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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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争吵愈演愈烈,两位吉普赛女人因为听不懂而面面相觑。

    陆婴婴却按捺不住了,急忙掀开被子下了地,“你们别吵了!我喝还不行吗??”她夺过程丹青手中的酒杯,憋口气一饮而尽。

    “婴婴,你还真喝啊?!”

    陆婴婴强忍着反胃的恶心,说:“没事……我也没尝着味儿,就那么直接咽下去了……。”

    “傻瓜,真是个傻瓜——”何迪非赶忙轻拍她的背,“实在觉得难受就干脆吐出来好了,不要勉强自己。”

    “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觉得比刚才好点了……。”

    陆婴婴面色惨白,双唇干燥蜕皮、却因高热不退而显得异常火红。

    这张典型的病容让程丹青不由生出几丝怜惜之情,“这样拖也不是办法,迪非,要不咱们立刻赶回城区吧?”

    何迪非愤愤然闷哼一声:“马后炮!”

    一阵风突然把虚掩着的门吹开了,寒气逼人。程丹青赶忙跑过去关好门,再无心思与何迪非吵架斗嘴,“就听我一句劝吧,咱们即刻启程!耽误下去要出大事了……。”

    “大雪封路,我不愿再尝一次被困荒野的滋味!”

    何迪非的严词拒绝,令程丹青更加摸不着头脑,“可是,婴婴她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地方,万一又昏迷了怎么办?”

    “我会想其他办法,你别来烦我就是了!”何迪非哼道。

    “你这个……。”程丹青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位吉普赛女人虽然听不懂中文对话,却也能从他俩凛然的表情上察觉到深深的焦虑不安。

    陆婴婴依偎在何迪非臂弯里,虽然胃里翻江倒海,但身上渐渐回暖,半眯着眼打起了盹。

    年轻些的古洛比娅拽拽程丹青的袖子,低声问了一句话。程丹青连忙摆摆手,仿佛在解释什么。

    而那位上了岁数头发花白的玛琳娜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她慢慢踱回到炉边,看一眼锅里已经沸腾翻滚的热水,往里加了几片略泛着紫色的香草叶子,而后又撒入了一撮淡黄色的粉末。又煮了五分钟,就将汤汁过滤后倒入刚才的酒杯中,示意古洛比娅给病人端过去。

    何迪非没有立即接过杯子,转头朝向程丹青。

    “你问问她们里面煮的是什么,我不想再让婴婴喝莫名其妙的怪东西了!”

    程丹青却不吭声,从古洛比娅手中取走杯子,只在杯沿处深吸了两口气,就欣慰地笑了,“迪非,时不我待——快让婴婴趁热喝了吧——这也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祛风散寒的好方子,保准药到病除。”

    “真的?”何迪非满腹疑问。

    “我这警犬一样的鼻子你还信不过?”说话间,程丹青已走到了陆婴婴身旁,“喝下去一会儿就可以发汗,退了烧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何迪非还是挡住了杯子,“到底是什么玩意?”

    程丹青横眉立目,“没劲,你也太较真了!我告诉你,这是紫苏加姜粉,解表疏寒,我以前在那些医疗条件欠发达地区也喝过类似的药汤,一剂下去,就舒坦不少。”

    陆婴婴彻底摆脱了迷迷糊糊的状态,伸手向程丹青要来喝,“嗯,我小时候发高烧妈妈也给我煮过紫苏生姜水……。”

    “真有那么神?”

    何迪非支吾了一句,替她端着烫手的杯子,半信半疑地喂她喝了下去。

    “耐心等一会儿就知道效果了。”

    “唔?”何迪非仍然持怀疑态度。

    程丹青扭过脸问了问古洛比娅,即刻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她说此地冬天的时候很难买到新鲜生姜,所以才用姜粉代替的。疗效可能会打一点点的折扣,但绝对管用。”

    “但愿吧。”

    何迪非搂紧了虚弱无力的陆婴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周身的滚烫。

    “我知道你由小到大没少生病,吃药输液断不了经常进医院折腾。而咱们老爷子从战争年代枪林弹雨里闯过来,是西医的坚定拥趸者,中医中药见效较慢,必然入不了他的眼。没想到你一个新世纪的好青年,也是一样顽固。”安心之余,程丹青不忘恢复调侃的语气。

    陆婴婴却诧异不已,“丹青哥,伯父他也有迷信的时候,你不知道吗?”

    “哦?”程丹青来了兴趣,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什么事?谁跟你泄密的……。”

    陆婴婴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何迪非,微笑着说:“锡尧大哥告诉我的,说迪非哥哥小时候总是生病,伯父束手无策之下,只得求助于得道高僧。幸运的是,改了名字以后,迪非哥哥真得很少生病,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咳,这个啊,好像听我妈提起过,他们都是老战友,迪非小时候的事儿我妈也略知一二。”程丹青说,“可见求神拜佛也不完全是封建迷信,某些时候求对了是有好处的。”

    “你们俩一块儿挤兑我是不是?”何迪非脸色越发难看。

    “当然不是。”程丹青狡黠地笑了,“迪非,说不定你今天的骄人成绩也是佛祖保佑才修来的福气……。”

    何迪非目光如箭,狠狠瞪过去,“有完没完?再不闭嘴,就让你试试我金左脚的厉害?!”

    “哈哈——”

    陆婴婴与程丹青相视而笑。

    笑声是最好的良药。

    她的心情指数节节攀升升,再随着周身微微发汗,果然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她的小手一直放在何迪非的掌心,额头贴着他的面颊,所以当他发觉到她体温缓慢降下来,第一时间欣喜若狂。

    “起作用了!起作用了!”

    何迪非像个终于得到父母赞许的孩童一样,跳起来激动地大吼,惊动了方才他瞧不上眼的吉普赛神医。

    玛琳娜蓦然抬起头,壁炉的火光恰好映照着她的脸,皮肤松弛,有如风干的核桃一般布满皱纹。唯有一双眼睛碧绿晶亮,透出深邃的神采,不像人类,倒像是有灵性的暹罗猫。

    古洛比娅也为之一愣,遂向程丹青寻找答案。

    程丹青指着何迪非和陆婴婴,比划了几下,而后叽里咕噜说出一大段俄语。而后他转过脸来,笑着催促道:“她们俩都被你惊着了,迪非,快赔礼道歉!”

    “当然要谢!中国人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救了婴婴,就相当于救了我们俩的命,功德无量——”

    说着,何迪非便起身,向玛琳娜和古洛比娅深深鞠了一躬。

    程丹青琢磨过味儿来,正想美美地挖苦何迪非一通,却被玛琳娜拽住了袖子。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分钟,两人一起走到了陆婴婴的面前。

    玛琳娜一双绿眼睛凝视着陆婴婴和何迪非,从腰间围裙的侧兜里掏出一副破旧的扑克牌,朝程丹青挥了两下手。

    “她的意思是给你们算命。”程丹青微笑着点点头,说,“据房东介绍说,玛琳娜是远近闻名的活神仙,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俩有福了。”

    陆婴婴不由得心生紧张,往何迪非身后躲了躲,藏起半边脸。

    玛琳娜却在此时将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陆婴婴,把扑克牌举到了她的眼皮底下。程丹青说:“抽一张就行,碰碰运气也好啊!”

    “来吧,婴婴,权当为庆祝退烧而做个游戏。”何迪非鼓励道。

    “好吧……。”

    陆婴婴观察一下打成扇面的扑克牌,信手抽了一张最右边的,递上前去。

    玛琳娜先看了看牌面图案,不知为何,脸上的淡淡笑容突然消失了。她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像个朗诵诗歌的诗人那样,表情丰富而动情。

    程丹青迫不及待地做起了同声翻译:“你的灵魂已经在警告你,离你身边的人远一点,魔鬼就不会缠上你,还你永生的安宁。倘若继续下去,你们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玛琳娜的俄语发音不算标准,但何迪非也完全听明白了这段话。

    “什么意思?”程丹青和何迪非异口同声地问道。

    可是,他们俩的惊讶反应都不及陆婴婴的一分一毫。她半张着嘴,上下牙齿却止不住地连续磕碰在一处,像是高烧时的症状又回来的一样,浑身也打起冷颤。

    “让我离谁远一点?迪非哥哥,你吗?”陆婴婴完全懵了。

    “做游戏而已,何必当真?”何迪非重又将她搂紧,“你忘了?傻瓜配笨蛋,咱们是无论如何都拆不散的一对。”

    “可我还是害怕……。”

    “不怕,天塌下来我先顶着,我就是你的保护伞。”何迪非安抚陆婴婴,一边怒视程丹青,做了个无声口型,意指秋后再跟你算账。

    程丹青挠头叹息,“一场游戏一场梦,你何必拉我当垫背的。”

    这时,玛琳娜已将扑克牌举到了何迪非的面前。他不愿抽牌,推拒的时候却不小心碰掉了其中的一张。幸亏程丹青眼疾手快,在扑克牌落地之前接住了。

    玛琳娜看看牌面,咧嘴笑了,笑容异常诡异。她唯恐别人听见似的,凑近何迪非耳边说了好长时间才转身走开了。

    “迪非,她说什么了?”程丹青按捺不住好奇心。

    “江湖术士的话,怎么能信?”何迪非使劲胡撸了一把脸,以保持百分之百的清醒,“她说如果我们俩执意要在一起,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家人反目。还说,我遇到婴婴是前世修来的,今生要帮她还债,会为她受伤、因她而遭遇挫折,流的血越多就越圆满。嗬,我就纳闷了,吉普赛人难道也懂佛经么?她是不是到中国或印度学习过?”

    陆婴婴忍不住插嘴:“迪非哥哥,她说对了好几件已经发生过的事……。”

    何迪非拍拍她的头,“那是瞎蒙的。她还说了,如果我继续和你在一起不仅备受考验,更会要了你的命,不如早点分开,以免酿成大祸,后悔莫及。”

    “我还是怕……。”陆婴婴咬唇,泪珠已然到了腮边。

    何迪非用极为舒缓的节奏轻拍她的背,一边说:“傻瓜,这世上不可能有先知,你当提前过愚人节好了。窗外那些雪花,就是山楂树提前盛开的花朵,快看看像不像?”

    睫毛已被泪水沾湿,她的脊背却出了满满的冷汗。

    透过弥漫着薄薄水雾的眼帘,陆婴婴望出去,果然,庭院里的树木被洁白无瑕的雪瓣装点一新,像极了花开四月的山楂树。她说:“真像。”

    话音未落,何迪非的吻已轻轻地贴上了她的眼角,“不许再哭了,像条小金鱼一样鼓着水泡眼,多丑啊!”

    陆婴婴破涕为笑,“嗯。”

    坐回壁炉旁藤椅里的玛琳娜,目睹这一幕,情不自禁地又如念长诗一般说起了预言。

    这些话像是古老的魔咒,程丹青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灵验怎么办?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何迪非听懂了全部,但他尽量保持冷静,不做任何反应。

    “都怪你这个二半吊子,非要让我们算命,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未雨绸缪总比淋个落汤鸡强吧?”程丹青叹口气,说,“什么叫‘请在你孤单的时候,念一念我那被人遗忘的名字,关于我的一切,不要再去想,不要再提起,更不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坐镜前,默默流泪’?这哪里是算命的结果,明明是一首抒情诗——”

    “你小子挺有文采,可以去翻译世界名著了。”何迪非打趣道。

    陆婴婴问:“丹青哥,你说的是什么?”

    “玛琳娜的原话,我稍微加工了一下。”程丹青拍拍额头,说,“夜半三更对着镜子流泪,光是想象这个场景就够恐怖的……。”

    何迪非说:“我不相信鬼神之说。你们不知道,大多数球队每次比赛前都要求神烧香,比如以前我在Y市绿原队,俱乐部老总就是个典型的佛教徒。”

    陆婴婴和程丹青都不可置信,“还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我亲身经历过的。每个球员都要心无杂念,恭敬地面朝南方拜三拜。”何迪非说,“重返Q市被烈焰队收编之后,我发觉王指导是个唯物主义者,他教我练习任意球的时候都是依据物理和数学的原理,既准确又有成效。所以,我还是宁愿相信科学。”

    陆婴婴表示同意,“王志远指导本身就是B大物理系高材生,后来转行踢足球乃至做上主教练完全出于个人兴趣爱好。”

    “嗬,”何迪非刮刮她的鼻梁,“不愧是资深球迷,连王指导的背景都知道。”

    陆婴婴吐吐舌头,笑了。

    程丹青却在一旁忧心忡忡,“我也是个唯物主义者,而且这些年在工作中见证了不少科学真理的实际应用。尽管如此,我对灵异事件仍然心存敬畏。单说去年那宗神秘包裹杀人案,现场和监控录像都没有留下任何犯罪嫌疑人的线索,被害人死得蹊跷,案子至今没破……。”

    “别提那档子,怪瘆得慌!”何迪非说,“破不了的悬案只能说明罪犯智商高于警方智商。”

    程丹青怒从中来,“你懂什么?包裹、现场、被害人全身,里里外外我们都检查了,所有科学手段都用上了。最后呢,哼,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你倒说说看,嫌疑人拿一个空盒子,是怎么实施犯罪的?”

    “你别说,这件事我还确实研究过……。”

    何迪非刚要展开分析,怀里的陆婴婴突然感到鼻头一痒,“阿嚏——”打完喷嚏,她顿觉神清气爽。

    古洛比娅上前,摸了摸陆婴婴的额头,不由得轻轻点头,施施然微笑了。她回首冲玛琳娜就座的方向招招手,两人着手收拾摊在桌上的各色物品,看样子是准备离开。

    程丹青问:“怎么样?”

    古洛比娅不吭声,只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OK的手势。何迪非的心瞬间踏实了下来,他用俄语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好转阶段需要注意什么?”

    玛琳娜摸出一支香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两口,低声嘱咐了几句,而后将羊皮纸材质的纸袋和玻璃瓶交到何迪非手里,就和古洛比娅一起走了。

    “是紫苏叶和姜粉吗?”陆婴婴小声问。

    “没错。”何迪非的嗅觉也变得像警犬一样灵敏了,“咱们一时半会儿都要待在这冰天雪地的小屋里,还好有天然的药材可以帮你治病。”

    想必是几天没睡好的缘故,他的面色稍显苍白,一向炯炯有神的双眼周围也有了青灰色淡痕。天花板那盏白炽灯投下的晕黄灯影里,他的侧脸轮廓清晰,她端详了好半天,都不忍移开视线。

    “小脑袋瓜里琢磨什么呢?”他轻声问。

    “迪非哥哥,我在想,要真如女神医所说的那样有前世今生,那我上辈子一定修得特别圆满,所以这辈子才能遇见你。”她轻声答。

    “傻……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了……。”

    “如果预言不会成真,我就一直傻下去。”

    “听我的话,你不要再去想什么预言不预言了,好好养病。等雪一停咱们先回敖德萨,然后回国。”

    “为什么这么急?”她仰头,眸中尽是疑问。

    他握住她的手,说:“因为你的身体情况。夏天那会儿我就想带你去彻底检查一下,徐医生也是这样建议的。但是当时被照片的烂事搅得畏首畏尾,耽误了正事。这回趁我带病休假,陪你到Q市最好的医院查查,看看反复发烧是怎么回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必须听我的话!”

    程丹青礼貌地送两位吉普赛女郎到了门外。再折回来的时候,看到拥抱在一起的何迪非和陆婴婴,不禁一脸嫌恶。

    “现在没有外人了,你们俩做戏给谁看?”

    陆婴婴脸颊上的红晕逐渐加深了颜色,“丹青哥,我知道你嘴上刻薄,心里实际是祝福我们的……。”说着,她的眼睛闪动异彩光芒,微笑着抬起头来,忽而朝何迪非眨眨眼,后者立即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没错!我们俩没管你收戏票钱就已经够仁慈了。”

    程丹青被反诘地一怔,随即满面愠怒,“得寸进尺——你们俩这城墙一样厚的脸皮,我算是领教了。前前后后我花了几千块的格里夫纳,不但吃力不讨好,反而还要继续被你们敲诈,天理何在??”

    “做兄弟就应该两肋插刀,你是警队精英,又是无往不利的干探,”何迪非说,“何苦在乎一点小钱?”

    “好吧,冲你这句漂亮话,我认倒霉。”程丹青抓起红酒瓶子猛灌一口,却不小心呛个好歹,咳嗽不停,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们很多钱……咳咳……。”

    陆婴婴笑着说:“糟了糟了,迷信可以传染,一不留神,咱们都成了转世而来的!”

    何迪非也仰头大笑起来。

    他乌黑的头发蓄得有些长了,与面颊上来不及刮的胡须相映成趣。窗外皑皑白雪的背景前,他俨然已成为她眼中最深刻唯美的画面。如同黑夜的熠熠星光,照亮她心底最后一个黯淡的角落。

    那一刻,她悄悄将他定格在了脑海里。

    瞬间,即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