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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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转醒,入目的是大红帷帐。

    在这里,明黄是属于帝王的颜色,深红则是属于帝凤的颜色。今天,我纵是凤凰却不比一个小小宫女更加自在。

    手骨上传来的痛让眼角的泪无声滑下,我恨自己无力改变这命运。

    “娘娘是一个坚强的人,怎么会让眼泪沾湿了你的脸颊呢?”说话的人有点冷淡,语气也是平淡的,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慰又带着叹息。

    “太医还在?”没有意识到有别人在,我吓了一跳,皱紧了秀眉,不准眼泪再流。

    “娘娘因痛昏过去,太后不放心便让臣留下守候,直到娘娘醒来才准离宫。”说着,他从一旁拿出药箱。

    “娘娘可还痛?”不知他拿出什么药水,轻轻地为我擦拭着。

    浓浓的草药味让我难受,我轻轻摇头。

    痛,可是我不想说。

    “娘娘何苦与皇上硬碰?男人的心很硬的,想要夺得他的心,得有个办法。”

    除却洞房花烛夜,我还是第一次与男人这般亲近。感觉到他的手指抚着我的手上,我脸微微涨红。

    “太医可有办法?”随意地问,我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男人的心最软的时候就是对着女人的时候,娘娘样貌出众,就算不能称为倾国倾城,也绝对配得上沉鱼落雁。”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皇上会讨厌娘娘原因不大,就是因为这立后之事他是被迫的。贵为帝王,他不喜欢被威胁、被控制,所以不管表面上他对太后多孝顺,都不能接受这被强迫的侮辱。其实,这也是件好事,至少说明皇上讨厌娘娘并不是因为娘娘有不足之处而讨厌,而是因为讨厌而讨厌。”他继续轻声说道。

    “我不明白。”

    “意思是说,皇上并不了解皇后娘娘的好,所以并不懂得去喜欢皇后娘娘。太后希望娘娘能在元宵之前能得到皇上的喜欢,若是不能,只怕太后也保不住娘娘了。”他说着,最后一句话特别冰冷,眼神更是慑人。

    忽然,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太后让他跟我说这番话的,若在元宵之前得不到皇上宠爱,那么我这个皇后便真的要废了。其实,我这个所谓的侄女,在太后的眼中,也不过是棋子一枚。心凉凉的,我更讨厌这个地方了。

    “在娘娘手骨康复之前,臣会天天前来。在空闲的时间里,臣会依太后的旨意,教导娘娘如何夺得一个男人的心。”他唇角弯起薄凉的笑。

    我无言地听着,无声地看着。他将一些膏药敷在我的手上,包扎好。

    “娘娘好好休息,太后还在期待着娘娘康复之后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不让皇权流失。”说罢,他将药箱收起,转身大步地离开。

    生在司空家,我注定身不由己。司空家三代为后,这凤凰之位又岂能让人?就算娘一直没有强迫我什么,可是我早该明白,我还是会走上跟太后一样的路。

    站在窗前,看着圆月高高挂起,我的心静如死水。手骨上的伤并没有康复得很快,那痛依旧磨人。

    一个黑影闪进,我懒得去看,只因早已习惯他这样闯入。

    他叫龚剑,与皇上是关系尚好的兄弟,与皇上自小便玩在一起,甚得帝宠。

    可是更叫人心寒的是他的身份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他是太后的人,是太后放在皇上身边的人。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如表面这么母慈子孝。

    是太后掩饰得太好,还是皇上并不揭破呢?可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何干呢?

    但,一入宫门,这事注定与我有关。生在司空家,我自出生那天起便是太后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力。

    可是我不想当太后的人,不想陷进那些尔虞我诈之中。我,还能选择吗?

    “娘娘,臣刚刚跟皇上对酒畅谈,他现在正去莲花湖,请娘娘速去。”习惯了我的冷淡,龚剑也并不放在心上,只谨记他的使命。

    让我得到皇上的心,这便是他的任务。

    “去了又能怎样?只怕会像上一次那样让他多一个借口处罚我。”我叹了口气,从窗边走并。

    “若是不去,元宵一到,娘娘只怕也不见得会好过,冷宫不是娘娘能待的,那里疯人很多,夜夜哭啼。而且以皇上对娘娘的讨厌,若不是太后在背后撑腰,只怕……”他用冰冷的语气嘲笑着我。

    带着怒意回头瞪他,我却找不到可以辩驳的话。

    “只要娘娘能赢得皇上的心,皇后之位能坐得安稳,太后也就少了一点担忧。要知道司空家的势力不能再减弱,先帝把你爹赶离京城,而你要做的就是让皇上把他接回京城。”

    娘将我保护得太好,关于家族里的事我了解的并不算多。只知司空家曾是朝中第一家族,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占有要职,更是三代为后。可是到了我父辈这一代,先帝却有废后之心,还想要毁掉司空家。

    当年全靠太皇太后,太后才没有被废后位,可司空家却被远逐到辽南。

    当年太后能保住后位上不让人夺走,可是今日的我,真的能为司空家带来好命途吗?只怕是我自己也朝不保夕。

    “本宫现在就去。”脚步很沉重,我可悲地发现我是那么清晰地记得那条路是如何走的。

    走到湖边,我看到了那个身影。他静静立于湖前,那里的草很高很杂,却不明白为何没有人修剪。当日若不是他躺在高高的草丛中,嫒嫒又怎会看不到他?暗暗叹息,我小心地走到另外一条小路上。这里是他回清和宫必经之路,我要按太医的命令,假装与他巧遇上。

    立于湖边,注视着湖水,我耐心地等候着,却不知道他为何始终不来。

    难道,他不准备回清和宫去,或者他已经去了婉妃那里?

    心想太医的心思已是白费,我暗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凤宫去。如今,那里是唯一能让我安心的地方。

    “啊!”一个身影意外地出现在眼前,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皱起眉,我的出现令他很不高兴。

    深深吸气,平稳了情绪,我缓慢地垂下手,说:“臣妾睡不着所以随便走走。”

    “随便?你从凤宫随便走到这里来也真是不近。”他讽刺地弯起唇。

    他的意思是我有意前来勾引他。他说的话是对的,可是他的讽刺让我气怒。若不是太后的命令,若不是我注定嫁进皇宫的命,我何须如此呢?可悲的是我竟嫁与这样的人为妻。

    “臣妾无能,总是走错路,明明是深渊还以为是明宅,明明里面是狂虎野兽还以为是温文君主。”我别开眼看向地面,并不想去看他的脸。

    “你这是在讽刺朕吗?”他冷笑,贴近我一步。

    他的气息很近,属于他的味道竟是这么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双冰冷的双眸在黑夜中更显慑人。

    “臣妾不敢。”用力地咬唇,微微握拳,我谨记着太医要我来是勾引而不是惹怒他。

    “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

    “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臣妾有意来招惹你?”

    “难道不是?”他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表情。

    “那臣妾这就走。”自小被宠爱在掌心,何曾被人这般讽刺嘲弄过,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下去,屈辱感让我恨不得立即离开。冷宫就冷宫,要我向他献媚求怜,我办不到。

    “就这样便走?你今天来不是准备向朕脱衣求爱吗?那就在这里脱,让朕看看你值不值得朕再怜惜一晚。”他的手握住了我擦身而过的手臂,转身面向我,嘲笑的话无情至极。

    咬唇看他,怒火让我毫不畏惧。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甘,嫁给你为后并不是我的决定,也不是我能选择的。为何要这样对我一个小女子?是我长得让你痛恨,还是你心不宽,毒如蛇蝎?”我用力地拍开他的手,质问道。

    因为我的挣扎,我们分开出些距离,而手骨上的痛在不断地加剧。

    咬唇忍痛,我不让自己在他的面前示弱半分。

    “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顶撞朕。”他收起讽刺的笑,一步一步地走近我。

    他每上前一步,我就直觉地后退一步。

    当我退到湖边时,苦无退路,只好站定不动。

    “走开。”知道背后便是湖,我想要推开他离开危险的湖边。

    “走开?凭你这样一个虚有其名的皇后也敢对朕如此说话,你说该当何罪?”他的手再度握住我的手,还好所握的并不是受伤的那只手。

    “皇上想赐何罪就赐何罪,在这深宫之中,何曾有别人说话的余地?我不幸嫁给你,是天不怜我。”被迫与他对视,我却不想让步。

    “好一张利嘴,多番贬低朕,看来真该好好地处治你。”他手一用力,我差点要掉进湖中。

    “你这个昏君,有本事就把我杀死,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捉着他的衣领不放,心想要下水便一起下去。

    “你敢骂朕昏君?”他生气了。

    “我就是骂你,当日太后接我进宫要立我为后,是你无能拒绝。现在我已被立为后,而你却苦苦相逼,多番伤害。对你心中的婉儿,我何曾去做过半点伤害她的事?何曾想要争宠夺爱?而你呢?你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既无能拒绝立我为后,又对我加以伤害,就连一个小小的宫婢也不曾放过,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帝,更不配为我的夫君。”我咬牙切齿地吼骂。我第一次如此骂人,呼吸不禁急促加快,心跳加速。“朕不配?”他瞪着我,吐出这三个字。

    “就是不配,像你这样的男人,枉为人君。”不该骂的话也骂出去了,我知道这一次打入冷宫是我唯一的下场。

    由于激动过度,我竟一时间忘记了背后便是湖。脚步踏空,我无助地往后倒,手还紧握着他的衣领,我说什么也不放开。心一怒,手一用力,我将他一起拉进湖去。

    嘭一声巨响,掉进水的那一刻,我急急地想要站起,却发现脚根本踩不到底。用力地拍水,我想呼救,却感觉水从口与鼻进入。我无助地挣扎,想咳,却无法咳出来,呼吸越来越困难。用力地拍着水,在快要沉下去之际,我是那么渴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