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人淡如菊 > 第九章

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晚上我跟比尔也提及了,我说:“你怕不怕?我妈妈要来。”

    他很愕然“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现在说不是一样?”

    “你真是小孩子。”他看我一眼“你想我怎么样?”

    “我叫你痹篇,我不会。”我笑“我要你见我妈妈,你怕?你怕就是不爱我。”

    他沉默了很久“不,乔,我不可以见她。”

    “为什么?”

    “等我们结了婚才见她,好不好?”

    “她可不等我们结婚,她要来了。”我说。

    “对你来说,是不大好的,她会不高兴。”比尔说。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不好。而我的确是对你不好。”

    我叹一口气“什么是好呢?一定要结了婚,天天对着,天天吵架,为油盐酱醋发愁,这才叫好?我知道你想跟我结婚,你只是不能够,我明白,这就够了,我相信你。比尔,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自己愿意的,你放心,我决不怨你。”

    “然而,我误了你。”他轻轻地说。

    我抱着他,背着他哭了,他误了我。他没有借口,他肯承认他误了我。多少男人负了女人,还得找千奇百怪的理由,证明不是他们的错,到底比尔还有勇气承认是他的错。

    他轻轻说:“叫我老师,乔。”

    “老师。”

    “不是这样,像以前那样。”他说。

    “我忘了,多少日子了,我没做学生这些日子,怎么还记得?再也记不得的。”

    他不响。

    然后我知道他流泪了。我是震惊、错愕的。我没想到一个他这样年纪的男人居然会哭。我难过得呆在那里,装作不知道。

    我站起来,开了无线电,一个男人在那里唱:

    是我知道

    我可以有多寂寞

    我的影子紧随着我

    我又关了无线电,屋子里很静,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够了,只要两个人就够了,其他的人,其他的人有什么用呢?其他的人只会说话。

    妈妈来了。

    我去机场接她。她老太太还是那样子,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三十出头,细皮白肉的。中国女人享福的真会享福,瞧我妈,爸养了她一辈子,什么都不必她操心,天下的烦恼,大不过一间屋子,她就在屋子里守了一辈子,有时候居然还怨天尤人,看我,还有几十年的光景,不知道怎么过呢。

    她见我,铁绷着的脸就松了一点。

    第一句话就说:“几十个钟头的飞机,坐死人了!”

    我微笑。

    “你倒没瘦,可见家明照顾得你不错。”她点点头“家明这孩子呢?”

    “他上学,没空来,妈你也知道,陌陌生生的,差遣他做几千桩事,不怕他烦?”

    “烦什么?自己人。”她笑。

    “什么自己人?”我反问。

    “我这次来,是跟你们订婚来的”

    “我的妈呀!”我叫。

    “我当然是你的妈,我不是你的妈,是你的什么人?”她白我一眼“大呼小叫的!我告诉你,见了张伯母,也还这么来着,我可没面子!”

    “张伯母?我为什么要见张伯母?张伯母是什么人?”

    “张伯母后天到,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她说道。

    “商量什么?”我沉下了脸。

    “婚姻大事,你们的婚姻大事。”她得意洋洋地说。

    “妈妈,现在不流行盲婚了!”

    “盲婚?你难道没见过家明?”妈妈咄咄逼人地说。

    “我见过他”

    “你难道不喜欢他?”

    “喜欢”

    “难道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过?”妈妈问。

    “有。”我说。

    “这不就是了?照你们这个速度,拖十年八年也不稀奇,我们年纪大了,可心急,不如订婚再说。”

    我不响,我叫了一部街车,司机把母亲的行李搁在车后,我扶母亲上车,母亲在车子里絮絮地说着话,我不知道为什么,鼻尖手心都有点冒汗,我想告诉她,我另有爱人,不是家明,怎么都说不出口,预备好的说辞都出不了口,她到底是母亲,再隔三千年也是我的母亲,怎么好叫她这么伤心呢?

    车子飞驰着,我始终没有说话。

    “家明呢?家里有电话?我要找家明。”她说道。

    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我扶母亲下车。

    她一看“房子倒是不错,难怪屋租这么贵,可见物有所值,这部小跑车是你的?我最不喜欢你开车,你最爱危险驾驶。”

    我用锁匙开了门。

    她在沙发坐下来,左左右右地打量着。

    “把家明叫来呀。”

    我替她拨通了号码,让她自己讲话。我先煮下冲茶的水,然后冲上楼去,把比尔的东西一股脑儿都收到橱里去。我没有勇气,三天前的心理准备现在全派不上用场。我的天,我决定骗她,骗得一时是一时,反正她不会在这里一辈子。

    我再下楼,母亲已经做好了茶,我松一口气。有妈妈到底是不一样,差太远了,说什么有个帮手的人。

    她说:“屋子很干净。”

    “谢谢。”

    “家明说他尽快赶到,毫无问题,真是好孩子,乔啊,如果你跟他订了婚,任你跑到非洲去,只要你与他同在,我也就放心了。”

    妈妈说得对,我完全同意,家明就是一个那么可靠的人。

    “你爱他?”妈妈喜孜孜地问。

    我笑了一笑。

    “什么都别说了,有一阵子啊,我真气你,可是想想,一共只有一个女儿,有什么不对,大概是父母教育得不好,孩子总是孩子,所以没想到你与家明倒成了一对。”

    我默然,过了一会儿我说:“妈妈,我与家明,没有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不过是朋友。”

    “别骗我了,你们总是赖。”

    “不,真的,谁说我们可以订婚了?”我问“我可没说过,难道是家明说的?他不会。”

    我知道不是家明。

    “你们怎么会说!”

    “妈妈,你不能自作主张,否则大家以为我嫁不出去了,急成这个样子,我可不是这种人。”

    “不跟你说你叫我睡哪里?”她问。

    “楼上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说。

    “你一个人睡几间房?”

    “三间。”我说。

    “真享受”

    我没听到她的声音。我觉得对不起她,对不起比尔,对不起家明,对不起

    我在电话里找到比尔,他在授课,我很简单地说:“我妈妈到了。”

    他说:“啊。她好?”

    “好,谢谢。比尔,我没有把我们的事说给她听。”

    “我明白,今夜我不回来了。”

    “对不起,比尔。”

    “不关你的事,如果我们结了婚,没有这种难题。”

    “比尔,对不起。”

    “我爱你,再见。”

    “我们再联络。”我放下了电话。

    我心里有一种茫然的感觉。噢,我想见他见他见他见他。

    家明来了,他的神情尴尬之极。

    我必须承认他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尽管不自在,尽管刚刚从大学里赶回来,他还是有一种慑人的清秀与镇定。他与母亲礼貌地招呼过了,就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复杂的神情。

    母亲终于累了,她要午睡,我与家明坐在客厅里,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他问:“你告诉她了?”

    “没有。”我答。

    “是很难说的。”他同情我。

    我叹口气“可是她要我与你订婚,多么可笑,别说现在这样,就算没有比尔,她也该想想,人家怎么会要我?”我带着嘲弄的口气。

    家明背着我,看着炉火,他说:“为什么不要你?你有什么不好?”

    “我?”我挪动了一下身于“我?我当然不好,何止不好?简直罪恶,拿了家里的钱来开销,一不读书二不工作,跟洋人姘居,我好?我再也没有人要的了。”

    “我倒觉得你好。”家明还是背着我。

    “那是因为你愿意了解我,当我是一个朋友,可是其他的人怎么想呢?”我问。

    “其他的人,不过因为他们没有你这样的机会堕落,所以吃醋罢了。”他答。

    我笑了,躺在沙发上,把垫子抱在胸前。

    “家明,对不起你,你工作必然很忙,这样子把你拉了来,你心里不知怎么样想呢,可能在咒骂:这家子,有这样的母亲,就有这样的女儿。”

    “你真要知道我怎么想?”他转过头来。

    “嗯。”“我在想,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我不费一点力得到了一个我要的女孩子。”

    我一怔“啊,家明你开什么玩笑?”

    “这年头没有人相信真话了。”他笑。

    我不响,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为什么我也暗里希望这是真的如果我不认得比尔,我只认得他,我们就要订婚了,从此下半辈子不用愁了。我惨痛地想:然而事实不是这么简单呢。如今他做了我的挡箭牌。

    “家明,”我说“我实在感激你,真的,我母亲希望你帮我这个忙,她在这里的当儿,你多多包涵,别把我的事说出来,我实在不忍她失望,将来要是我结了婚,她好过一点,也许情形不同,可是现在”

    “你放心。”家明打断我“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我有点惭愧,他说得对,我可以相信他。

    “你累了,你也该休息一下。”他说。

    “家明,你妈妈也要来,是不是?”

    他点点头。我呻吟一下。真受不了,一个老奶奶已经弄成这样,倘若来了两个,那还得了!我自楼上抽了一张毯子下楼,蜷在沙发里睡了一会儿。家明不方便上楼,我只好下来陪他,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我睡了一刻便醒来了。家明坐在地上,在做功课,他的笔记摊了一整个茶几,电视在播映足球比赛,没有扭响声音,他看得全神贯注,一边在嚼花生,喝着咖啡。足球紧张了,他握着拳头挥舞。

    这人是个孩子。我忽然记起比尔也这么做笔记来着,我也是在沙发上睡着了,然而两个人的神情是不一样的。一醒来比尔就发觉了。但是家明,他大把大把的花生往自己嘴里送,一边手舞足蹈。

    我用手撑着头,看着他背影,就笑了。

    他这才发觉,转过头来,他说:“啊,醒了。”

    我想,比尔现在在哪里?他会原谅我吗?为了母亲,我叫他不要露脸,把他赶到别处去住。

    家明说:“你肚子饿了没有?我们在中国饭店吃饭,我请客,等伯母醒了就去。”

    我看着他,笑着点点头,他握住了我的手。

    妈妈的声音响起来“我早就醒了。”

    我们回头,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妈妈真是厉害。

    我叹了一口气,她这一次来,有计划之壮举,再也不放过我的,幸亏是家明,换了别的男孩子,叫我怎么应付呢?家明向我投来一个眼色,叫我不必担忧。

    妈妈又发觉了,她说:“你们不必挤眉弄眼的,我很明白,你们不必忌我,平时怎么样,在我面前也怎么样好了,我是最最开通的。”她一直笑。

    我没好气。她开通?家明是她喜欢的,所以她特别“开通”

    我们一起去吃饭,坐席间也是妈妈一个人说话。不过见她如此高兴,我也颇为安慰,家明真好,把她服侍得水泄不通,我看着只会微笑。待她走后,我可要重谢家明才是。

    一顿饭吃了好几个钟头,吃完饭,她忽然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只扁长盒子,放在桌子上。

    “家明,”她说“伯母把你当自己孩子一样,伯母喜欢你,这是伯母在外国的见面礼,你若不收,就不是好孩子。”

    我笑“怎么见得他不收呢?又不是送他炸弹!”

    妈妈白我一眼“你当个个人像你?无法无天?家明是规矩的孩子,他多客气,当然是不肯收的。”

    我吐吐舌头“你到底是要他收这礼呢?还是不收?好像叫他收,又好像拿话套住他,不叫他收,到底什么东西,家明,打开看看!”

    妈妈尴尬了“乔啊!你这个女孩儿啊!一张嘴这么刁法!”

    我笑“你看,家明,本来我妈也把我当宝似的,只因见了你,样样把我比下去了,就嫌起我来了,你怎么好意思?”

    家明也只是笑“伯母,太名贵的礼物,我不敢当。”

    我把盒子扔过去,他接住。我说:“咱们家出名的孤寒,见面礼不外是三个铜板之类的,你放心,收下吧。”

    妈妈嚷:“别扔坏了,别扔坏了。”

    我说:“哦,会扔坏,是手表,是大力表。”

    我替他把纸包拆开来,表是表,却是一只白金康斯丹顿,白金带子、宝蓝的宝石面子。我不响,妈妈真把家明当女婿了,几万块一只的手表都送。

    家明一看之下,果然推让又推让,妈妈打架似地要他收,大庭广众之间,不亦乐乎。我就想,比尔可趁不了这种热闹,假如对象换了是比尔,妈妈早就号啕大哭了。

    家明终于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皆大欢快。老实说,我觉得他很配受这笔重礼,那表戴在他手上也配。

    回到家,他把我们母女俩安顿好了,就开车回去,临在门口谢了又谢。他走了以后,妈妈精力还有剩余,口沫横飞地赞家明,我收拾茶几,发觉家明忘了功课,我把他的纸张小心地叠起来,有一张纸上却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个个“乔”字,我“呀”了一声。把那张抽了出来放好,其余的仍放在茶几上。

    电话铃响了,我抢过来听。是比尔。

    我很有点百感交集。“你在哪里?”我问他“家?”

    “我还有第二个家吗?”他温和地说“我在一间旅馆里。”

    我紧紧地抓着电话筒,说道:“比尔,你不怪我吧?”

    “怎么会?你们刚才出去了?”

    “是,陪妈妈出去吃饭。”我说“她很喜欢这里。”

    “我想你。”他说。

    “我也想你。”我说。

    妈妈插嘴说:“别肉麻了,刚分手,又打电话来,又说想你想我的,有中文不说说英文,怕我听了是不是?你跟家明说,结了婚两个人住一起,岂不省事?这里电话收费多贵,一直讲废话,什么好处!”

    我呆在那里,母亲之泼辣,真是惊人。

    比尔问:“那是你母亲?”

    我低声答:“是。”

    他不响。

    “比尔,”我把声音压得极低“比尔,我要见你。”

    “明天打电话到学校来,我等你电话。”

    “好,再见。”我说。

    “我爱你。”他说。

    我放下电话,对母亲表示我累了,想早点睡。但是妈妈睡着以后,我却还没有睡,我起床抽了一支烟,喝了一点酒,忘了问比尔是哪间酒店,我想偷出去看他,直到天亮,始终没睡好,妈妈倒又起床了。

    这一天她让我陪她去逛公司买大衣,人人说英国大衣便宜,好的货色也不便宜啊,优格一件牛仔布的短外套就二十七镑。

    花三百块买件牛仔布罩衫算便宜?我不明白她们是什么心理,而且跑到什么地方就买到什么地方,我求她去海德公园她都不去,挤得一头汗,罢啊,母亲来伦敦跟在香港有什么分别?

    等她买爽快了,我想起比尔。我要去打电话,被妈妈抓住,我们一起去找到家明,我趁空再打给比尔,他已经离开了大学,我好不糊涂!礼拜三,他早放学,一点钟就走的,现在几乎四点了,我颓然放下了电话,现在又回不了家等他找我,真糟糕。

    我有点不悦,面色十分冷淡,可是这又不关家明的事,他的博士论文进行得如火如荼,妈妈硬把他拉了出来作陪客,我还怪他?妈妈她也没有错,她哪里知道这么多!我又不讲,说来说去,只怪自己不好。

    最好笑我们还碰见彼得,他跟一个本国女孩子在一起,过来打招呼,他说:“听讲你订婚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新闻,他看家明一眼,与家明握手,又恭喜家明,然后又说:“我也坑讴婚了。”言下有说不出的懊恼。

    母亲的眼睛比老鹰还尖,一看就知道苗头,待彼得走后,她说:“这种外国小表”

    我觉得她太武断,并且势利,又主观,而且出言粗俗,她仿佛换了一个人,我并不十分认识她,故此我默然,我觉得彼得误会我订婚也好,他自己总算有打算了。

    母亲还在说:“幸亏有家明啊,家明,你不晓得,我们这乔,太随便,我们知道她的,说她和气;不知道她的,就说她轻佻。这年头啊,做女孩子,不当心不行,男人坏的多。”

    我看着路上的车子。

    家明轻轻地跟着我说:“忍耐一下。”

    我看着他,勉强而歉意地一笑。

    他真是好性子,难为他了,照说似他这般的脾气性情,做男朋友也真是上等人选了。我们在外又跑了一天,回到家,我是累得跑不动了,可是又不敢睡,等比尔的电话。等到十二点半,电话铃响了,妈妈去接的。

    我连忙说:“妈妈,是我的。”

    她还不肯把电话给我,对我说:“是个洋鬼子。”

    “妈妈!”我把话筒抢过来。

    她真过分了,得寸进尺,巴不得把我捏在手中,巴不得替我活下去。

    “比尔?”我说“对不起,出去一整天,陪母亲买东西,你不生气吧?”

    “我等到三点钟。”他笑。

    “你在哪里?我来看你。”

    “你走得开?”

    “你说个地址,我马上来。”我低声说。

    他把街道名字与酒店告诉我。我放下电话,板着面孔回房间,我洗了一个澡,换件衣服,披上大衣,就出门了,我没有跟妈妈说话,也不管她有没有睡着。

    我赶到那里,那是一间小的酒店,我找到了他的房间,才一敲门,他就把门开了。我紧紧地抱住了他,我觉得这好像是情人幽会一般,我没见他有多久了?两天?三天?我觉得我离不了他。

    我在他那里逗留到早上三四点钟才走的,回到家,一碰到床就睡得不省人事。我爱比尔,我知道我爱他。

    我睡得像一头猪,下午两点才醒来,只听见有人在楼下客厅讲话。我漱口洗脸,坐在窗口,家明上来了。“好吗?”他问,我握住他的手。他说:“我母亲来了,在楼下。”

    “我的天!”我跳起来了“我的天!”

    家明低声笑“看来我们订婚是订定了。”

    “你反对呀。”我说。

    “你反对好了。”他说。

    我眼睛只好看着天花板。

    他把我拖下去,我见了他母亲,很不错的一位太太,脾气性情跟妈妈差不多,我只好坐着不出声,偶然傻笑一下,我想到大学去看比尔。

    最绝就是家明的母亲忽然摸出一只大钻戒,硬要套在我手指上,我的手被她抓得牢牢的,甩都甩不掉,一只晶光灿烂的钻戒只好套在手指上,我直向家明使眼色,他只装看不见,又指指他手表,好像笑我也尝到同样滋味了,我呻吟一声,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个老太太开心得不得了,有点大功告成的样子。

    我把家明拉到露台去,我说:“我要出去一趟,你陪我,让她们在这里谈个够。”

    家明问:“你去找那个人?”

    “我昨夜已经去过了。”

    “我知道,你妈妈问我昨夜有没有见你。”

    “你怎么说?”

    “我说见了。是我想你,叫你来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她怎么答?”

    “叫我们快快结婚。”

    “啊。”我说“家明,真对不起,叫你受这种委屈。”

    “是真倒好了,这戒指顶适合你。”

    “开玩笑,家明,你怎么会要我这样的女人?等她们回去了,我们就借故‘闹翻’,你不会怪我?”

    “不怪,说什么都不怪。”他笑,笑里很有一种黯然的味道。

    我跟他一起到大学,妈妈以为我们是逛街去了,他去别处弯一弯,我找比尔,约好傍晚在门口等了一起回去。

    比尔见到我很高兴。

    然后他看见我手上的钻石。“你妈妈给的?多么像订婚钻戒啊。”

    我说:“是订婚戒指。”把情形说了一次。

    我以为他会当笑话听,听了就笑,谁知他说:“我要见一见你母亲,她不能把我的爱人嫁给别人”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他问“除非你也爱他。”他赌气得似一个孩子。

    我的心软了下来“当然我不爱他,比尔。”

    “他既年轻又漂亮,学问也好,家里有钱,我有什么比得上他?我只是个糟老头子!”

    “别傻了,你才不糟!”我说。

    他吻了我一下,说:“乔,说你是我的。”

    “我当然是你的。”

    “你可曾与这小子亲吻?”他忽然问。

    “我的上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以手覆额。

    我与他在校园里散了很久的步,他为我缺了两堂课,然后时间到了,我要跟家明回去,他送我到门口。

    “改天我也买戒指给你。”比尔说。

    “我不要。”我说“你少来这一套。”

    “你不能不要,我一定要你收。你母亲一走,我不要见到这个戒指。”

    “是,老师。”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