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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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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冷的冬天侵临北国大地,望眼所及的每一寸土地俱被白皑皑的雪所覆盖,远处山峰亦以雪为衣,在被暮色晕蓝的天空下孤挺。

    李妍勒住了马,抬头望着前方被山稜处的云雾所朦胧的雪山山顶,在夕阳薄扁下呈现一种洁净得难以言喻的纯白,仿似女仙遗落在人间的羽衣。

    在那座山上,真的有女仙存在吗?李妍想着,随即策马向前,意欲上山。此时随从侍卫赶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启禀可敦,今天虽然没下雪,可山上的气候变化反复无常,很危险的,再加上天色渐暗,您就在这山下附近玩玩就好,千万别上去!”

    “让路!”李妍不理会他的阻拦。“我要上去看看。”

    李妍的话声方尽,她已经控纵着胯下马匹绕过了侍卫身侧向前,不顾一切地催促马儿向前疾奔。随从侍卫职责在身,便也促马跟上。

    “可敦,请停步,现在上山真的很危险呀!”

    “我说要上去就是要上去,”李妍任性地嘟起红唇。“出了事我自己负责。”

    “可敦”那名侍卫伸长了手臂,拉住李妍胯下骏马的辔头:“请体谅一下小的的境况,您要是出了事,小的担当不起啊!”“你敢拦我?”李妍用马鞭抽了一下他拉住辔头的手。“放手!”

    那侍卫吃痛,一时不由松开了手,李妍便趁此机会促马向前窜去。

    “放心吧!就算我出了事,可汗也不会怪罪你的。”她丢下这句话后,便即扬长而去。

    随行的侍卫们见到她不顾劝告,硬是要上山,心里都着急起来。他们面面相衬,一时不禁犹豫着是不是要追上去。只因暮色即将侵临大地,在这种时候上山简直是玩命!但万一可敦要是一不小心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是会被降罪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侍卫们的犹豫。

    众侍卫转头一看,只见克烈和雅兰母女领着几个从人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名侍卫指着李妍所行的方向说道:“王子,可敦不听我们的劝,往山上去了。”

    “什么?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追!”一听到李妍鲁莽地在这种时候往山上去,克烈吓得脸色剧变,什么也不及细思,便匆匆一踢马腹向着侍卫所指的方向驰去。

    侍卫们见克烈追了上去,一个个便只好也硬着头皮追上,留下雅兰母女和几个从人待在原地。

    **

    *暮色降临得突然,被云掩雾笼的雪山以着绝对的纯白在风中缥缈着。

    李妍下了马,牵着马缓步走着。雪积得很深,掩没她的足踝,致使每一步都要花费她好大的力气;兼且因时辰近暮,山脚下的风更加地冷了起来,吹动树枝,倏忽一大块雪落在她的头顶,打得她发出一阵哆嗦。

    她打量着四周,眼前是一片在寒冬中依然葱绿的针叶林,纯白的雪压着树枝,在尖端处垂下枝枝晶莹的冰柱,李妍不禁想着,如果在旭阳初升的时分登上这座山,看着冰柱反射第一道阳光的剔透,那不知会是幅多美的景象呢!

    李妍伸手触摸着靠近她的一根冰晶,不禁揣想着,眠宿于此山的女仙是因为眷恋这玲珑的琉璃世界而匿藏于此?抑或是意图借由此山的冷峭以冻结她失去至爱的哀伤?

    而她自己又是为着什么原因而执意上山?或许,她只不过是癡傻地将希望寄托于一颗缥缈的泪珠吧赐我如同金星般明亮晶莹的泪滴无意识地唱起了这首歌,李妍想起了克烈,心顿时暖了。

    在这座山上真的有女仙存在吗?李妍不敢肯定,但是,她忍不住希望传说是真的。如果她能有幸证实传说为真,那么,她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换取女仙的垂怜一切只因那份癡傻的爱恋。

    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寒冷漫无目标地在林间走着,因林路弯曲狭窄,马儿无法顺利迈步,因此她放开了缰绳,迳自和深厚的积雪搏斗,一步步渐向林木聚集处走去。

    此时四周披雪的耐寒葱绿已经笼上了暮色的蓝,显得更加幽寒。

    李妍仰首望天,突然间,一个飞影掠过她眼前的天空。

    李妍不由追着那抹影子朝前跑去,寻索着林木的空隙,想看清楚那个朝着山巅飞去的影子。

    那是个人影!李妍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高远的天空是飞鸟纵横的领域,人是不可能于其上出现的,除非那是仙人!难道她刚才看到的,真的是住在这座山上的女仙?

    强烈的希冀让李妍奋力地朝着那个影子掠去的方向追赶,但飞影闪过得太快,致使她变成是在林木中盲目地奔跑。正当她绕过一株树旁时,忽地觉到脚下雪块松软,下面似乎是空的,就在她还来不及意识到周遭的状况时,她整个人便倏地往下滑落。

    “啊”李妍发出一声尖长的叫声,双手混乱地挥动,想抓住些什么以为依凭,但触手所及全是覆上了滑冰的山巖,她无法阻止自己的滑落,就这么一路滑下去。

    李妍的叫声惊动了栖息林间的鸟兽,正率领着侍卫在山林间寻找李妍的克烈因距离的遥远而听不真切,但那缕微细的叫声在他脑海盘旋不去。他察觉到林木深处隐约的变化,肩膀不由僵直,随即翻身下马,辨识着刚才听到的声音奔去。

    “克烈王子,我们找到可敦的马了”一名侍卫牵着李妍的坐骑转向克烈原先所在之处喊着,却看不见克烈的身影。

    “王子?”发现连克烈也失去了踪迹—一众侍卫慌乱起来。

    而此时李妍困难地爬起身来,抬头打量着四周。只见她所处之地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上面就是她刚才踩空的地方;另一边则是山崖,接着的是一片广阔的天空。李妍不敢到崖边去看,只怕一不小心掉下去,她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第二次的好运。

    她抬头看着山壁,虽然不过数十尺高,但全都被滑溜溜的冰雪所覆盖,以她的力量根本爬不上去,只能望壁兴歎。一阵风呼啸而过,李妍不由拉紧了披风,颓然地靠着山壁上一块凹处蹲下。

    气温下降,李妍冷得直发抖。鹰唳清亮,划破长空,前方山崖处的天空有鸟飞过,她不禁想着,如果她是只鸟该多好,至少能自由自在的飞翔那样,她也就不会为了追寻那渺远的传说而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况了。

    罢才她看到的影子真的是人影吗?这时,李妍不禁怀疑起自己来。她想,她是不是因为期盼过分,以致于产生了错觉?也许,那只不过是一只鸟而已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让她美梦成真的女仙存在吧,一想到此,李妍全身的力气彷彿在瞬间被抽光了。

    她会死在这里吗?李妍想着,死也无所谓,只是身边没有克烈的陪伴,让她觉得好寂寞她闭上双眸将脸埋进臂弯,寻找着存在她心里那总是能令她安心的气味。

    忽地一阵寒率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里,李妍抬头一看,惊喜地发现那人竟是克烈!

    克烈发现李妍掉下去了,也来不及说话,就急忙沿着山壁滑下,来到她身边。

    “你没受伤吧?”他的双手和目光在李妍身上搜寻,借此确定她的安然无恙。

    “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李妍钻进克烈的怀抱,双手环住他的腰,只要有克烈在,就算一辈子离不开这座山,她也不在乎了。

    “你怎么这么鲁莽呢?”克烈的语气微带怒意“选在这种时候上山,要是出了事算了,你没事就好。”他抱了抱李妍,随即望着四周,想设法上去。但见山壁陡峭,没有绳子协助是上不去的,他不禁深深懊悔刚才应该等其他侍卫会合再过来,现在,连他也被困住了。

    “你生气啦?”

    “没有。”克烈望着左右四周,只见山崖右侧有条微微往下倾斜的山坡路,或许往那边可以找到比较好攀爬的山壁也说不定,再不然,他也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遮风的地方。

    “说谎,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气。”李妍跟在向着斜坡走去的克烈身后。“可是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具的有传说中的女仙嘛。”

    听着李妍的话,一股浓浓的愁绪顿时瀰漫克烈的心头,他能明了李妍的希冀。他握住李妍的双手:“手这么冰,你一定冻坏了吧?”他将李妍搂进怀中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我们先找个可以生火取暖的地方。”

    这时克烈暗自庆幸没有下雪,不然万一他们的足迹被新雪掩盖,那些还在找他们的侍卫就算本领通天,也将很难找到他们了。

    李妍满心欢快地窝在克烈怀中,跟他一起走着。此时天色已然融入一片深蓝,几颗星星亮在天幕上头,四周的景物更加朦胧了。克烈将衣襟撕下一块缠在拆下的树枝上点燃,权充火把照明,只见斜坡已至尽头,尽是结满了冰雪的山巖,一株树自壁上斜凸而出,他们绕过树后,见到一个堪容一人侧身而过的隙缝。

    克烈拿火把在前头照着,虽看不清楚隙缝里的情形,但看样子似乎满宽阔的,便拉紧了李妍的手:“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勉勉强强地挤了进去,后面果然是一个山洞,地面洼处结冰成镜,映着火光泛出瑰丽七彩,大大小小地散佈如星。四面巖壁上因水流渗入成冰,凝结成一缕缕细细的冰线,看似一面玄冰瀑布,彩光流晕,彷彿无数流星不断窜坠而成的邻邻湾潋。

    “哇!好美喔!”李妍张大了嘴,没想到这方隐藏的小小天地竟有如此奇美的景致。寒冰如镜,照出他们的身容,相互投映反射,幻作无数个身影。而每个她的身边,都有着他“我们干脆就在这里住下来,永远不要出去好了!”克烈微微一笑,将眼中的酸涩藏匿。“我出去弄些树枝来生火!。”他将火把交给李妍,逐自走了出去。拾了柴火回来后,克烈在洞中升起了火堆,又将披风舖在干燥的地面上。“可惜我今天打到的猎物没带着,不然就有东西给你吃了。”

    “没关系,我不饿。”李妍说着,将头倚在克烈肩上,唇边带着一朵满溢幸福的微笑。

    克烈将她搂在怀中,眉头锁着,李妍不解地看着他,他为何蹙眉?难道他并不像她一样,只要彼此厮守着就能感觉幸福么?

    “你怎么了?”

    克烈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调向火堆。“我只是希望明天有人能找到我们。”

    “我才不希望被找到呢!”

    “那怎么行?我们现在虽然免去了寒冷,可是没东西吃,撑不了多久的。”

    “怎么会没有?这里有风有水,我们就在这里餐风饮露,过神仙一般的生活。”

    李妍脸上的笑容溶解了克烈眉心的结,他笑了“神仙的生活吗?”展臂搂住了李妍。“你想过的是神仙眷属的生活吧?”

    克烈的调笑让李妍双颊飞红,不由在他怀中扭着不依,娇嗔化解在克烈吻上她的发鬓之际。克烈抱她坐在自己膝上,面色突转凝重。

    “怎么了?”李妍的大眼里满是疑惑,察觉到克烈的不对劲。

    克烈看着李妍,稚嫩天真的容颜是自小锦衣玉食护养长大的,带着她亡命天涯,会不会苦了她呢?但是,他深切地明白他们这样的关系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传言绘声绘影,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听闻,再加上他们一起被困在此地,等到他们被救回去之后,那些传言必定更加如火如荼吧!

    微一咬牙,他问着李妍:“你愿意跟我一起逃离这里吗?”

    “逃?”李妍睁大了双眼“你是说,离开回纥?”想到逃离此地之后,将可以朝朝暮暮缱绻与共,这教她怎不欣喜呢?她紧紧地抱住了克烈,柔颊在他颊边摩挲着。“愿意!当然愿意!我说过,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一起去!”感觉她的情挚,克烈也难能自己地抱紧她。“这一路上,可能会有很多危险”

    “我不怕!”

    “每年春天雪融后,我父汗都会举行大型的射猎活动,那时,你必定也得参加的,到时候我们佯装脱队,设法逃走;而在这之间,你最好能安排人替你待在可敦銮帐中拖延他们发现的时间,时间拖得愈长,对我们愈有利。我会先在路上安排好一应物事,我们一路换装、一路向东走,你觉得如何?”

    李妍摇摇头“我没意见,只是我这样逃走,那跟着我来的大唐宫女会不会”忧虑跳上她的眸中,只怕颉迷粕汗会迁怒于她们。

    这也正是克烈一直无法说服自己的一点。颉迷粕汗性格暴烈,这他是知道的,说不定到时不仅这些宫女难逃一劫,连兵祸都有可能发生。但只要一想起聚首时李妍那隐藏在眉间眸底的忧惧,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包何况,李妍将无处寄托的希望放在虚幻的神话之上,而独自冒险跑上这座山思及她的濒临绝望,他再无任何心思让自己犹豫,也无暇顾及他人了。纵使将兵连祸结、尸骨成山,这罪孽他也将义无反顾地以一身背负只为了她的笑靥,他甘愿为此受谴,堕入地狱受刑。

    现在他只能寄望父汗在听过他对大唐的分析之后,会对大唐有些心惮,而不致兴起干戈。

    “不会的,”克烈以谎言安慰着她。“她们毕竟是无辜的,我父汗不会对她们做什么的,放心吧。”

    李妍偎在克烈胸前,听见他的心跳,明白他的言不由衷。

    自私啊她从不知道,爱情竟是会让人变得自私的。但是,即使会因此受万人唾骂,她也不怕,只为握紧她的癡恋一如嗜火飞蛾,即使知道烈火会燃尽它的生命,却仍是毫不犹豫!

    “到春天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问,”克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让我们静静地等待吧!到时,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谁都分不开我们了。”

    火星在他们脚下跳跃,热度融了地面冰洼。李妍闭上了眼,恣意地汲取克烈身上的气息,春天等春天到时,命运将会如何对待他们?

    “嗯。”轻声应和间,李妍知道克烈对他们能不能安然逃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那又如何?天涯海角,甚或天堂地狱,她俱都无惧。

    **

    *雪落了停,停了又落,漫长的冬天在风向的转换中逐步迈向春天。

    李妍闷闷地枯守在栖凤宫中看着簷下的冰柱已渐消融,尺长的冰柱现已短成寸许,一如泪干成灰的腊炬。

    自从于雪山受困,第二天被救回城里后,李妍就受到禁足的待遇,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成天坐在栖凤宫里看雪花飘坠,数着日子等待春天降临。

    万一到了春天例行的射猎大会到来时,颉迷粕汗还是不准她出宫怎么办?李妍想着,却苦于无法和克烈联络,因为现在楼凤宫中任一片言只语都需经过颉迷粕汗安排的侍卫才能传递出去。

    “唉”李妍趴在窗上,闷闷地歎气。

    “公主,”裴颖摸了摸桌上的汤,都凉了,便命人将汤再去热热。“你先别想了,吃点东西吧!看都凉了。”

    “我不想吃”李妍摇着头,脸上尽是嫌恶的表情。回纥食物她本就吃不惯,而最近更是一看到肉类就嗯心想吐。

    裴颖将李妍强拉到桌边坐下“你得保重身体啊!”说着,她替李妍在碗里布上厚厚的一层肉“你不吃东西,怎么撑得下去呢?”她偷瞅了眼侍立门边的宫女,压低了声音在李妍耳边劝着。“克烈王子不是说要带着你离开这儿吗?你要没有体力,怎么走呢?”

    听到裴颖这样劝她,李妍这才勉强地拿起筷子,万般不愿地将向塞进嘴巴里咀嚼。

    看到李妍终于肯吃束西,裴颖脸上不禁泛出欣慰的笑容,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随即因李妍的呕吐而任由惊慌替换掉她的笑容。

    “公主”裴颖拍着李妍的背,替她缓和痛苦。

    “这肉馊了!”李妍皱着眉头将碗推开。

    “怎么会呢?这是我刚让人弄了送来的。”裴颖心觉有异,便自己尝了一口,没有坏啊!那怎么会看着李妍最近老是食慾不振—老喊着胸口闷、噁心的模样,该不会裴颖呆住了,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不吃了!”李妍将筷子一摔,骄纵地发着脾气。“居然弄这种东西给我吃,派人把厨子捆了,送给可汗发落!”裴颖胆战心惊地看着宫女将地下收拾好退开后,才靠在李妍耳边轻声问道:“公主”裴颖嚥了口口水。“你最近的月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像是像是迟了吧?”

    李妍一听,心跳蓦然加快,她明白裴颖想问什么,因此不安地绞扭着双手。

    “这”李妍正想说话,这时却有宫女将热好的汤端上,她只好将话咽在喉咙口,强自镇定。

    只见宫女缓缓退开,退开时不经意地看了李妍和裴颖一眼,她们两人心里有鬼,因此都不自在地痹篇了。在看到那名宫女慢慢地退出房外时,她们两人才松了口气。裴颖上前去关上了门,快步日到李妍身边。

    “裴颖,”李妍焦急地拉住了裴颖的衣袖:“你说我会不会是有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李妍垮下了肩膀,万分希望这只是她的误判,万一在这个时候怀了孕,那她跟克烈的事就说什么都瞒不下去了。毕竟,她从来没跟颉迷粕汗同床过,却有了孩子一旦怀孕,就是罪证确凿,她和克烈都逃不了,甚至连她肚里的小生命也难逃一劫。

    在这种时候,李妍无法如同一般女子为自己怀上心爱男子的婴孩而欣喜。她摸着自己的肚腹,惶然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李妍抓紧了裴颖问着。

    “我也不知道”裴颖无奈地摇头“这件事,我看还是得设法通知克烈王子才行。你先别急,我们还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也许只是一时不顺也说不定。”她安慰着李妍,自知这是心存侥倖,但除了这样,她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做。

    “通知他你有办法吗?”李妍的泪被急了出来。

    “我、我尽量想办法就是。”裴颖替李妍擦掉眼泪,轻拍她的肩安慰着。“但无论如何,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保重身子,多少吃点东西,因为你万一要是病了,到时一惊动太医,可就更麻烦了。”

    李妍理解地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是绝对瞒不过太医的诊断的;而就算她没有怀孕,生了病也只会拖累克烈于是她接过裴颖为她重新盛满的碗,努力地将食物送进自己的嘴巴。

    但塞进嘴巴的食物却教她胸口忍不住翻腾,就要作呕,只好强忍着。就在她再也忍不住呕出来时,房门被推开了。

    裴颖一见到进来的人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参见可敦。”上官宿月先向李妍行礼,随即转向裴颖:“怎么了?怎么看到我像看到鬼似的,脸都青了。”

    李妍紧捣着嘴,怕自己在上官宿月面前露出形迹被她看出不对。裴颖也是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哟?”上官宿月踱到桌边看着桌上的食物:“怎么一点儿也没动?最近您的食慾是愈来愈差了。”

    “不要你管”李妍正想出声喝斥,却又被连续的干呕给堵住话声。

    上官宿月修淡的柳眉轻挑起来“您身体不舒服吗?”冷冷的视线自李妍身上转向裴颖:“裴颖,你是怎么服侍的?怎么可敦身体不舒服也不传太医来诊脉?”

    “我”裴颖看看李妍,又看看上官宿月,一时想不出个好理由来搪塞。

    “是我让她别叫的。”李妍辩解。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让大医看看呢?”上官宿月冷眼看着李妍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随即转身对侍立门边的宫女下令:“传太医。”

    “不行!”李妍暴吼出声。

    室内的空气凝结于瞬间,上官宿月的视线在裴颖和李妍之间流转,敏锐的双眼看出她们极力掩藏的慌张和心虚。她缓步走到门边“你们全都下去。”待一阵衣裙摩擦的声响远后,她来到李妍身边,坐下。

    “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传太医吗?”不该出于属下的逼问语气,发自上官宿月紧抿的唇间。

    李妍现在只觉自己彷彿堕入冰窖,全身冷得再没有一丝温暖的血液流动。

    “我身为大唐女官,”上官宿月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楚地说着“随您远嫁回纥,职责无它,便是维护我大唐威仪国体;而您身为代表大唐的公主,您的一言一行俱是我的责任。我一切以不辱使命为重,因此无论有什么事,您都应该让我知道,”语气在此停顿,她直视着李妍的双眸射出冷冽凌厉。“有补救余地的,我自会设法补救,不要弄到事无可转圈之时,以白绫一条赎罪。”

    听着上官宿月的逼问,裴颖转头看着李妍,只见她脸色苍白,原该红润的双唇亦白如雪色,微微颤抖着,形容出她的绝望惊悸。

    李妍眨了下眼,仰首困难地呼吸着,任泪一径滑落她的脸颊。

    “那你就给我一条白绫吧?”雪靥沾泪,透冷一如融雪时的温度。

    上官宿月震慑于李妍的决绝,颓然吐气间,她心中的疑虑获得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