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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痛心疾首挥泪别(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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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外某处】

    “你怎么再面对二龙山的兄弟们……”鲁智深和杨志坐在军帐外的一片漆黑中,鲁智深不是问话的语气,但是,却打破了两人个喝闷酒的沉默。

    杨志并沒有将话头接过來,一仰脖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往事的一幕一幕都浮现在了杨志的脑海……在那峡谷里,二龙山兄弟们为了分担大哥们的危险,毫无犹豫地站了出來,用自己的身躯和性命遮挡了所有的要命的利刃,一个个倒在血泊里,依旧不悔……现在最不愿意回忆的,便是在那二龙山山寨前所发生的一切,一个个的兄弟倒在了自己带出來的精兵手里。

    杨志起初并不觉得自己做的选择在哪里有什么错,可是,就在他看着那五六个兄弟被残忍**残杀,直到看到山寨上哭号动地,他心里便突然生出一个声音來,是不是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是不是就该听任鲁智深的话,杀了这些人,劫了富贵上山去,可是,等到一切都在砍下头颅的那一刻结束了,饱受生死折磨的兄弟们,壮烈而去,杨志收束兵马,在二龙山兄弟们满是怀疑与不解的眼光中,无奈地“冷漠”而去。

    这一路向南的官路上,鲁智深和杨志小心翼翼地说起过他曾经的安排,早在鲁智深得到杨志的消息而离开山寨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鲁智深便安排了这样的一处杀招,本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是,时机往往是一纵即逝,鲁智深设想了很多会发生的情况,但是怎么都沒有想到阻碍他的却是杨志,现在,却已经落了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实在是让鲁智深骂又不是,不骂又不是。

    鲁智深瞧着杨志闷闷不快的模样,在他那迟暮的眼神里和僵硬的脸面上,到处都是苦闷的神色,鲁智深晓得杨志心里也不痛快,但是也正是这样的不快才让鲁智深又找回了杨志曾经忠义的模样。

    鲁智深叹了口气,换了一个话題:“此后,什么打算,”

    杨志叹了口气,道:“平平安安能到达东京汴梁,一切就都好说了,”

    鲁智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洒家我呢,你那副将可是看出了猫腻來了,你怎么跟上面解释,”

    “副将倒好说,另有三个人才是对你我的底细一清二楚,路上必须设法除去,否则,后患无穷,”杨志说罢,四下里瞧了一眼,周围方圆十步之处沒有什么人影,这才接着道:“这一路上,少不了建功的机会,等回了北京大名府,我就将你举荐上去,梁中书爱惜人才,尤其是像哥哥这般了得的人物,更是会得以重用,等到咱们安顿好了,便可以回來招二龙山的兄弟出去,一同身在军营,虽然沒有在山寨快活,但是,却有个正经的出身,也有一份稳定的俸禄,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不但荣光耀主,百年后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先祖,就是对儿孙后代也有造福之功,”

    鲁智深听了,沒有接话,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愣愣地出神。

    “时辰差不多了,该上路了,”说罢杨志将朴刀拎在手中,起身召集兵马前进了。

    杨志跨上战马照例派出了十人组就的先锋部队开路,自己便驱马來到了那副将秦飞的身边。

    杨志沒有说话,秦飞便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其实,你可以杀了我的,”

    杨志沒有想到秦飞一开口就这样将他很难开口的话头切入了主題,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秦飞很是镇定地继续道:“老都管说你是山匪,我不信,手下的兄弟们都不不信,但是,现在不仅是我信了,而且,我还知道你一定是二龙山的头,那个所谓的大名府护卫,其实是你平起平坐的兄弟吧,身手了得的很,如果,不是提辖你拦着,恐怕我就是他的刀下鬼了,”

    杨志沒有说话,原本杨志还想着编造借口來遮掩,既然现在大家都说开了,那就沒什么好避讳的了。

    秦飞继续道:“提辖,我知道杀了你手下的人,你一定很恨我,毕竟,那时候我可以在密林里就放他们走,”说到这里,秦飞不再望向那山崖而是转过了头,很是诚恳的看着杨志,道:“可是,我不能,如果我放他们走了,你总有一天还会回去,如果,我杀了他们,斩断的就不只是在你心中的退路,提辖,做官做匪一念之间呐,”

    杨志万万沒有想到秦飞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万万沒有想到能有人这般的袒护他,杨志一时间千万话语堵在胸间,他隔着战马间的距离,踏踏实实地拍了拍秦飞的肩头,仿佛这一切都表达在里头了,杨志的声腔有种微弱的哽咽道:“好兄弟,咱一路,走着,”

    秦飞明白杨志心里的意思,脸上紧绷的神色顿时绽放出一丝笑意來,一打缰绳,兜头掉转马匹绕着车仗奔走,呼喊道:“快马加鞭赶路,到了东京,荣华富贵,”

    秦飞欢喜地去了,鲁智深瞧在眼里,心知杨志一定是做成了这副将的工作,于是,便打马上前,并在杨志的侧旁,道:“再往前面就是桃花山了,听说为头的是打虎将李忠,第二个是小霸王周通,这两鸟人在山头上聚集了五六百江湖流匪,干着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官兵累次绞杀而不得,”

    “原來也算是半个邻居,我看,他们沒有胆子來动官兵,”杨志说道这里,看了鲁智深一眼道:“他们要是敢來,正好会会他们,”

    “那三个撮鸟方才又在后面嘀嘀咕咕,洒家实在有些不耐,要不寻个借口,咱们一刀砍了那三撮鸟,”鲁智深压低声音道。

    “使不得,”杨志当即否决说道:“如果这般砍了他们,大名府定然会责罚下來,不过,如果让桃花山的人动手,那连带责任也就是我一个人扛罢了,”

    鲁智深想想这般也对,便沒有再言语。

    一行人就这般走在夜路里,就连老都管和那两个虞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秦飞和那些精兵部卒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士气空前高涨起來。

    就这样在赶着夜路之中,时辰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间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就在老都管张口打了一个哈欠打算再伸一个拦腰的时候,突然官道旁边嚯地闪出一彪人马來,喊杀惊天动地,一时间板斧滚刀地舞弄着杀了出來,老都管瞧在眼里,不禁生生唬了一跳,险些摔下马來。

    杨志一瞧这來人排山倒海的势气,还不等他催动胯下的战马,只见鲁智深立刻拍马而上,像是一道闪电从他的身边掠过,他手里的大刀像是风车般地舞动,血肉横飞之间便愣是在那犹如潮水般冲锋的喽啰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后面的官兵看在眼里,不禁瞧得各个惊叹,晃了一下神便也赶紧打马挥刀尾随而上,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就此铺展开來,像是一把利刃一般,势如破竹,愣是将那杀出來的喽啰三把两下杀的四下逃窜。

    就在大家准备大开杀戒,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又是一捧喊杀从背后响起了,一个汉子在众人簇拥之下,挺着一杆长枪拍马而來。

    鲁智深瞧在眼里,登时拍马迎了上去,两人交手不过两招,那汉子自知不是对手,便赶紧虚晃一招拍马就逃。

    小喽啰们一瞧自己的大哥敌不过人家绝尘而去了,当下心里唯一仅存的斗志也就此瓦解,四下里被官兵杀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仿佛一开始并不是这些人冲出來的一样,那所有唬人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官兵气势高涨一直将桃花山的喽啰追杀上了山寨,这才作罢,等到收束了兵马重新上路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官兵骑在马上押着生辰纲的镖车,私下都嘀嘀咕咕地说着鲁智深这汉子又是猛人一个,而他们对于杨志背景的复杂也有听闻,当下更是无形之间给杨志添加了几抹浓重的神秘色彩。

    “还叫什么打虎将、小霸王,都经不住洒家简简单单的收拾一把,”鲁智深说着凑到杨志的耳边道:“当初咱们要是知道他们这般不经风,早该杀过來站了这山头,吞并了这厮,”

    杨志笑笑,沒有言语,这时候后面的一个官兵快马上來报道:“提辖,老都管在方才的厮杀里中了箭,他只怕赶不得路了,想就近医治,您看……”

    杨志下令兵马押送生辰纲继续前进,自己和鲁智深对望了一眼,便打马朝后面而去,來到那老都管的面前,这老都管脸面蜡黄,额头满是黄豆大的虚汗,当下已经由秦飞为他简单包扎妥当,勉强忍痛骑在马上,实在是受不得颠簸之苦。

    杨志摆出一副很是关心的模样一看伤势道:“哎呦,这箭伤在前胸,要是箭头偏个三分只怕就要了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老都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沿途都是歹人,沒得着落,你在好生忍忍,过了黄泥岗便是济州府的地界,倒是,便留你在彼,等伤势好转,我们便在东京汴梁回合,你看如何,”

    杨志此番突然的客气让老都管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一听得还得往前走,这就心里有些犯难了,可是,这荒郊野外,杨志说的也着实在理,实在沒得办法,除了忍着也只有忍着,于是,老都管点了点头,在阵痛的折磨中抱拳道:“有劳提辖惦记了,”

    “哪里的话,都是为朝廷当差,”杨志说罢也沒有再与他废话,当即便掉转马头,上队伍最前面去了。

    鲁智深瞧着杨志上來,低声问道:“那老家伙还沒死,”

    杨志摇摇头道:“命大的很,箭头都射在心窝里了,偏偏沒有射死那厮……我已经应了那厮,过了黄泥岗就留他在济州府养伤,再杀不了他,那只能收买人手在济州府动手了,”

    鲁智深点点头道:“却不见屁颠屁颠跟着他那俩个鸟人,”

    “我都杀了,”

    杨志听了不禁惊出一身汗來,回头一瞧,不是那秦飞还能是谁,杨志赶紧再往后瞧瞧,看着后面的官兵并沒有注意他们的谈话,这才放心下來,招了紧随马后的秦飞上前來,压低声音问道:“那两个虞候真的是你杀的,”

    “那老都管都是我下的手,我要是不杀了他们,等到了东京汴梁,他们杀的就是提辖您了,”秦飞很是懂事地说道。

    “可惜现在让洒家我听见了,到时候,衙门杀的可就是你了,”鲁智深脸都沒有转地说道。

    秦飞爽朗笑笑不以为然,他晓得这大汉看似鲁莽其实心里清明着呢,这一番意思不过是要他小心隔墙有耳,而他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是以为这一路厮杀下來,手下的兵马沒有一个不服杨志的,只要杨志的大旗不是歪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大家都还是愿意护着杨志的。

    “不论谁死,那老汉,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