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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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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丝草。外观似一般野草,叶缘呈锯齿状,特点是叶心有几丝不明显红色细线,味甘。服用后,立吐五两血,半年内,每到卯时,服用者心痒如蚁爬,会在心口抓出伤痕。可治肾亏,王员外服用后确有良效,在心口的抓伤也很赏心悦目。

    “不要。”

    “不要?”

    “嗯。”“为什么不要?医者父母心,你怎能狠下心见死不救?!”

    “为什么不能?谁说医者一定要视同亲痛,你我非亲非故的,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不是救我,而是我家老爷,你知道他是闽江一带的大善人吗?铺路造桥、施粮布粥、救济无数乡里,功德可说是上达天听、下达民心、百姓口耳相传的大好人”

    纤纤素腕一抬,止住对方大肆吹捧的丰功伟业。

    “一万两。”

    “一万两?”

    “黄金。”

    “什什么?黄金?!”戴着皮帽,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显然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他倒抽了口气,双目瞠如牛眼。

    “没有万两黄金就叫你家老爷准备好寿衣白幡,早早入土省得拖累子孙。”

    中年男子气得一句话说不上,呀呀啊啊半会,愤怒的甩袖离去。

    桃花江,桃花江,桃花流尽千重山,万重水。

    百鬼行,万鬼行,千魂万魄行至此,畏向前。

    这是一座看似无奇的桃花林,长年绽放着红白相间的艳丽桃花,花与果实并蒂,不论春分或冬雪,经年累月花开不谢,结实累累。

    两条小溪流错开流经东、西方,晨时轻雾弥漫,沾露花瓣、叶脉,晚风一起氤氲似云,带来水气和祥瑞之气,整片桃花林彷佛笼罩在雾色当中,淡黄的月光一照更显得仙影缈缈。

    如此人间仙境,遗世独立的桃花源,它的美充满天地灵气,如诗似画,片片落下的花雨如嫦娥的眼泪,思念着早已不在人世的夫君,悔偷灵葯。

    但是,少见的美景却无人敢涉入,因为

    桃花虽美,艳得火红、冷得冰霜,红与自狂野地交错而立,一座座字迹剥落、年代已久的古坟林立错纵、龟裂,倾倒的墓碑早分不出墓主是谁。

    近乎呜咽的幽冥声总在半夜时分响起,时而近,时而远,有时是老人的哭声,有时是女子的悲泣,有时是稚童的啼哭,有时是男子不甘的哀嚎,一声又一声,悲切而凄凉。

    隐于两山之间,远离乡镇,附近的村落不知有桃花林,只面有畏色地惧提林中深处的“千冢谷”

    千冢谷,一抔抔突出的土堆何只千冢,它埋葬着远古冤死的黎民百姓,以及死在战场上无人收尸的士兵,他们用自己的骨血和腐肉种出冤气难吐的妖艳桃花。

    “写意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李员外?他的善行远近驰名,连皇上都亲笔题匾,赐封为行善人家。”

    开口的是一名头扎两个发髻的小女童,年纪不大,大约七、八岁左右,一身鹅黄色衣裤看来俏丽,圆圆的小脸微带一丝憨气。

    “不为什么,看不顺眼。”苏写意的视线还在古医书上,十分专注。

    “可是包括管家在内,人家的夫人、儿女,甚至老太君都来跪求好几回了,你怎么忍心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黄金当诊金?”要是她有写意姐姐的医术,决计分文不取,救人为先,学医不就是为了这时。

    “要太少他们还会来。”言下之意,她不想救,故意刁难。

    “写意姐姐说得好冷血,你是世人推崇的神医耶!”只有她不救的人,没有救不活的人,拥有这样的天赋,不救人好可惜啊。

    月眉一扬,灿如星辰的美目微冷,冷诮反答“我有说想当吗?”

    学医是兴趣,她的兴趣关别人什么事?为什么有人求,她就得救?况且她从没挂匾额设医馆,还特地住在这人烟稀少之地,那些口耳相传的患者自己要来找人,她当然毋需理会。

    “但你就救了那为富不仁的王员外一命,为什么?”

    “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我是顺应天命。”她没说的是,王员外符合她的“条件”

    这叫顺应天命?“写意姐姐,这也算原因吗?”

    徐徐微风吹来桃花香,也扬起乌木般发丝,清妍绝丽的容颜映着满谷飞舞的桃瓣,花美犹逊人三分,顿失颜色,雪嫩芙颊透着早春的寒气,肤自胜雪。

    清雅似兰、沉静如菊,莲容出尘的苏写意有着天下无双的姿容,她眼神淡漠,目光无波,恍若死寂中绽放的桃花,虽有艳色却看淡世情,孤傲冷性,不生半点波澜。

    她的美偏于冷艳,眉不画而黛,一如远山缥缈于云雾之中,湖心般深幽的黑玉水眸镶着雪融后春水,瑶鼻如柱玉挺而立,不点而朱的潋艳丹唇彷佛眼前的桃瓣,嫩红有泽。

    这样世间少见的绝色女子本该有副悲天悯人的良善心肠,习医救世、以解世人之苦,方为不辜负天生的好皮相,品性堪为传世。

    可惜冷僻的性子不喜与外人往来,更不认为学医就得救人,遂成了今日的“邪手医仙”

    “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翻页,苏写意继续优游文字海,对这话题没兴趣。

    “写意姐姐你可知,今天你救了大善人,明日大善人一欢快开仓布施,广赠米粮衣帛,就有更多人能受惠了,救一人如救百人,这是多大的功德。”生性善良的小漾极力为人说情,头头是道的大道理说得好不愤慨。

    她是黄河大水受灾的孤女,五岁以前以乞食为生,小小年纪已看尽人生百态,所以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一点也不像才八岁的小女娃。

    而后她跟着的老乞丐因故病死,她也受了风寒无钱可医治,病得只剩一口气奄奄一息,被某个坏心的老爹丢到野外,任其自生自灭,免得她的病传给其他人。

    不知是她运气好,命不该绝,或是不幸地遇上煞星,就在她咽气的前一刻,一只雪白的貂跃过她头顶,然后一位穿着怪异、白胡子白头发、很老很老的怪老头一脚往她胸口一踩

    人是没死,等她一睁眼再清醒过来时,身边多了两个让人以为踩进神仙窝的仙女姐姐和和蔼仙人。

    虽然她后来发现她错了,错得离谱,与其说进了神仙窝,倒不如说她入了地狱门,仙女们貌美心恶,神仙老人更是随性做事,三人无是非观念,一切妄性而为。

    “那会很挤。”该死的就去死,活着很占空间,她讨厌人多。

    “很挤?”什么东西啊?难怪她当不了无双老人的弟子,因为她总听不懂他们三个在说什么。“反正写意姐姐不该这么随心性做事,也该考虑道德”

    “我没有都随心所欲,我也有定下规矩。”眸心微抬,她为自己辩解。

    “规矩对,是有规矩,但也有例外嘛!”照那规矩,大概只剩千古冢里的死人有机会知道她的医术了吧。

    一不医皇亲国威,二不医达官贵人,三不医武林人士,四不医富绅富贾,五不医贩夫走卒,六嘛!看不顺眼不医,七是心情欠佳也不医,八

    总之,林林总总自定义了十几条不医的规矩,全是为了省麻烦,况且写意姐姐基本上也没照规矩走,不然那个王员外是怎么好的?所以这些规矩根本是为了打发外人用的。

    虽然她压根不承认救过谁,不过名气一大,众人仍是趋之若鹜,不断有人找上门来,所以她才会以规矩跟诊金刁难。

    当然,是有小漾口中的例外,那能令苏写意毫无怨尤,只要一开口便救人的唯一,便是和她师承同门的毒仙子“辣手毒仙”鲁清墨和她自幼相依相偎,一同习艺的师妹。

    “你很闲是吧?才会这么有空帮人求情,还不快把葯草拿去石头上晒,申酉交接时分再一一收齐,以布覆盖,别沾了晚上的霜气。”覆发的长巾一扯,流泄而下的乌黑长发倏地在阳光底下发出耀目光彩。

    只有小名而无姓的小漾看傻了眼,怔忡地盯着那头美丽长发如云披散,再一次眼前绝尘的美色而失了神。

    没在意小女童反应的苏写意微扬起头,迎着淡淡的微风,轻轻甩着发,莲足轻移林间深处,潺潺流水声由上而下奔窜。

    千冢谷内虽鬼魅邪说甚多,但也是绝佳的天然山谷,地气足,水量丰沛,集山川灵气而丛生罕见葯草,处处可见人蔘、灵芝、何首乌之类的珍贵葯材,更有数不尽早已绝迹他处的圣葯灵果,故而她从不缺乏葯材的取得,俯拾皆有。

    不过有些是她刻意栽种,极为珍贵或含有剧毒的葯草,因此她习惯自行采收,不让小漾碰触,免得她中了毒还得连累她解毒,多生一事。

    水涧旁的清泉清澈无比,略带一丝冰凉,经年累月的冲刷形成天然碧池,鱼踪点点,优游其中。

    凈手后的苏写意以纤白素手一掬潭水往素颜拍洒,沁心的凉意直透雪肌,清凉了玉骨,令人神清气爽,全身舒畅。

    轻卸罗衣,除了鞋袜,雪嫩玉足浸入池中,光滑裸背一如白玉羊脂,嫩白地任由飞溅而下的清涧冲洗,螓首舒展微闭着眼,状似小憩的斜倚经水洗刷而泛白的大石。

    桃花虽艳,美人倾城,可位于千冢谷中,但还真应了那句人烟罕至,除了迫在眉梢,病入膏肓的求诊者外,她的日子过得当真写意极了,与世无争,恍若世外桃源般清幽。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

    扑通!

    一只大鹏不,是一道人形黑影从天而落,溅起尺高水花,游鱼惊慌流窜。

    面无表情呃!老实说,苏写意的脸色是变了一会,先抬头一望,瞧瞧百丈高的悬崖峭壁,再以事不关己的漠然神色看了疑似浮尸的东西一眼,没有尖叫,加上从这么高的地方落地,应该是有人弃尸吧。

    她没打算插手,轻轻拨水,让面部朝下的浮尸离她远些,打算眼不见为净的离去。

    反正千冢谷里死人最多,不乏曝尸的骸鼻,多他一具不多,少他一具不少,对桃花树来说死人无分,皆是能让花更娇艳的花肥。

    只是当她游过“它”时,糟糕,啵啵雨声泡泡,表示这个“它”将从物体变成活体的“他”苏写意连忙加紧要游走。

    偏偏他不肯安心当花肥,硬是不肯咽气,咕噜咕噜频冒出气泡,接着一翻转过身,活了过来,还不怕死的捉住纤柔玉臂。

    “姑娘,我保证什么也没瞧见,你好心点,拖我离水边近一点。”咳!咳!又进水了,他不想淹死呀!

    “放开。”都能翻过身了,要真的那么不想死,就自己游上岸。

    “放了就死走了,而我咳!咳!还没活够,太早见阎王有愧黎民百姓。”一命呜呼岂不可惜,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放开。”烦死了。

    “嗄?!姑娘,就说我”

    “好,你想离开水是吧?”

    “就是,劳”烦还没说完,声音就随着主人飘远了。

    他只觉忽地有一掌袭向胸口,难以言喻的痛楚直冲发黑的脑壳,身离水往后一飞,撞上参天古木。

    在他痛晕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百无一用是书生,为何他当年不习武呢!要是有点功夫在身,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唉!千金难买早知道,他晕了

    天空是湛蓝色,朵朵云彩是白的,只是它们为什么在头顶上方转个不停,似在嘲笑他做了一件蠢事。

    可是,容他喊声冤吧!脚下一滑非他所愿,谁晓得朗朗晴空之下会平地起雷,吓得野兔乱窜,一古脑往他胯下一跃,为了护“传家宝”他往后一仰,空掉的双足直往下落,然后就扑通一声水淹过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三条肥硕鲫鱼,三条小黄鱼以竹片串起,横放炭火上烘烤,烤鱼的香味顺风而飘,烟熏的鱼肉香阵阵飘送,诱人垂涎。

    一旁是竹节做成的盛器,飘着鸡肉片的竹笋汤煮得沸沸腾腾,一串紫艳的葡萄躺在青翠的芋叶上,一醰两年熟的李子酒就搁在桃树下。

    翻动竹片的纤手主人旁若无人,洒些盐巴在鱼身,轻搅柴火使其火量适中,受热均匀,丝毫不觉身后多了一位“重病”的不速之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天气有几分阴郁,之前的晴朗天际已渐渐笼上一层阴暗,虽不至于来场滂沱大雨,但下点小雨是免不了,给夜里带来一丝好眠的凉意。

    隐居世外的苏写意向来不欢迎外来客,一幢木头盖成的房舍不算大,屋顶铺着茅草,为免有人借口借宿,屋里的房间不多不少正好两间,孤女小漾和她各一间,无?无堂可待客。

    小漾会跟她住也是因为除了她之外,师父跟师妹都居无定所,喜欢东跑西玩,带着个女娃不方便,而她不介意多个仆人,反正她也把小漾当葯草在养。

    所以,偶尔来访的师父、师妹也只能打地铺,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宿于外头,顶多她挪块门板充当床板,让他们不致被地面粗石磨伤背骨。

    待至亲之人尚且如此,又岂能指望她善待不请自来的外客,就算对方咳到吐血吐胆,她依然故我,无动于衷。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声很重,似要就此断气。

    “你左手边有株长生花,全草五钱加栝蒌仁五钱水煎服,有清肝、散结、止咳、定喘之疗效。”清冷女音幽幽一扬。但别指望她动手,她指引他只因他好吵!

    “咦!你懂医术?”突地不咳的杭君山满脸惊喜,皮厚无耻地趋前一坐,当是他乡遇故知般欢快,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无礼举动有多唐突。

    他想自己不会看错人的,虽说这姑娘脸上总是带着冰霜,实际上应该是个大好人吧,不管是之前救他出水,还是现在要为他治病,都是仁心来着。

    虽说她可能不太会控制手劲,才会不小心让他挂上树又摔下地,现在也是因忙着烤鱼怕他肚子饿,所以了没办法帮他采葯但她的确三番两次表现慈善之心啊,总之,他真的遇上菩萨了!

    眉未抬,眼未移,樱唇冷言。“是,专医畜生。”在某些方面,人不如牲畜,她的确是比较常救猫猫狗狗,虽然也是心存不善。

    他一脸崇拜“哎呀,这世上像姑娘这般良善之人已不多见了,请让在下聊表崇拜敬重之意。”

    这世界上多得是为了赚钱才学医的医匠,没想到竟还存有即使分文不取也要救生命的医者,实在太叫他感动了。

    医畜生是多么伟大的行业啊!

    苏写意眼一瞇。这家伙听不懂她在嘲讽他吗?

    “顺着水流往东走便可出林,不送。”这人脑子有病,不该久留。

    “你这是在指引我出路吗?”他快要痛哭流涕了,打出娘胎还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人“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铭感五内,不知是否有在下可报恩之处?”

    “我救你?”娇软的嗓音中多了淡淡诮意。“你想多了。”

    “姑娘施恩不望报的行为,使在下感佩不已,但在下岂能当忘恩负义之徒?”仁心德行说的就是这样的人,老天有眼,竟然让他遇上。

    冷眸淡然一瞟,隐含一层恼意,苏写意指着他的胸口提醒“不痛吗?”这家伙不会忘了那掌是谁打的了吧。

    隐隐作痛的左胸似在告知杭君山,那一掌力道再重上三分,他纵有扁鹊之术也回天乏术,只能等着牛头马面拘其魂魄,但他又再次感动起来了。

    她不只是关心他是否受寒,还担心他胸口上的伤,天啊,姑娘这般恩情,看来他杭君山不以身相许报恩都不行了。

    “不痛!”他大声宣示,扯到伤,差点痛到晕倒,但仍硬撑住,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往后我就是姑娘的人了,专听姑娘使唤。”

    常年在外的他已有多时未归家门,每每有意回乡省亲总是有事耽搁,一拖再拖延误了归期,久了也就没有回家的念头。

    况且不管世道不好或太平,需要他的人都只多不少,从北到南,从两淮河畔走到漠漠黄沙,他一个乡镇又一个乡镇奔波忙碌,贡献一己之力解百姓苦痛。

    所以往后他跟姑娘不,是爱妻,正好一个行医救人,一个心慈救畜生,堪称一对羡仙鸳鸯啊!

    “你,出林。”看他脸上那如沐春风的样子,苏写意只觉一股恶寒袭身,连忙赶人。

    顿了顿,杭君山没有半丝难堪,反而一脸温笑。“姑娘独居在此,不觉闷了些吗?有在下陪你谈谈天,说些逗趣的话儿,日子就不沉闷了。”

    “谁说我独居在此?”她承认自己竟有点害怕,害怕一点头,这家伙就会像她前天采集的水蛭一般,黏性坚强。

    “姑娘性子偏冷,不喜与人交谈,此处地处偏僻,少有人烟,怕也无几人敢动于走动。”

    不过这地方还真像一座死城,四处幽冷阴森,当时他打树上跌到地上时,极目所望是一片草木繁盛的林子,除了鸟兽声外,还当真听不见人声,吓得他手脚发冷,面色发白,以为到了阴曹地府。

    对于陌生的四周,他着实有着极大的疑惑,摸索着走出雾色弥漫的树木,桃红李白的景致又叫人疑为身在仙境,缥缈仙乡。

    直到烧烤的烟味飘来,他才惊觉腹鸣如鼓,然后就看到救命恩人正在“为他”烤鱼,想想,又感动了。

    没在意她的冷颜相对,他依然自在地说下去。“对了,在下姓杭名君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既是他的妻子,他怎能不知其名。

    “杭君山”目微敛,透着幽光。“慈心圣手杭君山?”

    一听她知其名号,杭君山脸上的笑意扩得更大。“是的,正是在下,所以呢,往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在下”

    “滚。”

    “虽说不才,小有薄名,但至今尚未有人嫌弃在下的医术”像是没听到一般,他继续碎念。

    “滚”声冷音低,苏写意加重力道又斥喝一遍。

    “哎呀!是滚了,你瞧汤滚了,要趁热喝才鲜甜美味。”笋片嫩得很,浮油的汤汁肯定鲜美可口。

    “想再受我一掌吗?”她知道他,那个众人赞扬不已的神医。

    听闻他心性宽厚良善,只要有病向他求援,他没有不救的,恰巧,是她最讨厌的类型,因为这种人专门找麻烦上门,而她,最怕麻烦。

    杭君山先是错愕的看了她一眼,后来,终于想通了。原来这汤跟烤鱼都太油,所以姑娘舍不得他生病还吃这些是吧?

    他缩回伸向火边的手,很诚恳又有礼貌的看着她。“我知道姑娘是为我好,可在下急需填饱肚子,不介意的。”

    她哪里是为他好了?“想吃鱼自己去河里捉,想喝汤自己煮,山野粗食恕不招待。”这么说够明白了吧。

    闻言,杭君山又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能填饱肚子便是美食,粗茶淡饭亦是佳肴,姑娘不用担心在下会介意。”

    “你快出林。”这人根本无法沟通!

    “可是刚才那一掌打得我气血逆转,五脏移位,全身筋脉乱成一团,我怕无力,虽说姑娘并非有意,我亦无怪罪之意呃!姑娘,你你干什么?”好美的一双眸子,好适合这样一位心慈的仙子,没错,因为她戴着面纱,他只能看到她一双眼。

    一根削去叶片的翠竹指向他鼻头,缓缓一移。

    “看到了没?”

    “看看到什么?”半熟的桃子吗?还是长过肩头的杂草?!

    “那一座座凸起的土堆埋的是无名骨,你要还有力气就自个挖个坑,早早往里头一躺,省得我费心。”地上躺个死人也挺碍眼的,他要不走,就自己找好风水。

    怔了下,他顿时毛发一栗。“那、那里是乱葬岗?!”

    “不,是死者安息之地。”安息即是连呼吸都没有,不知道这家伙去那躺一躺会不会安静一点?

    顿时,杭君山一脸惧意。医者理应看透生死,对已无生息的尸体见惯不怪,走遍大江南北有啥稀奇古怪事没见过,何需畏惧荒凉坟头。

    可偏偏他就是有这个小小毛病,日里怕晒夜里怕鬼,一听到鬼魅之说便藉词告退,绝不与死上三日的亡者同处一室,尽力将濒死病患救活,重返阳世。

    于是乎,他的医术越来越精湛,受他所救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本只想当个没没无闻的行医者,谁知会因此名扬天下,成了众所皆知的“慈心圣手”与“邪手医仙”齐名,并列武林两大神医。

    “姑娘是担忧我让乱葬岗吓着,所以才劝我出林是吧,但是在下实在气虚血弱”他垂涎的盯着汤里的鸡腿,不住地咽着口水。

    “野山蔘在你脚边,咬它一口也可补你血气。”苏写意充耳不闻他饥肠辘辘的腹鸣“吃完快出林。”

    “可我没力气拔呀”他虚软地靠着树,好像随时可能会断气。

    “那就等死吧。”苏写意冷漠地说,径自取下烤热的鱼,以竹片削着鱼,一片一片送进面纱下的口。

    “等死姑娘真这么怕让在下尝你的手艺?”

    杭君山取出随身携带的油包,拈一小块山蔘须含在嘴里,暂补元气,不过两眼可没离开烤得焦黄的鱼身半分。奇怪,看起来烤得很好啊,为什么菩萨姑娘这么怕曝短?不如就由他亲自称赞称赞她,兴许她就能释怀了。

    当他的手就快碰到串鱼的竹片时,苏写意冷冷出声“你就这么想吃鱼?我帮你!”

    他根本还没回神,佳人纤足一抬,杭君山连怎么发生的都没瞧见,人就如同跃龙潭的鲤田高高一飞,倒栽葱落入十尺外的溪流。

    “咦?写意姐姐,你有没有瞧见好大的水花。”一定有大鱼。

    “葯材晒好了吗?”

    小漾扬扬不小心割伤的伤口,一吐舌头。“早就收好了,我放在屋里,免得被雨淋湿。”

    “还有点小机伶。”这种人才有资格吃鱼。

    “当然喽!”小漾得意地扬起下颚。“写意姐姐,我饿了,我要吃最大只的鱼呃!河里面那个是人吧?!”

    一道爬起又滑倒,溅起水花无数的身影跃入了眼底,她惊愕得差点掉了手中的鱼。

    “不是,你看错了。”苏写意平静地以丝绢拭嘴,无视挣扎求救的男人。

    她一向执行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