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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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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姆。斯曷拉夫是jnl年轻的执行总裁,现年三十二岁,未婚。由于他行事深沉莫测,极注重隐私,又听说他为了旗下的研发工程师发吩凄学中文,加上没有女友,社交界于是盛传他是同性恋,爱上了他公司的研发工程师--苏儒熹。

    他家坐落在楼高六十三层、曼哈顿最繁忙的交通枢纽上,占地百坪,由上往下看,视野极佳,远远甚至看得到南方岛上的自由女神像。

    “哦,喝太多了。”深沉冰泠的夜里,他由大床上翻下来,抱着肚子去上厕所,回程却差点被竖立在客厅的旅行箱绊倒。

    “哇!这什么东西儒熹,你站在那里干么?”他疑惑地开灯一看。“天啊!你准备搬来跟我住是下是?拿这么大一个旅行箱,他们怎么没帮你抬进卧室?”

    “我让他们别动的,反正我过两天就走,不打算打开。”

    “那你做什么拿这么大一个来?”他有点好笑。

    “晓浣帮我收的。”

    “喔,江晓浣。她又以为你要去北极还南极吗?”

    苏儒熹瞪他一眼。“晓浣是关心我,不准你取笑她。”

    “知道啦。”阿姆忍住笑,走去倒了两杯酒,拿一杯给他。“喝点酒,暖暖身,看外头又在下雪了,明天肯定是愁云惨雾的一天。”他撇一下嘴。“你怎么不去休息?明天面对董事会,有得你好受的。”

    苏儒熹看着灯火辉煌的纽约夜景。纽约是个不夜城,白日与黑夜无异,这或许就是他当初坚持自请调回台湾的原因。

    “少来。你会拋下我不管,自请调回台湾,完全是为了江晓浣,她身子骨弱,住边亚热带国家。”阿姆哼声道:“说啦,这么晚了,你站在这儿干么?”八成又和江晓浣有关。

    “再过一小时。我得先打电话向晓浣报平安。”

    哼!他打鼻子里出气“现在打啊。”

    “不行,台湾还不到午餐时间。午餐前再给她打电话,督促她一定要把午餐吃完。”

    阿姆大翻白眼,随后机灵灵地打一个冷颤。

    “你回床上等嘛,盖着温暖的被子舒服些。”

    “我不累。”苏儒熹看他一眼。“你快回床上去吧。”

    儒熹不睡,他也别想入眠了。阿姆叹一口气,认命地踱到沙发前坐下。

    “喂,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干脆结婚?”这样江晓浣就有理由随他一同来美国,省得牵牵挂挂。

    “发生了这种事,现在我哪有心情谈这个。”

    “别找借口。”认识太久了,阿姆不吃他这套。“你要有心结婚,还怕找不到机会?从你上次来美国又过了两年,江晓浣还是不答应嫁给你吗?”

    “我还没跟她提过这事。”

    “为什么?”阿姆兴匆匆倾上前“怎么不提?难道你不打算娶她,那--”

    “停止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我当然会和晓浣结婚!老实说,我在期待看到彼此脸上出现第一条皱纹,那一定是为了对方付出,最美的一条皱纹。”

    阿姆嗤地一声“建议你把这些话当成求婚誓词,肯定成的。”

    苏儒熹微微笑了。“如果我结婚了,同性恋的谣言不攻自破,你不怕那些好事的记者又来找你烦感情史?”

    “欸,”对喔,阿姆突然想到,不过--“我是替你着想。既然都想得那么远了,应该干脆向她求婚。你二十七,江晓浣也三十岁了吧?”

    苏儒熹讶异地盯着他,

    “怎么?你已经忘记江晓浣比你大的事实了吗?”阿姆哼声“她足足比你大了三岁零两个月。这就是我一开始反对你们交往的原因。”她根本配不上你。“儒熹,你实在不必要--”

    “stop!”苏儒熹抬手阻止。“我确实是忘了,希望你也跟我一样忘了这件事,尤其不能在晓浣面前提起。”

    他的声音清冷,没什么起伏,但阿姆可以感觉得出来,自己最好不要再强调女大男小的议题。他瞪瞪眼,识相地略过这个话题。

    “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你们都过了适婚年龄啦。”

    “现代人不都流行晚婚吗?再说我看晓浣也还没做好做妈妈的准备,她体内还装着避孕器。”他轻声解释,无意告诉好友,他想娶晓浣,想好久了,只是不愿破坏这一刻相处的甜蜜,所以迟迟不开口。“我也不想勉强她,这么早让她套上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

    “不早啦,都三十岁了,再不生就要变成高龄产妇了。”阿姆不知想到什么,突地傻笑起来。“呵!我在期待你的小baby。先说好,我要做他们的教父喔。”

    “他们?”

    “是啊。”他理所当然地响应。“你最好生一男一女的双胞胎,男的像江晓浣,女孩像你。”说着,自顾自又笑了起来:

    “你要作梦!请回床上去,ok?”

    “好嘛好嘛,不说笑就是。我是想,明天面对那些老版的董事,肯定一个头两个大,才想说笑话给你调剂调剂。”

    “他们是人,不是书,是老古板,不是老版。而且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至少我一个头两个大说对了。”阿姆委屈地撇嘴。“欸,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明天的会议?”

    “担心可以让事情好转或消失不见吗?”他反问。

    “这样说也对啦。”

    “再教你一句成语。船到桥头自然直。”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别扭地念。

    “就是说,到时候那些董事要是不肯善罢甘休,大不了我就放弃研发总监这位置。”

    苏儒熹说得云淡风轻,阿姆一下弹跳起来吼:“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过和我并肩作战的!你丢下我跑到台湾去已经够过分了,现在居然想丢下我不管!食言而肥,你会变成大胖子!”他喊,最后加上:“小心江晓浣就不再爱你了。”

    他皱起眉头。“不要说得好像我拋弃你一样。”

    “本来就是。”阿姆哀怨地瞟他一眼,对儒熹居然不和他商量就调识回台湾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我是说到时候,如果事情发展到必须要我请辞谢罪的地步,我也不能推诿。”

    “没有那个到时候。”阿姆断然道“我会要他们善罢甘休。”挥一下手。“我命令他们善罢甘休。”

    苏儒熹转过头去看沉沉的夜色,对他近乎孩子气的语气没什么表示。

    “唉,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要是当初我听你的话,别让除皱抗氧护肤精华在台贩售,许少哲不到台湾去,你就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了。”他轻吐气,歉然说:“抱歉,你接台湾分部研发总监才不过半年,我就给你找这种状况。”

    “我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他坐下来,声音轻缓持平:“除皱抗氧护肤精华在全球的jnl柜贩售,哪可能独独漏掉台湾。简言之,麻烦不可避免,好玩的是,我在这件麻烦中找到了值得挑战的事做。”

    “挑战?”

    “你不知道吧,许少哲不是死于意外,他是被人谋杀的。”

    “嗄?”

    “警方在爆炸案现场找到疑似人为纵火的痕迹,一度还怀疑是我杀了许少哲,把我拘留了四小时呢。”他说着,自己也觉好笑。

    “天啊!”阿姆一惊再惊,嚷起来:“你们台湾的警察全是笨蛋吗?你干么去杀他,没有理由或动机啊!”“他们最后也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才放了我,要不然我还无法出境,到这里来开会呢。”

    阿姆惊愕地盯着他,对他的乐观感到不可思议。

    “儒熹,碰上这样糟糕的情况,你居然还可以笑得这样开心?”他半是佩服半是感叹地摇摇头。“你的抗压能力果然非比常人。”

    “古有训,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事情的发生、经过到结束就是如此。重点是,我们在过程中怎么想、怎么做。”苏儒熹淡淡地发表已意。“我猜,正向、乐观的想法,会有助于事情推演到较好的状态。”

    阿姆呆呆的,表情楞楞。

    “喂,哈啰,你还在吗?”

    “喔,”他像恍然大悟,猛地弹跳起来,冲向笔记型计算机。“等我一下,我记下来来如风雨是吗?”

    真受不了。苏儒熹微摇头,喝完杯中酒液,然后走到酒柜前挑出一瓶1982年份的红酒。如果说,这个总裁家有什么让他喜欢的,应该就属这柜世间难求的珍酿了,尤其他挑出的这瓶红酒。红酒以年份来定优劣,据说82年的葡萄品质最好,82年的红酒也最有价值。他思考地啜口酒液,陶醉在那香醇的酒香里。可惜晓浣不准他过度纵乐,举凡烟、酒、咖啡等都要求适可而止。所以,此生他大概不可能在自家藏酒了。

    “喂,我打算明天开完会以后,先和日本方面的人去日本见他们的执行总裁。”

    阿姆从计算机里抬起头,苏儒熹微微一笑。

    “许少哲到台湾二十天就被杀,他和台湾接触不深,没什么恩怨纠缠,所以凶手应该是个日本人,由日本跟他到台湾。”

    “最后藉实验室之便谋杀他。”阿姆骇然接话。

    “对!所以,我想回程到日本了解一下,会是什么人和他有如此深重的仇恨,不惜越洋杀人。”

    “对了,你顺便也针对我们之前的怀疑,和他进行确认。”

    “你是指,你们怀疑许少哲老早就着手研制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却没有向你们报备的事。”阿姆颔首,苏儒熹又说:“老实说,这件事一开始我就觉得可能性不大。许少哲是何许人呀,他哪可能不知道背着公司私研化妆晶,对自身形象伤害多大。”

    “可是事实证明啦,许少哲死于实验室爆炸意外。”阿姆强调似地说“这就说明了他确实背着公司私研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

    “鉴识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能确知实验室里的化学成分,谁也不能说那就是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

    “不是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不然是什么?”阿姆反问,看到苏儒熹不说话,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哼,所以,我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他的死,更坐实了他自己的罪。”

    “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奇怪。”自己的死坐实了自己的罪,这种巧合天下少见。

    “我觉得更奇怪的是你。好端端的,干么为许少哲说话!”他还害你可能要受连坐处分哩。

    “我就是认为许少哲不可能是个笨蛋。”不可能粗心大意到不知实验室潜藏的危险。“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要把它查得水落石出。”

    阿姆蹙眉,提醒道:“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你最好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可不是一只猫。”

    “知道啦!反正我是阻止不了你,明逃诃事会我会尽力帮忙的。话说回来,这个日本的总监真是识人不清,居然连这种家世背景不明的人也敢延请入公司,简直笨蛋!”他嫌恶地皱眉。“要说请辞谢罪,我看他才该请辞。”

    “这种话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说。”

    “咦?”“他的能力不差,而且正值多事之秋,日本方面少不了他。”

    阿姆打鼻子里哼出气。

    苏儒熹实在搞不懂,在公司里,阿姆明明是个行事果断、严肃的上司,怎么私下相处,他却像个小孩子?不管他!苏儒熹看看表,然后由口袋拿出行动电话拨号,电话却接不通,他试了几次,眉跟着愈蹙愈紧。

    “怎么?讯号不良吗?”

    “根本打不通。晓浣怎么会关机?我们说好天天通电话的。”

    “会不会手机没电了?这常有的事。”他就常常用到手机没电。

    苏儒熹脸色凝重的摇头。“晓浣不是如此粗心的人奇怪,家里也没人接,她应该是去上班了旗鉴店?你好,我是苏儒熹,请问江晓浣小姐在位子上吗她今天没上班谢谢”

    他切断再拨,始终不放弃的执着模样让阿姆看了摇头。

    “好了啦!”他拿过行动电话,爽快地关了机。

    “喂!”他喊,立起身来。

    “冷静点,台湾和美国之间好歹隔了个太平洋,你就过一个小时再拨,拨到家里去。”

    “这种情况从未发生,我很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他锁眉,郁郁说:“就像我说的,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她可能被车撞、被火烧意外发生总在一瞬间。为什么手机打不通呢?万一晓浣发生什么事,那我”

    “喂,停停停!”阿姆大叫,实在不敢相信向来英明果决的苏儒熹也会有这样慌乱难安的一面。“你正在诅咒她。拜托!镇静一点好不好?”

    他抓起一个抱枕,愁苦地把头靠在上面。不是冷,而是没有晓浣的陪伴,他就觉得不习惯,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晓浣,晓浣到底为什么不开机?

    阿姆微摇头,拿起电话筒。“是我麻烦你告诉江晓浣小姐我找她,请她休假结束后,回电到我家来是。”他挂好电话,回头见着儒熹眉头深锁的郁闷表情,不觉一叹。

    儒熹曾经说过,谈判时,最好能拿住对方一两个弱点,行事作为都会有利许多。今天看来,江晓浣正是儒熹一辈子的弱点。

    -----

    由车研研家的公寓出来,天已经黑了。

    晓浣和潘青微并肩走在路灯下,冷冷的夜风呼呼吹来,她们都不觉拢拢衣襟。

    “晓浣!晓浣!”潘青微提高声音喊。“我叫你好几声了,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喔,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听。”

    “拜托!不要连你也一脸傻傻、痴痴呆呆的模样,我快受不了了。”

    “说到这个,我才要告诉你,研研情场失利,打击够大了,你别没耐心的就只会对她吼叫,知道吗?”晓浣警告地说。

    潘青微伤脑筋的皱眉。“老实说,看到研研半死不活的模样,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揍她一顿先。不用瞪我,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安慰她这种事你去就好,我说不来那些恶心巴拉的话。”

    看她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晓浣笑了起来。

    “你喔。”

    她们默默地又走了好一段路,潘青微突地站住身子。

    “晓浣!”

    “干么?”真被她吓了跳。“做什么突然这么大声?”

    “今天研研的例子告诉我,如果你真认定了苏儒熹,就要把握住机会,尽快把自己嫁给他。”

    晓浣蹙眉。“怎么突然又提到这个?”

    “研研的例子还不够让你警剔吗?地球每分每秒在转动,天灾人祸谁能预测?像苏儒熹这次到美国去,万一他就不回来了呢?所以我才要你把自己嫁给他,婚姻就是一道保障,将来他要变心什么的,你都还有后路。”

    “儒熹不会一去不回的。”晓浣闷闷地说。

    “我是说比喻!比喻你懂不懂啊!”她显得气急败坏。“今天如果你是他的妻子了,就不用太担心他会一去不回,你甚至可以跟他一起去所以我希望你们尽快结婚,总好过你这样不清不楚跟着他,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呀?”

    她低着头,居然没有反应。

    “江晓浣!”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晓浣,你在哭啊?”潘青微有些讶异,怯怯地问。

    “你说的我都懂。”她突地扬起头,脸上挂着斑斑泪痕。“我都想过。可是你说我能怎么办?他说要我辞了工作让他养,我说我们非亲非故不行。他就回我,说我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我说我们相处比夫妻还亲,他就只会对我笑。甚至这回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他连商量也不找我商量,就说要去纽约,让我帮他收行李。”她愈说声音愈低,模模糊糊地扯唇一笑。“当然,我比老妈子好一点,至少他还会搂我抱我,说要天天给我打电话--对了!电话!”

    潘青微愕然立定,看着她匆匆抹泪,急急掏出手机来开机。

    “糟了!为了研研的事,我一整天都忘了开机,万一儒熹打电话进来”

    恋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反复、喜怒无常?潘青微眼睛愈瞠愈大,像看到怪物一样盯着她。

    “我都试探得那样明显了,儒熹却一点感觉、表示都没有。”

    什么?潘青微明显楞了下。“喔!”

    “儒熹根本没有意思要娶我,他一点结婚的意思都没有。你说,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潘青微紧握一下拳。“什么怎么办?你就算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逼他娶你!”接着忿忿道:“从大学到现在,你跟着他十多年了,青春耶!他要不想娶你,把你的付出当成狗屎,那他和许少哲又有什么不一样?!”

    “不行的。”晓浣落寞地摇晃着头。“儒熹又岂肯接受威胁。如果我真的那样做,那他就真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娶我了。”

    “所以我才提议让研研和他谈啊!”她叫着说。“不是大剌剌的,是用婉转、迂回、刺探的方式去问,例如就儒熹,你和晓浣交往这么久了,有没想过结婚啊。之类的,这样问也不行吗?”

    她还在摇头,一边恍惚地说:

    “其实,我能理解儒熹的心情,他的工作能力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总监的位置,我却每天在专柜打转,送往迎来。我们在家世背景、年龄上也都不匹配,他还能和我交往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什么?她们不是在谈论结婚的事吗?怎么又扯上工作?潘青微怎么也想不明白,苦恼地抱住头。

    “既然你说专柜的工作送往迎来,那为何不换?甚至就干脆别做了。”反正苏儒熹说要养你。

    “可是专柜的工作至少可以让我掌握市场流行的敏感度,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呀。”晓浣轻轻的说“儒熹为什么会和我交往,还交往至今,我的美丽一定占了绝大部份的因素。如果我没有工作,把时间浪费在家里,磨成了黄脸婆,连美丽这样的利器都失去,那还能怎么挽留儒熹!”

    所以,不提结婚是怕失去苏儒熹:不辞掉工作也是怕自己不漂亮了,苏儒熹会不再爱她。潘青微像是恍然大悟般,惊愕地注视好友,晚风呼呼吹动她柔亮的直发,精心描绘的红唇展露诱人的笑:尽管经过一整天波折、奔走,站在灯光下,晓浣依然展现惊人的美。只是,她发觉自己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在那美艳的皮相下,她好像隐隐约约看见她轻淡的哀愁。

    她到今天才知道,为了挽留一段爱,晓浣付出了多少!苏儒熹,你要是辜负了晓浣,你就真的不是人!

    她长叹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你把什么都想过了对吧?看你为这一场爱恋费了多少心思呀。”用怜悯的口气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晓浣微抬起头,小脸上坚毅的表情瞬间扫去哀怨,让她整个人亮丽起来。

    “不怎么办。既然儒熹爱我的美丽,我就极尽全力让自己美到最高点。”

    潘青微又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女人都怕老。而我会比一般的女人更怕老。”好可怜!

    “啥?”

    晓浣苦笑了下。“没有。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家里冰箱没东西了,儒熹后天就回来,我得去购物。”

    潘青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可是,我觉得我们好像还没谈完。”

    爱情从来没有标准答案,更不可能因为自己付出多少,就要求对方以同等回馈。谈得再多,也不会有结果的。

    “好了。”晓浣推她往前走。“今天谢谢你,我会听你的话,好好考虑我和儒熹的未来,你就放心吧。”

    “真的喔!我还是那句话,用什么法儿都行,尽快把自己嫁掉。”

    “知道啦。拜拜。”

    潘青微走了。晓浣立在广告看板下,凝重地看着电视上的实时新闻--

    水源路七巷铁皮屋空jnl研发工程师发生爆炸事件,jnl高层表示,这完全属个人行为,他们将针对许少哲违反公司规章一事做出处置

    然后,她又想起稍早时和研研的谈话。

    jnl的研发工程师,还愁没资金。

    他说有授权的他是除皱抗氧护肤精华的研发者,着手准备下一款也理所当然

    她从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研研说,许少哲是在水源路的铁皮屋内着手调制下一代除皱抗氧护肤精华,虽然发生了爆炸,但是现场也许还能找到残余的精华液除皱抗氧护肤精华已经是很棒的抗老产品,如果有下一代,效果肯定更好晓浣心动地思忖着,然后拿出手机来察看了下,紧握一下拳。

    她决定去试试运气。

    -----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小姐,你在那一带喔?”

    “呃,我老家在那附近。”

    司机疑惑地由后视镜扫她一眼。她在百货公司前坐上出租车,车子慢慢往水源路方向开。

    “那一带刚刚发生过爆炸案。”

    “是啊,我就是知道,所以想回老家看看。”

    “喔,挑这么晚啊?”

    啰唆的司机。晓浣心下暗咒,脸上维持和气的笑容。

    “没办法,我刚刚才下班。”

    “喔,也是好辛苦。我看你这么漂亮,是在百货公司工作的吧?”

    “欸,我是做专柜的。”

    “喔,是专柜小姐。看我猜得多准,我就说嘛,现在都十一点了,会这时候下班的,应该就是做服务业的。”

    “欸。”

    “我跟你说啊,”司机兴匆匆的又起一个话题。“听人家说,水源路那一带呀,早在二十几年前是个眷村喔。”

    “是吗?”

    “你不知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在那里买房子?”

    晓浣咬一下唇。“十五年前吧,我父母从工作岗位退休,在那里买了房子养老。他们都过世了,老家现在空着。”

    “他们一定是被骗了!”司机忽地出声喊。“水源路那一带曾经发生过大火灾,烧死了好多人,冤魂盘聚,是块凶地。而且还听说,当年引发火灾的是个小男孩,他在玩火,不小心把自己的父母都烧死了。”

    “嗄?!”

    “真的!”他绘声绘影的说:“后来那一带就不太有人敢进去住了,大家都说那里的冤魂太多。我想,你父母搞不好也是被那块地的煞气害死啊!对不起呀。”

    “欸。”晓浣牵唇一笑,小脸慢慢凝重。

    水源路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姑且不论这故事是真是假,许少哲怎么会挑中这么一块地方来做实验?尤其,他不是日本人吗?

    “小姐,走进去就是水源路了,路太窄,车子开不进去。”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下车好了。”晓浣了解地说,付了车钱下车。

    她在路边站定,猛地一阵冷风吹来,她蹙着眉拢紧外套。

    路灯暗淡,加上这阵刺骨寒风,还真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又有刚刚出租车司机那段描述,晓浣心下有些发毛,几乎想干脆回家算了。

    可是如果她就这么回去了,日后想再到这里来,恐怕难若登天。而且,说不定她真能找到许少哲正在研发中的除皱抗氧护肤精华第二代

    总得试试!晓浣决定地握拳,她已经没办法再这样夜夜重复恶梦了!

    “管它,反正都来到这里了,至少也参观一下他的实验室。”她喃喃地替自己打气,开始举步向目标前进。

    一只空罐被风吹得咕咚作响,撞上巷道旁两扇残破得东倒西歪的门,晓浣愈走眉头愈皱,心头不禁生起了深深的疑惑。

    这个地方根本已经残破到杳无人烟,加上地处偏远,隐在支道小巷里,以许少哲一个旅居的外来人,怎么会找到这种小地方做研究?

    他是特意找的,目的就是避人耳目吧?所以青微说得对,他根本不曾得到授权,他说的话全是骗研研的。

    晓浣的心思又兜到苏儒熹身上。儒熹说许少哲这个人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老实说,儒熹看人的眼光极准,处事冷静果断,加上超强的工作能力,又懂得自制自持,物质欲望不高,品德学识双修,而且他身高近一八,长得又俊俏有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新好男人她愈想心愈怕,忍不住加快脚步,最后在小巷里奔跑起来。一定得找到除皱抗氧护肤精华第二代!她不能失去儒熹,绝不能!

    终于,她气喘吁吁地停在那座漆红色的铁皮屋前。

    其实那已经不算铁皮屋了。经过爆炸和火焰的焚烧,这栋屋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连铁皮屋外表都焦黑了。晓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那扇门,门屝应声而倒,发出砰然大响,把她结实吓了下,忙左右看了看,

    “呼!还好没有人,真吓死我了。”她嘀咕道,小心地移动脚步走进屋内,屋内好似被子弹扫过般脏乱,风从那扇爆破的窗户灌进来,室内甚至比室外还冷,瞧看这景象,晓浣的心就先凉了一半。

    “天啊!”就算真有什么精华液,也早就尸骨无存了吧!她叹着气,想转身出去,眼角余光突然扫到某个发光的物事。

    那是一间美轮美奂的房间,至少曾经是。月光柔和照在室内米黄的地板上,微微发亮,床上那套粉红玫瑰床罩组凌乱得有些引人遐思,好像曾对有情人刚在上头缠绵过一回。虽然有些蒙尘了,但这间新房却完全看不到祝融肆虐的痕迹,还保留着当时那份浪漫和甜蜜。

    这应该是许少哲为研研准备的房间。晓浣由地上捡起同款的糖果枕,慢慢拍去灰尘。从这间房间就能看出,许少哲不仅善于研究女人用的化妆品,对捉摸女性微妙的心理也挺有一套。

    “难怪研研会为他神魂颠倒。”她轻轻摇头,把枕头放到床中央,想想又拿起来。许少哲不在了,研研应该会想留下一、两件东西作为纪念吧?这只精巧、美丽的糖果枕也许正适合。她忖道。轻轻离开卧室,顺手把门又关上。别人的甜蜜小屋,还是不打搅得好。

    “可是我今天就一无所获啦,亏我还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唉!”晓浣唉声叹气地往外走,手里抓着那只糖果枕东甩西甩,直到走离铁皮屋好一段距离她才突然想到,可不能让研研知道她曾经来过这里,那她带出这只糖果枕有什么用?

    “又不能拿去给研研。哎呀,我真是自找麻烦!”再拿回去放?晓浣嫌恶地皱眉,说什么也不想再走回那间阴森森的铁皮屋。

    “算了,就拿回去,顶多重新换个外皮,做成布偶之类的再送给研研。”她决定地想。做家事、缝补这些手艺她一向拿手。“就这么办。”她对自己说,走到大马路上去招出租车。

    风依然呼呼地吹。而在晓浣离开后约半小时,有条一身黑衣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摸黑进入水源路七巷的铁皮屋。

    他纯熟地在满地碎玻璃的实验室内穿梭,很快便打开那扇刚被晓浣开过、通往玫瑰房的门。蒙头盖眼的眼睛四下乱扫,却找不到他要的那只枕头。

    怎么可能!黑衣人狂乱地扑到床上,粗鲁地拉扯那些精巧暖和的枕头,棉絮在空中随风飞舞,间或夹着他暴怒的嘶吼声。

    “没有!没有!没有!谁?是谁拿走了?!”嘶喊声突地停止,他神色木然地翻动身周的枕头残尸。“没有糖果枕。”喃喃地扯出嗜血残忍的笑,咬牙一字字念道:

    “车、研、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