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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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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弹琴了,真的吗?”乐静骧对这个消息虽然诧异,问着通报奴仆的语气却平淡和缓。

    “是啊!爷,小姐还特地到你的书房弹琴呢!”

    “是吗?”他疑惑的问了声,不待仆人回答,又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他下了命令,继续面无表情的下一颗黑子。

    “爷?你不回去看看小姐吗?”奴仆觉得奇怪,怎么爷听了这个消息,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小姐弹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我和小王爷下棋,怎能回去?这儿没你的事,你先回吧!”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不疾不缓,好似漠不关心。

    奴仆多看了眼乐静骧,从他那面表无情的俊容还真是看不出什么,倒觉得有点高深莫测、蕴藏玄机。“是,小的先回去。”他走了数步,又被唤住“爷,还有事交代吗?”他又偷瞄眼主子,那想说什么的表情还稍有关心的感觉。

    这才对嘛!罢才那种无关痛痒的表现实在太没有情人的样儿了。

    “爷,你还有什么事交代呢?”奴仆问第二次。

    “交代雅丫头们,注意小姐的穿着,天气还寒着,不要着凉了。”他一说完,又埋首于棋盘中。

    奴仆以为主子要跟着回去,原来只是交代一些话啊!他应了声,慢慢地退了出去,以为主子还会改变心意的唤住他,结果一路出了齐王府没有人召唤他,只好死心的回乐府。

    齐澍谦停了手,望着双眉深锁的友人“怎么不回去呢?

    “什么?”乐静骧抬起脸,心不在焉地问着对面的人。

    “心都飞回去了,人留在这儿怎么和我下棋?”齐澍谦收了棋,见他不阻止,笑了笑说:“都不和我下棋了,还拿我当挡箭牌,怎么?真和她闹翻了?

    “你想可能吗?”他也笑着跟他一起收棋。“我和她是谈不拢,不是闹翻了。改日等事情摆平了,我带她来这儿和小棋子下一盘。

    “谈不拢?什么事谈不拢?她想回钟冠文身边,你不允她?”齐澍谦试探地问。见静骧笑而不答,又说:“她也会下棋?她好像同你一样,才华不少呵!”

    “嗯。”乐静骧闷闷地应了声,停顿好一会儿才说:“钟冠文很疼爱她,以往她想学什么,他不但任她学,甚至不惜重金为她延聘一流的名师到钟府担任西席,尽管她的身子不好,少有机会离开钟府,所学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好功夫。”

    “听你这么说,他还真是疼她,难怪你不允她回去。”

    也难怪今天一早,静骧自个儿登门来说要下棋,心思却一直没在这儿,见到他也像是没见一样,一迳地往园子走。他察觉到事情有异,便要小棋子留在书房弹琴或画图,不让她跟来。因为她若跟来,静骧就会像个闷葫芦,什么话也不说。

    静骧一向不是个容易说出心事的人,平日的嘻皮笑脸是障眼法,不了解的人以为他是乐观、没心机的人,懂得他的人才会明白,他不但聪明,更可以说是聪明到有点狡猾。

    标准的笑面虎也会有笑不出来的时候,难得!

    乐静骧看他笑得有点幸灾乐祸,也回他一个邪魅的笑“你怎会认为我不允她回去呢?我不像你这么霸道,非得把人绑在身边不可。”没想到他还有心情调侃他,可见事情没有想像的严重。“不是你不许她回去,那么是她不想回去罗?”

    “不,她想回去。”回答这个答案时,他英挺的剑眉又拢成一条线。

    唉!帮他排解心事,还得要费心思,这种事该找傅蔚儒才对,只有他才有这种兴趣和精力;可惜这两天他忙得很。

    “她想回去,你又没拒绝,那为什么她不回去呢?”齐澍谦招手要奴仆去端些东西来。

    “我本想代她去解决事情,她则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既然她坚持,我也不想太过勉强。我只是要她答应我一个很简单的条件,那就是她去了,必须再回到我身边;偏她固执得教人生气,硬是不肯允我这个承诺,事情只好就这么耗着。”

    “为什么?难道她真想回去和钟冠文成亲?”

    “不!她是不可能和他成亲的,她的个性固执,对夫妇这种关系无法与人分享。她告诉我,女诫她看了很多遍,也明白自个儿有一颗妒妇的心,我若真想娶她,要有心理打算,可能没有子嗣,但若真的没有子嗣,也不能有纳妾的想法。”他拿着一颗黑子在手中把玩,眼神闪着打趣的光芒。

    “呵没想到她这么有个性啊,还没成亲就先和你把条件说得一清二楚。刘澍谦在心里庆幸,还好他没有什么怪癖,不然找个这么奇怪、刁钻又麻烦的丫头,还真的难以摆平。“你同意她的条件?”

    “对我来说,有无子嗣并不影响我对她的感情,至于不纳妾我不是滥情的人,若有心纳妾的话,艳卿两、三年前早就入我乐府,她毋需担这个心。”

    “你连这个都同意她了,她回去又不是要嫁给钟冠文,为什么不肯答应你的条件?难道她回去有什么其他目的,或是她又有什么难言之隐?”齐树谦觉得好累,静骧什么事都不愿主动开口讲清楚,让他猜得好辛苦。

    “她回去的目的,当然是要把事情和钟冠文做个了断。”乐静骧一提起这个,心里就恼怒。

    那天他们两人谈了很多话,但是谈来谈去就是无法达成协议。她坚持自个儿回去找钟冠文,好好对他将事情的真相说明白,求他原谅她无法达成先前的承诺。她想这么做,他不反对。

    他反对的是,万一钟冠文坚持非娶她不可,定要她嫁给他才能算是报答恩情,她又不肯嫁的话,怎么办?他问她怎么处理这事,她不答;所以他要她答应,去了之后一定要再回到他身边,她又不肯承诺。她的心思这么明显,他若还看不出她的想法,实是枉费大家赞叹他的聪明。这是他不肯允她出门的原因,否则依他期待早日与她成亲的念头,怎会任时间耗在无意义的等待中?

    齐澍谦听他说了一句话,停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忍住打呵欠的动作追问:“你不让她回去做个了断,往后她心里总藏个钟冠文的影子,你能忍受吗?”

    “不能,她的心里若不能只有我一人,我宁可不和她成亲。”

    他听静骧说得斩钉截铁,明白事情在这方面没有转圜的余地。当然,这也相当符和静骧的个性,他一向好强得很,听说乐府众多兄弟中,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强的,幸好他的个性不好斗、不好耍心机,只要人不欺他,他也不会去撩拨是非,更不会惹事上身或自找麻烦,所以他早早就搬出乐府,以经商自立门户。

    少年时,他们被人封“棋琴书画”四君子。本该是“琴棋书画”的排序,在他坚持不排名首位之下而改了封号。然而四个人中。他是唯一四种样样都强的人。不似他,书画虽不错,但只略懂音律;排名“书画”的二君子琴书画虽然不错,但琴方面还是比不上静骧,棋方面更是遥不可及。

    若论容貌,四个人中静骧排名首位,其次是书、画,然后由他垫后。静骧长得很斯文,斯文到有些邪气。当然,旁人很难察觉出他邪气的性格;他那俊朗的脸、爱笑的唇不知迷倒多少官家千金,花楼的姑娘也不在少数,就连有些公子哥看到他笑,还会被他骗了,以为他是单纯的富家公子,书读得多,多到快成书呆了。

    然而这都是假象,他实在很懂得隐藏实力,让人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自然就不会有人找他麻烦。倘若当年不是乐二哥误打误撞,他不会和他们混在一起,四君子的名号中也就不会有他出现。

    不过,他虽不好斗,个性却很好强,一旦他想做的事,一定要求达到目的,从不放弃,也不愿意当第二名。做事若用这种态度,不必怕会失败,因为他的目标只有成功。

    可是感情方面,也以这种态度来面对,那就千万要小心了。爱对了人,他和她一定会幸福,因为他是个固执的人,爱了就爱了,不会轻易变心;万一爱错了人,他不但要吃苦,恐怕被他爱的人负担也很大。

    有时候他还真希望静骧能如他自个儿说的,三十岁以后随便找个女子成亲算了。他不爱,就不会有痛苦,他们这群朋友就不必为他担心。

    想到这个,就便宜另外两个人,这段时间碰巧都离开京城,不必像他烦恼得头发白了不少。

    “你要回去了?”才问了个神,他就不理人了。

    “是,她既有心情弹琴了,表示想通什么事了,我回去听听她想弹什么。”乐静骧人在亭子外回话。

    “她想通了,那你呢?你想通了吗?”

    看着齐澍谦的笑容,他也回个笑颜“我早就想通了。对她,我的条件不会变,原则不会退让。她若坚持要去,我可以让她去,她不回来,我就去把她要回来。她若得不到钟冠文的原谅,觉得留在这儿会让她深感愧疚,那我就带她去关外,抑或带她去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能让她遗忘他,只要她把心放在我这儿,我愿意放弃一切。

    齐澍谦看他比着心,明白他当真豁出去了,能留她在身边,就算不待在京城,不待在中原这块土地都无所谓。

    他望着静骧走离的背影,身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仰起头来看到她。“不是要你留在书房里?”

    “他走了嘛,为什么我还要留在书房?”小棋子被他拉到怀里坐下。“倒是你,干嘛看着他的背影笑得那么吓人?”

    “会吗?我的笑容会吓人吗?为什么我从不觉得你被我吓过?”他朝她露出一个恐怖的笑脸。

    小棋子见状,不但不怕,反而装出一个鬼脸给他看,运用着很鬼怪的声音说:“要吓人,我比你还行,怎么样我就要把你吓死。”

    他对她天真的行为大笑不已,一把将她扳进怀里,心里还真庆幸,当年碰到的人是她,不是别人。

    钟冠文虽然是娶了谢府的千金,不过每隔两、三天,他还是会去紫音轩的废墟,所以苏君决定去紫音轩见他。

    苏君站在紫音轩的琴室,回忆过去的事,想着在这儿住了半年的光景。

    最先来这儿时,除了这间琴室,便什么也没有了。后来她将冠文哥给她的玉佩卖了,换些银两,找人修了琴室的门窗,又盖了前厅和后头的房间,才开始做卖琴的生意。

    当初会想到来京城,是因为离开苏州钟府时,巧韵问她想去哪儿;她以为她的身子这么差,能活的时日不多,所以想回京城看看这个充满她快乐童年的地方。

    她不知冠文哥什么时候知道她离开钟府、什么时候开始找她,因为当时她病得厉害,所有的事都是巧韵为她打点。是巧韵一边请大夫为她治病,一边防着钟府派出的人,一路上躲躲藏藏,那时若没有巧韵在她身旁,她应是早向阎罗王领旨的人。

    她们两人一路上从苏州到汴京,走了半年有余,会走这么久,全是因为她的病时好时坏,总是走走停停。至于能到得了京城,是因为她的坚持,不管病得如何厉害,她还是希望能回到儿时生长的地方,所以路途上诸多延迟,巧韵还是撑着她走到了目的地。

    等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巧韵也将身边可以卖的东西卖完了。她们两人住不起客栈,京城的钟府又住不得,只好胡乱找个地方栖身,才会来到这儿。

    初来这儿,原只是想借个宿,后来经巧韵打探,知晓这户人家因为好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全搬走了,听说唯一的继承人两、三年前已出了家,这宅子便一直空置着。至于这附近的空地,不知为何生出这么一片树林,让这儿变得更加僻静,人们就愈不愿意接近这儿。

    就是因为少有人来,树多隐蔽性好,所以她决定在这里落脚,也决定以卖琴维生,好解决她和巧韵生活的问题。

    苏君踏出琴室,往以前住的房间走去。巧韵说。她的墓是钟冠文亲手修的,当时大火燃尽一切,他们找不到她的尸骨,以为她化为灰烬,所以他将所有的灰烬聚集在一起,买了个非常精致的大坛子,亲手将那些灰烬放进坛里,一点一点的,完全不假他人之手。装好之后,还亲手葬了那坛子,亲手将墓碑立起。

    巧韵说,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日子,但是他完全没哭,每天都站在墓前好久一段时间,他们两人就这样守着那个墓;后来她受不了了,才抱着那两把琴离开。

    因为她若继续看见他,她会想要杀他,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但是他算是她的主子,所以她选择离开。离开后她不知道要去哪儿,又不想离开京城,所以就像个游魂一样,抱着两把琴在京城四处飘荡。一直到被齐王府的人救了,找着小姐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苏君见到钟冠文为她修的墓,她抚着上头的大字“钟冠文爱妻之墓”刻的墓文和一般人的不同,上面也没有她的姓氏,为什么?是不想承认她已死,还是

    “你是什么人,谁准你这么摸的?!”

    一阵粗暴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粗鲁的拉扯,若不是对方适时搂住苏君的纤腰,怕她要跌得骨头全碎。

    “你!”钟冠文不信自己的眼睛。他常来这儿,虽是希望芷儿没死,或是希望能见到她不散的魂魄,但见到眼前的人,他还是不信。

    之前他会娶谢家的姑娘,是因为在这儿撞见她正被三名流浪到此住宿的乞丐欺负,他救了她。问她为何来此,她说曾听人提,这儿有个卖琴的老师傅,听说卖的琴非常好,所以她偷偷溜出府,想来这儿买把琴回去;没想到这儿早已人去楼空。

    他送她回去后,谢府的人为了答谢,留他下来用宴,后来她提起想弹琴给他听,他也不拒绝,因为自从芷儿死后,他不曾再聆琴过,即使知道京城有个名满天下的琴妓——李艳卿,他还是不想听,天底下有什么人的琴艺可以比得过他的芷儿?

    那日听过她的琴后,她又时常命人到钟府请他过府聆琴,虽然他心里头并不乐意,可是不想伤她的心,也就去了。后来,碰巧遇到芷儿的祭日,聆了她的琴,又多喝了酒,做出了胡涂事,不得不将她迎娶入门。

    然而不管他娶了谁,她们都不是他的芷儿,都不是他衷心想守一辈子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芷儿想死,不愿和他回去?他照顾她、疼爱她、宠她,所希冀的不是她的报前,不是她的感激,是要她爱他,难道她不懂他的心吗?

    “冠文哥。”

    眼前的人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唇喊他的名字,这是只有芷儿会喊的名字,那日迎亲时,他隐约在城门上看见一个酷似她的身影,因为一闪而逝,他以为是错觉,如今

    “芷儿,芷儿。”他狂喜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紧搂着她依然纤细的身子,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颤抖、她货真价实的躯体。“你是芷儿,你真是我的芷儿!你没死,你没有死,还是又是我思念过度呢?”

    “我我是我没死,让冠文哥为我担心,真对不起。”苏君想推开他的搂抱,不是她不愿意亲近他,而是她不想对不起乐静骧。

    钟冠文得到肯定的答案,放开她的身子,双手捧住她瘦削的脸儿,仔细地瞧她的模样。这真是他日思夜念的脸儿,好多好多分不清的情感在他心中翻涌,那失而复得的喜悦全化作一个深吻。

    对于他的吻,她想要拒绝,虽然这是他的权利。以往他偶尔这么对她时,她也不拒绝;不过现在不同了,他是别人的冠文哥,而她也答应乐静骧,只当他的苏君。

    钟冠文没有感受到她的推拒,而是因为尝到她湿咸的泪水,所以停止了这个吻。

    “你真的没死,莫非是上苍听到我的祈求,让你重回我的怀里?”他欣喜地又将她紧紧抱住。听到他的话,她想要对他说的全都说不出口了。她任他抱着,任泪水湿透他的衣裳,对他,她有太多、太多的歉意,教她怎能说出伤害他的话,怎么能呢?

    钟冠文在乍见的惊喜过后,也发现她的沉默。是的,连着两次看到她时,她都是这般的沉默,虽然以前他的芷儿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但她对他也不至于这么生疏。

    “芷儿,你没死,为什么这段日子要任我这般思念你,不肯让我知道你还活着,直到今日才出来见我呢?

    苏君听到他的问话,轻轻推着他,离开他的怀抱,转身看着他为她立起的墓碑,忍住心中不断涌起的悲伤,轻声的说:“钟芷在那时是真的死了。

    钟冠文听见她这么伤心欲绝的语气,脸色“刷”的变白了,蓦然心痛起来

    钟冠文看着苏君,站在他为她立的墓碑前,听她述说被救的经过。虽然她一直没有提起救她的那个男子的姓和名,但他知道,她在意那个人,这是她的个性,愈是在意,在他人面前就愈显得淡然。

    但她不说,他就不问,他不想失去她。就如同他一直没问她,为什么要离开钟家一样。

    “一直到那日,我在城门上见到冠文哥,才回想起过去的一切,我才知道自己过去的名字,所以所以才拖到今天来这儿找你。”

    “你只要没事就好,我不会怪你什么的,这儿风大,我们先回钟府,兔得——”他想拉过她的手,她却微微的避开,她以为他没有发现,但他是深深的感受到了。“芷儿!

    “冠文哥,我还没有向你道喜呢!听说你近日又与京城的谢府联姻,谢姑娘不,该说三嫂子,听说不但人美,棋琴书画又样样好,是个有才有貌的佳人。不但如此,听说谢府的女儿个个身体都很强健,也能为夫家生得一、两个壮丁,这件亲事义娘该是很高兴吧?”

    看她笑得牵强,他的心好痛,她该是下了什么决定,才会想来找他吧?

    “芷儿,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和她们成亲,所以当初你才会离开钟家,又在我找着你时,打算用命来偿我呢?”他说出这近两年来的猜测。

    他还是懂她的,可是为什么他懂,却还是接受那些亲事来伤的她心呢?如果当初他能为她坚持,她不会离开钟家,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

    “芷儿——”“冠文哥,对不起、对不起。”苏君紧闭上眼,不想看到他受伤的表情。“我是一个度量小又善妒的人,我不愿意和人分享你,我只要你当我的冠文哥,只有我能抱你、亲你、在你的怀里撒娇,而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可是你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的,你背负着义娘和钟家列祖列宗的期许,你必须负起这个责任。所以当我看见你和宋、黄两家的姑娘成亲时,我的心死了我知道我绝对无法和你成亲,因为一旦真的和你成亲,我会恨你,我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我的妒意,我会任自己消沉,让你为了我的病痛苦”看她闭着眼,哭着说出这一切,他的心好痛。将她抱回怀中,双手隐藏不了想将她揉进体内的欲望。他好气,气她当初为什么不对他说?气他为什么从没用心猜测她的心思?真猜着了,也太迟了。因为她抱病的那天,正是他和宋、黄家结成亲家的那日,他和她们拜了堂、入了房,一切都已是成了事实,反悔不得啊!“芷儿,为什么这事不早对我说,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当初如果你早对我说”“我?我想说,可是当我看到义娘对你期许的脸,对我慈爱的表情,我说不出口。我一再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是情非得已,你不是有心忽略我的感受,就算你真娶进她们,你还是会疼我、宠我。而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下来。只是当我真的看到你和她们走进洞房时,我崩溃了,我一路哭着回房,我以为我会死,因为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到连呼吸都感受不到,而当我泪水哭尽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回想当时的感受,她还是觉得心痛,心痛自己错误的抉择,心痛她让两个爱她的男子为她的错误受苦。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还真的希望她在七岁那年就死了,这样这两个男子就不会为了她尝到情爱的苦果。

    “冠文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一直很疼我、宠我,我的命也是你救回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芷儿,我不要你的报答。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和报答,而是要你爱我啊!”他抱着她大声地说。

    “冠文哥,对不起,是我愧对你,所以当初才会选那个方法来回报你,只是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我还是无法——”

    “他是谁?”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对她问话。

    “冠文哥!”苏君瞪着泪眼看他伤痛的面容,她不想再增添他的痛苦啊!

    “芷儿,告诉我,他是谁?”他的眼眶有灼热的泪聚集着,他不想让它们掉出来,尽管他早就失去她,还是不甘心。

    “冠文哥,他是谁不重要,是我——”

    “芷儿,我要知道他是谁。”他恢复往日温柔的声音,平缓的语气却透露出非知不可的决心。

    “他姓乐,名字是——”

    他狠狠地封住她的口,不让她把那男子的名字说出。在京城姓乐的不多,不必她说出那人的名字,他也已经知道是谁。只是他输得不甘心,为什么明明他爱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却失去她?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深吻着苏君,尝到的是苦涩的泪水。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放她走。“芷儿,你知道吗?我是这么爱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用心地爱你,期望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想守着你到老,陪着你一起走过人生的路程。”

    她吞进他的泪,听到他的告白,无法说出她的歉意。再多的话都弥补不了她所造成的伤害,除了还他更多的泪,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芷儿,你知道吗?从我遇见你开始,我就喜欢你、疼你、宠你、爱你,我一直认为,这些都是我的权利。多少夜里,你病得陷入昏迷时,是我抱着你、陪着你、唤着你回到我身边。我爱你爱得这么深,甚至当那场大火在我眼前时;我都很想冲进去和你在一块。我担心你会怕、会痛,担心没有人陪你走那孤寂冷清的黑暗路。当我抚着那一堆灰烬,以为是你的骨灰时,我希望将它们堆成你的模样,以为这样就能再把你唤回,就能让你留在我身边。芷儿,我是这么、这么爱你,你知道吗?”

    痛、好痛、真的好痛!再多、再多的话都诉不尽他心中的痛,教他如何放手?教他如何舍得放开她?这么多年的爱恋,所希望的是她爱他,希望能牵着她的手走过这一生;如今他却错过,要他如何甘心?如何心服?他不服,万万个不服啊!

    “芷儿,若我知道爱你爱到最后是这个结果;我情愿我真的情愿当初你是死在我的怀里。”

    他紧抱着她的身体,吻着她颤抖的唇,和着她愧疚的泪水,最后一次尝着爱恋她的滋味。

    她听见他的话,没有任何反驳和抗拒,这是她欠他的,还不起他要的东西,若他强要她用命来抵,她不会抗拒。只是,她终究还是欺骗了乐静骧,她答应他,她会回去当他的苏君。答应他,若冠文哥真不愿意原谅她,她就和他去关外生活。往后的生命里,她就全心全意爱他一个人。到头来,她还是要亏欠这两个人

    她任他吻着她的泪颜,深切的吻里有疼惜、有爱怜,她感觉到他紧抱她身体的手逐渐放松,在陷入黑暗前,她听到他痛苦的声音——

    “芷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