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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另一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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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享受完清蒸鲈鱼的当天晚上,江上波像以往一样留在了甘念的房里。本来是良辰美景,却被隔壁住着的人搅了半天。隔壁住着一位诗人,最近又迷上了美声唱法。啊我的太阳,啊灿烂辉煌。一路高上去,声带绷得直直的,听的人便悬了一颗心。跟着他爬,爬,努力爬啊,到紧要处,弹尽粮绝了,粮尽弹绝了,听的人便急得流汗,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诗人却突然降下八度,成功化解困难,变成了另一番腔调。然后又是重来。重来以后还是重来,弄得人心慌慌的。江上波的手忙活了半天,甘念被歌声分着神,还没有一点点的湿润。后来诗人在隔壁大声叹息道,唉呀呀,唱得人头疼。江上波听到,终于失了涵养,对着隔壁吼道,听的人更头疼!这句话像一把锋刀,一下切断了喧扰。诗人于是转入安静状态,窸窸窣窣开始写诗。

    是晚上九点钟的时间,甘念的房间重新沉人了寂静和黑暗。甘念就觉得,男人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最像一个男人。想着,身子便软了下来。江上波正在上方某处,压抑地喘息着。甘念努力迎合。终于,她彻底盛开了,盛开在鲈鱼的清香里。但是她却很想问江上波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先吻我的嘴,然后吻我的左胸,揉它,一直揉,揉到我发痛,最后你就一泻万丈了。你忘记了我的右胸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的左右早就长得不均匀了。你难道想把同样的姿势,保持到六十岁?你是学美术的呀,拜托你在床上有点创意好不好!

    但是,江上波大喊一声后,总是鼾声如雷,像自然界没有烦恼的小兽,一秒钟之内就可以进入梦乡。甘念当天仍然没有来得及问。

    城市的夏天很快来了。由于阳光灿烂的缘故,一切都有了纤毫毕现的味道,连气息,都是一样的难免。每一时刻,人都可以感受到生活就在你的身边,如影随形,少了朦胧,少了幻想,真真的晴川历历的江上城市。就在今天,各种报纸又一起讨论某条路的法国梧桐该不该砍。有人要砍,有人又不愿意砍。于是便声势浩大地吵起来。然后,有人告到了人大,还有人在那条路上张贴了大字报,不亦乐乎。甘念在想,法国梧桐的飞絮,确实恼人,总把人的皮肤弄得痒痒的,但是有一次她走在那条路上,却分明听见了法国梧桐的笑声,哗哗的,与婴儿的笑声十足相仿。其实,法国梧桐的笑声也许不是哗哗的,但在甘念的记忆里就是哗哗的。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些时刻。心中云丝全无:初二的时候拿了满分,躺在学校操场边的草地上看蓝天;或者大一的时候,独自一人提前退出晚自习,走在回女生宿舍的路上,闻着有一阵无一阵的夜来香;再就是,有一次在这座城市听见了法国梧桐的笑声。甘念想,我为什么和树在一起,会听见树的笑声?也许上辈子,我就是一棵树吧。想着,就要打电话到报社,声援不砍树的人。刚放下报纸,又醒悟到这是别人的城市,我凑什么热闹来着,只好把念头生生打消了。其实去年甘念回到家乡的那座小城,人家都把她当做了大城市来的人,眼里带了倾慕,逼着她讲大城市的公厕撒不撒香水。甘念说,有的地方撒,有的地方不撒。大家不满意,要她拿个确切答案。她就只好说,两年之内,所有厕所都会撒香水。仿佛她是这座城市的市长,仿佛她说了算。但是,别人却没有听出毛病,别人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

    改天,正是一个星期六,江上波说要买裤子,甘念就陪他逛商场。商场里人多,挨挨擦擦,浑浑浊浊,对于好静的甘念来说,犹如受刑。恰好江上波这人,万事俱好,就是特别节约,一节约就成了特别爱逛商场,特别眼睛雪亮,特别谁都无法欺骗的消费者。尤其是现在往结婚的路上进军,为了存钱,这个特点便更为明显。江上波逛商场可以千挑万选,选成一个精,没有几个小时别想出来。去年第一次带江上波回家,甘念的母亲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有一天早晨,甘念听见母亲在门口向邻居夸耀女婿。母亲说,这孩子,皮肤白,不抽烟,不喝酒,真好。邻居啧喷迎合,甘念却在屋子里越听越不是滋味。历来,甘念和母亲辈的审美是大相径庭的,没想到找个男朋友,却最合上辈人的意,只是列举的几种优点,怎么听着都像男人的缺点。甘念的心中,也是有一个行进性的男子汉情结的,只是轻易不翻开,自己也不知道罢了。要了江上波,只是因为他好,好到她睡着的时候,他会为她把脚趾甲剪了。但有了母亲去年的话衬底,甘念更觉得江上波的翻翻拣拣、犹豫再三让人心烦。她说,挑什么挑,随便买了算了。她自己就是从来看中某样东西。买了再说,哪怕钱袋掏空,也在所不惜,是深受营业员小姐欢迎的那种人,所以至今没有一点积蓄。江上波见她要发火的样子,就说还是像过去一样,你到商场外等我吧,我很快就逛完了。

    甘念出了商场,往边上的大理石台阶走去。一圈台阶围着商场,设计师的意图或许只是为了好看,显得根基扎实的样子,没想到竣工后却发挥了另一种妙用,成为了人们小憩的地方。比起那商场中有限的几张要收钱的椅子,这里天高地阔,还可以欣赏来来往往的五色人群;尤其是,衣冠稍整的中老年人,是不会来这里坐的,再累,他们也得挺着,自古以来蹲街沿的,仿佛就是穷人。这就腾出了不少空位,不用等。

    甘念可不怕别人的眼光,仗了年轻,还有一点艺术气质,干什么都好像是另类的美。她拣了个空当刚坐下,一个人影就遮在了她的面前。甘念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胖胖的男人望着她笑,并且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甘念叫了一声啊,把坐在身旁的黄头发小伙子吓了一跳,小伙子说,小姐你看见虫子了吗?甘念说我没有看见虫子,我看见了师兄。胖男人说我就是她的师兄,挤挤好吗?说着就把屁股塞到了甘念和黄头发小伙子的中间。小伙子和甘念都只好挪挪身子,以便每个人都保持一个心理安适的距离。胖男人叫刘刚,高甘念一个年级,和甘念一样,学的是工艺美术设计,毕业后到一家印刷厂做了美工。在学校的时候,刘刚是个活跃人物,吹拉弹唱样样皆通,自然做了学生会宣传部长,甘念有幸在他的指导下办过黑板报,排练过诗朗诵,两个人不算生疏。有两三年没见着了,甘念竟有了他乡遇故人的感觉。当下聊起来,才知道刘刚又升了美术总监,还找了个在中国银行当会计的女朋友,万事顺意的样子。

    刘刚说,她呀,什么都好,就是爱逛商场,一逛商场就把我的钱包不得了,所以我每次都装累躲出来。给她两百元,爱买啥买啥去,好歹封了顶。师妹,做人难,做男人最最难哪!话虽这样说,脸色和口气却是炫耀的意思。甘念看他那样,就揶揄说,做女人轻松,你也可以尝试嘛!现在不是有了变性手术吗?刘刚说,师妹,这辈子就认了,下辈子一定变女人,还要变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甘念看他那个胖,竟然把风情万种说出了口,实在是恬不知耻,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一笑,刘刚才想起没问甘念为什么坐在这里。甘念就说,等江上波,他在里面买裤子呢。刘刚于是也笑起来,说,他逛商场,你等?我还以为只有男人等女人呢。刘刚的这句话,点醒了甘念,她看看周围,都是拎着大包小包,怀里还揣着女人脱下的衣服的男人。一个个苦着脸抽烟,不时抬起腕看时间;而第一流耐心的男人,都在商场里亦步亦趋,跟在女人身后,随时做苦力和提款机。只有自己,是倒过来了。想着想着就有点不快。当时的太阳,是下午四点钟的。有点辣,有点绵里藏针,甘念的脸就在这光里泛着黄气。再特别的女人,也会有幻想做只会逛商场,只会花钱的娇宝宝的时候,何况甘念也算不上铁女或者仙女,她只是一个正在成熟的小女人而已。可是那个江上波,为了结婚,不仅克扣着结婚的对象,还克扣着自己,一条两百多元的西裤,只怕要比较上十家才肯下手,让甘念在商场外面喝了大半个小时的野风,为了省钱竞忘了对女人的心疼。

    再一阵风拂过的时候,甘念的胸口便开始有点闷闷的了。

    刘刚看出来了,连忙换了个话题问甘念最近干些什么,联系方式变没有。甘念于是淡淡地,简单地把正为阿普公司做CI的事说了。正聊着,有一个时尚女郎在远处喊刘刚,看到刘刚跟甘念说话,也没有走过来要认识的意思。甘念知道是刘刚的女朋友出来了,就说快去吧。刘刚说声经常联系,兔子似地跑远了。到了女友身边,又回过头来招招手,甘念也把手举起来,像婴孩们那样,弯着手指捏巴了两下。

    江上波出来的时候,甘念还在冷着脸生气。江上波把新买的裤子给她看,她也不看。江上波以为是等得太久的缘故,就解释说收银机前排队的人太多。甘念粗声道,别说了,走吧。

    走了一会,他们不断被街上的人挤着,撞着。那些人从家中走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带了钱,带了亲人,带了周末的休闲表情,笑着,说着,尖叫着,渐渐地,也就把甘念的心给感染了。甘念看到有一处人头攒动,挤进去才知道是卖铁板鱿鱼的。把鱿鱼剁了块。一串串穿了,拿到铁板上和着香油滋滋煎了,刷上红油,横在嘴上就咬。甘念一看一闻,喉咙管马上伸出了手,叫着我要我要,回身向江上波讨钱。江上波给了三块钱。甘念问,你不吃吗?江上波说我不吃。后来甘念就站在街边吃起了铁板鱿鱼。

    甘念吃鱿鱼的时候,江上波在旁边着急地说,慢点慢点,别把衣服弄脏了。说完,还咽了一下口水。甘念看见,知道江上波还是想吃鱿鱼的,只是节约惯了,从不吃零嘴。甘念想,两个人一个月的收入至少在三千元以上,三块钱的鱿鱼串都舍不得吃,至于吗!甘念想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刚才刘刚的话,恨不得扇江上波两耳光,但是没有理由,没有理由啊,节约毕竟是美德,人家是对的,是甘念自己出了问题,出在哪里,竟也不知道,只是她的胃口,一下打了折扣,她粗着声音说,不想吃了。转身就要把鱿鱼丢进垃圾桶。江上波连忙阻拦,说,别、别扔,我吃。甘念恶狠狠塞给他,一个人往前冲走了。

    这一冲,就冲到了江边。甘念寻了块干净石头坐下。看着长江里来来往往的船只,想着自己一混,怎么就混到了二十五岁,除了消耗粮食,什么都没有干成,还在为锅里碗里的分量使劲刨,看到跟自己血肉相连的男人活成这样,才知道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公主,连另类都不是。人活着几没有意思啊,小时候还以为二十五岁会干天大的事,还以为地球在围着自己转,等到梦一点点撕破了,才发觉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一颗毫不起眼、一颗连上帝都没有心思多看一眼的粟。甘念想着想着,就流下眼泪来。追上来的江上波很诧异,他气呼呼地’说,至于吗?不就是多等了一会吗?甘念一听,就哭得更狠了。

    江上波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人,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比较将就女人,包括他的妈妈,他的姐姐,他的女同学女同事们,当然也包括甘念,但要发起脾气来,也是十条牛拉不回来的。甘念深知他的秉性。这几年来两个人也闹过打过,破了碎了还得拾起,还得补好,何必呢。于是甘念只是哭,并不把伤人的话说出来。没有热油浇,这团火自然高不了。江上波叹口气在旁边坐下,过了一会,他掏出餐巾纸,端起甘念的脸,帮她擦眼泪。甘念陧慢张开长长的睫毛,近距离看见了江上波抑郁焦急的眼神。这个男人的眼睛,恰似两间小屋,自始至终住的,还是甘念一个人。甘念看到,不禁心中一颤,倒在他的怀里。又哭了起来。

    后来江上波说,怎样才能让你高兴,跟我说。甘念说,我要花钱,痛痛快快花钱。江上波笑了,天,你就不能有点别的低档一点的爱好。不!我就要花钱!至少今天我要奢侈一回。甘念撒起娇来。江上波沉吟半晌说,好,为博美人一笑,我江上波今天大出血。说,要吃什么,要买什么,要玩什么。甘念想了想,说我要到五星级的宾馆吃法国蜗牛,我要买雅姿的全套化妆品,我要进最贵的包厢看美国大片。

    好,我统统答应你。江上波站起来,夸张地拍了拍胸脯。甘念说,你不把钱看得比我重要了?江上波就很奇怪了,我什么时候把钱看得比你重要了。那你平时为什么那么吝啬?天哪!江上波委屈极了,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舒适的家。甘念说,谁知道呢,今天都这样,谁还相信明天。也许我这些年跟着你勤扒苦省,最终是为别人做嫁衣呐。江上波便怒斥道,你这个小乌鸦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就是为你而生的。江上波说的是此时此地的真心话,说完,还捏着甘念的手臂摇了两下。

    其实那天,他们既没到五星级的宾馆吃法国大餐,也没有买雅姿的化妆品,更没有看成美国大片。倒不是江上波耍了花招,是甘念自己改变了主意。甘念走了几步就想通了。她想,我为什么要花自己未来的钱呢,我才没有那么傻呐!于是她坚持了一个最低消费的休闲方式,就是买两张公园门票,硬拉着江上波往里走,一心要远离物质的****。终于把个江上波,搞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