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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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窗外天色蒙蒙亮,她才总算有了些微睡意,神智昏沉间,身边的男人忽地侧身翻过来,唇畔吐出呢喃的梦呓。

    “曼曼,我好想你”她震住,全身顿时僵硬。

    他不安地又动了动,又是一句沙哑的低语。“曼曼,你就是香雪,对吧?”

    她用力咬唇,连呼吸也暂时中断了,竖起耳朵聆听。

    他却不再说了,再次翻了个身,在梦里酣睡。

    她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流泪,泪水湿润了唇,舌尖尝到苦涩的咸味——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被当成了替代品。

    隔天,朱佑睿见香雪一早起来神色恹恹的,早饭都没吃几口,眉间颇有郁色,还以为她生病了,急着唤人请大夫,她连忙阻止,说自己没事。

    “那你怎么这么没精神呢?是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好?”他关怀地问。

    她摇摇头,淡淡一笑。

    “要不我们再去骑马吧?”他哄问她。

    她抬眸望他,见他为自己着急,不免感到歉疚,可要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笑,又提不起劲。

    “爷若有事就去忙您的吧!我自己待着就好。”

    这话说得怎么就令人听了心寒呢?朱佑睿皱眉,感觉自己一腔好意被泼了凉水,有些懊恼。

    这时庄园的管事娘子正好过来回事,见屋内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报告完后便机灵地笑道。

    “话说今日也巧了,正好是附近几个村子赶集的日子,虽说卖的都是些乡下人的吃食玩意儿,不比城里的富贵精致,但想必爷和夫人近日在庄子里待得也闷了,就当是瞧个新鲜热闹也好?”

    朱佑睿听了,没说什么,往香雪的方向望去。

    香雪正暗暗后悔自己不该无端耍任性,抬眸偷觑他,两人目光相撞,他看出她眼里的悔意,释怀一笑,放柔了嗓音。

    “既然如此,咱们就去瞧瞧吧!”

    “嗯。”她柔顺地颔首。

    两人分别换上衣裳,命人备了一辆不那么招摇的马车,带了几名随侍的家丁便出了庄园大门。

    马车慢慢地走过田野,扬起一片烟尘,谁也没注意到后头似有人影远远地跟着。

    不过两刻钟,一行人便来到了市集所在,朱佑睿亲自扶着香雪下车,牵了她的手逛市集。

    两人虽然都刻意换上了最朴素的装束,但男的俊、女的美,看着就有股优雅贵气,怎么也不像寻常的村姑莽汉,走在路上便不时引来好奇的注目。

    香雪察觉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有些困窘,小手便想挣脱大手,偏他握得很紧,一点都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你放开我。”她小小声地抗议。“别人都在看呢。”

    “要看让他们看去,又不会少了我们一根汗毛。”他满不在乎地道。

    但她可没他这般厚脸皮,脸蛋嫣红如盛开的芙蓉,更加美如天仙,朱佑睿见一旁走过的粗鲁汉子纷纷看傻了眼,忽地恼了,凌厉的眼刀砍过去,吓得那些纯朴的乡下人不敢再乱瞧。

    他这才满意了,微勾着唇,领着香雪这边逛逛、那边瞧瞧,买了串糖葫芦分着吃,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

    米粮油盐、腊肉腌菜,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这些小摊子上卖的东西,朱佑睿自然都是看不上眼的,可香雪倒是觉得津津有味,就连到了人家大娘摆的绣品摊子前,也要拿起几个荷包和帕子瞧瞧手艺。

    “这大娘绣的不及你十分之一。”朱佑睿悄悄跟她咬耳朵。“要是你肯把自己绣的拿出来卖,看这大娘还做不做得到生意?”

    香雪闻言,噗嗤一笑,不禁娇嗔地横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便令他眉宇染开了笑意,她见他笑得爽朗,芳心也跟着一跳,软绵绵地融成一团,顿时觉得自己这场闷气堵得好没来由。

    他把她当成是那位曼曼姑娘的替身,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了吗?她又何必如此执着地想不开,弄得自己郁郁不乐?

    何况无论他出自何意,他待自己是真的好,百般地温柔呵护,从小到大,又有谁这般疼宠过自己?

    罢了罢了,有些事不宜深究,有些情无须计较,她只要能这么守在他身边一辈子,便是无上的幸福。

    这么一想,香雪顿时心宽了,笑颜如花绽放,灿烂得教朱佑睿炫目。

    他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看出身旁的女子心情变好了,而她的好心情也感染了他,更加欢喜起来。

    两人携手在市集逛了一圈,没买几样东西,可心里都是装得满满的,直到日头逐渐转烈,朱佑睿怕香雪受不住热,这才提议打道回府。

    她点头同意,见他鼻头都沁出汗水,便掏出罗帕替他拭了拭。

    他抓住她的手,两人正脉脉相望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个摊贩不知因何事吵了起来,愈来愈多人围观,接着不晓得是谁先吆喝动了手,竟演变成打群架。

    这番打闹惊吓了周遭的妇孺,个个慌张地逃窜,而随侍着朱佑睿和香雪的家丁们连忙摆开阵势,将主子和这群人隔开。只是这混乱的局面来得太意外,一时之间这些家丁也控制不住,被硬挤过来的人流弄得有些狼狈,仓促之间不甚紧密的包围网便被挤散了。

    朱佑睿也顾不上那些正急着防堵人群的家丁,搂着香雪便匆匆往人少的方向离开,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挑着担子的庄稼汉,朱佑睿也没多注意,哪知对方眼中精光一现,逮着了时机便甩了扁担扑过来。

    香雪尖叫一声,朱佑睿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厉声喝叱。

    “你是谁?意欲为何?”

    “到九泉之下问我家王爷吧!”那人从绑腿里抽出一把亮晃晃的短刃,脸带杀气,狠狠地挥舞短刃。

    朱佑睿一面闪躲,一面喝问。“你家王爷是谁?干我何事?”

    “若不是你写信提醒那仇钺,王爷怎会功败垂成纳命来吧!”

    两个男人堪堪斗起来,香雪在一旁瞧着,忽地认出那人就是当初卖给自己辛香料的行商姜越。

    “姜越!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

    听她认出自己,姜越倒也不慌不忙,手上招数使得越发凌厉,招招拚命,竟是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巧扮成庄稼汉,在庄外守了十余日,好不容易等到郡王府的护卫护着宫中的贵人离开,而朱佑睿又仅仅只带着几名家丁出门。

    他既是安化王养的死士,就没想过独自苟活,如此天赐良机,岂可错过!

    饶是朱佑睿功夫不弱,可面对这样不惜豁出一条命的死士,也不免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香雪快走!”他怕自己护不住她,只急着催她离去。

    可她如何走得了?脚下稍稍迟疑,姜越便挥舞着短刀逼至身前,她骇得呆住,停在原地不动,朱佑睿急急过来相护,却不料这只是姜越的声东击西之计,正好在他臂膀上深深刺下一刀。

    “不要!”香雪惊呼,眼看姜越高举手臂又要再刺一刀,她不及思索,直觉便窜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来挡。

    刀刃入腹又拔出,瞬间鲜血狂喷。

    朱佑睿骇然瞠目,红着双眼狠狠踢了姜越一脚,接着一众家丁终于脱身赶过来,将他生擒捆绑起来。

    朱佑睿顾不得去管姜越,奔过去将香雪一把抱起,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痛得他全身发冷。

    “香雪,你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你忍着点,会没事的,没事的”

    他心慌意乱地安慰着她,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上了马车后,他立即掀开她的衣衫察看伤势,见那伤口又深又长,血流不止,双手骇得发颤,撕了衣袖替她包裹。

    “快去找大夫,快!”一声令下,马车便疾速奔驰起来。

    朱佑睿将香雪抱在怀里,尽量不让马车的颠簸弄痛她的伤口,可她脸色仍是苍白如雪,鬓边冷汗涔涔,眼神迷离恍惚。

    她强撑着残余的神智,努力睁开疲倦的眼。“睿”

    “你别说话!”他急急打断她。“省点力气,马上就到了。”

    来不及了。

    她忧伤地睇他,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些话再不说,怕是永远没机会说了。

    “睿,曼曼她是不是另一个我,我不知道,可我知道”

    她爱你的心,我一分也不会少。

    “其实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恋慕着你了。”她把握着最后的机会对他表白。

    “从你还没见过我以前,只是”只是当时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她只是个小爆女,他们之间的身分地位差距太远,她不敢表露。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太多,太不公平。

    “别说了,香雪,你歇会儿,歇会儿好吗?”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劝着她,俊眸灼痛发红。

    她努力对他微笑,若是她就这么死了,她希望他最后见到的是自己幸福的笑颜。

    她颤颤地扬起手,抚摸他冰凉的脸庞。“睿,如果五百年后,真有你说的那样男女平等的世间,但愿我能投生在那里,畅快肆意地活一遭,到那时候,我会让你真真正正地爱上我这个人”

    不再是谁的替身,不再是承别人的情,她要痛痛快快地做个不输给男人的好女人,和他平等地相爱。

    “睿,我们来生再见了。”

    来生再见!

    朱佑睿悚然屏息,一幕幕记忆倏地如烟花般在他脑海里爆炸,闪烁斑斓。

    这一刻,他脑子里那些破碎的记忆终于完全归位,他想起曼曼了,完完全全地想起她,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自己是如何在五百年后与她相知相恋。

    他想起来了。

    曼曼就是来生的香雪!她是香雪!

    可这番醒悟似乎来得太迟,他就要失去她了吗?

    朱佑睿看着怀里一点一滴失去生命力的女子,心痛得无法呼吸。“香雪,我对不起你。”

    早该对她好的,早该怜爱她、珍惜她,将她密密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若是他将她更放在心上一些,也不至于会让她替自己挨了这致命的一刀。

    他对不起她,是他害了她。

    “对不起,是我不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滴滴灼热的泪水落在香雪脸上,暖了她的心,她泪眼蒙眬地望着他,那么深、那么痴地望着他,彷佛意欲将他的形影烙入灵魂深处。

    “莫说对不起,今生能够爱上你,我无怨无悔。”

    他紧紧地拥抱她,湿润的脸颊与她相贴,直到她在他怀里断了气,香消玉殒,他仍不肯放开。

    “啊——”

    许久,撕心裂肺般的呼号方从马车里窜出,一声一声,穿越亘古的时空,成了永恒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