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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示弱是女人的武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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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念是这样一种女孩子,从小到大,被父母爱着,亲友捧着,老师同学宠着,街坊甚至陌生人见了,也要衷心夸赞两句。小时候的甘念,是灵气写了一脸的。旁人或者“看那个小可爱样”,或者死命塞几粒糖;等到甘念终于长出了一点曲线,又总有异性来靠拢,借最好的橡皮擦给她,借了就不想让她还;再不成在春游的时候,如果哪个男孩子没有捞上给她背行李,那个男孩子的目光就会在几个小时之内,像阴雨天的池塘,水气沉沉,波澜不惊。这样一来二去的,十年二十年的,甘念就学不会温柔可人的那一套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一根肠子通全身的透明人。甚至她自己,还会为了善解人意而害羞。有一次甘念看见一个乞丐的眼袋,长得特别像她的父亲,她就一个星期没有沾荤腥。那时她还在美院读书,她把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全给了乞丐。等到李枝枝把这事曝光出来,两个女孩子就团团作打,别人以为她矫情,别人哪知道她那些天走路都不敢抬头。她羞愧着呐。女孩子来自残留着老古规的家庭。轻易泄露情感和脆弱几乎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当俞非坐定以后,换了不把对方当小孩子的语气说话,说你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时,甘念有点感动,感动之余去扶了古师傅的梯子,回来却惯性似的打断了俞非的谈话,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甘念说,不是有一定道理,是这样做才好。说完,甘念瞪了清澈的眼睛看着俞非。仿佛刚才这句话不是她说的。是她的座位后面冒出了这个东西。她的眼神很无辜,可是她的语气却把俞非的某个地方刺痛了。

    平心而论,俞非对色彩没有研究,一切只是感性,而且为了彰显人文。俞非总教育自己从善如流。可是这个女孩,面前的这个来公关他的设计师,太像一个刺猬。俞非的心里就有点耿耿的,他心说,你还能强迫我选择红色吗?俞非这样说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把对方当做女同胞了,而且是年龄比他小很多的女同胞。其实小时候的俞非,会为了妈妈一个冷落的眼神,悄悄掉半瓢泪水;而青春期的俞非,也曾因为接近不了心爱的姑娘,看天是灰的,花是黑的,以为自己是世上最苦闷无助之人,差点孤身奔少林,要做世外隐者。当然,一切都尘归于想法而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却缠缠绕绕在整个的生命旅程。俞非知道了,在无限广大的空间,除了各种射线、电波、磁场等,还有亿万万人无数的快乐和苦痛,像激光束一样漫漫发射,却湮灭在无垠。连一个小小的水泡都没有,真正的沧海一粟啊。后来的生活却把俞非做成了一个老板,一个有许多员工敬仰和依赖的老板,一个被社会和家庭寄予了热望的男人,一个看惯了莺歌燕舞,一个见识了姹紫嫣红,一个被人悄悄或者大张旗鼓用各种方式来宠爱了的男人,所以俞非猛不丁遇到甘念这样的女人,还真的有点不适应。不适应到刺痛。

    俞非的烦恼终归是被李枝枝看了出来。李枝枝那个急啊,拿大眼瞪甘念不大不小的眼,恨不能把甘念一口吞了。犯下事情的那个,却仿似全然不知,菩萨儿一般,“匕首投枪”式的话,跟她没有关系。

    李枝枝说,俞总,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就是要突破,就是要创新。有时候,学美术的人反而有学院派的陈腐气,真正的大家手笔,都是反常规的。

    甘念就说,我看不出绿色用在“快快长”的包装上,有什么新颖。

    李枝枝那个气啊,像是哑巴吃黄连。后来李枝枝就说了一句话,李枝枝说,俞总,不要跟甘念这样的新手一般见识。

    甘念有点愕然,反应不过来。俞非却真正被李枝枝的自作聪明刺痛了,仿佛俞非的小心眼,跟年轻的女孩子争个高下,全被李枝枝掌握了。俞非就笑了起来,说,没关系,没关系,真理是越辩越明嘛。这样吧,我们都思考思考,下次再接着聊。李枝枝想要开口说什么,俞非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两位小姐,我等会还有要事,请不要介意,我们的事回头再聊,好吧?

    俞非这样断然而客气地拒绝了甘念她们,两个女孩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悻悻立起身子,离开了阿普公司。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离开了。那时候天已经放晴,甘念迈着快步,擦着李枝枝沉默的肩膀,竟有了点“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感觉。后来李枝枝实在看不过意了,就跳上了路边的台阶,叉着腰大骂了甘念一顿,甘念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把李枝枝的业务快要搅黄了。甘念就有了一点惶恐,甘念说,不会吧,不会吧,大男人的。李枝枝说,你懂什么呀,我看你要到幼儿园重新回笼。

    甘念有时候是个小刺猬,但在她熟悉和信任的人,尤其是女性面前,却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这就让李枝枝经常逮了机会,指责她这不是,那不是,要求她按照李枝枝的指教生活,虽然最终收效甚微,但甘念每次听从教诲的样子,无辜而惶恐,一个劲说,是吗,是吗,真的是这样的吗?也让李枝枝找到了一点感觉。李枝枝就不得不原谅了她,虽然口里还在骂着。

    甘念问,那我们怎么办呢?李枝枝就说,算了吧,还是我来想办法吧!说完挥了挥手,像有干大事的气度。

    实际上李枝枝并不是干大事的人。干大事的就像人家歌里滴答滴答唱的心爱的小马车,不达目的不休止。李枝枝在挥手之间,却暗暗起了一个兴趣,想要甘念知道,她李枝枝有在人类社会更强的生存能力。其实她可以不证明的,甘念是她的朋友,不是对手情敌什么的,她可以不证明的,但她就是要证明,为了这,她就要决定把阿普几万元的业务单子当做实验品,她要实验给甘念看:你的,不行;我的,大大的行。就这样突然之间,结果对两个女孩子,不太重要了。

    李枝枝说,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接下来的时间,俞非就接到了李枝枝不少的电话。李枝枝不在电话里说业务怎么做的事,只是邀请俞非吃饭。开始的时候俞非推辞,俞非说忙。俞非真的很忙。李枝枝就温婉地说我们等,每次临了还说,俞总不要太忙,俞总要保重自己啊。下次李枝枝又来电话的时候,俞非就明白了,女孩子们是在跟他玩套路,在公关他呐。

    俞非又好气又好笑。其实李枝枝可以直接的,甚至可以要求的。李枝枝却迂回着,要拿下他。俞非想到这就觉得被女孩子们低估了,仿佛一群幼儿园的孩子,要跟他捉迷藏,还深信他找不着她们;可是,如果俞非真的不睬她们,甚至中断了跟她们的合作,俞非会觉得自己真的输了。想到甘念菩萨儿的样子,无辜的眼神,言语却充满棱角,性格偏执于一方,好像没学习做人就长大了,俞非藏得很深的童心也起了。俞非想把这个业务顺便当作一个实验。告诉甘念应该学习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俞非忘记了,甘念是男是女,其实跟他是没有关系的。

    后来俞非真的接受了李枝枝的邀请。他料想有甘念作陪,就刻意穿严肃了些。他决定只跟李枝枝说话,他要用轻视来打击甘念的自尊心。就像铁要烧红,才能弯成想要的角度。

    可是俞非的设想,却最终落了空。人家甘念坐在那个咖啡馆深蓝的背景前,穿着艳丽,却壁画似的,不开口说话,让李枝枝跟俞非讲了个够。

    甘念真的不说话了,俞非就猜到是李枝枝教乖了甘念。沉默的甘念一味对付面前的食物,仿佛在听面前两个人的谈话,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偶尔抬起头来,目光有HIP—HOP歌星的时尚痴呆,望望两张说话的嘴,再望望落地玻璃外面的天空,俞非就猛然捕捉到了痴呆后面一闪而过的意思,忧郁的意思。

    俞非就在那一瞬间感到了内疚。

    因为自己有一点钱,是买方市场,就把一个女孩子逼得不说话,只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天空。俞非突然觉得自己不像一个男人。

    俞非问,甘小姐,你的意见如何?

    甘念就回过神来,有点愣愣的。李枝枝赶忙把刚才的话题重复了一遍,提示着甘念。甘念却并不马上作答,她回转身子,在大挎包里窸窸窣窣摸索一阵,掏出了一个文件夹,慢漫展开给俞非看。甘念打开文件夹的时候,脸上淡淡的,菩萨儿样。

    俞非看到,甘念已经做好了三个包装设计方案。三个都是以红色为主调,辅以别的颜色装饰,大气,高雅,品位不凡。俞非一看就有点激动了,他完全忘记了跟甘念之间的争论,连声说,好,不错,不错,方案就是硬道理。

    这件事后的俞非,反而替甘念担心起来。有时候在办公之余,一边浇花一边想问题也会偶尔闪过一点杞人忧天的意思。俞非浇的是杜鹃,红火似的,有同行来访看到,就要送俞非一种黄的杜鹃,名叫“羊踟躇”的。同行说这种更好。俞非就说红的好,说他的家乡,漫山遍野都是映山红。俞非说完继续浇他的红杜鹃,却想甘念这样一个女孩子,真正有才华、真正对工艺设计有自己理解的,可是如此地不懂得示弱。她还不知道“弱”才是女人真正的生存武器。她不懂得啊。她却是真正的“弱”了。

    俞非想到那个忧郁的眼神,在喇叭轰鸣、在电线盘错、在灯红酒绿之中,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了。不是那种黑夜的忧郁,不是那种阴天的忧郁。不是那种风吹芦苇的忧郁啊,是仿佛叹息的钻石似的。是有着一种远古启迪的忧郁。俞非忆到,俞非竞把自己给深深感动了。

    关于下面一点,的确像一个奇迹。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这样的遭遇。当你不认识一个人的时候,像人家说的共住一幢高楼,可是你习惯往左走,她习惯往右走,你和她就可能一辈子不打一个照面,或者打了照面,你仍然不知道她就是她;而当她终于走进你的视野,无论她往左走,往右走,你却总是碰到她,巧巧地偶遇她。

    不久后的一天,俞非和吴秘书到银行办事,俞非刚把车停好,就看见甘念正站在马路对面。马路是个岔马路,只有几米宽,俞非和甘念都把对方的头发丝看清楚了。按说这样的主顾关系,也算熟络了,两个人应该客气而热情地招呼对方,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做声。甘念望着俞非,脸上淡淡的,菩萨儿样,她的洁白的脸色,把满街的人群做了陪衬。俞非发现她长得好白,自得耀眼,而她不大不小的眼睛,却黑葡萄似的,幽深无比,仿佛与这个世界没有关系。

    俞非就吸了口冷气,皱了眉,忧郁地看她。这一看,就看了半分钟,甘念终于被这看逼得低了头。旁边的吴秘书就说,甘念的年龄还小。俞非说,你怎么知道?吴秘书就很有把握地说,在男人的逼视下要低头的,不是年龄小,还是什么?俞非就说,有道理,蛮有道理。

    第二天,俞非就主动打电话给李枝枝,通知她和甘念来阿普商谈业务事宜。

    自然的,三个人谈得很投缘了。他们谈了很多,大到徽标、路牌甚至新闻发布会的背景,小到工作牌、插笔筒。其实是很好达成共识的,真的是很好达成共识的。当你想要达成共识的时候。

    俞非后来流露出POP、路牌、包装、礼物等的制作权也想一并包给蓝飞天,便详细问了各路段的发布费,韩国日本国产铜板纸的价格,128克,157克,覆膜不覆膜,明胶亚胶,四色分色,付款方式,交货常规期限。等等。等等。专业得让人头疼的一切。

    临到中午,吴秘书准时送来三个盒饭。俞非说,是工作餐,小姐们凑合吧,我们边吃边谈,方案做完了,我请你们吃大餐。李枝枝连忙说,那我们就提前谢谢俞总的好意了,但愿俞总不会食言喔。不会的,不会的。俞非说,跟你们谈话,对我启发很大。吴媚,今天是星期二吧,要不这样,星期五晚上六点,帮我在撒哈拉定个位子,你也参加。甘念一惊,和李枝枝相视一笑。原来吴秘书的名字谐音妩媚,可是一张脸,却像男人似的刚硬,仿佛一说话,腮骨都会铮铮作响,浪费了一个好名字。吴秘书却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何不妥,二十几年来,名字早已和人融为一体。她陕活地答应着去了。

    她在阿普公司总是很快活。

    出得门来,已是下午四点。甘念们拒绝了俞非用车相送。两个女孩子嫩,也知道外面客套话多,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真想用车送。该收该放,该近该远,审时度势,自有少女天然的聪明。于是坚决地拒绝了,要坐公共汽车走。

    那天路上也有雨丝,风撩起两个姑娘的衣角。坐公汽,起码还有五百米远,阿普公司在主干道旁的岔路里。李枝枝撑开伞,体贴地举到甘念头上。她说甘念,你知道阿普公司“快快长”儿童营养素的英文名称吗?“UPTOUP”,阿普就是“UP”的谐音。甘念没有说话。本来,跟客户解释设计方案,是业务员枝枝的事,但她每次解释不清的时候,总会请出平面设计师甘念。这次她说,你的设计你最清楚。尽管甘念这次差点把她的事搅黄。她总是这样说,甘念拿她没有办法。美院同学四年,又一起应聘到蓝飞天广告公司,一个做业务员,一个搞平面设计。朋友久了,不管合不合适,也会长成身上的一块肉。拿也拿不掉。

    临分手,李枝枝叮嘱道,星期五晚上一定去撒哈拉,我看俞总已经开始欣赏你了,要是签了单,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这句话让甘念有了些微的伤害,她发觉李枝枝的意思里,有男权的倾向,仿佛那些男人,尤其是世俗含义里成功的男人,他们的欣赏,就是女人的棒棒糖。甘念就说,随便。李枝枝又说,究竟有没有意见啊?甘念说,我不是说随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