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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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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梦

    那是梦吧?一定是。否则她耳畔怎会有伯渊那样温柔的低语,而她身边会有着男子沉实的身躯?属于男性的手轻轻画过她柔润的肩膀,使得她因愉悦而轻颤。雪岚本能地反应着他,伸出手来找他。触手处肌肤平滑而温暖。这么说,他是真的了?雪岚作梦般地微笑,柔声呼唤他:[你在这里!]她幸福地叹息,充满了睡意的声音在子夜时分听起来清楚而响亮:[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找你!]

    走廊上一个暴烈的声音猛然传来,刀子一般地切入了她的意识:[贱人,原来你自始自终都在骗我!]

    雪岚惊得马上瞪大了眼,一转首就看到了在她身旁那个男人的脸仲杰的脸:[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惊喘,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仲杰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你自己邀我来的呀!]

    [什么?]雪岚不明所以的张大了眼睛,她的神智还不曾完全清醒过来。而后方才她听到的句子贯穿了她。她猛抬起眼来,看向了门口

    伯渊就站在那里!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雪岚狂乱地想,求助地朝他伸出了手:[伯渊,我没有]

    [省省吧,雪岚!]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戏一直都演得很不错,嗯?我还真差点被你骗了!结果你和我老弟只不过是一丘之貉!下一次,拜托你们,要亲热的时候,记得把门给关好!]他鄙视地说着,转过身子,刻意将门轻轻拉上。

    [伯渊!]她叫,掀开被子跳下床来。但仲杰在她身后懒懒地开了口:[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追他。]他慢条斯理的说:[当我老哥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他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

    雪岚霍然回过身来。仲杰已经坐了起来除了一条内裤之外,他身上什么都没穿!雪岚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种崭新的了悟突然间进入了她的脑海。[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她一字一字地道:[你一直等到他回来了才溜进我房里来,好让他看到方才发生的那一幕!]

    仲杰冷冷地笑了。[我说过,如果我得不到你,他也别想得到你!]

    [你的诡计不会得逞的!]她气得不知所云。

    [你以为他会听你的解释吗?]仲杰懒懒地笑道:[他虽然在美国待了十几年,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他绝不会穿别人穿过的破鞋,这点我可以向你担保。]

    如果手上有一把刀,雪岚相信她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伯渊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她咬牙切齿地道:[滚出我的房间,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仲杰无谓地爬下床来。[反正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还待着干嘛?]他无赖地说,双眼慢慢浏览过她玲珑的身躯:[我还是感到很可惜,没能把你娶到手。]

    滚出去!

    他笑着走到门口,然后又回过头来。[我走了以后,你最好还是待在房间里,别再试着去找我老哥解释什么。就如我方才所说,他在暴怒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雪岚全身僵直地坐在床上,一直等到她确定仲杰已经远去才站起身来。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直直地走到伯渊的门口。仲杰的警告也许没错,因为她也知道伯渊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但是在内心处,她实在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人如此误会她。她非试不可!

    她没有敲门,直接打开门就走了进去。

    伯渊站在床边,正扣着睡衣上的最后一个扣子。一眼看到了她,他的手冻在自己的扣子上。[出去!]他咬牙切齿地道。

    雪岚无力地倒在门板上。过度的紧张和恐惧使得她全身无力。但她不能不战而退,她必需试一试!她必需![伯渊。]她试着开口。

    [我说出去!]

    [不,]她聚集了所有的勇气,抬起眼来直视着他:[我们必需谈一谈,我]

    [最后一次警告你:出去!否则的话,我不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

    [伯渊,请你听我说]

    伯渊的嘴抿成一条直线。他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推到床边,压着她坐了下来。[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他的声音是从喉咙深处冒出来的,他的眼睛里冒着怒火:[是不是仲杰满足不了你,所以你刚下他的床,就又迫不及待的跳上我的?]

    [不是那样的!]她受伤地叫了出来。天哪,他说得她好像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不,她不能哭,现在不能!他有理由生气,而她必须把误会解释开来![仲杰今天下午自己跟我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搞的把戏,今晚的事只是另一个例子。我睡着了,而他一直等到你回来才跑到我房里来,好让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她痉挛地吞了一口唾沫,大眼睛恳求地看着他。然而他的眼神冰冷依然,而她的声音愈说愈小;这样胆怯的声音听来实在不怎么具有说服力,偏偏下面这句话又太难出口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我以为他是你。]

    愤怒的红潮涌上了他的脸。他狂怒地将她摔在床上,双手将她牢牢钉着:[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他咆哮:[你和仲杰曾经是爱侣,是未婚夫妻,而你居然分不出我和他来?你省省吧你!]

    [我那时刚睡醒呀,你们的声音又那么像!]

    [少恶心了!]

    老天哪,这个人顽固得跟驴子一样,怎么说都说不通!在他那鄙视的眸光之下,雪岚的脾气也来了。[我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喊:[我说的话你从来没相信过?为什么,魏伯渊?只因为你的母亲离开了你,你就不相信所有的女人,就恨所有的女人,是不是?]

    [别把我妈给扯进来!]

    [我说对了,是不是?]她喊,眼睛里冒着腾腾的怒气:[放开我!我不背这种黑锅!]

    她开始死命和他挣扎,试着使自己重获自由。但她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蜻蜓撼柱,只徒然将自己的衣衫挣得一片零乱。她的扣子挣开了雨个,领口滑下了半个肩膀:她似雪的肌肤露了出来,在他眼前呈现出了婉然偾起的胸线。她在挣扎中惊骇地看出了他眼神的改变。血色自他脸上全然退走。她本能地往后缩,绝望希望自己能就此消失到地表之下。[伯渊,不要]

    [为什么不要?]他低语,降下身子来将她钉在床上,他的嘴唇吻过她纤细的颈子:[你自己到我房里来的!]

    [不是为了这个!]她挣扎道,感觉到一种异常的麻软因他的碰触而泛滥开来。天,不能这样,不能在他恨着她、误会着她的时候!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他喘息,灼热的呼吸熨烫着她的肌肤。

    [我只是想向你解释,]她的话还没来得说完,他的唇已经覆盖了下来,吞没了她所有的言语。情潮从她的体内泛滥开来,威胁着要将她淹没。雪岚试着挣扎,但他的探索无处不在,他的爱抚无处不在她的抵抗就像是艳阳下的雪花一样地融化了。有生以来,雪岚不曾经历过这样激烈的欲望,这样强烈的渴求,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她对这个陌生的欲情全然没有抵抗的力量。伯渊在激情中不再将她困在床上,然而雪岚已然无法用她得回的自由去反抗他。相反地,她开始碰触他的身体,回应他的亲吻或只因为她爱他爱得如此深切,以致于全然没有力量去拒艳他的呼唤?他爱怎么坝诩随他吧!他要我就拿去吧,她昏昏沉沉地想:只要他取得了我,自然便会知道,仲杰从来没有碰过我: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碰过我她急切地回应着他,迫切想到给予,迫切地想要索取然而她还不能。在他的误会底下不能。她不愿意他以为她把自己给了他的原因是出于欲望,出于引诱,或出于强迫。在激情中雪岚竭尽全力地逼使自己开口,轻柔的声音透过她干燥的喉唬听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沙哑:我爱你,伯渊。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地用手肘支着自己抬起身来。有那么一霎那间,他的眼神因为痛苦而变暗了。而后愤怒的火焰又重在他眼中点起。[一小时以前,你也和仲杰说过这样的话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尖锐的痛苦贯穿了她的心脏。有那么一秒钟,雪岚只能茫然的盯着他看,完全失去了反应的力量。在那一刹那间,他的眼睛里闪过了困惑的神色:[雪岚?]他不确定地喊,握住了她的双臂。

    她全身僵直地坐了起来,拉拢了自己衣襟。她的指节紧得发白。她赌了,而且输了,她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交付给他,却被他当面摔了回来。这样的痛苦夺去了她所有再战的力量,而她知道自己若再不走就要哭了。是谁说过爱情和尊严是不能并存的东西?如果得不到爱情,那么一个人至少应该为自己留下一点尊严她抬起头来看着伯渊,用一种意冷心灰的平静说道:[放开我,伯渊,我要回房去了。]

    他眼里的困惑消失了,眼神又变得既冷且硬。[随便。]他淡淡地说:[你早就该这样做了。]

    没有再看他一眼,雪岚昂起了下巴,直直地走了出去。泪花已经在她眼中乱转,但她死也不会让他知道。眼泪应该留给自己的枕头,痛苦应该留给无声的夜色她游魂一样地飘回房里,崩跌在自己的床上。

    这一夜来得好长。她的梦来得好黑。雪岚睡睡醒醒,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后怎么也没法子让自己睡得更安稳一些。最后她终于放弃了,在床上坐了起来。墙上的钟指着凌晨六点。但是天还好黑,开始一阵一阵地飘着雨。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昨天的气象预报:强烈台风艾玛正逐渐接近本省,北部地区将有豪雨,预计明晚八时自花莲海面登陆她悲惨地叹了口气,自觉这天气正适合她的心情。

    她爬起身来,走到浴室里去略事梳洗。桩镜里映出她惨白无色的容颜,以及哭得发肿的眼睛。她整个人都觉得筋疲力竭,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她上一回经历到这样愁惨的心情是在什么时候?当她还是个瞎子的时候。那时的她没有一点生命力,没有一点为自己奋斗的憋望,只晓得日复一日地坐在房里自伤自怜至少,伯渊是这样批评她的。

    雪岚陡然间挺直了背脊。是伯渊教会了她自立、教会了她的奋斗,教会了她:如何去争取生命中有价值的东西。而今她面对的是自己一生的情爱,是自己灵魂的归依,难道她竟然连试都不试就打算放弃了吗?她怎么对得起伯渊?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雪岚深深地吸了口气,很快地将自己整理干净,换上了牛仔裤和棉衫,向伯渊的房间走去。她昨晚去向他解释事情的时间,只怕是最不对的时间了:但今天是另外一天,全新的一天。经过了一整夜的时间,他该冷静下来了吧?也许他今天会比较理性一些,能够听进她的解释,能和她把误会化解开来

    虽然心脏狂跳,喉咙发干,雪岚却没有退缩。她敲了敲门,然后等待:但门后全然无有回应。她再敲了一次门,但仍然没有反应。他在睡啊?雪崴对自己摇了摇头,轻轻地将门推开。

    但这房间已经整个儿空了。书不见了,报告不见了,地图不见了,打字机不见了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半掩的衣橱里空空荡荡。当然,更加的没有伯渊的踪影。

    他走了!不回来了!雪岚狂乱地想,发疯似地开了浴室的门。伯渊当然不可能在里面,但毛巾还是湿的,显然他今早还用过浴室。这么说来,他不是昨夜走的了?她转过身子,风一般地卷下楼去,直直地冲到厨房里去找老王。

    [你看到伯渊吗?王伯伯?]她喘息着问。

    [他一个小时以前走了。]

    雪岚紧紧地闭了一下子眼睛,挣扎着找回说话的力量:[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哩,小姐。]看见雪岚变得死白的脸,老人微微地顿了一下。[先生正在吃早餐,你何不去和他谈谈呢?]

    希望跳进了雪岚的眼中。[呵,对,我居然忘了,谢谢你,王伯伯!]她直直地冲到了餐厅。

    [魏伯伯,]她喊,完全忘了寒喧招呼那一套:[您知道伯渊去了哪里吗?]

    魏天弘拿起餐巾来擦了擦嘴,不怎么会意地对着她了皱眉头:[不知道啊。]

    [可可是他要出门前都没和您说一声吗?]

    [我没问。]他简单地说:[我很早以前就不去过问伯渊的行踪了。]

    [噢!]雪岚挫败地叫了出来。这些时日以来,她在这栋大房子里的所感觉到的、每一人对伯渊的冷淡,从老王那里听来的、伯渊童年的遭遇,以及现在找不着伯渊的焦虑都在这一刹那间涌向她,使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突然间爆炸了:[你没问?算是什么父亲?他是你的儿子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对他不闻不问,对他漠不关心,好像他没有心,没有感情,没有形象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对你而言确实是不存的,不是吗?]她吼:[事实上是,自从他的母亲死了以后,你就不再希望他存在了!]

    魏天弘站起身来,眼睛里冒着怒火:[住嘴!]他咆哮:[你冯什么这样跟我说话?]

    [你就冯你一点都不关心伯渊!]她吼了回去:[自从伯母死了以后,你就全然忽略了,不,更糟,你根本把他视若仇敌!而你现在仍然恨着他,不是吗?当他在加拿大北部,为了救人而受了重伤的时候,你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看着魏天弘眼中闪现的鹜色,雪岚的火气更大了:[你甚至不知道他发生过这种事,是不是?你对他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是魏天弘惨白的面色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在方才的怒气消失之后,他的眼色剩下一片空茫,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你错了,]他低语,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对我的意义]

    [我不相信你,]雪岚戒备地看着他:[我看过你如何挑剔他的工作,如何和他说话你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知道。]他慢慢地说,眼神仍然遥远:[他对我而言,的确是一个陌人。我一点也不了解他。而我也知道,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其实都是我的错。但别说我不爱他也许,我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我曾经爱得太深了。]

    [真的吗?]她仍然半信半疑。

    [真的。]他苦笑:[只不过,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来表达我自己。而且我想他也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雪岚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了他的双手。[他需要你的。没有人能忍受失去亲情的痛苦,何况伯渊那样的爱你!]她庄重地道:[只不过他和你一样,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而且,他害怕再次遭到你的拒艳。]

    魏天弘身子微微一颤。很明显的,他知道雪岚所说的是什么典故,也依然清楚记得自己的所做所为。[伯渊他妈妈死了以后,一大部份的我也跟着死了。]他缓缓地说,沉入了回忆里;长久沉埋的痛苦一旦开始宣泄,就没有法子去阻止它了:[刚开始那几年里,我无法忍受伯渊的存在,因为他不断地提醒我自己曾拥有过的美好岁月而我当时最想做的,就是将遇去的事全然忘记。所以我才会那么快就又结了婚,而一次又一次地将伯渊从我身边推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使得将他推开成为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他中止了叙述,抬起够来看着雪岚:[你怎么知道他仍然在意着我?]

    雪岚凝视着他,突然明白他有多么需要她的保证。她深深吸了口气,斩钉截铁地道:[他自己告诉我的。]

    魏天弘脸上闪过如释重负的神情,而后深思地看着她。[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一定很重,他才会和你说这些话。我们一直还以为,你和仲杰打算结婚呢。]

    [没有的事,只是仲杰一相情愿而已!]

    魏天弘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你爱的是伯渊。]

    泪水涌上了雪岚的眼睛。[是的。]她低声说道:[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他说不定]她的声音哽住了。

    魏天弘又点了点头。[所以你这么急着要找他?你们之间发生什么误会了,是不是?]雪岚没有回答,只因她的脸色说明了一切;而她也知道,魏天弘必然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那好,]他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耠调查局,看看他是不是又出境了。如果是,我再和哥仑比亚大学联络,看他考古的地点在什么地方。待会儿你不妨上楼去问问你魏伯母,看她有没有什么概念。你知道,她和伯渊反而来得比我亲。如果这几条线都断了,那我们再透过电台和警局全省通缉他。]说到这里,雪岚忍不住微微一笑。魏天弘笑道:[这该放心了吧?别担心,我们一定找得到他的。]

    [但是透过警局和电台[通缉]他啊?伯渊舍生气的。]她不安地说。

    [胡说!也该把事情都摊开来谈了!]魏天弘笑道:[像你早先对我做的事一样!]

    雪岚红了脸。[我很抱歉对您吼叫,]她低声说:[我那时是急疯了。不过实在不是理由,][我倒觉得很好。]他拍拍她的手:[我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把事情早些摊开来说。所以我还得谢谢你呢。来,先吃点东西吧。没有体力的话,什么事也办不成的。]

    老王就在这个时候端着食物进来了,仿佛他一直在外头等着这句暗示似的,雪岚发觉自己居然真的饿了。等她吃过早饭,不过是早上八点半。她知道孙玉瑶一向要在床上待到近午时分,但她实在等下下去了。到中午还有三个多小时,这种等待会把她给杀了!她侧转身子,往魏天弘夫妇所住的地方跑了过去。

    她轻轻敲了门,惊喜地发现里头有了回应。推门而入之后,她发现孙玉瑶其实已经醒了,只是懒懒地靠在床上而已。看见雪岚,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雪岚?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阿姨,我]

    [出了什么事吗?]她问:[和仲杰吵架了?还是为了订婚的事?]自从那天晚上,黄智源当众宣布仲杰和雪岚[打算结婚]的消息以来,雪岚本来打算向两老解释一下:但魏天弘夫妇似乎对他们的婚事并不特别注意,连问都不问一声。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解除过一次婚约吧,仲杰的爸妈不想再弄个[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所以仿佛只是一直在旁静观其变而已。两老的态度如此,雪岚自己的事又太多,终于是什么也没向他们说。

    [不,不是的,阿姨,我来这儿是想问您,您知不知道伯渊去了什么地方?]

    [伯渊去了什么地方?]

    [伯渊去了什么地方?]孙玉瑶困惑地摇了摇头:[你在问什么呀?我怎么会知道伯渊去了什么地方了呢?]

    [阿姨,他走了,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

    孙玉瑶还是不明所以:[他也许是去了什么地方开会了,遇几天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

    [不,您不明白,阿姨,]雪岚绞紧了双手:[我昨晚和他大吵了一架,今天天不亮他就走了,我根本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他,我]

    [吵架?你为什么和他吵架?]

    [因为仲杰。]

    [为了仲杰和他吵架?]她皱起了修长的双眉:[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又和仲杰订婚了吗?]

    雪岚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她实在没有选择了,不是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破釜沉舟地道:[没有。我从没想过要和仲杰结婚,我阿姨,我爱的人是伯渊。]

    孙玉瑶直直地坐了起来,眼睛惊愕地大睁。[原来如此。]她深思地道:[嗯,很有趣。你和伯渊]她抬起眼来直视着雪岚:[那又为什么会为了仲杰和他吵架呢?]

    雪岚叹了口气。天,这事要想解释清楚可真不容易:偏偏她现在最没心情做的事,就是解释这一团糟。[伯渊以为我爱的人是仲杰。]她尽可能简单的说。

    [噢!]孙玉瑶翻翻眼睛,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设法补救。你说伯渊已经走了?]

    雪岚愁惨地点头,[他可能去了任何地方]

    [不,不,没事的。让我想想看]她的手指不耐地在床单上兜着圈子:[对了,他一定在那里!]

    [哪里?]雪岚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孙玉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伯渊爱你不爱?]

    雪岚瑟缩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愁惨地说:[我那么急着去找他,也就是为了想找出一个答案而已。伯渊离开我以前很生我的气,他以为我和仲杰勾勾搭搭,然后又去招惹他。]

    [什么笨脑袋嘛!]孙玉瑶又好气、又好笑:[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女孩子呀!不过听来很像是伯渊在吃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个好兆头。]

    雪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话说得这等荒谬,可又好像不是全无道理?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孙玉瑶的心思已经转开了。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份纸笔,开始画起地图来。[哪,]她一面画一面说:[伯渊在南澳乡下有间小屋。到了南澳再往下走,有个小村叫高崛,沿那村子溯南澳溪往上走大约四公里,他的小屋就在林子里,旁边还有一个小湖。]孙玉瑶把地图画得很详细,走法说得很仔细:[他一定在那里的。那地方是他的避风港。每回他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回到那儿去待几天。]她把地图交耠了雪岚:[你魏伯伯下午四点左右会回来,那时你就可以让小杨载你去了。]

    [阿姨,谢谢。]雪岚感激地将地图接了过来:[我真不知要如何表达我的谢意才好!]

    孙玉瑶微微地笑了一笑,慢慢地道:[我劝你一句话,雪岚。伯渊不是一个很容易了解的人。他的事情不能从表面来判断。他的遭遇你多少知道一点了吧?]看见雪岚点头,她沉稳地接了下去:[那就是了。表面上看,他是很坚强的,很自信的,但是骨子里他很怕去爱一个人。他一直逃避亲密的人际关系,尤其不敢接近他可能会爱上的人。这主要是他曾经爱过的人都离开了他他的母亲,还有你魏伯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雪岚?他不敢付出情感,就是因为他太深情了。但是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逃避他自己的天性,而他迟早会遇到比他的恐惧还要强烈的情感]她深思地看着雪岚:[我并不十分赞成你和仲杰在一起,那是因为我看得出你和他有多大的不同,而你们的婚姻免不了会变成一个悲剧:但是如果你能将伯渊从他的禁鲴中释放出来的括,你们会是非常合适的一对。]看见雪岚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色,孙玉瑶微微笑了:[我知道我对仲杰有些溺爱,但那并不表示我不了解他,也并不表示我对伯渊全不在意,明白吗?]

    [阿姨,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雪岚感激地道:[我知道您一向多么努力地去对待伯渊,我真不知要如何感激您才好?]

    [别又说感激了。]孙玉瑶笑道:[去吧,我还要再躺一会儿。]

    雪岚回到了自己房里,手心里紧紧地握着那张珍贵的地图。她坐立难安地在房里走来走去,眼见着外面的风雨愈来愈急。强烈台风艾玛来袭,今晚八点将在花莲海面登陆如果等到小杨回来,她还有办法到南澳去吗?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半如果她的运气够好,午后一点已经到了伯渊的小屋了。但是风雨这么大,或者她干脆等到台风过境了再说?雪岚心不在焉地检查自己的钱包。里头还有两万多块钱现款,有一张联合签帐卡,还有她自己的国民身份证。这些东西,不管怎么说,也该够她到南澳去吧?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法子

    雪岚下决心地站起身来,开始快手快脚地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后在客厅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她穿上了自己的雨衣,还撑起一把雨伞,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风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