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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游曳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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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唐子幕话音一转,悲愤道:“林公子既然寅夜探帮,也瞒不了了,年老帮主就是被那与你同行二十多天的雷阚所杀,他害了帮主,便远逃他乡,此刻既然林公子得知我帮擒拿他的缘故,想必不会为那厮出头吧?”

    林剑澜正待答话,却见唐子幕眼神冷冷瞟过,沉声道:“否则便是与年老帮主在天之灵过不去,便是与我们整个丐帮过不去!”

    林剑澜叹了口气道:“年老帮主昔日亲临匡义帮解围,与我义父相商大计,那年我年纪尚小,但音容笑貌尤自历历在目,唉,待我先向他老人家上一柱香。”

    丐帮中人早已听闻他一路维护雷阚,俱有不平之意,见他于灵前上香举止恭敬,神色十分哀戚,又不像作假,心中又不禁有些纳闷。

    林剑澜祭奠完毕,转过身来,唐子幕道:“年老帮主去世,本应通告武林同道,只是帮中群龙无首,大事未定,一来恐怕走漏了消息被雷阚逃脱,二来丐帮这几年声势甚盛,朝廷早有剿除之意,怕他们知道了要与我们为难。”

    林剑澜见刁北斗并不做声,又想起齐长老亲自在城门查验,想必此刻丐帮竟是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人主持大局,心中略有些诧异,却不多问,淡淡道:“早知贵帮散播消息天下第一,未曾想这封锁消息的本领也高明的很,若是贵帮早将缘由告之我义父,或许便不用多费这许多周折,以匡义帮和贵帮的交情,我义父早会亲自绑了他送上长安。”

    唐子幕直视林剑澜道:“现在可也不晚,齐长老只怕再过一会儿便要大功告成了,只要林公子不阻拦我们给年老帮主报仇便是。”

    林剑澜并不与他对视,走到刁北斗面前道:“这个自然,若是贵帮不想找到杀害年老帮主的真凶,冤杀一个丐帮弟子与晚辈又有什么关系,晚辈阻拦作甚?”

    刁北斗却是浑身一震,颤声道:“林公子!你这话是何意?”

    林剑澜道:“我以为晚辈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若是贵帮只是想找个替死鬼糊弄过去”

    还未等他说完,刁北斗便怒道:“林公子说话欺人太甚,你虽是匡义帮的小公子,也不可在此信口胡言,我们心心念念为帮主报仇,从杭州便要擒拿那杀害帮主的狗贼,若非你从中阻拦早已得手,怎说我们是糊弄?”

    林剑澜正色道:“刁舵主忠义肝胆,晚辈当真佩服之至。”说罢回头直视那大大的“奠”字道:“对着年老帮主英灵,众位丐帮好汉也必定是真心想擒拿凶手,若有借机心怀叵测者,恐怕年老帮主在天也不会放过他!”

    他本来看起来时常挂着笑容,此刻话音突转冰冷,众人皆是一个寒战,刁北斗斩钉截铁道:“这个自然!”

    林剑澜望向唐子幕,唐子幕觉得他目光如电,却将目光抬起迎对上去,也道:“这个自然。”众人见唐、刁二位长老都表了态,也纷纷点头称是。

    林剑澜道:“既如此,晚辈便斗胆问各位几个问题,按各位所说,雷阚杀了年老帮主,试问,他武功平平,在朱护法手下都走不了几招,而年老帮主远远高出朱护法,他又是如何得手?”

    众人皆是一愣,唐子幕道:“年老帮主极为信任于他,将他视为心腹,他自然是趁年老帮主不备下手,这个我帮中人大多可以作证。”

    林剑澜见他说的也是勉强,并不做答,又道:“既然他杀害年老帮主之后远逃,为何不隐姓埋名以避追杀,或者投靠朝廷谋取富贵?反而千里迢迢又从杭州一路返回长安?”

    还未等其他人回答林剑澜又道:“若要去长安,本可以再用一些时日绕过洛阳城,明知洛阳城此刻必定丐帮弟子云集等着拿他,他为何偏要赶着时间去见早已死了二十余天的年老帮主一面?”

    这几问掷地有声,丐帮几位头脑却都是无法做答,半晌唐子幕方道:“或许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轻笑了一下道:“这厮诓骗得林公子为他出头说话,本事倒也真是不小,林公子虽然武功甚高,江湖阅历么,以在下看来却有些浅薄。”

    刁北斗皱眉道:“唐长老,林公子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朱护法曾飞鸽传书说雷阚好像并不知年老帮主被害之事”

    唐子幕淡淡道:“朱护法擒贼不力,本就应该受帮规处罚,看来你也不想为帮主报仇了,若不是雷阚,那地上的血字又做何解释?”

    林剑澜见他此刻对刁北斗大呼小叫,提起朱护法也没有什么恭敬之意,倒有些为他们不平,心中暗道:“这位唐长老倒是比我大不了许多,不知有何本事,做了长老,便对前辈这般无礼!他又提起什么血字,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面上便不免带了疑惑之色,一双眸子直向唐子幕看去。

    却听刁北斗道:“唐长老此刻一心为年老帮主报仇,言语有些激烈,我等并不介意,其实他的人品,我们几位长老,包括年老帮主生前,都是敬佩之至的。”

    他这样一说,倒让林剑澜肃然起敬,道:“在下也曾听我义父说过,这长杖之上的铃铛,非大功劳不足以加,看来这位唐长老却是一位绿林俊杰,可否说给在下听听?”

    刁北斗道:“唐长老原不是丐帮中人,与年老帮主结识也是极为偶然,他家世代经商,某次遇劫幸得年老帮主救助方逃过性命,因此后来与年老帮主时有往来。我们叫花子,最恨的就是狗眼看人低、为富不仁之人,唐长老可与他们不同,自他接了祖上产业以来每日开设粥棚,只是恨不能救济天下穷人。”说罢目光中透出敬佩之意。

    林剑澜本也是穷困出身,幼年时和他外婆过的极为艰苦,虽还未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但心中却十分知其苦楚,暗道:“平日我见富贵人家不过是逢年过节才开设一次粥场,此人虽然继承殷厚祖业,但能日复一日坚持下来,倒也不易。”

    刁北斗又道:“年老帮主与他十分投缘,偶与他提起太湖难民一事,唐长老竟慷慨解囊,捐了百余万两白银。虽然这白银对丐帮无甚用处,可是若能救助良善弱小,可不是立了大功?”

    林剑澜心中一惊,暗忖道:“之前在三原城时,青叔接到帮内传书,说太湖义军忽到了许多资助,差人打探只说是出自丐帮,青叔一直疑虑丐帮如何凑得这许多银两,原来竟是出自他手。”不由对唐子幕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道:“看来此人城府似乎极深,不知有何盘算。”

    刁北斗道:“今年剑南道那边闹了大旱,朝廷却拿不出钱来,反倒修缮了几座庙宇宫殿,想必被那淫妇全给了相好的和尚道士了,那时唐长老家里早已没有什么积蓄,他做事倒爽快,干脆遣散奴仆,变卖宅院,凑了些钱送到了我们剑南道分舵,委托那处的弟兄们救济灾民。全帮上下对他都是极为佩服,因此他虽然丝毫不会武功,年老帮主却特许他悬九铃,以表丐帮之任便是全力救助天下穷人兄弟之意。”

    林剑澜嘴角略微一扬,想起以前听人说起用钱财求取功名一说,倒也类似,心中道:“原来不过是用钱买来的,不知丐帮何时可用银钱换取长老之位了。”

    刁北斗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道:“林公子,我知道心中有些不屑,也觉得他在本帮的地位不过是用钱买来,但若是你,可能做到二话不说,散尽万贯家财,从一个豪富之人沦为一个乞丐么?”问罢又一笑道:“实话说,若是我,可是万万的舍不得,林公子拿这话去问我们丐帮上下的兄弟们,回答恐怕也大多如此。”

    他这一问,林剑澜反倒无言作答,心中反问自己道:“是啊,这一番举动,别说是旁人,便是我自己,恐怕也要思量再三,定不会像此人说放下就放下,一掷千金,气量胸怀当真不可小觑。你不过仗着青叔的名头初闯江湖,怎可轻易便瞧人不起?当真是大大的不该!”

    那唐子幕却一笑道:“刁舵主总提这些不值当的事,我父母早亡,也未娶妻,丐帮中的各位高手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哪个不能轻易享受荣华富贵?他们却甘为天下穷人领袖,这令在下佩服不已,况且我正好羡慕丐帮中这来去自如的做派。”说罢又痛声道:“当时我正好经过那里,真真是赤地千里人烟断绝,几个城中,鬻儿卖女尚还算好,古语说‘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我还不信,那次出行,却是看的清楚明白,惨不忍睹。唉,我现今虽吃糠咽菜,可是总比那受灾之人要强过太多。”

    林剑澜见他说话不像常年经商之人,反倒像个忧国忧民的读书人,拱手道:“唐长老胸襟广阔,当真令晚辈佩服。”

    唐子幕一笑道:“看样子林公子比我小不了许多,对我便不必自称晚辈,我们平辈论交便是,丐帮中没有那许多讲究。”

    林剑澜与他相视一笑,道:“那我便妄称你一声唐兄了,看来此刻丐帮中由唐兄主事,不知年老帮主灵柩可安葬了吗?”

    提起年永寿,唐子幕面上又是一阵悲愤道:“唉,早已葬了,在长安总舵设了灵堂,王、胜二位长老在那儿安顿料理,只等拿到了凶徒便血祭年老帮主的英魂。”

    刁北斗一击掌道:“封锁消息,也是事不得已,堂堂丐帮帮主竟死于一个武功低微的叛徒之手,而这凶徒却是至今未曾拿获,传出去好叫江湖中人耻笑我们丐帮无能!”

    却听外面一阵喧闹之声,片刻一人风风火火的迈了进来,须发蓬乱,目光凌厉,一脸怒意,正是傍晚之时在城门处的齐藩长老,见了林剑澜在此,顿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手中之杖“呛啷”一声,外面包裹的布条应声而落,却是一柄长剑直指林剑澜!

    齐藩想必没找到雷阚,空手而回,又见洛阳分舵之内这年纪轻轻的公子,必是朱丞鸿传书所说的匡义帮小公子林剑澜,自是十分震怒,怒极反笑道:“林公子当真让我佩服,既是林帮主义子,这般娇贵的人物居然甘心扮作那厮的跟班仆役瞒过了在下!”

    林剑澜刚庆幸雷阚得以走脱,却瞥见那长剑之伤一抹殷红,惊道:“莫非齐长老已经遇到雷阚?”

    齐藩震声长笑道:“林公子好慷慨,将那马匹行李通通送人,若非那贪财的店主一时犯懒没有将马匹送走,齐某倒当真失了你们二人的下落,那厮宁肯吃我一剑也要拼命逃出城去,想必是和林公子有约吧?”

    齐藩当时将雷阚堵在屋内,却未曾动过要就地杀了他的心思,一心想擒了他拿到帮中,立一大功。

    雷阚知道自己武功不及齐藩,稍有反抗便可能死在当场,也不做声,听凭齐藩长剑指着后背步出屋去。

    齐藩只道自己已经得手,却不料雷阚出了房门,拼着挨上一剑将屋门关上,随即拿着手中长杖从外面将屋门别上,自己肚腹之上却已被长剑重重刺穿,咬着牙将腰带死死勒住。进得院去见那两匹马仍在院内,店主在一旁吓得面如土色,雷阚也不理睬,牵了一匹马忍住疼痛翻身上马,向西门狂奔而去。

    那房间是林剑澜刻意挑选,连个窗子都没有,齐藩在屋内叫门许久,那店主方战战兢兢的开了门,雷阚早已逃的不知去向。

    也是齐藩自视甚高,此来并未带什么弟子随行,反而让他逃脱,逼问之下,那店主方道雷阚向西而去,齐藩心知他中剑颇深,黑夜之中自己一人追捕反而不易,便怒气冲冲的回帮复命再做商量。

    林剑澜越发确定雷阚别人冤屈,心中深悔当日在杭州被拦截之时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未曾传书回总堂,此刻见那剑上血红触目惊心,不知雷阚到底何处受伤,是否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