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事已非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待纪汉佛石水和李莲花三人慢慢走向放着尸体的地道口,光线渐渐的充足,以纪汉佛和石水的眼力,只需一点光亮,身周数丈之内便清晰可见,突然看到李莲花的脸,两人都是脸色大变“你你”李莲花眨眨眼“我什么?”纪汉佛沉着冷静的面容极少见惊骇之色“你是谁?”李莲花满脸茫然“我是谁?自天地生人、人又生人、子子孙孙、孙孙子子,‘我是谁’倒也是千古难题”纪汉佛再往他脸上仔细端详半晌,长长吁了口气,喃喃的道:“不”石水脸色难看之极,突然大步走开,一个人跃出那洞口,竟自走了。李莲花摸了摸脸颊“怎么了?”纪汉佛轻咳一声“你长得很像一位故人,不过你眉毛很淡,他有长眉入鬓,你肤色黄些,他则莹白如玉。他若活到如今,也已二十八九,你却比他年轻许多。”李莲花随声附和,显然不知他在说些什么,纪汉佛默然转头,两人往前再走出十七八丈,那具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断了一只手的尸体就在眼前。

    李莲花蹲下身验查尸体,纪汉佛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认定李莲花并非李相夷,除了眉毛肤色并不相同之外,李莲花鼻子略矮,脸颊上有几点淡淡的麻点,虽然并不难看,但是比起李相夷那绝世风采仍是差之甚远,何况李莲花为人举止与李相夷相差十万八千里,即使门主复活重生,也绝不可能变成李莲花这种样子,那容貌的相似,或者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这个人被油淋、被砍手、被人刺了一剑、还撞破了头。”李莲花对着那死人看了半天“她被人杀了四次。”纪汉佛点了点头,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李莲花任他看着,悠悠叹了口气,在地道里东翻西找,这地道里只有三根粗壮树枝搭起的一个如灶台般的支架,估计是放油锅的,却即没有见到油锅。地上有许多树枝,还丢弃着许多鸡骨鸭骨。

    白江鹑在外也已经看见李莲花的相貌,他和纪汉佛一般细心之极,一眼看出了许多似似而非的地方,心里疑窦重重,不知到底能不能相认。百川院弟子开始着手收拾藏书楼和搬运尸体,李莲花碎碎念了半晌,没认出死人的样貌年纪来,愤愤然说要回家苦读医术,纪汉佛本要相留,却想不出什么理由,让白江鹑送人出门,他却不送,自行回房,对窗似有所思。

    “咦呀”一声,纪汉佛的房门突然开了,他蓦然转身,负手看着走进门来的人,眉心微微一蹙“你?”

    来人白衣披发,尚未进来,已咳嗽了两声“咳咳是我。”纪汉佛见到此人,似乎并不感到愉快,淡淡的道:“你竟出门来了?”来人容颜淡雅,只是形貌憔悴,正是云彼丘,闻言剧烈的咳了一阵“咳咳咳我”他咳了好一阵子,才缓了口气“我看见门主了。”纪汉佛仍是淡淡的道:“那不是门主,只不过长得很像。”云彼丘摇了摇头,轻声道:“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脸上的麻点是针眼咳咳金针刺脑咳咳刺脑之术。我当年用‘碧茶之毒’害他,要解‘碧茶之毒’,除了我的独门解药,另一个方法就是金针刺脑要刺得很深,才能导出脑中剧毒咳咳”他咳个不停,纪汉佛全身一震“你的意思是——他当真是门主?可是事隔十年,他怎会如此年轻”李莲花看起来只莫约二十四五,他既然受过重伤,又怎么可能反而年轻了?云彼丘道:“你忘了他练的是‘扬州慢’?‘扬州慢’的根基连我下‘碧茶之毒’都无法毁去,让他驻颜不老,又有什么稀奇?”纪汉佛淡淡的道:“你对当年下毒手之事,倒还记得一清二楚。”云彼丘颤声道:“当年我是一时糊涂我我”纪汉佛嘿了一声“门主若是活着,为何不回百川院?”云彼丘缓缓的道“因为也许因为他以为咳咳以为我们全都背叛”纪汉佛“彭”的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声音低沉,森然道:“云彼丘,不必再说,以免我忍耐不住,一掌杀了你!”云彼丘咳得很厉害“大哥!”纪汉佛一声怒喝,须发弩张“不要叫我大哥!”云彼丘深吸了几口气,怆然转身,踉跄出门去了。纪汉佛余怒未消——当年李相夷和笛飞声决战东海,云彼丘为角丽谯美色所惑,竟然在李相夷茶中下毒,那“碧茶之毒”乃是天下最恶毒的散功药物,不仅散人功力,而且药力伤脑,重则令人癫狂而死。云彼丘当年丧心病狂,不仅在李相夷茶中下毒,还将四顾门一行人引向已成空城的金鸾盟主殿,以至于李相夷孤身作战,失踪于东海之上。但是李相夷失踪之后,白江鹑持剑找他算帐,云彼丘却已后悔之极,让白江鹑一剑穿胸,穿胸未死,他竟又横剑自刎,被石水救下。看在他是真心悔悟,痛苦万分份上,四顾门离散之时没有将他逐出门外。但即使这十年云彼丘自闭房中,足不出户,纪汉佛也始终难以真正原谅他。

    百川院中,纪汉佛心头激动,云彼丘痛苦之极,皆是因为发觉李莲花就是李相夷。而李莲花却悠哉游哉回到了吉祥纹莲花楼,正在扫地,然后他也在后悔——后悔没有留在百川院吃饭,还要多花五个铜板、走二里来路到山下小镇去吃面条。

    半个时辰之后。

    “啪”的一声轻响,有人的手掌搭在了吉祥纹莲花楼门上,却即没有敲门,也没有推门而入,就如一个人站在门口,手抚门上,怔怔的出神。李莲花扫完了地,仔细的抹拭楼里的灰尘,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来人敲门,擦完窗户的时候他“咦呀”一声打开窗户,探出头去“谁?请进诶?”

    那站在他门外,怔怔不知是进是退的人是云彼丘,看着李莲花从窗户探出来的满是灰尘的脸,牵动了一下嘴角,不知是哭是笑“门主”

    李莲花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你认错人了。”云彼丘默然,沉静了很久,他缓缓的道:“也是云彼丘苟延残喘,活到如今实在无颜门主,彼丘当年丧心病狂,对不起门主。”他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在手,就待当胸刺入,了结此生。便在此时,大门“碰”的一声打开,左扇门打在云彼丘左肩,将他撞得一个踉跄,那匕首不及刺入胸口,李莲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云彼丘一呆“我是谁?”眼前这人明明就是李相夷,虽然以李相夷的为人决计不会如此大呼小叫,但是此人样貌身高声音无一不是李相夷,他怎会问“你是谁?”

    “你是谁?”李莲花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有些敬畏的看了眼他手上的匕首,缩了缩脖子“你你你想要干什么?”云彼丘被他弄糊涂了,茫然问:“门主?”李莲花东张西望“门柱?我这房子小,只有房屋没有院子,所以没有门柱”云彼丘怔怔的看着他,困惑的道“门主,我是彼丘,你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李莲花奇道:“你是皮球?”云彼丘又是一怔“皮球?”李莲花诚恳的道:“这位大侠鄙姓李,名莲花,略通歧黄之术,武功即不高、学问也是不大,不知这位大侠要找的‘门柱’究竟是谁”他语言诚恳,没有丝毫玩笑之意,云彼丘反而糊涂了“你不是李相夷?”李莲花摇摇头“不是。”云彼丘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但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李莲花松了口气,温和的微笑“啊是这样的,我出生的时候本是一胎同胞,娘亲生了两个,一个叫李莲蓬,一个叫李莲花,李莲蓬是兄长,我是弟弟。不过家境贫寒,兄长出生不久就给了一位过路的老人当义子,我从小没有见过兄长之面,但世上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也是有的。”

    云彼丘将信将疑“李莲蓬?”如此说来,如果李相夷是李莲花之兄,他的原名岂非叫做“李莲蓬”?李莲花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在下从不骗人。”云彼丘深吸一口气,此刻他脑中一片混乱“你既然家境贫寒,这栋房屋结构奇巧,雕功精美,价值不斐,却是从何而来?”李莲花极认真的道“这是普渡寺无了方丈送我的礼物。”云彼丘大出意料之外“无了方丈?”李莲花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无了方丈尚未出家的时候是个绿林英雄有次他身受重伤,倒在我家门口,我以家传医术将他救活。他那时劫了一辆大车,车里装满了木板,将木板拼装起来,就是这栋房屋,无了方丈嫌这房屋笨重,便送给了我。他正在普渡寺里清修,这屋子万万不是我偷来的,你定要找他问个清楚。”无了方丈年轻之时确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绿林好汉,云彼丘自是知道,只听李莲花越说越奇,似乎全不可信,他却言之凿凿,又举了无了方丈为证,仿佛也有些可信之处。若是平时,云彼丘思路清晰明辨,绝不容李莲花如此胡说八道,但此时方寸已乱,心绪烦躁不安,委实分辨不出他何句是真何句是假,呆呆的看着李莲花的脸“你你若是门主,可会恨我入骨?”他喃喃的道“我对不起四顾门上下早该早该死了”说着转身往外走去,手里的匕首仍是失魂落魄的对着心口,不知何时便会刺入胸口。

    “喂,皮大侠,”李莲花在后招呼“我看你心情不好,既然到了门口,何不进来喝两杯茶?”云彼丘一呆,怔怔的转头看他“喝茶?”李莲花指指房内,只见厅中一壶清茶袅袅升腾着茶烟,木桌热茶,主人微笑蔼然,突然令他胸口一热,大步走了进去。

    李莲花把扫帚抹布丢到一边,见云彼丘把匕首放在桌上,忍不住将那“凶器”提去放进大厅最远处的抽屉里,而后整整衣服,露出最文雅温和的微笑“请用茶。”云彼丘见他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提着匕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窗明几净之室、木桌热茶之旁,心情出乎意料的变得平静,徐徐喝了一杯茶。李莲花陪他喝茶,眼角小心翼翼的吊着他,似乎以为他随时都会自尽,云彼丘突然觉得很好笑“哈哈咳咳我可是很可笑?”李莲花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人啊人,有时就是这样,否则活得不痛快。”云彼丘喃喃的道“好一个活得不痛快!李莲花,你说一个人为了女人,对他最敬重的朋友下毒,害他掉进东海,尸骨无存,该不该死?”李莲花连眼都不眨一下“该死。”云彼丘苦笑,喝了一杯茶,就如喝酒“因为那个女人告诉他,不许李相夷出现在东海之滨,她打算和笛飞声同归于尽。她苦恋了笛飞声十三年,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说她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我我怎知她在骗我你不,门主的武功深不可测,我若不下最剧烈的毒,怎么阻止得了他去赴约?我以为只需阻他一时,我有解药在手,并不要紧,可是原来一切都不是那样,一切都因为我蠢得可笑”他喃喃的道“你若是门主,可会恨我入骨?”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温言道:“我若是他,当然是会恨你的。”云彼丘全身一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李莲花连忙倒了杯茶给他,又道“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管是什么样糟糕的事,都该忘记了,不是吗?”云彼丘颤声道:“真的会忘记吗?”李莲花微笑,十分有耐心也温和的道“真的会忘记的,十年了,他会遇到更倒霉、更糟糕的事,然后发现,其实当时以为罪大恶极不可原谅的很多事,其实并不是真的很糟糕,然后他就忘记了。”云彼丘猛地站了起来“他若忘记了,为何不回来?”李莲花瞪眼道:“我怎么会知道?”云彼丘怔怔的看着他,很迷惑,就如见了一团迷雾,缓缓的坐了下来。“皮大侠,”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新茶,慢吞吞的道:“我觉得有一件事比‘当年’重要”云彼丘问:“什么?”李莲花松了口气很愉快的微笑起来“呃——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吃个面条、水饺什么的?”云彼丘一愕,抬头一看,发觉果是午时了。

    而后云彼丘和李莲花去了二里外的小镇面馆吃了两碗阳春面,李莲花买了把新扫帚,云彼丘在吃了一肚子面条之后糊里糊涂的回去了。他本确定李莲花就是李相夷,但在吃完这碗阳春面之后,非但自尽之念忘得一干二净,他已开始相信李莲花真有个兄长叫做李莲蓬、而莲花楼千真万确是无了方丈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