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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霜冷无由会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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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雪感到一阵温暖,仿佛有人抱着她。她陷入一种混沌的景象,似乎是回到少年时期,慧姨抱着她,然而她早已远去;又或是襁褓之中,母亲抱着她。――但是母亲,母亲是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意义呢?她梦中也是一阵伤心,簌簌地滚下热泪。

    立时有人替她擦拭了。某些非常遥远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很近,叹息着:“这位姑娘还一直哭着,这于双目更是有损。”

    擦拭的动作更为柔顺,响起的声音却是刚愎而果断,火药味十足:“我不管,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眼睛复明!要不然,你们的眼睛留着何用!”这个声音近在咫尺,就在她头顶上面,似乎是抱着她的人,有点熟悉的声音,可绝不是云天赐,那又会是谁?但若不是云天赐,是什么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一片唯唯之后,方才有人试探道:“这位姑娘听说是清云弟子?”

    那人不耐烦:“这又怎么?”

    “金针圣手谢红菁,北医之后,以她为”

    那人断然道:“我要留下她!”

    另一个苍老语声,一片惊惶中,只有这个声音还算安定:“这位姑娘的眼盲之疾,是由于银针刺入眼穴,如今将及?仁,一日不施救拔,便多一日危险。倘若施救及时,或还能抢回一线光明。”

    那人也是默然,半晌冷笑道:“你赫连世家世代相传,也是束手无策。那位金针圣手徒有虚名,从未听说有何非常之举,送她回去,又有几分把握?”

    “北医择徒向严,更不轻易称许,但对他这徒儿,曾亲口承认亦颇不如。即使只有三分把握,那还是送她回去的好。”

    “三分把握?”那人冷笑“你帮眼看着这小徒弟受难将死,根本无动于衷,谢红菁盛名在外,为了三分把握,焉肯出手救治?我既救了她,她便不是清云之人,眼睛瞎了便如何,也不是不能活了!”

    苍老声音道:“话虽如此,但是那银针若留在眼中,先破瞳仁,后只怕刺穿脑颅”

    妍雪感到身子一动,那人竟是把她抱了起来,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终于下了决定,道:“倘若回去之后,也是无济于事,赫连叔叔,即使我们两家世交那也得军法处置!”

    那位赫连叔叔呵呵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道:“同时路途中需得平稳,从如今银针的移动速度来看,刺及瞳仁约在十天到半月之间,但是过多颠簸,便可能使这危险及早到来。还有”

    那人立刻僵在了原地,姓赫连的老继续侃侃而谈,说得都是冗赘无味的医术称谓及注意事项,华妍雪听不太明白,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始终有另一个声音在回响,仿佛那是一种极遥远、极深邃、极神秘的声音,听不清楚,无法分辩,穷尽心力而探究不得,但是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声音吸引过去了,于是响在耳边的这些对话又渐渐的遥远了。

    她身体似乎毫无知觉地平躺着,所及之处是无尽头的黑暗,但是她却是清醒的,主宰她思想的灵魂飘飘荡荡的从失去了生气的身体里逸了出来,从上方冷冷观望。

    大离到瑞芒,短短数月,经历了有生以来最大打击,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己寻来的,她本来无忧无虑生活在清云园,只因多感不足,才怨天尤人,为着这样那样寻是寻非,而今,是天降报应予她了。这是她理该承受的。――她的思想如此理智地告知。

    有两根手指,柔软、纤长,然而冰冷,仿佛它们是不带人间情意的,慢慢地在她眼皮之上自左至右划着,左边,右边,右边,回到左边。

    “原来大公妃就是传说中魔瞳之传人,这真是万万意料不到的事。”

    那个声音原本也是不带半分人间情味的,可这一次似乎额外地引出几许遗憾“早知如此,是不该让她一个小孩子孤身冒险。”

    “仅仅因为魔瞳出现,才后悔不该让她冒险?却不考虑人的心比魔瞳厉害百倍?”清俊飞扬的声音,毫不迟疑地反驳“魔瞳要了她的眼睛,更重要要是他们却差点要了她的命。――那个时候,谢帮主做何想?”

    没有人回答这一尖锐的问题,寂然。

    华妍雪忽然说:“是我自己情愿去的,瞎了也没什么,就算把命送在哪里,也是我情愿的。”

    先前的声音微笑:“经过这么多,你的脾气没变。”

    手指依旧停留在她眼皮之上,语声低徊,仿佛是在向她解释:“她是魔瞳,当她吸引你的注意力去看她的眼睛时,就能令你暂时失明并且神智不清。但魔瞳的效力后来被冰凰软剑所解,――若我猜的不错,那把剑应当是到了你手里,冰凰软剑能够驱邪,知道的人本不多,但你一向命大福大。然而,事情并不就此为止,魔瞳虽解,你却肯定是疏忽了后来脑海里、眼底经常隐隐作的一些刺痛感,这是由于,那位大公妃趁着你在昏迷的时候,在你眼内刺入了一根银针,从此使你唯有她可以控制。小妍,她处心积虑,一定对你另有他图,但她始料未及的是,你这样的孩子,是任何一人都无法全面控制的。”

    妍雪咬住嘴唇,心中想道:“不能示弱,不能示弱,我不要在谢帮主面前哭。”然而她的眼泪依旧纷纷滚落。

    谢红菁起手拭去她泪痕:“这是没办法的事,清云园中的女子,想必受到诅咒,没有平平安安度一生的。你命中的劫,这么早就来了,未尝不是好事。”

    停顿了一会,她轻声叹息道:“你慧姨比你经受磨难的年岁更早,她那时比你还要小,所不同的是,她是没有反抗的可能接受了那个命中之劫。你比她幸运得多,你会好的。”

    高高在上的谢帮主从来不说这许多话,但她冰冷的手指承接不住那些泪水,妍雪终于叫了出来:“慧姨呢,我要慧姨!我要慧姨!”

    谢红菁回答:“这里是医室,只有我在。”

    “我不信!”妍雪任性地折腾“刚才不是还有个人?”

    谢红菁淡淡一笑“一定是你神智不清,这里没有第二个人。”

    妍雪半信半疑,但不再作声。

    谢红菁道:“刚才是我让你醒过来的,因为下面的医治,决对需要你自己的意志来决定。”

    妍雪什么都不说,只把脸向内一侧,似乎是一种心灰意冷、听天由命的态度。

    谢红菁终于有些不耐烦,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经历了些磨难,总该长大了,谁知一样不懂事。你慧姨一个人死了七八成,就和你如今的模样差不多,倒难道去把这消息去打击她?你这自私的孩子,什么时候才学会为他人着想?”

    妍雪震了震,谢红菁不让她开口,又道:“医室从不许他人进入,为你我特别例外。――要见慧姨终是不能,但可以叫另一个人来陪你。不过医酷静,旭蓝进来,不准开口。”

    随后吩咐叫裴旭蓝。后大约是早便等在门外,华妍雪只听得门帘轻轻一记响动,有人走了进来,步履轻捷,缓缓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华妍雪轻声道:“阿蓝?”

    裴旭蓝不语,只是加倍握紧她的手。华妍雪心里猛然泛起一阵异样,那只手坚强而有力,似乎不是她所熟悉的,她来不及深思,便被一些奇怪的声音引开了注意力。

    那是极其轻微的金属撞击的响声,与此同时药味扑鼻而来。在医室里这些不寻常的动静意味着什么,华妍雪顿时颤抖了一下。

    “毒针刺入已深,已久,任何不切入眼内的方法已不可行。整个过程,我一人不可,因此有倩珠为我助手。”谢红菁霎时间换了一副语声,仿佛她也如同那些冷冷的金属一般,一下变得遥远而冷漠,置身事外,医家第一,便是不可动情。“我将把以急火粹取了蓖麻之毒的银针刺入你眼周穴道,以期令你瞳仁麻木而不能移动,免受伤害。之后用薄如纸张的银刀翻开眼底,把深植其间的银针取出,同时割断受损的眼底神经,倩珠此时取活人身上其他部分的细微神经代替,重将眼底补起。这整个过程必须在一眨眼的功夫内完成,但它带来的剧痛却是难以想象的。”

    “期间,你若要自暴自弃,实在容易。哪怕你不是很坚决的放弃,或只是忍受不了那样的剧痛,也只要稍微一动,那么你一生便从此定格。你这个偏激的孩子,我永远不确定你的想法。所以尽力在我,成事在你。”

    华妍雪绝望问道:“点我的昏睡穴不行么?”

    “不行。”谢红菁断然道“你纵然昏迷,感知能力会让你不自觉挣扎,那样更危险。全靠你,小妍,只能全靠你。”

    华妍雪陷入昏天黑地的绝望之中,浑身冰凉,手心却不自禁汗流如雨,重伤之下,她意志力实在是处于最薄弱之时,谢红菁此刻问她,在她看来全无选择。

    “我不要我不要”

    腕上一紧,一只手忽然铁箍似的箍住她,华妍雪痛得尖声叫起:“阿蓝!你疯了不成!”

    裴旭蓝自不言语,缓缓放开她的手,却将她的手反握自己,另一只手放于她手背,教她握着。“旭蓝。”华妍雪喃喃地叫了一声,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明知他的意思,然而只是悲怆,与她感同身受,同悲苦,共患难,经历这场大考验的人不是他。

    “准备好了吗?”

    华妍雪咬牙点头。

    未等她反映过来,冰凉的刺痛感霎时传遍全身。

    凄艳的血泉箭似地喷上那房中白底蓝花的纱幔帐顶,透出一张朦朦胧胧的雪白面庞,似在云端,弹指之间,她不复是她,眼底里焕出血红色的光芒。

    仿佛是在血色的黄昏,耳边传来汩汩涛声,节奏缓慢而闷滞,她在血河边艰难行走。她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随时可能在下一刻,倒入那条苍茫混浊的大河。

    他在岸的对面,踏着半隐半现的莲花漫无目的行走。他身穿宽大而奇异的白袍,一如她与他初见,他也看见了她,微微一怔,神情却如陌路。她扬声大叫,他却听不见。

    一半白光于他身边渐渐显现,愈来愈盛。他走一阵,便望望它,仿佛是留恋徘徊,只是始终不曾回头看她一眼。身边的白光愈加辉煌。他走的那条路愈来愈是险峻,他渐渐高入其上,深入其中,没有河,没有莲花,甚至,也没有了她。他踽踽独行。多少次可以放弃的,稍微一步放慢,走偏,他就走到那边白光之中,那里有康庄坦途,然而他始终不曾走过去。

    高高在上,然而孤独无限,他在悬崖边上驻足。

    “天赐!天赐!天赐!”

    她拼命地叫,声嘶力竭,她想他只要一跳下去,便永闭地底――那样黑暗的、阴森的、邪恶的深渊。然而远处的浪涛山崩地裂似的狂吼起来,一声声将她压下。血红似的黑暗猛然笼罩天地,他一足踏空。

    “天赐――”

    迸于胸腔的声音,是她梦中最后一声绝望的呼喊,却是她苏醒时第一声肝肠寸断的叫唤。

    耳边轰隆的水声陡然消失,代之而起是一个熟悉非常的声音:“小妍,小妍”

    他嚅嚅低语,一如昔日温柔,他的手握着他,柔软而温存。

    她一呆,问:“阿蓝?”

    旭蓝微微哽咽,用手笼着她的头:“你受苦了。”

    “阿蓝?”妍雪重复地问道“你是旭蓝?”

    “是我。”旭蓝柔声说“我一直会陪着你的。”

    妍雪惘然,再温柔的人,急难关头,表现出来的竟是那般强硬。现在他又象从前那样了,这感觉真是好,她习惯于依偎在如此温柔的裴旭蓝的怀中。

    “别哭,千万别哭。”他柔声哄着他“眼睛才上过药的,可不能哭。我知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好,我不陪你去,我让你一人受苦。当真想哭,便打我几下出气。”

    她忍不住一笑:“也没那么严重。你就爱唠叨。”

    一番沧桑,几经劫难,有一个人,他还是不变的。

    “我的眼睛是好了么?”她拉着眼角上的布,很不耐烦,这次苏醒,不再象前面几次那样绵软无力“这劳什子要缠到什么时候?”

    “现在就拆。”

    搭话的是一条冷冰冰的嗓子。妍雪吐了吐舌头,她忽然觉得很开心,梦中阴霾一扫而空,游子久别回家,多么任性也是可以的:“那这下我可以见到慧姨了吧?”

    谢红菁淡淡笑道:“你这么想见她?”

    妍雪悻悻然道:“早知道她不想见我。”

    她觉得这句话很好玩,也许是事实,于是咯咯地笑了起来,换来旭蓝紧张的喝止:“小妍!”

    谢红菁是在她脑后替她解开蒙眼白巾的,因此,映入她眼帘的第一个人,她复明后所见的第一个人,是旭蓝。

    他微微带着忧伤的笑容,比她离开时长得更高了一些,面容似乎也更加俊美了一些。然而这一切却不重要。

    他戴着重孝。袖臂上飘飘的黑纱,他的眼神也如那黑纱一般,苍茫不定,眼底里的悲伤,从此挥之不去。

    “师父去世了,”他抚着那片黑纱,重复着说“师父去世了。”

    “沈慧薇死了?”

    即使是那个曾经幽囚多年的女子自己,也决计料想不到,远在万里之外的冰封之国、素不相识的瑞芒皇朝的实际掌权人,竟对她的生死如此关心。

    大公对着这份新近呈上的谍报沉吟良久,沉郁的面色里有一丝捉摸不定的疑云:“是真的死了?怎会这么久才传来消息?”

    大理寺正卿冯亨和皇家陆军团副团长靳离尚,两人约在四十出头,前儒厚,后英气勃勃,都是大公多年相从的亲信,几乎掌握全国情报网。私下里熟不拘礼,各自坐于下。这个消息夹在重要情报中一点不起眼,但大公出乎意料地研究良久,二人不由面面相觑。靳离尚道:“她是死于四月间五月未到,因死后秘不丧,加上我们派驻在大离的人手因王晨彤败露而一时紊乱,耽误至此时方到。”

    他当然没说,并且不以为这是如何重要的信息才导致搁置。大公哼了一声,显然不悦,冯亨试探问道:“阁下认识此人?”

    “不认识。”大公沉吟“很多年前――大概二三十年了,我在大离见到她,身着男装。不过当时他们的皇帝告诉我那只不过是个女人,我便不曾再注意。”

    大公留意于清云,是从和隐藏在深山里的黄龚亭合作开始。真正密切关注,却是由于王晨彤自动投效,设法赡养培训了瑞芒在大离设下的庞大情报机构。不过沈慧薇彼时早已退隐,清云第四代帮主从未如此色彩鲜明的进入过冯、靳等人视野。除了王晨彤以外,二人又知大公还秘密与一个女子接触,冯亨问时还以为那人就是沈慧薇,不料大公的答复南辕北辙。

    “她是两代皇帝最信任的女人,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在短短数年里扩大为人数、声势均无以比肩,生平战绩未尝有败她象这样的人,算是个奇迹吧?”

    “阁下所言诚然,但这都是过去的事啦?离国前玉成帝覆亡,还在此之前,她就不是清云帮主了。玉成帝亡后,她一度作为乱国的祸水被追究。”还是这则情报呈上之前,冯亨匆匆浏览了一番有关她的信息,此时卖弄刚刚好。靳离尚反而比他英武的外表显得更谨慎一些,补充道:

    “即使如此,她却一直未曾死去。”

    冯亨心中陡然一凛。与靳离尚迅速交换视线,仿佛都意识到这句话中所包含某种非同寻常的意义。

    大公慢慢合拢折子,负手踱到窗边,通过缕花形的落地窗户看出去,那是一片青灰色的天空,道:“眼下有三件事,不得其解,清云都脱不了干系。”

    他并不说下去,等着下属补充。冯亨说:“第一件事是王晨彤失踪。她和文锦云有难解之怨仇,自神秘岛上相遇,两人一路缠斗,互有胜负,奇怪的是之前王晨彤却始终不向公爷求救,如今她下落不明。而这女子的失踪和文锦云确定无关。――只因文锦云那时绝无这个时间巧合。”

    “另一件事便是文锦云的获救。”靳离尚接道“文锦云暗助世子,将世子留下有限的狙击人马一分二,二分四,从而将我们大批追兵以奇计引散。直到赤德,是我亲自将其擒获,可即使看管严密,她仍然在押解途中不翼而飞。以我对文锦云所知,她绝无可能自行逃脱。”

    这两件事都是当下悬案,付出无数心力仍一无所获,大公一提清云,当然便是指这两件事。第三件事却有些疑问,冯亨想了一会才问:“阁下是不是指世子私下放走华妍雪?若非刑台下至山洞连夜挖出一条地道,世子也不能这样顺利。”

    “天赐成功,主要靠的不是那些。”大公冷声道“是苍溟塔上的‘赦’字!”

    “那是巫姑擅自”

    冯亨自觉不对,急忙收住话头,看了看靳离尚。靳离尚慢条斯理地接了上去“巫姑性情懦弱自私,不见得肯为那妖女豁出性命。这当中一定有个不为我们所知的人。那天亲眼所见苍溟塔异象的百姓中,十停倒有九停说塔尖上,分明是出现了两条人影!”

    冯亨激动道:“就是说当时还有一个人在,这个人肯为救华妍雪赴汤蹈火,一定是清云的人!救文锦云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大公严峻如雕刻般的唇边一丝笑意一闪即隐,沉沉说道:“华妍雪在清云中为凤毛麟角的优秀,教导出这样一个女孩子的,恰恰便是沈慧薇。”

    冯、靳二人倒抽一口凉气:“阁下认为,沈慧薇不惜诈死,跟着华妍雪来到瑞芒?”他们掌管情报多年,岂有不知蛛丝马迹,但冯亨依旧加了句“这一对师徒居心何在?”

    大公却明白,她不是为华妍雪而来。

    提起沈慧薇,就不能不想起吴怡瑾,两人的交情,他在收养云天赐之后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原以为沈慧薇内外交困,不可能有出头一日,但是她分明如同那个也是曾经被俘受辱的女子一样,就有这样的能力翻死为生。她尾随华妍雪到瑞芒,很显然并不是为了这个名义上的徒弟实质上的异邦女孩,她为的是云天赐。

    “天赐劫法场,我一早便知,只想看最后他会不会做。途中早已安排十几批高手,每一个安排下的地点、计谋,都足以令天赐插翅难逃。纵然有文锦云引开追兵,我这安排却是十拿九稳。然而,天赐竟一路平安闯关,其原因只是由于,在他之前,有人为他一路扫平障碍。这人自是沈慧薇无疑。云、华分手,沈慧薇对天赐犹怀私心而流连未去,并因此救下了文锦云。”

    ――本来一连串想不明白的事情,因着这个死讯的谍报,分外明晰。

    他似乎无意于后悔当初在沈慧薇落难之时,未曾加一把力陷其至死,而是很高兴她会有朝一日走入他的视线,在他眼中,活着的沈慧薇有一个更加不可言喻的宝贵价值。

    “我要这个人。”

    大公无视于冯、靳愕然意外的表情,自顾自考虑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眼前,有一个最好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