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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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甪直镇乃太湖一带的水乡小镇,位于苏州城东约二十五里处。

    一向平静的小镇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平静!因为,约莫一个月前,附近开始有水寇、强盗出没,不仅抢人钱财,也夺妇女小孩,弄得人心惶惶。

    而另一件轰动甪直镇的事,是镇里德高望重的楚姓老夫妇打太湖畔救起一位姑娘。

    三日前的清晨,二老划着木船,携着鱼篓,打算在碧波万顷的太湖里捞些海产,哪知网还没来得及撒下,就发现湖边浅滩上搁浅着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的脸上有不少擦伤,却看得出是极年轻,且出落得极为标致。

    当二老拖她上岸时,她已脸色青惨、气若游丝。也合该这姑娘命不该绝,楚老爷子略懂些岐黄之术,在挤压催吐了一翻后,那姑娘终于悠悠转醒。

    敝的是,那姑娘大概是脑袋被撞坏了,居然忘了她是谁?!自然,也忘家乡何处,有哪些家人。

    楚氏夫妇怜她一副茫然样儿,又加上两老儿媳俱亡,唯一承欢膝下的孙子又长年在外,两人便私下商量,打算让这落难姑娘住进楚家。

    从外观看来,甪直镇是由一些挨门贴户的房屋构成,显得十分拥挤。

    甪直镇又近太湖,水网密布,楚老爷子的家敧巧地傍着河道而建,因此,回楚家的交通工具是艘小木船。

    才进楚家,失忆的姑娘直觉每一景、每一物都陌生,没有一项是她所熟悉的。

    楚老爷子颇受地方敬重,但楚家并非所谓的富贵门第。当然,也不是说那失忆的姑娘势力,嫌楚家不够富贵,而是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而言,总希望能从周遭找出一些与“过去”有关联的蛛丝马迹,好藉此恢复记忆。

    在那姑娘眼中,总觉得传统的江南家居并非她所熟悉的味儿。

    对楚家那些不算精致的雕花木门、方形木桌、长板凳、竹制纱橱等等,她虽能感受到它们的风雅淳朴,可也不能违心说她用惯了这样的东西,或住边了这样的屋子,因此,若想从其中寻回记忆的钥匙,简直像是缘木求鱼。

    每每见她托着粉腮,满脸彷徨的倚在窗畔蹙紧秀眉时,楚阿爷和楚阿奶便会轮流耐心的来陪她,哄她,劝她莫着急、莫着慌,两老最直接的说法是--反正咱们楚家又不怕多你一双筷子、一个饭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对于阿爷、阿奶的细心和热情,她不是不知感激,但问题是,她能这么白白的吃喝人家一辈子吗?

    因为不能,所以她才会急于记起自己究竟姓啥名谁,是何方人氏?楚老爷子学问渊博,见识也颇广,他仔细瞧那姑娘被救起时的穿著与她说话的腔调,便断定她是江北人,且她居住的城乡一定靠京师极近。

    因为她不但说话时带有京腔,连最初要她叫楚老夫人“阿奶”时,还颇觉拗口,她原是想叫“嬷嬷”的。

    “嬷嬷”?!

    不晓得为什么,这两字令她甚觉熟稔,如同所有失忆的人,她过往的记忆常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例如那一日,她帮着阿爷和阿奶摘采正盛放的栀子做花露“月台花榭,绮窗朱户,唯有春知处。”这几句词突然跃入她的脑海。

    “花绮花祈花”她喃喃念着,用力想着。

    “你想起什么了吗?丫头。”楚阿爷语带困惑的问。

    “花绮?!”她较尽脑汁,拚命想着这两个字究竟代表什么含义。

    “你姓花?名祈?祈祷的祈?”楚阿奶也关心的叠声追问。

    “我不晓得我是否名叫花祈,但这两个字是那么的熟悉,彷佛它已经跟了我一辈子似的。”虽然音有些没抓准,但她毕竟找回了一点记忆。

    楚阿爷为她认真的语气动容,再回头想想,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姓、丫头丫头的叫她一辈子吧!所以,楚家二老便替她取名“花祈”他们则亲熟的唤她“祈儿”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楚家二老是愈看花祈,愈觉得欢快。

    虽然她几乎不会做家事,且从她白皙光滑的手掌,不难看出她从未做过粗活,但她却涸葡学习,举凡淘米、生火、洗衣,做起来虽然拙拙的,还经常闹笑话,却可爱的令人不忍苛责。

    有一日,二老看花祈身上连半件女孩儿家的装饰都没有,便商量着拿出一对青玉镯的其中一只要她戴上。

    花祈虽几翻推却,二老却很坚持的要她收下。

    到了后来,二老甚至意识到他们已经有了私心,深觉花祈与他们投缘,也相信所谓的千里缘分一线牵。

    于是,二老便开始希望她的记忆能慢点恢复(最好是能一辈子不恢复),甚至希望等孙儿回来后,让两人见上一见,更好的结果是小俩口能情投意合,那么,他们就更有理由将花祈永远留在楚家了。

    可二老又很无奈的知道不能如此自私,因他们深深明了,一个缺乏过去的人,就和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般,心里是同样的痛苦、同样的煎熬。

    于是,花祈就在楚阿爷和楚阿奶的照拂与该不该有私心的矛盾中,过了一个月。

    然而,在立夏后的这个初晨,花祈遭遇了她人生中的第二个劫数,也意外的平息了楚阿爷夫妇因为“私心”而起的矛盾与罪恶感。

    一大清早,太湖上晨雾氤氲,一直希望能多帮楚家二老分摊家务的花祈突然心血来潮,想早点上太湖一展身手,捞些肥美的鱼蟹回去孝敬他们,因为平时这工作都是二老做的。

    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第一次抓鱼的她,竟还真的网了数只肥美的鱼蟹。心情大乐下,连带的玩心也大起。

    她先是定住木桨,悠哉的坐着小木船随波晃荡,接着她发现一处水弯道旁有一大片相思树林,树林下靠河道的地方,则有几位年轻女子或嬉水、或捣衣。花祈自觉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率性有趣的场面,不禁划向岸边,跳出木船,好奇且正大光明的注视着那六名女子。

    那群女子彼此间似乎颇为熟识,但对陌生人却带着防备之意,其间,只有一个长得颇娇小,动作有些迟缓的女子敢主动对花祈笑。

    “阿观,你娘没对你说过,别随便朝陌生人微笑吗?”

    “对呀!尤其最近咱们太湖水域并不平静,听说有一批不晓得是水寇,还是山贼的匪徒经常趁大浓雾的时候出来抢人钱财、掳掠妇孺。”

    “哎呀!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咱们还是快点把衣服洗好,早点回家去吧!”

    “没错,阿观,你也快点,不然咱们可不等你了哟!”

    另五名女子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而那位对着花祈微笑的女子,仍一径好脾气的笑着。

    但接着发生的事,可就教人笑不出来了--

    只见一群蒙面人突然打树林两旁策马而出,将她们团团围住,然后开始学猫抓老鼠般的包抄、劫掠。

    女子们边惊声尖叫,边作鸟兽散,马蹄声与土匪的狂笑声如同恶魔般在几个女子身后追赶。

    但前有太湖,后有相思林,她们几乎是逃无可逃啊!

    花祈比较冷静,她本能的抓起还在傻笑的阿观往水边逃去,可就在快接近小木船时,阿观却跌了一跤,说时迟那时快,阿观马上像一袋米般的被土匪甩上马背。

    另外两人把花祈当目标,策马直朝她狂奔而来,却因为湖滩浅短,两匹马来不及煞住,竟笔直的冲入湖内。

    花祈就趁这时候跳出小船,奔向相思树林,按常理说,林内茂密,正常人是不可能策马入林的,可一直追逐在她身后的两名蒙面人却彷佛疯了似的在做某种竞赛,而奖赏就是她!

    左边那蒙面人疯狂的使用马刺驱策马儿,很快地越过她,在她前方两步勒紧马嚼子,并踢踏马步跃武扬威,同时扬起一片砂尘。

    前路被堵,花祈停下脚步,眼睛因为进了尘土而睁不开,脚下又不小心绊到了一颗石子,整个人就这样颓然地往前仆跌,这时候,在她前方的马蹄陡地腾高,眼看着就要朝她践踏而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后方那个蒙面人打马背上压低身躯,迅速俐落的从她的腰部将她捞起,然后当她是一袋米似的拎上马背,面朝下的横卡在他的身前。

    毋庸置疑的,他是个男土匪,因为从她趴着的地方,可以看见他隐藏在长袍褂与中衣、长袜筒里面的有力长腿。

    蒙面人大概是误以为她昏死了,所以并没有压制她,或像其它蒙面人般残酷的在她眼、手及口中缚上布条,她暗暗的想,或许她可以趁他不备时跳下马背

    但她才轻轻挪动了一下,便感觉到一股施在她背脊上的压力。

    “别轻举妄动,否则恐怕会摔断你纤细的脖子。”蒙面人出声警告,那声音低沉有力且冷峻。

    即使那声音教人听了背脊发寒,花祈仍旧出于本能的趁他掌力放松时,伺机挣扎。同时,马儿也在类似会合的哨音之后,开始加速奔驰。

    因为马儿突兀的动作,花祈一个不注意,整个身子几乎要滑下马背,倒吊在马腹边上,幸好她机灵,且自然的以双脚勾住马缰,彷佛她已经练过这动作千百次般纯熟。

    蒙面人拉紧马缰冷哼一声,轻而易举的就将她再次拎上马背,但不同的是,这回他让她顶有尊严的坐着,却又残忍的在她嘴巴、眼睛及手腕处都塞捆上黑布条。

    她最后瞧见的是他露在黑色覆面外的一双眼睛,漆黑、澄净,却冷厉、肃杀到近乎似曾相识?

    天老爷!莫非她的脑袋瓜子真的撞坏了,不然怎么会觉得一个土匪的“眼睛”似曾相识?

    马儿仍然以迅疾如风的速度驰骋着,花祈依然坐在他身前挣扎颠踬,直到她几乎再度摔下马背,蒙面人才不情愿的拦腰箍住她。

    而他健强有力的手臂,好比钢条般固定她身上,令她绝望的了解到她已无法可逃,甚至意识到恐惧的来临,意识到她已经成为一群来历不明的匪徒的阶下囚。

    真是悲惨啊!失去的记忆尚未寻回,又让她碰上抢匪,再想起楚家阿爷、阿奶对她的好她的失踪一定会教他们急昏头的!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强咽下恐惧,等待更好的逃脱时机。

    马儿奔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逐渐慢下步伐,之后以踱步的方式进入某个颇为嘈杂的地方。

    花祈听见此起彼落的女子与小孩哭声,另外还有一些穷凶恶极的吆暍。

    她感觉到自己被拎下马,眼上与口中的布条被揭去,让她得以看清四周的景象。只是,她双腿却因骑马过久而酸麻,就在她几乎要跌倒的同时,掳获她的蒙面人竟不甚明显的揪了她一把。

    但另一个蒙面人就不怎么好心了,他极粗鲁的把她推向阿观那群拚命哭啼的女孩间。

    几个蒙面人同时扯下黑色的覆面布。

    花祈半点也不意外土匪们脱下面罩之后的恶形恶状,一嘴烂牙的、獐头鼠目的、尖嘴猴腮的、独眼断鼻的,几乎各个浑身脏臭,唯一例外的只有两个人。

    花祈直觉先望向掳获她的人。在这群罪徒中,他并非最魁梧的,但无疑是最致命的。

    他有一副高大却矫捷的体魄,但令人畏惧的并非他有力的身形,而是那如淬炼过,钢一般冷硬的眼神,他直挺的悬胆鼻下留着落腮胡,却没有丝毫的散漫感,与他同坐马背上时,她亦曾几度身不由己的贴靠着他沾满尘土和汗水的长褂,但他却不像其它土匪身上有股动物恶臭,反而散出一股惑人的男性气息。

    这一瞬间,他的眼眸也定在她身上,那种钢铁铸过一般的挑衅眼神,如同十二月霜降,令她心跳几乎止住。

    她无助的避过他的眼眸,不觉又迎上另一只充满敌意的眼睛。

    令人讶异的是,那双眼睛十分女性化,女性化到近乎妖娆狐媚,只见她带着诡异的微笑走向那位“冷眼”男子。

    “楚天漠,今儿个咱算是大有斩获,这几个姑娘绝大部分都是好货色,尤其是你抓到的那一个。”女土匪朝花祈一指,媚笑道。

    名叫楚天漠的男子只是草率的又扫过花祈一眼,便漠然的交抱着双臂。

    这时,那班土匪全围了上来,他们以土匪一贯的方式,如狺狺吠吠,垂涎猎物的狼群,绕着几个早吓坏了的姑娘毛手毛脚、评头论足。

    花祈痹篇一个拉扯她手臂,满脸疤痕的人,结果却撞上另一个鼻梁凹陷,试着掀她裙襬的人。他们全色迷迷的笑着,以惹得她们几个女子惊惶恐惧与尖叫为乐事。

    游戏持续着,土匪们逐步缩小圈子,而楚天漠却只是漠然地立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检视着他拉出鞘的长剑。彷佛他只负责抓她,她的命运和他不再相干!

    她不懂自己究竟在指望什么,是期望一个土匪肯见义勇为的将她自一群土匪手中救出吗?她实在是太天真了!他没有参与暴行她就该谢天谢地的了,更别说就是他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

    她咬紧下唇,硬生生地忍住即将因挫折与恐惧而落下的泪水。

    和其它女子一样,她终究无法逃脱的落入某个一头乱发,只戴着一只眼罩的独眼土匪手中,那人毫不怜香惜玉的拽着她已散落下来的长发,痛得她眼冒金星,无助的任由他拖往一处干草堆。

    短短的一段路,她踉跄摔跌了好几次,她虽不知自己该逃往何处,却又不甘心就此惨遭凌辱于是,逮着机会,她狠狠地一口咬住那独眼盗匪的手腕,痛得他松开她的发,却顺势一挥掌,将她打得几乎飞了出去。

    一阵痛之后,花祈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但又马上意识到那是一堵男性的胸膛,她急忙想再次逃开;但独眼土匪伸出手来抓她,令她反射性的弹回那堵墙般的胸膛上,这一次,她终于嗅出那股熟悉惑人的男性体味,一仰头,就看见楚天漠那双冷硬如曜石的眼眸。

    救我!花祈以眼神祈求着。

    独眼土匪的魔爪再次朝她伸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嚷嚷“臭婆娘!耙咬本大爷,看我怎么整治你”独眼土匪的咒骂声在楚天漠剑尖寒芒一闪时,突兀地消失。“你不能对她如何,因为她现在是我的。”他的声音比他的剑更冷厉。

    “哈!你的?楚天漠,别忘了,在仇家帮谁才是老大!”独眼土匪嚣张的强调。

    “我晓得仇家帮的老大是仇豪,但仇杰你理当记得,他不只是我的老大,也是你的,他立下规矩,凡是捉到女子的人,得以先行享用,再决定是否分享,直到找到她们的货主为止。”楚天漠有恃无恐的反驳。

    “你要她?”独眼土匪与女土匪似乎同样的错愕,仇杰甚至毫不节制的狂笑出来。“就连我姐姐仇英这样風騒的货色你都看不上眼,你会喜欢这样的嫩货?”说完,他又笑得前俯后仰。

    “我要她!”楚天漠不为所动的重复。

    “原来你喜欢吃嫩草啊!”妖娆妩媚的女土匪仇英语带怨毒的讽刺着楚天漠,一想起她曾数次不顾颜面的勾引他都没有得逞,如今他却看上一个半生不熟的黄毛丫头,教她怎不心生护恨呢!

    “依我看,你只是想霸着她干过瘾吧!打你入帮以来,也没见你碰过哪个女人,九成九你是另有隐疾,才无福消受美人恩,你干脆大方点把这娘儿们让给我们兄弟乐和乐和!”仇杰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嘲笑楚天漠的男性气概。

    楚天漠依然不无所动,无论是望向花祈,或与仇英、仇杰对峙的眼光,都一径是镇定、冷硬的。

    “我要她!”他坚定的再说一次。

    “什么事那么热闹?”一个宏亮如雷的声音介入楚天漠和仇杰的僵持之间。

    来人粗壮如巨木,却是个只剩右臂的独臂人,许多土匪恭敬的叫他仇老大,明显的他是这帮土匪的头头仇豪。

    一看见他,仇英就急忙跑上前在他耳畔窃窃私语,表情是有形于色的暧昧与不形于色的愤妒。

    瞪着邪恶强壮如巨石的仇豪,恐惧顿时揪住了花祈的心。

    仇豪走到楚天漠和仇杰之间,先左右开弓打了仇杰两巴掌,啐道:“色迷心窍的东西!为了个女人就想坏了帮规,真没用。”

    仇杰的嘴角马上渗出血来,但从他只敢悻悻然地拭去血渍,不敢公然反抗的行为来看,仇豪的确有其不可撼动的权威。

    但是,当仇豪走近楚天漠时,楚天漠却对仇豪那充满恫吓与压迫意味的表情漠然以对。

    “你想要她?”仇豪先以盛满色欲的邪肆眼神上下来回的睨了花祈两趟,再以充满兴味的诡谲眼神的盯着楚天漠。“有眼光!这女娃儿的确是好货色,搞不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楚天漠,假使我以首领的身分要求你先将她让给我弟弟乐和一下,你怎么说?”

    听完仇豪的话,偎在楚天漠怀里的花祈忽地更往他的怀里缩去,她明白,此刻只有他是她的救星。

    寨子里所有的喽啰几乎全好奇的聚拢过来,都是一副置身度外,等着瞧好戏的表情。

    “除非你希望他变成两眼皆残的瞎子!”楚天漠只是冷冷的环视众人一眼,打定主意要护着怀抱中的女子,甚至不惜与仇杰同室操戈。

    仇杰因他话里的轻蔑和愤怒而趋前一步,似乎想趁此机会和他一决雌雄,仇杰早看不惯楚天漠的冷漠与目中无人,但仇豪却伸出他力气过人的独臂,阻止了仇杰的莽撞。

    “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仇豪回头瞪着楚天漠问。

    “你是想破坏自己所订下的帮规?”楚天漠也毫不畏缩的反瞪回去。

    两人展开了一场意志力的斗争,一种以眼神、以气势、以无形的剑拔弩张的姿态形成的决斗,彼此都拒绝畏缩。

    有那么一瞬间,仇豪彷佛想伸手拔刀,但在看见楚天漠眼中的坚决,又想起楚天漠快如疾风飞掠的剑法,经过短暂审慎的评估后,他决定,宁愿楚天漠做自己的同伙,也不愿跟他成为敌人。

    “有时,我不禁要怀疑谁才是仇家帮的头头。”仇豪皱起粗黑的眉,悻悻然的说,但他不得不替略居下风的自己找个台阶下。“你说得没错,我不会自毁帮规的。”

    闻言,仇英那贼婆娘又附上了她大哥的耳朵,不一会儿,仇豪才松开眉头,眼神诡谲的看向楚天漠与花祈,彷佛他已找到能扳回一城的法子了。

    “咱土匪强盗可不作兴那些公子哥儿所谓的君子风度,楚天漠,既然你说你要她,那么现下就要,否则滚远一边去,不要妨碍我兄弟的好事。”

    花祈不敢置信的看向楚天漠,发现他黑色眸子里的冷光转瞬间直视她,表情也变得莫测高深,让花祈不由得心一惊,脊背一寒。

    仇豪的话,对楚天漠而言,不啻是项忠诚度的测验!这也意味着,即使楚天漠没有对女子用强的习惯,也可能会在此刻迫于无奈的对她施暴。

    原本一直缩在他温暖胸口的花祈开始警戒的后退,边退边摇头,还边绝望的瞅着他,明白无论他做的选择是什么,今日她都难逃被摧残的命运了!

    好半晌,他似乎作了决定。

    从他的眼中,花祈读出了他的决定,忽地转身快步逃离!

    土匪们的嘘喊声从她身后传来,花祈一紧张,脚步踉跄了一下,摔了一大跤,她忍痛咬紧牙根爬起来。

    但下一刻,楚天漠却一把拉住她的上臂,一个粗鲁的拉扯,就让花祈再度跌回他的怀抱。

    他的唇以教人震惊的速度覆上了她的,在剎那的震惊过后,她开始左右扭转头,并试着捶打他的胸膛,拚死顽强的抵抗他的侵犯!

    但是,一切的挣扎皆是徒劳无功,因为,他的胸膛若是岩石,他的吻就是滚烫的岩浆,烧得她浑身灼痛,也令她逐渐失去对峙的立场。

    好不容易他停止对她的侵犯抬起头,她马上别过头,大口大口的喘息,而后充满恐惧的仰头看他。

    有好一会儿,她似乎是被自己的心智愚弄了,在他脸上,她竟然看见同情与悲悯,然,那仅仅是一闪而逝,快得好像不曾存在似的。

    为免她遭仇杰凌辱,楚天漠无奈的心想,他只好自己下手“摧残”她了!但又为了表现他对仇家帮的忠诚,他不得不当众粉碎她的骄傲、尊严与希望。

    于是,在其它土匪的鼓噪声中,楚天漠再次倾身吻她。

    他的胡子刺痛她,但这一次,花祈决心要使尽全力反抗,即使见血也在所不惜!她不顾一切地用力咬住他的唇,直到两人都尝到他唇上的鲜血为止。

    楚天漠冷冷的别开头擦拭嘴角,她则利用这个空档推开他,再次拔足狂奔。

    见此情况,土匪们幸灾乐祸的笑声此起彼落。

    仇豪更是夸张的笑说:“这女娃儿够悍!”

    事实证明,即使花祈表现得再剽悍,也绝对不是楚天漠的对手,因为他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就抓到她,然后紧箍住她,腾空将她抱入一旁残破的茅草屋里,且顺势用脚飞快的将门踢上,闪电般地将她压倒在干草堆上。

    他就要强暴她了?!

    因挣扎而力气几乎用罄的花祈,心神恍惚地想着。

    他就压在她的上方,高大、硕长的身躯沉重无比,充满力量,不过,至少他还有些羞耻心,不曾想过要在青天白日与睽睽众目下蹂躏她。

    茅草屋外的那帮土匪仍然嘲笑、鼓噪、鬼吼鬼叫,不久之后,茅草屋外变得静默一片,静得彷佛连根针掉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楚天漠就覆在她身上,冷然的眼中写满了挑衅,他的大手抓住她的手定在她的头上,让她无法动弹,然后,他再次俯下头攫她的唇。

    借着四唇相接,花祈尝到他唇上的血腥味,闻到他身上像发情狼只的冲动气息。她不安开始做着最后的挣扎,为了要制住她,他扯坏了她的衣袖,她则因为腿部的用力挣动而撑裂了裙襬。

    门外的土匪们似乎颇喜欢布帛撕裂的声音所赋予他们的幻想空间,他们不由得开始在脑中想象,并羡慕的啧啧出声,有人甚至故意发出如土狼般的咭咭怪笑。

    楚天漠与她气息粗重的交融,身下的稻秆及脸上的胡须都刺痛她,然而,最痛的却是她受伤的自尊啊!她再无力量反抗,而他随时会拉下她的中衣、撩高她的裙襬如果能够,她希望将灵魂和躯体分离,然她更希望的是就这样死去

    只是,他并没撩高她裙襬,也没有掀开她的中衣,只是将膝盖置于她被迫分开的腿间。

    他稍稍移开重量,在她鬓边低喃“哭叫出来!”他的手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只抵在她身上,不断地移动、磨蹭,口中也哼唧出一种像呻吟、喘息的声音。

    有一度,花祈拒绝他变相的需索,只能闭上双眼,等待他进一步的攻击。楚天漠是不是变态?花祈心神恍惚地想着,然而,她又本能地知道“强暴”似乎不该仅是这样的

    “大声呻吟、呜咽!”说完,他又更粗重的喘息起来,甚至拨动身旁的稻秆,制造出许多更“暧昧”的音效。

    天晓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花祈不解的张开眼,满怀挫折且困惑的紧盯着那对在昏暗不明的茅屋中仍如曜石般晶亮的眼眸,发现其间有抹隐约的感情亮光。

    花祈忽地明白了楚天漠的意图--他是真心想帮她,此刻他只是要求她配合演出戏!

    接着,花祈完全顺应他的要求,开始哽咽、抽气。

    楚天漠则用身躯重压她,让她紧挨着他坚硬的身躯,让那逸出口的呻吟更加传神,在她腿间的撞击亦极道地,但花祈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在有能耐将她丢入地狱时,选择了救她一把!

    稍后,当他呼吸愈来愈浊重、动作愈来愈急切时,她开始痛哭出声,强烈的恐惧与挫折、感激与释然交织成一种冲突、矛盾的感情。

    最终,楚天漠自胸臆间释出一声假装餍足的野蛮呼喊,他让身躯颓倾在她身上,沉默的等待茅屋外那些土匪的反应。

    土匪们一度因她的驯服而兴奋不已,半晌后,空气中仅剩她抽泣的静寂时,那些土匪终于觉得没啥看头了而陆续走离,那些被掳的妇孺们的哭号也再度出现。

    花祈一度麻木的知觉回来了,她感觉到背部的稻秆像针般刺痛了她、感觉到楚天漠覆着她的沉重热力天可怜见!虽然她的神经与心智虽饱受推残,可她却保住了清白。

    “你为何”她眼中布满问号,真的不明白,他与那些土匪不是同一伙的吗?为何要辛苦的演这出戏来取信于他们?

    楚天漠以食指抵住她的两唇,示意她缄口。

    而他一开口便是低沉且严苛的语调。“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否则咱俩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甚至性命堪虞。”

    他撑直身子站起,将自己的衣衫弄得更加凌乱,而后,阴郁的拋给她深黝难测的一眼,一手推开门,带着一脸胜利与满足的冷酷笑容走出破茅屋。

    屋外,土匪们似乎欢快极了,欢快楚天漠以无异于禽兽的方式彰显他对仇家帮的忠诚!

    屋里,花祈花容憔悴,震惊迷茫的紧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即使不愿意,她却不得不承认,楚大漠或许是亡命之徒,但他绝不是同于禽兽、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