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是貘殿下的碧眸楼船,主船桅歪斜得厉害,那后头跟着的是什么?黄白色百花旗帜,是不离大人的商船。”

    “快,赶紧千里飞舟通知陛下、国主、国母,还有清出河道,动作快。”

    应铎外港,两艘破浪海军船只,直往碧眸楼船疾航。

    家国在望,碧眸巨船上的主仆,欢腾雀跃。三年未返,层叠乡愁,剧散。

    三船护航,碧眸楼船已形失色,它曾是玄玥王族最雄伟壮丽的大帆船,特以玄貘殿下那湛蓝眸子赐绘船身,取名碧眸,以彰显玄玥王家注重海商船运。

    碧眸巨船终不负王家期望,未沉入海底,仍平安返航入港。

    主仆五人,被迎上海军船舟,航入商船往来频繁的沧琅运河,再换乘画舫。舫船前后皆有破浪海军的轻舟,或引航、或随护。

    船栏四围落垂轻纱薄幔,雕船凿刻,极尽华丽风采。

    “貘殿下。”侍仆低首,撩起层叠纱幔,并未三跪九叩。

    里头引领冀盼的两尊身形,气度昂藏,绝非一般,平常人会让他们的气势给震慑,阿菡可不,她从容地任玄貘牵扶拉移。

    她双眸晶亮,好奇凝望。

    阿菡右手覆在玄貘大手掌里,虽是男衫男裳打扮,艳冶丽颜仍引来一路看傻愣的惊呼赞叹。

    好个水嫩嫩少年,真是少年吗?倒像个女孩儿。

    “王弟,你是在试朕耐心,想挑战朕一天连下十六道手谕的极限。”玄言露语调慵懒,话锋犀利,一把拥住王弟。她一身西岛女子窄袖长衫、莲圆筒裙打扮,英气底仍有娇媚风情。“再不回来,朕就二十道王命,催你魂归人返。”

    阿菡被迫得放开玄貘左手,可他不肯。

    “王姐。”玄貘撑出头来,刻意瞄眼言露身后男子,笑得特有深意。“对我,就舍得用王命?人家有天怜宠,是十六道手谕,可不是十六道王命,我岂敢占了不离的位子。”

    手谕含有家人情分,若是王命,则不管亲疏远近。

    那高大个头微微错愣,密腊色脸庞,顿时涨红。

    “就会取笑不离玩,你啊,当真再不回来,朕就出海亲自押你。”

    “王姐,无须大费周章,跟不离说一声,他会遵你王命,不,是唯王姐手谕听从,千海万洋也会把我丢到你面前来。”

    “不错,倒是长进听话多了。”玄言露拍拍王弟肩膀,然后放开。“那为何还拖慢了大半年。”

    “若非不离,还得再慢上个把月。”玄貘望向花不离豪气满眶的睥睨神采,也才十七岁,那慑人气魄,让与不离同高的玄貘,暗暗捏了把冷汗。

    幸好,还称不得是朋友,也绝不会是敌人。

    有言露王姐,不离怎敢嘛!

    “哦?”言露瞟眼,往后退去三步,停在那高大个头前,不离身宽足足是她两倍,右手往后,握上他。

    花不离未反握,大手里是玄言露的玉指纤纤,还被她捏了好几下。

    “我错过了什么?”言露间,眼虽瞅睨王弟,却是问向花不离。

    “没。”花不离低眉,嗓音在言露额顶盘旋,内敛去眸底掠夺光芒。

    “当真没有?”回头,言露瞅问,十足女子娇柔风情的凝睇。他没说,她心下也明白三分,难怪最近黄屿耸动,本想得翻天骇地一番,竟被无端端给平息了。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不离粗茧满布的掌心仍捧着她玉手。

    玄言露回身,摇头,不离称她陛下,摆明是和她划出亲疏尊卑。

    “朕未用王命传你,不离。”

    “对啊,王姐绝不用王命传唤不离,就会拿王命欺压我玄貘。”玄貘眼底兴味十足,加油添醋,呜哇抗议。“王姐最偏心。”

    花不离隐住、再隐住噬人目光。虽涨红颈子耳朵,他仍是顶天立地的壮伟男儿。

    “来,你说说朕哪里偏心了?”缓慢语调,却十足威胁恫吓,一扫眉抬眼,便是要天下人伏拜叩倒的英气焕发。

    那是王者风范,大风起兮云飞扬,王者生兮四邻安。全瞧入阿菡眼底,一时忘了玄言露是女子。玄言露确是女子,无论装扮、风姿或者神情,都有女子柔美风情,只让眼眉里英气,逼弱几分。

    这位执政女主,阿菡颇好奇。

    而伫立玄玥陛下后头的那高大男子,一身烁人气势,翻山卷石,也十足是王者风范,来头定不小,竟在玄言露面前内敛得像似不存在。

    “貘貘。”阿菡注意到那男子刻意低眉的迫人目光,看来,是正隐忍着对玄貘的怒意。

    “这是”其实,打从纱幔被撩起,玄言露早看到她丽冶容貌。

    确实艳绝无双,确实举世罕见,可灵动她一身的清浅气息,静谧得差点要给忽略了。她的存在并不迫人,反倒是股舒人燠热的清流水,冷冷凉凉,美丽得不可方物。

    “王姐,你注意到了。”玄貘双手是捧着的,将阿菡捧到身前来。

    “朕又非王弟,有眼无珠。”瞅睨王弟,然后凝看男装打扮的丽颜。“莫非是”妲己、无艳之一,话未出口,随即让玄貘双手捂上。

    阿菡瞥见那高大男子浮出所有物被侵略的神色,占有欲极强,不若玄貘,不若玄貘的讨喜耍赖咦,又是玄貘,阿菡唇角,笑意深凝。

    阿菡身子后倾,有他在,一切都那么可以展颜笑开怀,这也是因玄貘时时垂挂脸庞的笑容所感染。

    “她是阿菡。”搂住阿菡,他倾头附在玄言露耳畔低语。“不能说喔,也不可以让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她是妲己,却是我的阿菡。”

    阿菡并非玄貘所有,但却因他话里的深意甜暖心中。

    不让太多人知道她是妲己,怕她因盛名所累,不得清静。

    无论妲己或阿菡,道法随身,乃是天赐恩宠,何须流言来绘声绘影。

    阿菡旋身,离开玄貘怀抱,看望玄言露眸底,直勾勾地打量着。

    “阿菡姑娘,幸会。”

    “陛下。”阿菡并未颔首,玄言露她当得起这称呼。虽是女主,却胸容寰宇,她读得出那眼底睿智万千。

    阿菡敬玄言露,亦是敬她自己,等同的激赏,正如佛家语:眼见菩提,身亦菩提;眼见弥勒,身亦弥勒。

    “你带他回来,比朕一天下去二十道王命还管用。”玄言露大拥抱住阿菡。“别称朕陛下,和王弟一样,就叫王姐,迟早也是称朕王姐。”

    “王姐,你力道不轻,你小心一点好不好,阿菡身子纤弱,禁不起你这种会要人命的拥抱。”玄貘呜哇哇的心疼。

    “朕就说,男大不中留。”言露睨娣,小心将失神的阿菡轻推回玄貘怀里。

    “阿菡,我就知道王姐力道吓人,你是哪里被捏疼碰痛了?”

    “王弟,朕没捏她,倒想踹你两脚。”

    花不离抬眼,就待言露吩咐。他手再度被言露握上,仍恭谨着,没有僭越,人前,绝不逾越,臣是臣,君是君。

    “王姐她以前还更恐怖,从小就拿一把大刀在我身前砍来砍去,把我阿菡。”叨叨絮絮说了一整堆。

    阿菡失神,是为玄言露的大拥抱,没有厌恶,也不是欢快,那样外人的拥抱,竟让她好生感动、好生温暖。除了近来习惯玄貘的大拥抱外,阿娘或者妹妹,曾给过她这样拥抱吗?她想不起来,也记不得。

    “王姐讨厌,把你吓傻。”

    阿菡恍失的眸,渐聚光采。

    “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王弟倒是玄玥第一人。”言露手心底下震动,她拉拖不放,撩起鹅黄垂幔,移往更内舱房,把厅堂留给玄貘和阿菡。

    “你王姐,并不讨厌。”或许,她真不再厌恶生人近身。

    “那你喜欢我的家人啰。”

    阿菡点头。

    “还有王父、王母、悯恩王妹,他们的拥抱,可能还会让你晕头转向。”

    “都是亲人的关心。”阿菡略懂,那大拥抱是亲人关怀转成,才会那样真实动人,温暖得让人想再多抱几下。“你的家人,很不一样。”

    “玄玥王家,很怪。”笑脸灿烂。

    “所以,也养出你这怪性情。”阿菡顺口,情不自禁吻了他面颊。“永远笑容满面,没半点王族中人的架势。”

    “你”他瞠目结舌。

    “有这么大惊小敝?”阿菡瞅笑。

    “当然啊,你愈来愈肯主动吻我。”

    “你不喜欢?”

    “喜欢我喜欢,还爱得不得了。”

    画舫外头,喧腾四起。

    扫兴,又吵去他和阿菡独处的美好氛围。

    “怎么一回事?”玄貘问,拉她出了舱房。

    “不离大人突然跳入河里?”

    全都挤到画舫前的甲板来。

    “好端端的干嘛往运河里跳?该是不小心落水的吧?”玄貘说。

    他狐疑望眼姐姐。玄玥陛下真了得,能让那不可小觑的花不离,听凭差使外,还冒着被打入大牢的危险,跳入沧琅运河。

    “不是落水,他是在运河里游水。”武三哇叫。

    玄貘睨瞪他一眼,这回,王姐难下台。武三大呆,不会就当没看见,省得不离有牢饭吃。就算他多么想和阿菡再来一次水中共游,也绝不会挑贯连西京应铎、东都花潋的这沧琅运河。

    “让他再游一阵,便要破浪海军把他架上花潋城,打入大牢一个月。”言露懒懒语调,绝不宽贷。

    君令如山,铁面无情。

    玄言露深知百姓喜水近水,当年,为了沧琅运河繁忙船运的安全便利,她颁下王命,严禁臣民在这沧琅河里游水嬉闹,轻者打入大牢三天,重者则禁押整个月。

    “王姐,不离是落水,你罚得不公。”玄貘为不离请命。

    “朕令已出,容不得说项。”

    “不愧为玄玥陛下。”阿菡佩服,她终于轻轻低首。“赏罚分明,王子犯罪与庶民等同,乃是治国根本。”

    言露望来,这女子亦殊奇。获妲己、得无艳那一套,玄言露向来不信,倒是要懂得珍惜这女子灵明心性的人,才有幸见识她天赋光华。

    “那你让不离将功抵罪,若非不离暗处帮忙,斩杀黄麟一事,黄屿怎会轻易罢休。”

    阿菡料算过黄麟爪牙不肯善罢干休,她夜夜戒备、晚晚防守,却老在临睡前,被玄貘逗得防卫尽失,还糊里糊涂睡去。

    虽知玄貘眠浅,她却贪睡、嗜睡,偎入他胸膛,便是心安。

    原来就是河里男子暗中协助,那晚海上浴血,被她掀杀去主子,黄麟爪牙竟未再来犯,不多时,碧眸楼船旁还有另艘船只出现。

    “这事,朕心底有数。”

    “那怎能还罚得这么重?打入大牢一个月咧。”玄貘翻白眼。

    “那你和不离一人一半,各十五天。”言露启口,说得轻松。

    “武三,你去替不离,我得陪阿菡。”

    “是的,主子。”这事当由武三。能替主子受罪,他还觉光荣。

    “王弟,你当朕戏言,讨价还价?”

    “王姐,别气,别气嘛。”玄貘已经顺沿怒毛走势,玩心一起,再激得玄言露更怒发冲冠。“我是舍不得不离,但你就舍得吗?”

    玄言露眼眉扬睇,未失笑颜,却焰火吞人。

    “陛下,貘貘是让已销魂迷坏脑子。”阿菡拖拉玄貘,两足云围雾绕,往垂落的纱幔那儿旋入。

    那是东霖人口中传说的御风飞行,玄言露险些瞠目结舌。

    “禀告陛下,说不得。”武大低首禀言。

    “确是说不得。”错愕尽退,言露眸眼望随那河里蛟龙。“来人,传令下去,等不离离水,就让他来见朕。”

    “陛下,不怪武三失言?”

    玄言露挥退其余人等,此刻,她心里、眼里就是不离一人。

    河里那人,侧身投来灼热目光。

    阿菡撩起垂幔薄纱,远望外头,满天彩霞,河水潋滟,美不胜收,究比不上那两双眼神,纠缠出的倾天巨浪。

    这异国他乡,比那东霖还亲,阿菡她人亲土也亲。

    “待会,你得跟我说说花不离和你王姐的故事。”阿菡望也不望不入眼的思绪,尽消散。

    “有这么好兴致,嚼他们舌根。”

    “有啊,他们两人不比寻常。”

    “管他们两个寻不寻常,要说他们,不如来谈谈我们俩,还有婚事。”他偎过头来,撒娇。

    “貘貘,你挡住我,还有小声点,别破坏他们。”阿菡根本就没听清楚他咕哝过些什么。

    他的第二次求亲,再度无疾而终。

    连个影儿都没有。

    “国主、国母”声音响遍花潋王城回廊。

    “唉哟。”撞了两身子手臂,差点脱臼,还大字形仆倒灰白石砌出的甬道。“你、你、你已进宫数年,怎么宫里规矩全忘,有什么事好大声嚷嚷的?小鲍主还没醒,让你这么一吵,小鲍主哪还有好睡眠。”

    才黄昏,不到宫门紧闭时间,但由这望去的左侧映水楼,窗门紧闭,断无人声。

    一高一矮的男仆从起身,拍拍衣衫灰尘。

    “不,不是,小的没忘,破浪军来禀,由黄戍卫兵那刚传来消息,貘殿下、貘殿下回来了,还有陛下,画舫已停泊外城,正驱使腾云排车入内城。”上气接不去下气,还喘着,满头大汗。

    “国主、国母”还没听完,矮胖个头便拔腿奔去。

    “还不晓得是谁忘了宫里规矩。”高瘦个儿也赶忙狂奔。“国主、国母”

    “貘殿下,回来了。”

    一声叠一声,飘散。

    这偌大王宫,撞碰声四起。

    画舫临津,泊靠花潋外城。

    西南向的沧琅运河和西北向的沧溟运河在此交会,坊市云集,外人不绝,好不繁荣热闹。

    延往内城的宽阔大道,人车分行,极有便利运输考量,分为三线,左为人行,中为马车,右为腾云排车。

    “参见陛下、貘殿下。”一群工匠赶忙放下手边物事,颔首福身。

    阿菡发现玄玥并不时兴叩头跪身伏拜君主的礼仪,最多是,低首福身以表敬重。

    “免。”言露启口。

    玄玥陛下重海、重商、重工艺发展,除了朝会大事,更常在工艺部的八大司署内出入,召见以蓝染司为首的八位司长议事。

    “这就是莞泠儿那时说的腾云排车,利用外城和内城坡道落差,制车滑行。”很久前,莞泠同玄貘提过的计画。“她不愧是玄玥一等一的工匠。”

    玄玥境内三分之二强山谷丘陵,可利用高低落差,驱使排车。

    “有一段时日没见到她,等芙茜盛会,留她在花潋多待些时日。这腾云排车,初时,还得用人力拖拉,花了好几年才进展成现在利用高低落差。”

    堡匠听得感动莫名,心服口服陛下的用心治国,连排车原理都明了。

    哪还管陛下是男是女,能使国家政治清明、百姓丰衣足食,便是好君主、好陛下,玄玥真有福气,女主执政,富裕祥和。

    “阿菡,你就让貘王弟好好招待,试试这排车。”玄言露话毕,被搀扶上一旁王家马车,马蹄扬尘,后有黄戍卫军护驾。

    “言露姐姐,俊美非凡。”愈来愈喜欢玄玥,是先喜欢上这里的人,才喜欢这个国家。

    “她是担心不离,猴急得跟什么似的,就说别罚了,最后心疼的,还不就她自己。不离打入大牢一个月,她也得在花潋城待一个月,这下子,应铎花潋必是轻舟传书、快马通信。”

    玄玥政务多移往西京应铎办理。

    花潋王城尚黄,戍守东都军士皆衣黄,是以称这支近万兵将为黄戍卫军。

    “她是君,君令比山,驷马难追。”阿菡眼里所见、心里所知的玄玥,倒不同东霖皇城,尽是些下三烂的勾当。“陛下终是陛下。”

    “所以,没那性子就别坐那位子。”幸好,玄貘有选择机会,并非身不由己。

    “当真?”阿菡挑眉,哪瞒得了,他的英伟灼烁,他的气度昂藏,他的论理通透,就无意承继大统罢了。“你不是被迫,而是自愿。”

    “我不求天下人皆懂。”玄貘捧起她一双手。“有你懂我,即可。”

    “你们玄玥王家还真特别。”阿菡冷淡性情,逐渐消融。

    说到底,她是嫌恶人心暗地里的无耻下流,才凝寒一身,寡情寡性,嘲讽乖僻。丽京城的夜晚比白天还罪戾,偏巧那些精明算计,全让她御风来去,撞见了。

    瞅见至恶至邪勾搭,阿菡没依恃道法耍尽心机玩弄权谋,就紧紧掩闭远穗楼宫门。她不屑和那些人在同一条乌臭河里,载浮载沈,若说妖,若说孽,那些衣冠里的禽兽,比不过随便一只阿猫阿狗。

    “等你见过我王父王母,你可能会说不出半句话来,保证笑到你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牵扶阿菡葇荑,启开腾云排车侧门,工匠抽开抵住车轮的横木。

    咻呼

    排车依循木制轨道滑移,全是藉由斜坡的下滑力。

    “这莞泠儿还真了得。”

    “谁是莞泠儿?”

    玄貘从没提过这名字,并非玄玥王族,那么,莞泠儿是谁?

    是在意,也是关心,阿菡将他说过的话,全放上心头。

    “自然有机会见面,她人应在东南列屿,正玩着她的泥巴。”每回,出海归返,总习惯去东南列屿探探莞泠儿。

    他紧凛笑容,陷入沉思。

    莞泠儿与他同龄,是该出嫁的年纪。

    上回,见莞泠儿,才十七岁,莞泠儿送他出海,应铎港外依依不舍,她的话嗡嗡来去,他左耳进右耳出,那时,玄貘还无法体会,直到有了阿菡,他猛地,心惊悸,先得去探访莞泠儿,才能让阿菡与她见面。

    尽可能不辜负任何厚情盛意。

    侧瞄玄貘眼眉,出神的他,显得有些遥远,阿菡攀紧他颈子。

    玄貘斜下头,唇角上扬,轻轻吻她颊面。

    他是怎么了?阿菡无来由的心思,莫非莞泠儿。

    咻呼

    包换了几次轨道,他们一路滑进花潋宫城。

    排车终点处,阿菡仰头,灰白色宫城耸立在百尺高的平台上。

    这时,改换乘人力拖拉的缆车。顺沿垂直宫墙,架置轨道。她落坐仅容一人的车厢,背抵宫墙,远眺玄玥外海,角度极佳。

    排车、马车、百姓、坊币、船舟、运河全都在阿菡脚下。

    居高临远,登顶而小天下,莫怪乎古籍墨渍:山河多娇,古来英雄竞折腰。

    山河再多娇娜,仍引不起阿菡坐拥天下的野心,锦绣山河是拿来欣赏的,而非呕心沥血争夺,她心性始终如此。

    否则,道法随身,叱阎罗足挡千军,纵不取东霖、北鹰、西极或南苗,海外广袤,岂无她一席之地。

    “国主、国母”

    “夫君,这男仆女侍愈来愈不像话,他们到底把花潋王宫当成了什么,还大声嚷嚷不停。”那仰躺美颜,杏眼怒瞟,坏了她袅袅香气薰蒸的好兴致。

    “国主、国母,幽荷这就去看看。”花潋王宫内,四大荷字女侍之一,碎步转出养心殿。

    “萱儿爱妻,放松心情,免得额面多了条皱纹。”玄彻旻温文儒雅,笑容爽朗。

    打从五年前退位为国主,他整日琐事消磨,或与妻吟诗作对,或与妻养花莳草,或与妻射御对阵,或与妻纵论海外,说更明白些,他全部时间都围绕爱妻打转,玄彻旻很难想像会有厌倦的一天。

    这日子,正是玄彻旻奢望,幸有言露王儿成就。

    此刻,玄彻旻手里捧拿白玉碧盘,调匀珍珠粉薏仁粉伏苓粉雪翎鸡蛋白和混的养颜面膜,一杓杓涂敷爱妻颊面。

    “国主、国母”一高一矮男仆,跟随幽荷之后,喘不上另口气,低首福身。

    “小声些。”幽荷回头使眼色。

    “有事没事都得等我敷罢这白颜美面的葯方子。”那卧躺娇躯,火气不小。

    “萱儿爱妻。”彻旻让她这噘唇嘟鼻样儿给惹笑。

    “回、回国母,是是”结结巴巴。

    “还是咧,你当我话是在放风。”萱儿硬拗,岔气地咳、咳“萱儿,这敷面不涂,省得弄皱你光滑脸蛋。”玄彻旻隐忍笑意,若不是他在场,萱儿那放风应该会更白话地被说成放屁。

    “夫君,人家不依,你糗我。”萱儿吐舌,眼鼻全挤在一起,都三十好几,还俨然是副小女儿神态。

    夫君爱宠,怜宠得没天没理。

    “我没糗你,绝对没有。”玄彻旻拿巾子擦去她额颊敷面。

    “禀国主,是貘殿下回来。”那瘦高男仆,咽了口水,气顺。

    “貘儿,貘儿回来。”她是听错吗?巧盼狐疑。

    “你没听错。”多年夫妻,深谙她一行一止后的思考。

    “这个没心没肝没肺的小东西,终于肯回来见他王母。”满嘴啐骂,急得跳起身,撞了夫君一身。

    “别急,别急,萱儿。”儒雅脸庞没半点愠怒。萱儿的鲁莽,萱儿直爽,那是家常便饭,玄彻旻一迷恋,就是几十年。

    “王母、王父。”养心殿口传来宏亮声音。

    “你这没心没肝没肺的小东西,盼得你王母我肝肠寸断。”萱儿奔往屏门,完全没注意筒裙缠脚。

    玄彻旻冷汗直流,飞身纵去,和玄貘扑身过来的身形,眶碰撞了两身骨,摊落,两父子同时抬头。

    “王母”

    “萱儿”

    眼慌心乱,父子俩再施轻功,瞠目萱儿腾飞的娇躯。

    来不及了,为免碰撞,赶忙旋过身子,各飞转养心殿堂另一边去。

    萱儿没有四脚朝天摔跌,她稳稳落入阿菡怀里。

    阿菡两足围云聚雾,身形灵巧往那飞来女子去。

    养心殿上一干男仆女侍全看傻愣,提心吊胆,还好是貘殿下旁的少女,轻功了得,没让国母摔得整身淤青。

    一干人等皆当她的御风飞行是上层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