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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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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庆郡王府。

    雪雾迷茫,园中数十枝红梅绽放着,宛如胭脂一般娇美动人。

    一双人影缓缓地踏雪而行,两人共打一把青绸油伞,身上都围着猩红色大斗篷,戴着观音兜,将雪地更添了几抹颜色。

    “雅图,阿玛一早匆匆忙忙的出府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格格辰兰悄声问着在家中排行老四的妹妹。

    “八叔在武英殿犯了事,误将先皇庙讳刻错了,被皇上革了爵还罚俸三年,阿玛得知消息,就急着赶去安慰八叔了。”雅图随手折下一枝红梅,放到鼻前嗅了嗅。

    “不是听说要给八叔做六六寿的吗?出了这事,只怕寿宴办不成了。”辰兰轻轻叹道。

    “在仪郡王府肯定是办不成了,不过呢,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雅图看着手上的红梅,嫣然一笑。

    “你有什么办法?”辰兰好奇地问。

    雅图转了转乌溜大眼,计上心头。

    “下个月大哥绵恒正好要过寿,咱们就藉这个机会痛痛快快地办上一场,把八叔接到府里来一起热闹热闹,暗地里咱们就给八叔做寿。”

    “你这法子好!”辰兰的双眸亮了起来。“自从额娘病了以后,咱们府里也好久没热闹了,真快闷死人。”

    “你成日走这个王府、跑那个贝勒府,到处都有你的闺中密友,这还嫌闷吶?”雅图好笑地睨她一眼。

    “我没你能干呀!”辰兰无奈地撇撇嘴。“要我看帐我会打瞌睡,要我管事我会烦死。额娘病了以后把家里大小事全交给你,你又忙得没时间陪我,我只好自己想办法解闷嘛!”

    “说到底,是小妹我的错啦!”

    雅图笑着踏上阶梯,走进回廊,一边收起伞。

    “不,我什么都帮不上你的忙,是我这个大姊的错。我和绵恒还有你都是一母所生,我也奇怪为什么我和绵恒就不及你聪明能干。”辰兰投以歉疚的眼神,与雅图并肩在回廊上走着。

    “谁说你和大哥不聪明的?你们都聪明。”雅图笑起来,晶亮的眼瞳和善地看着她。“像大姊你的琴艺超绝,大哥不但书读得好,也写了一手好字,这都是你们能干之处。”

    “这算什么能干呀?”辰兰笑着撇嘴摇头。“我的琴艺只是自娱娱人罢了,而绵恒呢就是个书呆子,老被他的妻妾骗得团团转,这样一个大傻蛋,你还说他能干?”

    雅图噗哧笑出声来,她想起前阵子绵恒跑来问她,为什么鸡蛋会那么贵的事情。

    原来是他的妻妾嫌各房每个月每人分到的十两月例银子太少,就骗他一两银子只能买三个鸡蛋,结果他还真的信以为真,跑来找她恳谈,希望每个月能给各房多分些月例银子。

    “我这阵子事情多了点,如果大姊嫌闷的话,我正好有事给你做。”雅图积极地想找帮手。

    “什么事?”只要简单容易的,她便愿意帮。

    “很容易的,因为额娘吩咐下来,这个月各房的月钱每人多分二十两裁制冬衣,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若闲着,不如去替我发放各房的月钱?”

    “要我去发月钱?!”辰兰瞪大了眼睛,忙摇头。“雅图,你别叫我弄钱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算钱我会头疼的,算盘珠子我是怎么拨都拨不对,而且等会儿我要去信郡王府听戏,他们请了四喜班出堂会,有莲官的雅观楼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去怎么成。”

    雅图对听戏向来没多大兴趣,何况王府里日月出入的银钱琐事和大小所需的物料帐目都得经由她总理,她也实在忙得没有空闲去做这些消遣,听大姊一口回绝了她,她也只有无奈地耸耸肩。

    “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呀?”雅图摇头轻笑。“不就是听戏罢了,赏银给得多还怕没机会看吗?”

    “不,这你就不知道了,因为是莲官的戏呀,我都快一年没看他的戏了!”辰兰脸上出现酣然着魔的神情。

    “什么莲官?”雅图很疑惑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让大姊为他两眼灿灿发光。

    “就是四喜班的莲官呀!三年前他在京城一夕爆红,红得发紫,可是没想到才挑梁唱一年多就突然间倒嗓了,就这样,他没再上过台。后来听说他躲起来养嗓子,养了将近一年,几个月前才又再上了台。想不到经过倒嗓这关的莲官,嗓音居然变得比以前更宽、更亮、更好了。”辰兰略微激动地扯住雅图的手,说得兴高采烈。

    “噢,那他的运气真好。”雅图对莲官此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随口应付着。

    辰兰一脸痴醉的模样,仍自顾自地说着。“不知道莲官是不是因为倒嗓过的关系,现在都不太轻易出堂会了,听说信郡王府可是花了重金才请到他出堂会的,所以我才会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雅图被辰兰兴奋又害羞的神情逗笑了。

    “好啦,你就好好去把握你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吧。”她无法体会辰兰的心情,但也绝对不会冷言冷语去泼她的冷水。

    “对了,雅图!”辰兰脑筋一转,眼神闪闪发光。“下个月不是要给绵恒过寿吗?咱们去请四喜班来出堂会好不好?”

    “听说八叔最爱全本群英会了,而莲官的周瑜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咱们让莲官排一天唱全本群英会,然后请八叔过府来,也算给八叔过寿,八叔肯定会万分惊喜的。”

    往常只要王府里有人过生辰,备戏、备酒席都是惯例,所以雅图毫不犹豫便点了头。

    “好是好,但你不是说莲官不好请吗?”她脑中已开始盘算这场寿宴将花费多少银两了。

    “咱们试试看嘛!倘若能请得动他,信郡王府能付得起多少银子,咱们当然也付得起,不是吗?”辰兰自信满满地说。论地位,庆郡王府是皇室近支;论财力,更是比信郡王府雄厚得多。

    “只要他值得,多付点银子不是问题。”她在脑中计算着宾客人数,庆郡王府加八叔的仪郡王府,少说也得宴请上百人。

    “太好了!只要你答应了就行!”辰兰欣喜地笑喊。“我今儿个去信郡王府时,就找机会跟四喜班班主说这件事。”

    雅图点点头,把手中的红梅交给辰兰。

    “大姊,你出门之前先去陪额娘说说话,逗逗她老人家开心。这枝红梅你拿去插在额娘房里,额娘看了定会喜欢。”

    辰兰转着手中的梅枝,奇怪地偏头看她。

    “怎么,你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额娘呀?”

    “我得先去药库一趟。”

    雅图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心想着戏楼好久没使用过了,应该要派人将戏楼好好整理一番。

    “你去药库做什么?”

    “先前派人去东北采买的人蔘已经送到了,我得先去清点入库。大姊,你要记得盯着额娘把蔘汤喝完,等我忙完了以后就会过去了。”

    “好,雪好像要下大了,你把手炉带着,天这么冷,你不暖暖手,等会儿怎么写字呀?”辰兰把自己暖手的手炉给了雅图。

    “方才出来时太急,忘了把手炉带出来。”雅图接下伞和暖呼呼的手炉,笑着说。“那我走了。”

    辰兰看着她慢慢走出回廊,直到猩红一点消失在纷飞雪雾中。

    她轻叹口气,雅图若是男子该有多好呀!其实不光她这么想,庆郡王府上上下下都是这么想的,庆郡王永璘和福晋更是疼爱这个聪明、精干,也是最有才能的么女。

    庆郡王永璘是乾隆的第十七个儿子,孝仪皇后所生,而嫡福晋钮祜禄氏是户部尚书之女,出身极好,聪慧过人,嫁给永璘后便是王府的掌权者。但她所生的子女当中,只有雅图的聪慧酷似她,因此,在雅图很小的时候,嫡福晋就时常把雅图带在身旁,让她学着如何掌理王府家务,学着管理下人还有看帐。

    多年下来,雅图慢慢成了嫡福晋的得力助手,表面上,王府看似是嫡福晋在掌握实权,但事实上已慢慢变成雅图在当家了,尤其是嫡福晋养病的这段期间内,王府里大小琐事没有一件不经过雅图的手。她的性情脾气都好,行事温柔平和,处理事情又公正,所以王府上上下下对她不只没有怨言,还很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的魄力。

    但,也因为王府太过于倚赖雅图的缘故,所以在嫡福晋病体未愈前,庆郡王始终不敢替雅图谈婚配大事。

    雅图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了,辰兰其实打从心底很替她担忧,因为额娘染的是肺风痰喘之疾,要将病养到痊愈的时日并不算短,倘若因为这样而让雅图的婚事一年拖过一年,对雅图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雅图生来就是男子,便不会有人担心这个问题了。

    可惜,她不是啊!

    “四格格,四喜班到了,全在花厅候着呢,是不是吩咐安总管过去安置他们?”小丫头莺儿过来回话。

    “不用,我亲自过去。”雅图正在账房内对帐,低着头拨动着算盘珠子。“你请他们先等等,我把帐对完了就过去。送上茶点心好生侍候着,别怠慢了人家。”

    “四喜班”是她花了重金请来的,她得亲自去瞧瞧这个戏班的人物模样,特别是那个让辰兰神魂颠倒的莲官。

    “是。”莺儿转身出去。

    随后,大总管安福走进来,拿着牌子向雅图支领银两。

    “四格格,下房死了一个小丫头,奴才来请领些银两好发丧。”

    “哪一个死了?”雅图愕然抬头。

    “铃儿。”安总管回话。

    “铃儿?”雅图思索着,印象中是每天扫天井大院的小丫头,模样生得极美。“她为什么死了?”

    “是落井而死的。”安总管眼神闪烁。

    “落井?”雅图感觉铃儿死得古怪又突然,其中必有蹊跷。“说清楚。是落井?还是跳井?”

    “四格格”安总管面有难色,苦笑道:“您这么问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道呀!”

    雅图慢慢合上帐,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拿钥匙开了柜门,从怞屉里取出一袋银子。

    “铃儿是不是在柴房劈柴老刘的女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安总管。

    “是,四格格记性真好,铃儿正是老刘的女儿。”

    雅图轻轻一叹,又多取出一袋银子。

    “这里有二十两,十两给铃儿发丧,十两就给老刘吧。”她把银子放在桌案上,往前轻推。“你去跟老刘说,让他节哀顺变,就说是我说的,只要他一日活着,王府就不会少他一口饭吃。”

    安总管捧起两袋银子,感动地深深叹口气。

    “是,四格格真是菩萨心肠,奴才这就去。”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等。”雅图出声唤住他。“安总管,我要知道铃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一个才十四、五岁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忽然间死了,你难道都不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安总管微愕。

    “四格格,下房里受不了主子打骂的小丫头多的是”

    “那就验清楚她身上有哪些伤?打骂她的主子是谁?只要是咱们庆郡王府里的人,不管她的身分多低贱,我都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雅图盯着安总管那张半笑不笑的尴尬脸。

    “四格格,那万一铃儿是被人逼的呢?”安总管含糊地说道。

    雅图听得出他话中有话,深深地吸了口气。

    “若是有人逼的,我也要知道是谁。倘若真是主子爷干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易饶恕,定要呈报王爷严惩,我绝不容许王府里闹出这种肮脏龌龊的丑事!”雅图有着过度好强的自尊和要求绝对完美的严苛脾气,无法容忍安总管话中的“别有所指”

    “四格格,您当真要追查个水落石出吗?”安总管极小心地看着她。

    “你怕什么?”雅图察言观色,怀疑安总管早已知道内情。

    安总管被她问住,低头支吾着。

    “奴才当然怕呀!得罪了主子,奴才这饭碗可就捧不住了。”

    “有王爷和福晋在,你有什么好怕的?瞧你怕成这样,莫非是大阿哥干的?就算是大阿哥干的,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是大阿哥!四格格,跟大阿哥无关哪!”安总管吓得连忙摇手。

    “既然不是大阿哥,那是谁?”雅图挑眉低问。

    “是”安总管急得脸色发黄。

    “你若知道实情就老实说,否则你的饭碗会摔得更快些。”雅图神色平和地笑望着他。

    “是四阿哥。”安总管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

    “绵怡?”雅图惊愕地瞠大眼。

    绵怡是庶福晋孙佳氏所生,今年才刚满十四岁,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弟弟居然是逼死铃儿的真正祸首。

    “四格格,若没其它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看到雅图脸上震惊的神情,安总管心急得想脱身。

    “安总管。”雅图深深吸气,半晌,平静地开口。“你去给绵怡传话,让他今晚用过晚膳后到我这里来。”

    “四格格,您可别供出奴才”安总管害怕得快哭出来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雅图动了气。

    “是,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你把话带到就行,其余的话不用跟绵怡多说。”她忽然想起“四喜班”仍在花厅等着她安顿,便急急地往外走。

    “四格格,那万一庶福晋问起了,奴才该如何回话?”安总管哈着腰,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后。

    “就说我有东西要赏他。”她淡淡地说道。

    “是,奴才明白了。”安总管躬身退了开去。

    雅图慢慢穿过角门,过了穿堂儿,刚来到花厅,就看见花厅门外站了十几个衣着簇新整齐、模样标致干净的少年。

    “你们都是四喜班的伶人?”雅图微仰头,浅浅笑望着眼前这些比她高出约莫半个头的清秀少年。

    “是。”

    少年们呆呆地看着身穿银鼠对襟短袄,围着黑貂鼠风领的娇贵女子,姿态雍容大方地与他们说话,个个恍若失了魂魄。

    “天冷,怎么不在花厅里坐着等,何要站在屋外受冻?”雅图带着笑问。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羞怯得不知道如何回话。

    “四喜班”班主听到雅图说话的声音,急忙走出花厅,一脸望穿秋水的殷勤状,朝着雅图便跪倒。

    “小民朱荣仙给格格请安!”

    少年伶人们见班主跪倒,也纷纷跪叩请安。

    “起来吧,对我用不着如此多礼。”雅图笑着走进花厅,她没想到花厅内还有一个人,而且还趴在桌上睡着。

    “格格恕罪,莲官因染了风寒,所以精神不振,小的立刻把他叫醒”

    雅图轻轻“嘘”了一声,示意班主别吵醒他。

    听见这人便是莲官,是名震京城、让大姊辰兰倾心着迷的莲官,雅图不禁心生好奇,悄悄走近细瞧。

    他身上穿着狐皮袄,领口有一圈雪白狐毛遮住了他鼻梁下的半张脸,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的眉目细致,肤色光洁,即便睡着,也隐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雅图心中掠过一丝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就在雅图看得出神时,小丫头莺儿提着一壶热茶走进来。

    “格格,竹子院已经都打扫好了”

    莺儿的声音惊动了熟睡中的莲官,他睫毛闪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赫然与雅图四目相接,两人同时呆愕住,怔怔地无法反应。

    “莲官,你醒了,赶快起来见过四格格!”班主连忙低声催促。

    莲官缓缓抬起头,目光仍盯在雅图的脸上。

    雅图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自小她受下人请安跪叩习惯了,没想到莲官那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双眸竟让她感到异样的紧张。

    “见过四格格。”莲官站起身请安。

    当他站直了身子,雅图被他高大的身形吓得不自禁后退两步。她没料到他如此高大,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站在她面前,给她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你、你就是莲官?”雅图惊愕自己居然会结巴。

    “是。”莲官饶富兴趣地盯着她看,像是要看透她表面的冷静。

    雅图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论身分、论规矩,他都不应该这样大剌剌地直视她,但他眼神中偏有一股傲然的气势,慑得她无法出声斥责。

    “格格用茶。”

    莺儿慢慢斟了杯热茶,奇怪地看着怔然呆站的雅图。

    雅图回过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失态了。

    “朱班主,有戏单和名没有?”

    她定了定神,低眸回身坐下。

    “有,格格,请过目。”朱荣仙立刻双手捧着戏单和名呈上去。

    “朱班主,外头冷,你让他们都进来吧。”雅图低头翻阅着戏单和名。

    “是。”朱荣仙朝着门口轻轻拍手,十几个少年伶人陆陆续续走进来,分站莲官身侧。

    雅图看着这些少年伶人,唯独莲官的身形特别修长高大,在众人中特别的突出。当视线一和莲官交错,她便迅速别开目光,低头看着名。

    “武旦秋官。”雅图轻声唱名。

    “是。”应声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段苗条。

    “青衣玉官。”

    “是。”应声的少年瘦削高,丹凤眼十分柔媚。

    “格格,他们的模样还真像姑娘家。”莺儿悄悄附在雅图耳旁笑说。

    雅图笑着点头,她发现因为莲官的高大而让秋官和玉官的个头显得特别娇小,一旦扮相起来,便是十足的英雄与美人了。

    “老生菊官、春官,武丑奎官,武净福官,小旦龄官、凤官,老旦梅官”雅图一一唱名、一一观视,最后看到名上的文武生莲官时便住了口,抿着唇没有念出声来,就连视线也直接跳过莲官。

    朱荣仙以为她漏念了,便低声提醒。“四格格,还有文武生莲官。”

    “我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总觉得莲官那双似乎隐藏着笑意的莺儿是日夜侍候雅图的贴身丫头,也察觉到雅图今日的神态特别奇怪。“关于戏单的部分,不知道哪些该加?哪些该删?还请格格示下。”朱荣仙恭敬地说道。雅图点点头,翻开戏单,看上面列着群英会、辕门射戟、白门楼、雅观楼、借赵云、凤仪亭、小宴、黄鹤楼、飞虎山,清一色是文武生挑梁的戏。光请莲官出堂会五天,就花了三百两银子,不惜重金礼聘,当然?的就是要看他了。“不是说莲官病了?倘若一连五天演下来,能吃得消吗?”雅图淡淡问道。方才听见莲官说话的鼻音浓重,她担心这些全以他挑大梁的戏码会否累垮他。“一点小风寒而已,莲官不会欺场的!这点请四格格放心!”朱荣仙倒是误会了雅图的关怀之意,情急地保证。“我不是这个意思”

    “格格,我的病不是大问题。”莲官忽然开口。“只要在上戏前,给我一壶酒润喉便行了。”听到莲官开口,雅图的视线微愕地转向他,但见他嘴角带笑,眼中也饱含笑意,那眼光彷佛将她看得通体透彻。她感到有些困窘,不知道自己是否过于多事了,上不上得了台是人家应该担心的事,怎么会是她来躁这个心?双瞳始终盯着她看,让她浑身都不对劲了。

    “是啊,格格只管放一百八十个心吧,莲官只要喝了酒,嗓音就会变得更宽更亮,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朱荣仙自信满满地打包票。

    喝了酒嗓音反而更好?这还是头一回听说。雅图讶异地微瞥莲官一眼,只见他勾着一边嘴角,笑容慵懒、姿态闲散,浑身散发的沈稳气势,好像他才是这座王府的主子一样。

    “好,这那个”她顿时舌头打结,尴尬地转向莺儿吩咐。“莺儿,你将四喜班领到荷花院和竹子院去,等他们安顿好了以后,看看还有什么欠缺的,回头再来跟我支领。”

    “是,格格。”莺儿往前领路。“请各位跟我来。”

    朱荣仙和少年伶人们鱼贯而出,莲官走在最后。

    雅图低头翻阅着戏单,听到步声远去后,这才悄悄抬眸偷看莲官的背影。

    “姑娘,斗胆问一句,这四格格可是王府里头真正当家理事的?”朱荣仙悄声问道。

    “朱班主眼神好。”莺儿笑道。“别看我家四格格是个弱质女子,可行事作风比男人都?,王府离了她可是会乱了套呢!”

    “真是不得了,那四格格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就有这样的本事。”朱荣仙啧啧称赞。

    莲官也颇感讶异地挑起了眉,那个四格格看起来娇柔瘦弱,一副风吹就要倒、一捏就会碎的模样,竟然是这座王府的当家人物。

    他出入过不少王公贵族的府第,而由一个千金格格出面接见倒是头一遭。见多了官家千金和王府格格,原以为都是些娇生惯养的豆腐脑袋,没想到这位四格格改变了他的观感。

    他不禁回过头,从花厅的窗台望进去,意外与她怔然凝望的双眸对个正着,看她又被这样暧昧地偷窥,对他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他可以确定这位四格格对他很有兴趣。正好,他也对她的当家身分很感兴趣。

    庆郡王永璘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当年皇上在诛杀和珅,抄没和珅的宅第后,就将这座宅第赐给了永璘,从此便成了庆郡王府,由此可以想见庆郡王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尊贵无比。倘若能攀附上这样的皇亲国戚,他便能得到更高的名利和地位。他不甘于现状,而这位四格格?有机会改变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