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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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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一个多月的休息,让脑袋全然放空,金禧终于逐渐接受事实、走出沉重的丧父之痛,重新投入荒废两星期的写作工作。

    随便吃完一碗泡面果腹,她继续坐回计算机前奋战,打算补齐积欠了一个多月的稿债。

    她很感谢出版社和杂志社的包容与体谅,充分给了她平复心情的时间和空间。她知道自己再逃避下去,将会造成出版社的困扰;再者,停笔一个多月,血液里的创作因子也蠢蠢欲动。

    开始写新章节前,她习惯性的先check邮件,视线不由自主停驻在那封一个月前田美寄来、自己反复看过好几遍的旧mail上

    信中田美还附上几张她在lionheart昏醉被抱上车的照片,手机百万画素的照相功能将她的糗态摄下不说,就连担任“搬运工”的人长相也拍得一清二楚。

    居然是他见过一次后就一直赖在她脑中不走的男公关jin。

    信中,田美巨细靡遗地描述当晚的情况,对jin的温柔体贴更是赞不绝口。他不但送她们回家,还将她抱进房间、替她盖棉被;而她,则死赖在人家身上磨蹭、抚摩,极尽“吃豆腐”之能事。

    难道自己有“酒后乱性”的潜在性格?

    她对那晚喝酒后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若田美的叙述句句属实,那她真是名副其实的丢睑丢到家了!

    包可恨的是,她虽然占人家便宜,却一点儿记忆都没有,那才更教人扼腕!

    金禧偷瞄了照片上的男人一眼,出色五官组合成俊美无俦的迷人脸孔,她原本平稳的心跳顿时加速。

    写过几十本小说和专栏,她想象过无数种男主角类型,尽管描述得多么出类拔萃,但都不及他百分之一的风采

    她盯着电子影像发呆,一阵浓烈的怅然袭上心头。

    纵使对方是个男公关,只要她愿意花钱就能占有他的时间、享有他的温柔。但也只能获得短暂的满足与欢愉,事后反而换来更大的空虚与失落。

    这是她的切身体验,因此她不断告诫自己不可以沉迷,否则注定受伤。

    懊收心了。

    金禧将游标移向删除,犹豫好一会儿,还是舍不得删掉邮件。她抱着驼鸟心态关掉窗口,也一并关上心门,强迫自己回归现实。

    她不该让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打乱她的生活步调。

    她跟帅哥向来缘分浅薄,说她缺乏自信也好、有自知之明也罢,她不可能主动在帅哥面前晃来晃去,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幻想他们哪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优点并进而喜欢上她。

    丰富的想象力只需用来编织美好浪漫的爱情故事,把那些无法达成的、渴望发生的情节,统统化为文字,造就一部部罗曼史,不也挺好?

    金禧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纷乱的心绪。可她才敲下第一行字,贸然响起的门铃声便无情打断她澎湃的思潮。

    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金禧习惯性地望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不必猜想也知道,会来找她的,就那么一百零一个人。

    她承认,身为全职创作者的她生活范围很狭窄、很封闭,一不小心就容易沦入闭门造车的老套窠臼中。

    在电铃响起第二声之后,她按下储存键才慢吞吞的动身去开门,并考虑下次干脆打把钥匙送给对方。

    由于心中已设定人选,所以她未再透过门板上的猫眼确认来者身分,立即敞开大门。

    “晚安。”金禧笑容洋溢,热情的打招呼,等到抬头发现站在面前的不是好友田美,而是一个大男人时,她诧异张着的小嘴几乎忘了合上。

    “喔,这么热情?”靳仁牵动唇角,笑得很性感。

    心脏顿时漏跳好几拍,金禧因过度惊讶而呈现呆若木鸡的状态。

    他黯下眼瞳,冷不防拉着她进入屋内,把门关上。“抱歉,打搅你了。”他松开她的手,神情自若的致歉。

    发、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照片里的人会跑出来?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金禧脑袋里塞满问号,就像一条淤积的河,凝滞而无法思考。

    “你忙你的,别理我。”靳仁径自在沙发上坐下,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

    金禧用力瞪住他的后脑勺,以为幻影下一秒就会消失。

    “怎么了?”他回过头,扬扬眉,熟稔的态度仿佛两人是多年旧识。

    “你你”她的心脏极速鼓动,只感到口干舌燥。

    “我?”他比了比自己,垮下脸,语气透着失望,但如黑曜石般灿烂的眸子却蓄着顽皮的光芒。“才多久没见,你就忘记我了?”

    金禧垂下眼,回避男人太过耀眼的俊颜就是因为忘不了才糟。她在心中暗忖。

    靳仁孩子气的将下颚靠在沙发椅背,眼神来回打量着她无袖背心加短裤,发丝凌乱、未施脂粉的脸闪着油光原来女人在家轻便的模样是这副德性。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并不带任何恶意,只是觉得新鲜。

    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金禧抬眼偷瞄,发现他正饶富兴味地盯着她瞧她胸口一窒,困窘的热浪从头顶蔓延至脚底,好似铁板上正被烫熟的烧肉。

    在他毫不掩饰的注视之下,金禧突然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有多邋遢,跟个黄脸婆似的没啥差别。

    不过,谁在家还会打扮得光鲜亮丽,等着应付类似的突发状况?所以这才不是她的错金禧不断自我安慰,试图缓和遭受打击的低落情绪。

    “只有你在家?”靳仁没有移开视线,随口便开启话题。

    等等,先把事情弄清楚!金禧强迫自己面对这令她毫无招架之力的男性脸孔,以严肃口吻,一鼓作气把话说完。“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你这样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我会很困扰的。”干得好,全禧!她在心中替自己的表现欢呼。相对于她的正经,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具挑逗。“你生气了?”

    “没有。”她吶吶的否认,谁会在看到帅哥时还能气得跳起来?!至少她就办不到。

    “那就好。”靳仁报以一记和煦的笑容。

    看着眼前那张无可挑剔的俊俏容颜,金禧有片刻失神。等他起身经过身边时,她才恍然回魂,朝着他的背影喊道:“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真要命!她完完全全被这男的牵着鼻子走。

    他来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在望见对街停着的一辆黑色厢型车后,温和的黑眸霎时蒙上一层灰雾。

    玩真的?!派人监视他的行动?哼!

    他缓缓放下布帘,旋身时眼中的冷漠已不见踪影,但认真的表情十分凝重。

    “我妹妹因为被检查出罹患癌症,爸妈年纪大了又没能力工作,我赚的钱一方面要养家活口,一方面又要负担妹妹庞大的医疗费用,所以连房租都付不出来。”

    他在最短时间内,信口胡绉了段令人掬一把同情泪的悲怜身世。

    一来,他只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二来,他的双亲也才四、五十岁,身体健朗得很;第三,他根本毋须付房租,因为房子是自家的。

    他撒谎的目的,只是想摆脱某个勾勾缠的女人,也就是派人跟踪自己去向的无聊女子。所以他故意制造出自己已心有所属的假象,想让她知难而退。

    依他对那位千金大小姐的了解,她蛮横骄纵、而且绝不轻言放弃。所以他更应该要步步为营,绝不能露出马脚。

    其实他可以找好友的姐姐、亦是lionheart的经营者来充当女伴,原认为这样的安排会更有说服力。

    不过,途中恰巧经过这里,他当下只想到要营造出他去女友家的假象,不让对方起疑,才会下车找上门。这当中完全没有经过细想,纯粹临时起意。

    “咦?”这男人前后的态度差别实在太大,金禧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会收留我吧?”他皱着眉追问道。

    这是他设下的陷阱,也是一项赌注赌她的个性善良又心软、也赌他的魅力和演技。

    咀嚼完他的问题,她瞪大眼错愕的惊呼:“ㄏㄚ?”因为太激动还差点被口水呛着。

    “只是暂时借住一阵子,等我找到租金更便宜的房屋时,我就会离开。”靳仁的双眼紧紧锁住她,狡猾地祭出哀兵政策。

    金禧彻底踏进他的圈套,她信以为真,于是陷入天人交战中。

    臂察金禧的表情变化,他晓得她的心意正在动摇。看来他赌对了,她似乎挺容易感情用事的。“如果不方便也不必勉强,我可以住在店里。”他再下一帖猛葯,故意云淡风轻的无谓说道。

    此刻金禧蠕动着唇办,欲言又止,内心的挣扎全写在脸上。

    “打搅你了,真的很抱歉。”靳仁使出最后绝招,转身装作要走人。

    就在他旋开门把的同时,身后传来她着急的声音。

    “等一下!”

    靳仁紧绷的脸部线条霎时松懈,嘴角微扬,那是计谋得逞的笑,也为她的单纯感到莞尔。

    金禧咬了咬唇,一副壮士断腕的凝肃神情。“我还有一间空房,你你可以考虑暂时住下来。”

    他瞎掰的谎言显然对她造成相当大的影响与冲击,所有的顾虑都抛诸脑后,她答应让他留下。

    原来他是因为缺钱才会去当男公关的金禧为他的“堕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男人敛起笑意,回身凝视她。“房租”

    话未竟,金禧便抢白道:“不必了,你尽管住下来。”她父亲意外身亡,留下一笔保险费给她,因此手头还算宽裕,并不计较那几千块的房租。

    靳仁微瞇起眼,盯着她慨然允诺的坚定表情,他心中浮现淡淡的赞赏,但又觉得她太轻信于人,是个标准容易上当受骗的女人。

    “那就谢谢你了。”他毫不吝啬的赏她一抹感激微笑。“我的房间在哪?”他今晚势必不能前往lionheart了,得在屋内制造和女友过夜的情境。

    金禧羞窘地收回呆滞的眼神,领着他走到隔壁房间内,并告知他浴室和厨房的位置。

    “所有的家具、电器你都可以自由使用。”她毫不小家子气的对他说。“如果有任何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她是真的打从心底相信他,也同情他的境况。

    “谢谢你。”靳仁站在房间门口,再度向她表达谢意。

    “我去拿枕头跟被子。”金禧回到自己房间张罗寝具,再送到他房里。“没有新的,你将就一下”她局促地道。

    他瞟了女性化的枕套和薄被一眼,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沉默须臾,她道了声晚安,替他关上门后才走回自己的卧室。

    这么如梦似幻、不切实际的发展,让金禧坐立难安,全然失去写稿的心情。

    她竟然如此草率、让一个根本谈不上认识的男人住进来?!这么做是不是太夸张、太冲动了?

    这一夜,她的心宛若在汪洋大海中迷航的小船,不停翻腾、荡漾着,片刻都静下下来。

    至于隔壁

    靳仁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钟,便无忧无虑的进入梦乡,睡得很甜。

    天亮了,早起的鸟儿在窗外吱吱喳喳,好像在相互交换情报,清脆的啼唱对刚要入睡的人非但不悦耳,还是一种嘈杂的噪音。金禧皱紧眉头,拉高棉被盖住头,杜绝恼人的干扰。

    然而,多嘴的麻雀好像势力越来越庞大,此起彼落的较量着嗓门,偃然是每天早晨最天然的闹钟。

    “吼”金禧陡然起身,发出极度烦躁的吼声。要是她手上有猎枪,绝对会赏牠们一顿痛快!

    昨晚她彻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稍有睡意,偏偏那吱喳作响的麻雀鸟鸣侵犯了她衰弱的脑神经,彻底啄食掉累积了一整夜的瞌睡虫。

    金禧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双目无神直视前方,恍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真的是一项酷刑,整个晚上,她的思绪就像陀螺般转个不停,片刻不曾停歇。

    好痛苦金禧无奈揉着脸,抱着发胀的头颅连声呻吟。

    只要她一闭上眼,那张俊美脸孔就会在她脑海浮沉,

    神游了好一会,金禧勉强挪动僵硬疲惫的身子,拖着步伐到洗手间准备进行梳洗,完毕后又顶着一双瞇瞇熊猫眼步出房间。

    就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她突然来个紧急煞车,缩回脚仓皇关上房门。

    她陡然一惊,活像门外站着的是什么可怕的鬼怪。

    “小禧?”一道优雅悦耳的男性嗓音穿透门板,朝她轻声唤道。

    小禧?金禧嘴角抽搐,完全不晓得该不该理会他过于亲密的称呼。“哈啰?”迟迟等不到回音,男人加重敲门的力道,提高的音量彰显出他不太足够的耐性。

    她清清喉咙,调整怦然的心跳,只得故作镇定道:“什、什么事?”

    “我饿了。”靳仁压低的声音,活像个向母亲撒娇的小男孩。

    “ㄏㄚ?”金禧的五官皱成一团,先是错愕,然后对他孩子气的言行感到啼笑皆非。

    突然间,她觉得他很高深莫测既是意气风发、自信性感的男公关,一下子又成了背负家计的失意青年;有时是个调皮的大男孩,现在则又化身依赖性十足的小男生,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他多变的形象彻底混淆她的认知。

    “小禧?”门外,靳仁蹙起飞扬有型的眉,叫得愈发自然。

    “嗯,我马上出去。”她发现和他说话,总是比平常来得费劲,总得极力克制才能不让志忑无措的情绪泄漏出来。

    匆忙打开衣柜,她随手抽了件t恤、牛仔裤换上,稍梢整理了下微乱的鬈发,毕竟家里多了一个房客,不能再胡乱穿件背心短裤出来走动了。

    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往后的生活,一定不会太平静。至少,从昨晚开始,她的心跳就时时刻刻都处于不正常的失序状态。她真的很担心一旦狂飙过头,心脏马上给她宣告罢工。

    这个世界的死法有千百万种,但有没有因为和帅哥同住一室、感到过分紧张及兴奋而一命呜呼的?

    有吗?有吗?或许她该上图书馆查一下文献资料,搞不好这么罕见的死法会被列为金氏世界记录

    金禧深吸一口气,才毅然打开房门,那气魄与态势仿佛接下来要与恶龙搏斗,然而门外却是空无一人,她如释重负之余也难免失望。

    金禧东张西望,搜寻他那颓长英挺的身影。“人咧?”

    约莫三十坪的空间悄静无声,连恼人的麻雀也都不再欢唱。金禧呆立在门口,被遗弃的不堪一涌而上,感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既然他可以自行解决,干嘛还多此一举特地向她报备,结果又不见人影?害自己像个傻瓜似的换衣服、整理仪容

    他充其量只是她的“房客”又不是她的专属物,她没权利介意他来去自如的行动。

    “谁管他!”金禧咬牙喃喃自语,先顾饱自己的肚子比较实在。

    她已经好久没有吃上一顿正常的早餐了,通常早上八点多正是她熟睡的阶段,往往一醒来连午餐时间都错过了。

    “吃什么好呢?”她藉由自言自语分散满腔闷气。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靳仁在等待的空档接了一通电话,刚下飞机的老妈对他夺命连环call,要求宝贝儿子一起共进午餐。

    可惜他向来就不是乖顺听话、唯命是从的乖宝宝,但他晓得一次的顺从可以为自己换取往后无数的自由,所以这个午餐邀约是非去不可。

    由于急着离开,他也觉得毋须告诉这个跟他没关系的女人。虽然,她好心“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还大方地不加收任何费用。

    不过为了避免解释太多而露出马脚,他还是决定不告而别,驾着心爱的跑车,充当“孝子”去也。

    褪下男公关的身分,他恢复自己那有点漫不经心又有些散漫的本性,而且,他也不认为那女人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如他不会将她放在心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