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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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搬来这个小区的时候,扔垃圾时经常能碰到她。她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牙齿脱落瘪下去的嘴唇总是不停地嚅动着,微弓的脊背看上去倒却硬朗。这时,她正坐在垃圾池上,整个身子几乎要趴在池壁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在专心致志地翻拣垃圾,这时候如果有扔垃圾的走近的话,她就赶忙直起身,大老远的就伸出她那双污黑发亮的手去接,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递给我就行了”然后扯开嘴角的皱纹笑一笑,仿佛捡到了宝贝,扔垃圾的大姐看到她伸过来的脏手,早吓的没等她接到就撒开了手,只听着“啪嗒”一声,垃圾袋散落地上,大姐略嫌厌恶地走开了,然后她就象打扫战场一般,把有用的放一边,没用的再打扫到垃圾池里。我留意了一下她的“宝贝”有纸板泡沫、塑料盒子、饮料瓶子、菜叶子、剩馒头她一样一样分类堆开,分得很仔细。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远远地看到她正推着一车废品去卖,摞的高高的车子差不多快要跟上她高了,她可能想抄近路到对面去,可那条路偏偏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路沿,她的车子就这样一下子被挡回来了,于是,她后退几步,一弓身,猛一用力,可还是被挡了回来,这样反复了好几次,也没能过去,热闹的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们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她或正眼看她一下。当我赶到想帮她的时候,她已经找来一块石头垫上推过去了,看着她挪动着她的“三寸金莲”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远,一瞬间,我看到了“辛酸”一词在人世间的深刻诠释。

    她的年纪应该和我外婆相仿,我猜测她的身份,她的孩子呢?她住在哪里呢?是什么样的际遇让她在这本该安享天年、坐享天伦之乐的年纪,放弃自己的尊严,做这种令人“掩鼻”的营生呢?当这种疑问化为同情并且触动我那已不太经常感动的神经时,我突然想要帮帮她,可又不知该如何帮她,因为在现今的这个社会做好人有时也会承担风险,我想还是给她点钱吧,一个靠“破烂”维持生计的老人不缺钱又缺什么呢,这样想的时候我心理居然格外的轻松,付出其实也是一种快乐呀。于是那天扔垃圾的时候,我偷偷地在袋子里设下了“埋伏”她果然大老远的就伸过手来接,当我把袋子顺势递到她手里之后,我开始设想她发现钱后的那种意外和惊喜,毕竟这要比她辛辛苦苦掏好几天垃圾要挣得多得多呀,我为自己的“设计”暗暗得意,私下里还带着一种施舍后的满足。

    “闰女,等-等”当我回头的时候看到她正踮着小脚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我“这是你的钱,怎么落袋里了?”

    “是你捡到的,就归你了。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话虽冠冕堂皇,却是发自真心。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追我,一个靠捡破烂为生的老人,一个挣扎在最底层的穷苦人,怎么可能会对钱无动于衷呢?

    她急急地往我手里塞,怕她弄脏了我,我连忙后退了一步。“闰女呀,其实我看出你是在可怜我,垃圾袋里怎么可能落下这么多钱呢,可我不想要你的钱,我虽然老了,可手脚还能动,趁着它们还能动,我能养活我自己,我不需要施舍。我拣破烂一天能挣10来块呢,别看我这活脏,可我挣得钱可干净着哩”她这样说着,裂开她干瘪的嘴笑了,看着她衰老沧桑却异常明亮坚定的目光,我读懂了“尊严”和“乐观”我突然感到羞愧,这样一个心中充满希望、充满尊严的老人怎么会是“穷人”呢,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这世上的很多很多人还要富有呀!

    既使贫穷,却依然固守着自己做人的尊严和原则,这位老人给我上了最好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