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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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嬷嬷?”那中年妇女才跨出门槛,夏侯猛马上奔向前去询问。

    她抬起的眼神,有着怨怼、责备、伤心和浓烈的不解与不满。“小姐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姑爷为何还要与她争吵?甚至害得她不慎不慎”底下的话终因呜咽而泣不成声。

    “我的天啊!”夏侯猛挺拔的身躯晃了两下,差点跌倒。

    “迎桐现在怎么样了?”代已说不出话来的夏侯猛发问的人是首次进入遥殿的森映博。

    “森议郎,”詹嬷嬷拚命擦拭依然奔流不止的泪水,挣扎出口说:“请容老身拜谢,谢议郎对小姐的救救命之”

    “詹嬷嬷,”森映博慌忙矮身扶起还没完全跪下的她。“你这是干什么?你照顾迎桐那么多年,我都尚未正式谢你,怎么还能反过来让你谢我,快快请起。”“议郎,议郎,若非你及时抱起我们小姐,火速送回殿中,一路滚到梯底的她,必然已经跟着跟着她肚里那可怜的胎儿”

    “胎儿”两个字惊醒夏侯猛,令他马上追问道:“詹嬷嬷,那孩子迎桐和我的孩子怎么”

    “夏侯猛!”森映博陡然回身揪住他领口的动作,霎时打断了夏侯猛所有的关切。“你关心的只有孩子吗?在迎桐连下十几级台阶时,你为什么不抢身救她?

    反而楞在玉堂前,呆若木鸡?在那之前,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竟让她在失足跌下阶梯时,即使痛彻心肺,也不肯出声求救?”

    句句问题均击中夏侯猛要害,,但懊梅的心意又如何凭借三言两语讲清?

    “放开我”夏侯猛只得用力推开他,朝他发泄满腔的沉郁懊恼。“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手。”

    “姑爷,”詹嬷嬷看不下去了。“若非森议郎插手帮忙,现在你失去的,可就不只是孩子而已。”

    原来他们真的没有保住那个孩子!夏侯猛第一个反应便想冲入房内,却被森映博给拦住。

    “放肆!”

    “放肆?”森映博冷笑道:“那你现在又想干什么?”

    “当然是进去探望我的妻子,”他还特地强调了“我的”两字。“怎么,连这你都想干涉?凭什么?”

    “凭你自己一手摧毁了对我的承诺,你还记得在比武结束时,你曾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会好好爱护迎桐,结果呢?难道那就是你所谓的‘爱护’方式?”

    森映博指向房门咆哮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揭发自己落败的真相,说什么也不该将迎桐让给你!”

    “不准你叫我妻子的闺名,否则”“不要再吵了,”詹嬷嬷忍不住上前阻道:“小姐刚才小产,需要休息,我求求你们就不要再吵了。”

    夏侯猛刚想要再说些什么,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身材圆滚的侍女,对着詹嬷嬷说:“嬷嬷,小姐说地想喝点热汤,要我们去准备。”完全不看她原本极为仰慕的夏侯猛,显然也对他极不以为然。

    “是吗?会想要吃东西就还好,那我们快去准”

    “还有”

    “还有什么?彩娃,你什么时候讲话开始变得会吞吞吐吐起来?”

    尽管挨了骂,彩娃仍迟疑了半晌,才传达了迎桐的话说:“还有小姐吩咐让森议郎留下来。”

    “什么?!”夏侯猛暴怒的吼道。

    吓得彩娃必须先后退一步,才得以接下去说:“并请姑爷先进房里去。”

    夏侯猛随即在狠狠瞪了森映博一眼以后,进房去并反手将门给关上。

    令他惊诧的是,迎桐已坐起身,正朝他转过头来,虽然脸色苍白,右颊微肿,额头上甚至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却仍然无损于她长发掩映下的惊人美貌。

    “怎么不躺着?来,我扶你”夏侯猛心绪慌乱,只得藉喋喋不休的话语和动个不停的手势来分散心思,但伸出去的手却被迎桐轻轻格开。

    “你也坐下来,好吗?我没什么力气抬头看你呢。”

    她的声调平板,虽嗅不出一丝苦涩,却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夏侯猛只得收回手来,轻轻落座。“迎桐,我”

    “你玩过秋千吗?”迎桐却再度打断他问道,然后径自接下去说:“小时候,父亲曾为我扎过一座两架的秋千,是可以让两个人一起玩的,我每每爱叫嬷嬷的女儿陪我玩;我自幼爱伴,三位哥哥偏偏与我玩不在一块儿,所以连荡秋鞑时,我都想拉住另一架秋千上的人的手,结果也就可想而知;”她轻轻摇头,微微苦笑,自嘲的说:“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座秋千让我和玩伴看起来相近,感觉起来相亲,其实却永远碰不在一块儿,永远不会有交集。”

    夏侯猛浑身一震,似乎猜到她接下来就要说什么了。

    果然她直视着他,眼中一片森寂的说:“镇潭将军,你我便像秋千上的两人,外人看起来很近,其实相隔遥远。”

    “迎桐,你听我说,今天傍晚在玉堂那里,我”

    “不,我已经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也不会再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了。”

    “迎桐,不要这样,”他忍不住起身握住了她的手道:“请你不要这样,失去孩子,难过伤心的,绝不止你一人。”

    “是吗?”她没有甩开他的手,但冰冷的十指却更令他心寒。“你不是说除非‘以眼还眼,以眼还眼。’否则你绝不甘心于宽宥我父,也不足以告慰你母

    不,我应该称呼她为婆婆;也不足以告慰婆婆在天之灵。”

    “不!”这次是夏侯猛自己松开了她的手,直起身来频频摇头道:“不!你不可能是故意的,绝对不可能!”

    但迎桐却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有想到议郎会正好到玉堂来,不然两命偿一命,应该也够抵你丧母之恸了吧。”

    “迎桐!”这绝非她的肺腑之言,这绝非他所深爱的桑迎桐会说出的话。

    “所有婆婆当年受的罪、挨的苦,我已经都体会到,也都承受了,这样你是否可以放过我无辜的元菟郡百姓?我跟你说过,城是我两位亲生哥哥的,明日天亮后,我自会另外请人到凉州去寻找他们;但我却属于你,上一代的债,如果你觉得我用的法子仍偿抵不够的话,也可以继续在精神上折磨我,不过,”她双眼如冰的盯住他,一字一句的说:“从今以后,你却休想再碰我。”

    “迎桐”千言万语,全数梗在喉内,找不到一处宣泄的出口。

    “子夜将近,我还另有军机要务,想找森议郎详谈,你请回飞阁吧,我想小霜她一定还在等着你,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算受够了委屈,”只有到这个时候,迎桐的声音才略现颤抖。“往后还请你善待她,就算你想纳她为正室,我也可以退让。”

    夏侯猛高大的身躯剧烈摇晃了一下,迎桐,这个他深深折服爱恋的女子,对他果真已哀莫大于心死?

    正在为马儿配鞍的小霜,一转身便被一个硕长的身影吓到。

    “是你啊,森议郎,三更半夜的,你不在房里睡觉,到马厩来做什么?”

    森映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小霜姑娘。”

    “你!”小霜睁大了眼睛怪叫道。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你那拙劣的男装打扮,骗得过任何明眼人吧。”

    “拙劣?”难得见到森映博活泼一面的小霜,不禁也忘了掩饰,马上双手扠腰道:“哪里拙劣了?这里又有多少明眼人?”

    “这个样子啊,”森映博指一指她娇态尽现的模样,冷眼旁观说:“活脱脱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谁会看不出来?大凡男人都看得出来;看不出来的,大概只有一池三山园里那些嬷嬷和侍女吧,老的把你当成儿孙疼,小的则把你看成俊扮儿爱,你之所以一直没被揭穿,还不是因为大半时间,你都只待在飞阁里罢了。”

    “哦?”小霿仍然不服气的挑衅:“那你又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展现你的后见之明,没有一早就跑去向桑迎桐告密?”

    “请问我为何要做那种会令她伤心的事?”

    小霜环起双臂来,斜睨着他,似笑非笑的说:“我发现你真的很爱桑迎桐。”

    “所以你当初真不该帮夏侯猛的。”森映博等于承认了她说的不错。“我不得不帮他,理由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表情立即从挑衅一转而为黯然。

    “你还真是帮了‘大’忙。”

    “你不必讽刺我,桑迎桐真要怪的话,就去怪她那狼心狗肺的父亲吧。”

    “她父亲确实无情无义,不过”森映博眼中的冷厉一闪即逝,口气又马上变回调侃。“在我看来,你的演技似乎也比装扮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意思?”

    “你其实并没有如外表所显现出来的那么讨厌迎桐,是不是?”

    “你知道吗?”小霜在看了他一会儿后才说:“我最讨厌的,其实是像你这种徒具心意,却缺乏行动的人;至于桑迎桐不,”她摇了摇头。“我不讨厌她,因为讨厌她,也不能令潭哥改变心意,况且在知道她昨晚所发生的事情后,我就更没有办法讨厌或排斥她了,假如我知道”

    “知道什么?假如知道当时方壶山上并不只你们两人在,假如知道她之前已过去想摘一些梅子吃的话,你就不会在那里朝夏侯猛大吼大叫?”

    “不,我知道的,是你永远也猜不到的事。”小霜白了他一眼说。

    “你在打什么哑谜?”

    “是有关昨天下午他们送到飞阁去的窝窝头啦!”小霜朝越听越迷糊的森映博挥挥手,然后说:“算了,算了,再说下去你也不懂,反正我就要走了。”

    “你要走?”森映博有些惊讶的问道:“一个人吗?”

    “怎么样?愿不愿意送我一程?”说着她便已跃上马去。

    “听说你来的时候,曾遇到窦伟长,那你走的时候,由我护送一程,倒也算是有头有尾,行!我就送你一程,帮你牵牵马。”小霜趴在马背上,扬起眉毛问帮她牵马的森映博说:“我发现你‘听说’的事情还真不少,那你知不知道桑迎桐究竟跟潭哥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昨晚深夜他回飞阁去时,只跟我说方壶山上的事,桑迎桐全知道了,还说她不慎流产,然后就闭口不语,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你就因为他不理你,才气得打算一走了之?”

    “我走是因为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所有的事情既然都已经揭发,潭哥总会有他自己的决定。”

    “只负责搧风点火,不负责面对结果。”森映博取笑道。

    “喂,你说话客气一点,什么搧风、点火的,掀起所有风波的人,可是桑迎桐,况且现在的她,一定愈发我儿犹怜,此刻跟她比呀,我太吃亏了,你们男人总是同情弱者,我还不如趁早回家去等潭哥。”

    “你确定自己会赢?”森映博抬头看她一眼。

    “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多加把劲了,当初那个窦伟长说不定就是因为感动于你对桑迎桐的一往情深,才提早弃权,主动退出的;不过就算你争取不到第二次机会,我也相信潭哥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因为迎桐要他别再辜负你?”接下来,森映博便把他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有关于小霜的部分转述给她听。

    听完之后,小霜曾愣了那么一下,然后才说:“不,是因为潭哥与曹公有约。”

    森映博的神情蓦然转为冷硬。“只要有我在,曹贼便休想染指元菟!”

    闲聊的融洽气氛,马上被对立的肃杀所取代,小霜拉过缰绳来说:“森公子,送到此地即可,如果你坚持留在此地,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怎么?你也想助纣为虐?”

    “有镇潭将军在,曹军何需如元菟那般可怜,居然得靠迎桐一介女流挺身而出;”小霜昂然笑道:“不过巾帼不让须眉,倒也给了我不小的冲击与启发,森公子,但我个人觉得若为元菟郡长治久安打算,你似乎应该更进一步的劝劝迎桐,促她做出更有智能的决定来。”

    “我相信迎桐自有其胆识及能力,毕竟元菟郡归她治理已近半年。”

    小霜偏着头想了一想“也许是吧,她从小就”底下便不再说,也不再给森映博发问的机会。“森公子,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胯下的马已发出不耐的嘶鸣声。

    “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你那用来害得我落败,导致今日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小霜嫣然一笑道:“额外加赛一场,最后胜利的人,也未必见得就一定是你啊,森公子,不过我还是让你明白好了,是雪花。”

    “雪花?”

    “是呀,隔空弹指是我的独门功夫,而雪弹一弹即散,原本就是恶作剧时最好的玩意儿。”

    “你如此刁钻,真不晓得夏侯猛这些年来,是怎么忍受你的。”森映博在恍然以后,摇头苦笑道。

    “你不晓得我有个外号,就叫‘刁小姐’吗?去吧,森映博,谢谢你送我一程,不过你该待的地方,似乎应是迎桐的身侧,对不?”

    目送她玲珑的身影随着马蹄声远去,森映博自问:是吗?然则迎桐真正期盼留在她身旁的人,可也是我?

    “你不留他?”发现迎桐一人站在仙人承露台上,因而飞奔上来,却依循她的视线,发现她的目光焦点是什么时,森映博随即惊问。经过十五日的调养,迎桐身体已几乎完全复原,连额头上的那道伤痕所结的疤,也已经脱落,恢复一片光洁柔滑,不明内情的人,绝对想象不到半个月前,迎桐才遭受了一场什么样的劫难。

    东北的春夏之交,不见酷热,单具暖意,特地穿上葱根绿丝绸夏衣的迎桐摇了摇头说:“他原本就没有久留此地的打算。”

    森映博知道这十五天以来,夏侯猛日日到遥殿的寝居内去探视迎桐,而她虽然没有让他吃闭门羹,却也坚持流产当日的决定,不再容许他碰她一下,就连他想帮她更衣、喂她喝汤或甚至是换葯疗伤,均遭她一口回绝。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侯猛还能待到今日,森映博已大感意外,更何况在后来的八天里,迎桐日日都撑持着身子,要詹嬷嬷扶她到外厅去与王明或他商议军机战务,席间自然更不允许夏侯猛参与。

    也就是在这之前的八日,让森映博讶于迎桐对兵法的熟习程度,实在不下于一般的将领,论起以往诸雄间大大小小的攻守战役,更是如数家珍,虽然并未能够直接领军上阵,但凭她的智力与常识,做为一位将军身后的幕僚军师,却绰绰有余。

    如果今日她身为男儿,元菟郡也不必招什么姑爷来捍卫城池了。

    而这些,森映博相信其实一直都守在门外的夏侯猛的感想、结论及看法,几乎也都会与他的所见相同。

    “也不送他?”森映博再问。

    “我们不是一起在此高台上遥送他了。”迎桐照样冷静的答道。

    但森映博略一寻思,即顿感不安,为什么?俯视下头的夏侯猛,虽然相隔一段距离,却彷佛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对迎桐的难舍和对自己的妒恨!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森映博突然全都明白了。

    “你知道他今日要走。”

    “是他知道以前我每日卯时,必上仙人承露台来焚香祈福,后来是因为”她猛然打住,但微微泛红的面颊仍让森映博马上猜到她没有说出口的部分,即是在他们夫妻恩爱期间,迎桐已难得那么早起。

    “而你也的确知道我每日此时,定会经过此台下方。”森映博接续了方才的话题。

    这回迎桐可就没有出声回答了。

    “你亦清楚我若见到只有你一人在这上头,必会上来,而夏侯猛当然也就会看到我们在一起了;迎桐,你可真会利用我。”

    “议郎,我”迎桐首度转头看他,想要致歉。

    森映博却阻止她道:“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明说,那样我还能表演得更加逼真。”

    迎桐还来不及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解下自己的披风,往她肩上一围道:

    “虽然已届春末,但清晨的寒意仍浓,你又才刚大病初愈,披上这个,暖和一些。”

    虽然滚落石阶那一天,蒙他搭救,曾让他抱回遥殿去,但那时毕竟属于特殊情况,不像这时,森映博首度对她展现亲昵,不禁让迎桐又惊又急,慌忙就想挣脱后退。

    “你若不肯配合,要如何达到气走夏侯猛的目的?”

    迎桐闻之一呆,便只顾着抬头用眼神相询,而忘了继续与他拉开距离。

    “这样就对了,”森映博依然轻拢着她,却也没忘了留意周遭的动静“马蹄声是不是既急且乱?将主子的心情显露无遗。”

    面对他胸膛的迎桐咬紧下唇,直忍到马蹄声走远了,听不见了,泪水才夺眶而出,滚滚滑下她凄美的脸庞。

    “太倔强了啊,迎桐,什么‘两命偿一命’,在玉堂前的摔倒,根本就是个意外。还有,你真舍得把夏侯夫人之位,让给小霜姑娘?真割舍得下的话,之前也就不会说出你永远都属于他,这自相矛盾的话来了,为什么?迎桐,你分明爱他至深,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逼走他?”

    “因为他爱的并不是我,他并不爱我,难道你还不明白?”

    “苦不爱你,早在十五天前,他就可以幸灾乐祸的扬长而去,又何必多留了十五日。”

    “名满天下的镇潭将军,心中总还有些残存的怜悯之心吧,但我怎么可以凭仗他的同情?又怎能允许自己接受他的补偿?在决定举办比武招亲时,我原本已经决定斩断所有对情丝缠绕的奢望,后来沉潭以他的别具居心,让愚蠢的我一度误信了世间仍存在着所谓的幸运,如今才知一切不过都只是他的狠心与我的痴情所交织出来的假象而已。”

    “那小霜姑娘呢?如果他爱的真是小霜姑娘,为什么没在她离开元菟之际,就匆匆跟上?难道夏侯猛就不怕惹恼了他那位青梅竹马?”

    “既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异常深厚,她对沉潭的爱甚至深到愿意委屈自己,容许他为了复仇,娶我为妻的地步,现在又怎会在乎多等上十五日?你说面对这样的‘情敌’,我怎么忍心再横刀夺爱?又怎么会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如此善良、如此体谅又如此深情,”森映博轻抚着她仅以一方与衣服同色的丝巾束起的长发说:“是注定也要尝尽苦头的呀,迎桐。”

    “也”?他是把自己拿去跟谁模拟了?迎桐心中虽然浮现这个疑问,却不敢真的宣之于口相询,怕就怕他会说出她所承受不住也回报不起的答案。

    “现在遥遥相送,他日是否也不肯亲近相迎?”

    “他日相迎?”迎桐抽离他的护持,脸上突现刚毅说:“应该说是短兵相接吧,那自然是要面对面迎战了,无论是他,或是曹贼,都休想要我不战而降!”

    “好!”森映博朗声答应:“我就留下来与你并肩作”

    战字未及出口,已被另一个声音所打断。“议郎,你有急函。”

    “哪里来的?”森映博问道。“荆州。”王明一边说,一边奉上信函。

    “无妨。”森映博一边拆信,一边挽留原欲举步离开,让他独自看信的迎桐和王明。“只是我兄长捎来的家书。”

    他果然很快就将信读完,并面露喜色道:“迎桐,好消息,我兄长已应允带五千人马过来襄助你我守城。”

    “当真?”王明喜出望外的率先反应。

    “嗯,”森映博重重的点头。“不过从荆州前来元菟,路途遥远,又必须穿越曹贼掌控的北方各州,我想我最好还是下去接应他一下,毕竟这些年来,我穿梭于全国各地,颇知一些僻静小径。”

    “可是我正想拜托你到凉州去为我”迎桐既喜且忧的说。

    “为你寻找两位自幼失散的同母兄长,是不?相信我,我已请人代为打探他们的下落,相信你很快就能得到他们的消息,说不定等我与兄长抵元菟郡时,他们也就会与你重逢了。”

    迎桐听得“耳不暇给”正想更进一步的追问清楚,但森映博却已一马当先的奔下仙人承露台去,好像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即出城去接应他的兄长。

    “我会随时捎音讯回来。”是他隐没于往下的石阶前,所拋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迎桐收回的视线则马上又下意识的投向夏侯猛远去的方向:沉潭,你我下次再见,当真便要在战场上干戈相向?

    我这么爱你,沉潭,这么爱你,你我怎么会是敌人?

    “小姐,”十天之后,王明对正从护城墙上拾阶而下的迎桐说:“森议郎有信来。”

    已经独撑了十日守城重责的迎桐,一边摘下例常用貂尾为饰的“武冠”一边难掩疲惫中之松懈道:“快拆来看看。”王明马上遵她所言,将信拆开递上。

    除了迎桐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两张信笺与另一张类似告示的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只晓得在看完信后,迎桐马上把信折好往腰间佩带一塞说:“王明,叫他们帮我备马,挑两匹脚程最快、体力最好的,还有要詹嬷嬷以最快的速度,让厨房为我备妥五日的干粮,连同简便的衣物和银两,全扎成包袱,我要赶路。”

    “赶路?小姐,”王明急急忙忙的追上。“你要到哪里去?”

    “许县的镇潭将军府。”

    王明闻言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主上与下属之分了,马上失声叫道:“你疯了?!到许县去干什么?”

    “向曹贼要回我的丈夫夏侯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