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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风雷雨骤娇容名花似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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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剑澜怕二人马上下毒手危及对面那屋里的客人,正要开门出去,却听见里面“哎唷”“唉呀”两声惨叫,两人被飞踢出门,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住。

    林剑澜此时真是出乎意料的惊诧,也顾不得隐藏身形,呆呆立在自己房门口,定睛往对面一看,却见一个年轻女子,乌黑的长发散乱披肩,身上随意披着件黄衫,里面却是一身水红色的褂子,身姿曼妙修长,盈盈倚门而立,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剑,露出了一截粉臂,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是晶莹圆润,雪藕一般。

    那女子抬头一见林剑澜看着自己发呆,眼中波光流动,嘴角微微翘起,露齿一笑,却显得艳丽中透着一股俏皮,道:“小兄弟,你倒狡猾,躲在门后看热闹么?”

    话音出口,也是如银铃一般,脆生生的,但听在耳中,却觉得软软的,十分入耳,林剑澜听她一问,脸刷的一下便红了起来,讷讷道:“这位姑娘,我是在屋内听到这二人心怀恶意,因此在门后暗自提防,刚才本想出去教训一下他们,没想到姑娘身手这般出众,倒是我多此一举了。”说到后来他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常,不那么尴尬,话语也连贯许多。

    那女子见他神色郑重,说的十分诚恳“噗哧”掩嘴一笑,却是十分娇媚,道:“你才多大年纪,我看你不过才十五、六岁吧,怎么也学那些江湖子弟,见了人面,装大人般的叫人家‘姑娘’‘姑娘’的?”

    林剑澜自到江南,不过是接触过殷殷一个女孩儿,对他也是冷冰冰的,在帮中一年,未说过几句话,现在听到这女子对他打趣,顿时失了主意,不知该如何答对。

    那女子见他又红了脸,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若是我没有武功,你就拿着这根棒子救我么?”

    林剑澜听她发问,回道:“我屋内有剑,怕伤了他二人性命,因此便找了根棍子。”

    那女子愣了一下,嘴中低低嘟囔道:“你倒心善。”手上却不闲着,拿着绳索将那夫妻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方用手臂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道:“你叫什么名字?现下你这个年纪的各个门派的子弟我都比较熟悉,怎么没见过你?”

    林剑澜摇摇头道:“这位姑我不是哪个门派的,只是出来试试自己行走江湖而已。那个若是我不能叫你姑娘,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女子见他抬头相询,眼神十分认真,不禁打趣他道:“看你必定是比我年纪小,便叫我姐姐吧!”

    林剑澜“哦”了一声,点点头,正色道:“小弟姓林名剑澜,敢问姐姐芳名。”

    那女子见他将打趣之话当真,面上竟有些讶异,瞬即对林剑澜笑道:“呀,你还当真了!既然如此,也不能让你白叫我一声姐姐啊,我叫陆蔓,啊,对了,你跟我过来!”说罢拉着林剑澜的手急急向旁边屋子奔去,行到门前“啪啪”的拍起门来喊道:“二师兄!二师兄!”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步出一个人来,陆蔓见了道:“二师兄,快出来!你可真能睡,外面这么大动静都没听见!”那人正是陆蔓的师兄白宗平,酣睡之中被人吵醒,正自呵欠连天,突然见到陆蔓衣衫不整,牵着一个少年的手,顿时张开眼睛,心中醋意大生,不快之至,却只青着一张俊脸,懒洋洋道:“小师妹,什么事情啊?这小孩子又是谁?”

    陆蔓笑道:“什么小孩子,人家可不小了,我认了他做弟弟,若不是他你小师妹我被人卖了你可都还不知道,看你回去怎么和我娘交待!”说罢回头对林剑澜道:“这是我二师兄,姓白名宗平。”

    林剑澜一只手仍被陆蔓拉着,无法抱拳,只好对白宗平笑道:“白少侠好,小弟有礼了。”

    白宗平此刻方完全清醒过来,见林剑澜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自己刚才吃的哪门子飞醋,顿时一笑,又对陆蔓关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蔓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白宗平轻笑道:“这两个人岂是师妹的对手?师妹就让我这小心肝为你跳了出来才好。”又恨声道:“这又有什么用,比不得大师兄人前威风。”

    林剑澜见他语气和面色都是极为轻佻,心中知他和陆蔓关系非同寻常,陆蔓虽不在意,他倒有些尴尬,因此将手腕慢慢挣了出来,陆蔓低头瞥了一眼,知这少年心中别有他想,也不勉强,将手轻轻放开,对二人道:“反正也睡不安稳了,我那屋里还煮着茶,一起去聊会儿吧。”却拖着步子不肯快走,故意落后,同白宗平柔声道:“二师兄,我知道这次娘亲派大师兄去太湖,你心中不快,可也不能少了礼数啊。”白宗平道:“哼,师娘特意的偏心,论武功我难道比不上大师兄?”陆蔓却笑中含嗔道:“二师兄再这样说,妹子我岂不是大大的有罪?是我央求娘让你陪我去洛阳,早知道”那白宗平急道:“好师妹,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就让那块傻木头自个儿去太湖好了,只要你陪着我,我”陆蔓却“嘻嘻”一笑道:“那二师兄还不快进屋!”说罢,一拧身飘进屋内。

    林剑澜在前面,二人说话声音又不曾刻意遮掩,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道:“原来他们师兄妹三人,大师兄被派往了太湖,自那日御寇司前来总堂挑衅,江湖中各门派便定了通联互助之约,原是要等蜀山云道长下山主持联合太湖义军,叫御寇司不敢轻犯江湖中人,没想到他们现在便要齐聚太湖,行动当真是十分迅速。这白宗平心中虽十分妒忌大师兄有此露脸的良机,却被这位姐姐说的服服帖帖,倒像是心甘情愿一般。”

    进得屋来,果然闻到一阵扑鼻的茶香,陆蔓将茶杯端至林剑澜面前笑道:“弟弟,你尝尝,这可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茶叶。”

    林剑澜见茶气氤氲中陆蔓容颜如雾里花开,水气中双眼更是漆黑如夜,盯着自己,急忙垂下头去,将那茶杯接了过来,闻了一下,又轻轻抿了一口,方抬起头来,对上陆蔓的眼光对着自己笑问道:“如何?”

    林剑澜又尝了一口道:“蔓姐姐,这个茶和我以前喝过的都不同,以前的茶叶都是苦涩中带着清香,这个却尝不到什么苦涩的滋味,反倒有一种甜甜的花香气。”

    陆蔓歪着头道:“蔓姐姐,这个称呼很好听啊。你说的不错,这是我们家那边特产的茶叶,名字叫做乌龙茶,只是我这个还不同,在里面多加了兰花和桂花,我叫它兰桂茶。”

    林剑澜又品了一口,端的是甜香沁人心脾,精神不由一振,他本就无心安睡,此刻外面雷声滚滚,大雨瓢泼,又喝了这好茶,烛光照耀之下,一双眼睛更是亮闪闪的透着精神,陆蔓支颐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方缓声道:“这荒村野店的,弟弟为何到了这里?”

    林剑澜本想说从白云观下来迷了路,话到嘴边却改口道:“我本在三原城里面一家客栈定了房间,然后便出来到处闲逛,不知怎么的逛出了城,只依稀记得回三原是向北走,却走到了这里。”

    陆蔓微微笑了一下,从长发中抽出一根簪子,随意的拨着蜡烛芯,再不言语,几个闪雷下来,映照的她的面孔雪一般白,白宗平踱了几步,却有些沉不住气道:“这位兄弟,我们萍水相逢,我师妹说的什么姐姐弟弟的那可都是开玩笑,你不要当真,若是有人向你问起有没有见过我们,你可不能实说,否则我们全派都要和你过不去。”

    林剑澜正要答话,却见陆蔓胡乱戳了几下蜡烛滴下的烛泪道:“唉,二师兄,你何必这么性急,吓坏了他,我弟弟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定不会跟人说起,对么?”说罢抬眼向林剑澜望去,嘴角微扬,虽是相询,神态却颇为自信。

    林剑澜怔了一下,问道:“蔓姐姐可是遇到仇家了吗?”

    陆蔓笑道:“或许算的上是仇家,只是不是遇到,是我们自己惹上的。”

    白宗平忙道:“师妹不要和他说,还不知道他什么底细,若是把我们卖了岂不是糟?要我说还是”

    陆蔓面露愠色道:“二师兄还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手,弟弟刚才舍弃长剑不用而用木棍,可见是个心善之人,你怎么又忘记扬州齐云楼那番遭遇了?”

    那白宗平被一顿训斥,却不敢怎样还嘴,只是面露不悦之色闷声嘟囔了几句便闷座一边,林剑澜忙道:“白大哥也是为了蔓姐姐着想,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却不知白宗平心肠并不十分和善,若不是陆蔓阻拦,已起了灭口的心思。他抬头见外面漆黑一片,听声音却仍是大雨倾天,隐约听到那夫妻二人雨中祈求哀嚎,站起身来道:“蔓姐姐,白大哥,我们在此相遇也是有缘,不管怎么说,若是有人问起我不会透露在此见过二位,这样可行吗?”

    陆蔓笑着道:“我从未疑过弟弟,既然如此,明日还要赶路,我们且出去看看那夫妻二人怎样了,然后便各自休息吧。”三人走出房去,见那二人在天井中饱受雨淋,虽然此时是盛夏天气,但是被这大雨浇头,也是瑟瑟发抖,互相靠在一起,林剑澜站在屋檐下凛声道:“你二人栽在我们的手里,还有什么话说?这黑店也不知害了多少路人,今日少不得要你们偿命!”那小二点头如捣蒜道:“爷爷千万饶命!我们夫妻二人在此经营不久,谁知这村庄中的土地被什么达官贵人圈去,人都七七八八的逃光了,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因此今天才横下心要做一笔,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您老人家了,我们可是一条命也没害过啊!”说罢竟又抱住陆蔓的腿道:“菩萨奶奶,您发发慈悲,饶了我们两条贱命,我们往后供着您的像,日夜烧香”

    陆蔓见他罗嗦劲儿上来口不择言,不禁“噗哧”一乐道:“弟弟,我看他们倒不敢不说实话,就放过他们吧。”林剑澜皱眉道:“难道平民人家的田地便随他们强占么?”那小二忙道:“小的万万不敢撒谎,他们自然不是强占,说是用银子买的,可是几十亩地只丢给老百姓几钱银子,不是和强占一个样儿?”

    林剑澜道:“那难道不能不卖?”那小二笑道:“我的爷,您怕不是本地人吧?不卖?那就更糟,给你扣个什么罪名,叫你一夜间就家破人亡。”

    林剑澜摇头叹道:“既然如此,我且信了你们。”陆蔓问那店小二道:“你叫什么名字?”店小二忙道:“小的贱名叫于四狗。”陆蔓又是一乐,从腰间掏出几锭银子道:“好怪的名字,这些银子你们收下。”脸色又一寒道:“往后过正经日子,不可再盘算着害人,要被我知道,没你们好看!”说罢,将这二人的绳索解开。

    那二人接过银两,千恩万谢道:“女菩萨,害人是万万不敢了,那迷香还是我们求了好多人花了钱买来的,头一次用已经要把我们二人吓破了胆,若是再遇到女菩萨这样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深藏不露的高人,万一心肠没有你们慈悲,我们两口子的命不是白饶了?”

    陆蔓摆摆手道:“你可别在罗嗦了,听得我头疼,我还要叮嘱你,若是有人问你是不是见了我们三个,你可不能说见过,否则可就不是淋雨这么简单了,下去吧!”

    二人躬着身子又赌咒发誓了一番,方走出门去,陆蔓回身道:“师兄回屋歇息吧,我送弟弟过去。”说罢便向对面林剑澜房间走去,见屋中果然如林剑澜所言,那把没派上用场的长剑就放在桌上,从剑鞘看倒像是把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