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亢龙劫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和她一开始所想的不太相同。

    望着白袍透出的黑影,殷若瞳这么想着。

    初见时,她怕他,因为一瞬间的四目交错,害怕藏在他眼眸深处的血光和阴邪;然而此时,她却不像之前那么怕了。

    为什么?

    是因为听出他话语中不同于眼眸的孤独么?

    “姑娘?”

    还有,这突来乍起的揪心又是为何?

    “姑娘!”

    “赫!”陷入思绪的她因这声叫唤而震了一下。

    凤骁阳好笑地摇头。真的是很容易受惊吓的姑娘,像兔子似的。

    棒着外袍,凤骁阳将拿着她衣裳的手伸了过去。

    真窘。殷若瞳烧红了脸,伸手接过。“呃多谢凤公子。”人家不过是要拿衣物给她,瞧她吓得跟什么似的。“我、我不常这样。”

    “没有人会常常尖叫。”这样的对话方才也有过。

    “呃我在想些事儿。”她说,一面穿上被火烘干的衣裳,身子与衣物相触时,殷若瞳讶然。

    吧透的衣裳就像未跌落湖中前一样。

    这需要多少细心才能做到啊?

    她的的确确错看、也错怪了他。

    这位公子并不可怕。

    “能告诉我么?”凤骁阳突然开口。

    “咦?”这姑娘似乎很容易神游物外、飘魂于大虚之间呵。“你想的事。”

    “嗯上次对公子有失礼之处,还望你海涵。”

    “你有什么失礼之处?”他倒不明白。

    “我你救了我,我却没有好好谢你。”

    “举手之劳。再者,这事也算因我而起,你毋需挂怀。”

    “不,我还错怪你。”

    “错怪我?”他不解。

    “你并不可怕。”

    “”“凤公子?”怎么没了声音?“凤公子?”能掀开外袍了么?殷若瞳伸手欲掀,又迟疑顿住。“你整好衣裳了么,凤公子?”

    “”还是没声音。

    “凤公子?”那头始终没有出声,殷若瞳的心像悬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该不该掀那外袍。

    就在她迟疑时,外袍突然被人扯下,让她发出一声惊呼。“你不该说这话!”除了充当屏障仍然湿漉漉的外袍无法穿上,一头湿发仍显狼狈的凤骁阳,目光灼人地瞪着同样湿透青丝的殷若瞳。

    逼得她连退数步,当日的恐惧又浮上心头。“为、为什么?”

    “因为我”激昂的口气在发觉她的害怕时,不自觉地缓了下来,伸手掬起她的一撮乌发,握出剔透水珠。“因为我的确可怕。”

    手中的青丝晃摇出细微波浪,他抬头,只见黑发的主人一脸不赞同。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与我何干。”他笑,笑得既寒且冷。

    “凤公子!”见他转身欲走,殷若瞳跨步追去,生怕来不及留人,匆忙之际伸手拉人,可惜,在碰到他腰巾的同时也被石子绊了脚,跌倒在地。

    逐渐移远的背影没有回头,扬长离去。

    “凤”地上一抹红光敛住殷若瞳慌张的声音。

    那是一块如血般红的玉佩!

    殷若瞳拾起,再移眸,已不见玉佩主人的身影。

    一杯薄酒,一勾弦月,对影成三人;一处纷乱,一地空茫,喟叹陷两难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面前狼狈地逃离。

    不为什么,只为她一句“你并不可怕”

    短短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却令他这个听者有意。

    足堪倾城倾国的柔美绝色下,那两片艳红如血的菱唇吐出他从未听闻的字句,要他怎么不受撼动?

    从没有人说他不可怕不,该说从没有人不怕他。

    就连师父,也会因为他背负的天命而心怀畏惧,只是藏得极好。然而,他的洞悉力又高上一等,想装迷糊也难。

    不信星家命数的亲爹表面虽不动声色,实则也对他的命数怀忧,十年不见的父子要有多深厚的感情自是不可能,整座王府根本无他立足之地。

    而她,只不过是二度相见,却说出那样的话。

    一开始怕他、惧他甚深的娇柔女子竟说他不可怕!

    初时的错愕、惊讶是真的,可下一刻备受撼动的心绪也是真的!

    她无心的一句话,让他兴起将她占为己有的念头,动起搂她入怀、强取豪夺的欲望。

    他再不走,只怕会付诸行动,平稳表相下压抑住的阴邪非他所能掌控,一旦疯狂的念头涌起,会做出什么事,他自己也无法预料。

    那姑娘怕是再也见不得了。

    仅仅两次,便发现她有影响自己的本事;再这样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因为算不出,所以深怀忧虑。

    抬头望月,凤骁阳叹了声。

    难得知心人,他却不能伸手去要,只因为背负的天命注定他孑然一身的遭遇。

    习惯性地探向腰间,空空如也的暗袋惊得他立时起身。

    凤凰玉不见了!

    懊不会

    一扇绮窗,一弯新月,斜倚映单影,一室静谧,一夜愁绪,凭栏照孤心

    彻夜无眠,殷若瞳时而抬头望月,时而低头看着在雪白掌心陪衬下更显火红的玉佩。

    心中点点轻愁,凝聚成一道银白色身影,凝聚成一张令她心头紧缩的俊逸面容。

    这份相思,来得突然,来得出其不意。

    仅仅两度相遇,她竟将他镂记在心!

    人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便是这么一回事么?

    “好烫!”掌心突生的灼热骇着她。

    低头看去,手上的血玉隐约散出热度,衬着月色,红光如血般冶艳诡丽。

    她怕,恐惧的感觉就像初次见到他时的心惊胆战。

    然而,散出奇热的玉仍在她掌中,可玉的主人却离得突然。她跌了一身疼,还是留不住人,狼狈地离开钟宁山,她难过得直想掉泪。

    回宫后,心头像压了千斤重的大石似的,任凭千回说了多少江湖趣事,还是无法教她释怀,脑子里装满了他离去时的冷笑与

    冷笑背后的凄然。

    是她多心?还是真的看透了他?

    照理说,她应该害怕才对,凤公子看她的眼是如此冰冷绝情,但是,为何她又觉得那笑满怀不欲人探知的凄楚?

    明知不该,但她就是为他揪心。

    “若瞳?”入房探看的季千回发现窗边的身影,唤了声。“这么晚还没睡?”

    “我睡不着。”她回头,绝色秀丽的娇容上,双雁眉蹙着难过的情怀。

    “怎么了?”

    “我”她低头,将玉佩紧贴在胸前,心下作了决定。“千回”向来温和的柔美线条凝出坚定的意志,美目望向好姐妹。

    这眼神,让季千回涌起不安的预感。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现下,她觉得瞳妹妹这一唤肯定没好事。

    “我可不可以拒听?”

    “我想出宫。”

    来不及了!呜呜

    装傻可以吧?她想,没志气地捂住耳朵。“我没听见。”

    “你不陪我,我也一样要出宫。”

    她想见他,就算是拿还他玉佩作为借口也罢,她就是想见他。

    季千回哀叫在心里。

    没来由地,她就是愈来愈觉得不安。

    从未来过繁华热闹的街道,所见的不论是人、事、物,在殷若瞳眼里都是全然的新奇与惊讶。

    兴奋地左逛右停,东市上每一摊小贩都可见她的身影穿梭其中。

    这也让跟在后头守护的季千回直叹气。

    一个倾城倾国的丽人,就算女扮男装还是倾城倾国啊。她暗叹,又气又笑天真地自以为女扮男装就能安全的殷若瞳。

    这个单纯的小鲍主定不知就算是男人也会被轻薄的吧?

    “千回!”兴奋得红了俏脸的殷若瞳回头拉住她。“这就是父皇统治下的北都城么?如此繁华景象,父皇定是个好皇帝对吧!”笑眯的眼带着得意与崇敬。“我好佩服父皇,能把这里治理得如此繁盛。”

    季千回僵了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出宫的一路上,她刻意不让若瞳有机会听见百姓的耳语,避免让她看见不该看的场面。

    在北都城内,巡城的行走不单单只是巡城而已,同时也在监视百姓谈话,一有谋反或贬抑皇帝者,一律当众处死。

    另外,行走之职也负责将城里饿死、病死的尸体丢到城外荒野,以免污了北都城。

    单纯的若瞳所看见的繁华兴盛其实只是虚象,由数不清的尸首堆积而成的虚幻繁景。

    她不敢说,也不想让若瞳知道,江湖群英其实早在暗地里谋画要推翻王朝。

    虽说江湖本与朝政无涉,现下连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唉北都城外烽烟味已重,想起宫内那些仍耽于逸乐的皇室贵胄,她又忍不住摇头。

    但愿真到战乱的时候,她能护若瞳周全,以报贵妃救命之恩。

    正当她心里为茫然不可预料的未来打算时,喧嚷热闹的鼎沸人声唤回了她的神志,抬头循声望去,一顶装饰华丽、四方以薄纱为帘,让人能轻易看见里头情况的八人大轿,正朝她们的方向浩浩荡荡直来。

    八人合力扛起的大轿,四周尚有数名家仆婢女随侍在侧,轿上坐着一男一女,堂而皇之地调笑交谈,无视于众人的目光。

    虽说逃邝王朝民风开放,但到这地步实在太过!季千回锁起柳眉,纵然她行走江湖多年,也没见过这等不知羞的场面。

    再说轿上男女那女子,如果她记得没错,应该是北武郡王的大闺女墨兰芝。

    至于那男人啊啊,很熟的面孔哪,之前才在钟宁山见过,他正是救了若瞳的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嗯“凤骁阳”

    对对!她想起来了。

    “没错,就叫凤骁若瞳?”发现回答她心中疑惑的人是身边的妹子,季千回移回视线,大吃一惊。

    和她一样看着大轿游街而过的殷若瞳,此时此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漾着薄薄水雾,视线跟随轿子移动。

    突然间,轿上的男人以几乎是贴上身边女子的亲密,在那女子耳畔说着不知是什么内容的话,逗得那名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见状,殷若瞳再也忍不住,斗大的泪珠掉了下来。

    轿上的男子也恁奇,就在殷若瞳掉泪的同时,俊美的脸适巧转去另一个方向,错开了梨花泪颜。

    “为为什么”

    她觉得心好痛!像被活生生撕裂成碎片般痛!

    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么?为何她看了如此心痛?

    她和他才见过两次面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是了,如果方才没有四目相对,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在见着她时僵了下,让她发现他注意到自己,就不会这么难过,不会这么难过的!

    呜

    他明知道她在看,才故意和那名女子亲昵耳语,才故意

    “明明他明明看见我明明见着我却却这么做”

    “若瞳?”季千回靠近她。虽柔弱,却也有坚强固执的一面,至少,自贵妃死后,她未见她掉过一滴泪,然此刻“怎么回事?为什么”

    “没、没什么。”殷若瞳拭去泪,强挂起笑脸。“没事。”

    “真的没事?”没事这妹子会哭?要她相信她没事,不如拿把刀杀了她!“不可能没事。”季千回说得斩钉截铁。

    “我”她摇头,是她自己的错,误植情种因而受创,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谁都没错,错的是多情人。

    “瞧瞧,那一对男的俊美、女的艳丽,真是天造地设哪!看来贵气得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名门千金和公子爷哩!”

    “就是就是,我听说那轿上坐的是北武郡王的长女,那公子哥儿是西稍皮王的次子凤骁阳,半个月前才到咱们北都来。瞧瞧,这长公子已经是俊逸非凡了,这二公子也是不遑多让,各有各的长处哪。”

    “不过若将这两兄弟比一比,我倒觉得世子较好,这二公子成天不是游玩就是作乐,风评没凤家世子来得好。”

    “我也这么觉得”

    百姓私语清楚地传到殷若瞳耳里,心痛得忍不住掉泪的她却一个劲地摇头。

    错了!你们都错了!天可怜见,她多想向他们这么说。

    错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纵玩贪乐的人,不是啊!

    他、他只是一个一个孤独寂寞的人,只是一个不被人了解的孤独的人而已,他呜

    “若瞳!”听到呜咽声的季千回急急将她拉进较少人注意的胡同,拿出丝帕拭去她的泪。“到底怎么回事?别忘了现下你可是个公子哥儿,堂堂男子汉当街落泪成什么样子!老天爷,你就快快别哭了,姐姐求你了。”

    “千、千回”

    “什么事?”现下只要能让她止住哭泣,要她去摘天上的明月都成。

    “我们我们回宫去”

    眼不见,心就不会烦,也就不会伤心了。

    她不该出宫,至少,不该今天出宫。

    他看见她,也从她错愕的眼神中发现,她知道自己看见她了。

    隐隐作痛的胸口,比起昔日师父强压他表演胸口碎大石,硬是将百斤重的石块放在他胸前的窒闷感更深、更重。

    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为何独独因她而起?

    不过是街头偶遇,不过是四目交错的片刻,他为何在那时和墨兰芝故作亲昵?

    又为何刻意看她会作何反应?

    又为什么在读到她难以掩饰的惊愕与伤痛的表情时,心头会隐隐泛疼,难受得别开脸逃避?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初见时,惊讶于她的柔美和娇弱,那似风吹就倒般的飘然纤细,让他不自禁地多管闲事救了她。

    再见面,讶异于她的绝色娇颜,以及不该出现在娇柔无力的她身上那份无畏无惧。

    她明明看穿他掩饰压抑的表相下的阴邪,明知他可怕,却还是愿意接近他,撼动自小包围在他四周的冰墙,狠狠地敲下一角。

    任何能动摇他的,不管是人是事还是物,他都必须疏远;否则,一旦有所偏倾,牵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整个逃邝王朝的命数。

    为什么凤显是他?

    他宁可做一个被命数牵制的平凡人,也不愿做一个牵制命盘的人,动辄得咎。

    谁懂他进退维谷、步步如履薄冰的辛苦?

    谁想当凤显就让谁当不就得了!为什么非他不可?

    如果是平凡人,他就可以随心所欲、随性所至,不必思前想后、不必苦苦压抑自己,就连

    面对令自己心动的佳人,也无法有所表示

    单纯无争的柔和、通透的玲珑心、美妙婉转的嗓音、衣衫下如凝脂皓雪的细致

    那姑娘纵使女扮男装,还是无法藏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娇柔纤美。

    忽地,一道黑影一纵而下,邢培玠一张冷脸臭得很。

    而他突兀的出现也让凤骁阳暂时移转注意力,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派泰然自若的笑容,实与虚各占几分没有人知道。

    “办妥了?”

    “根本不需要派人暗中保护。”邢培玠从怀里取出瓷瓶,沾了点葯抹上左颊的血痕。“她身边有人。”

    “在你脸上留伤?”轻笑扬起,惹得眼前那张冷脸臭上加臭。“我记得她身边只有一个性烈似火的姑娘。”

    邢培玠不语,被一个女人的鞭子在脸上留伤不是什么风光的事。

    “跟踪被发现,可见那姑娘武功不弱。”

    “”还是不语。

    “凤凰玉是不是在她手上?”他曾回钟宁山找,却遍寻不着,只能推想是被她捡去。

    如果让有心人得到凤凰玉,到时凤显现世的消息流入民间,无疑是开启逃邝王朝灭亡的大门。

    再者,若那人持凤凰玉佯称自己是凤显,妄想号召天下有心矣诏的江湖人士、朝廷官员,恐怕会多生事端。

    能不显世就不显世,这是他知道自己肩负的命数后不断告诉自己的话,隐于野、隐于市,随便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显于史册就行。

    但愿愿凤凰玉是在她手上,而不是被他人拾走。

    “凤骁阳。”

    “嗯?”他抬头,头一回见他主动开口。

    “你命我跟踪的姑娘是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若知道就不会要你跟随在后。”他懂算学不代表无所不知,他到底还是个人,不是神。

    “她是宫里的人。”就因为讶异跟踪的终点在皇宫,他才会一时不察被发现,不过这一点他是不会说的。

    失败就是失败,没有理由可搪塞。

    “宫里的人?”眉头一锁,他问:“宫娥?”

    “她姓殷。”

    殷!凤骁阳瞪着传达消息的男人,无法再像平常一样不动声色。

    殷,是逃邝王朝的国姓。

    而她姓殷?

    “你还认为她是一名小小的宫娥?”

    “她叫什么名字?”

    “殷若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