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出嫁难从夫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柳佳氏,请您认真一点儿好么?这些规矩不能不牢牢背诵下来,否则,届时要是错了礼儿,丢面子的可是王爷呀!”

    她早就知道那个小心眼的皇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了!

    满儿漠然地瞪著宫里派来教她礼仪规矩的常嬷嬷,一个严格又挑剔,说话老是满嘴泡沫的嬷嬷,这就是皇上没打算放过她的第一铁证。

    自那日伴同允禄回王府,眼见更为富丽堂皇的寝楼、配楼与后殿等,她可以料想得到皇上有多不甘心,因为这必定是为阿敏济公主而重建的,没想到最后却要让她给“占领”了。

    当日,庄亲王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府里一半以上的下人全都遣送出府,包括那个最为看不起她的王府总管──她成为福晋两、三年,甚至没和他讲过几句话。

    新来的福总管是允禄亲自到内务府挑选的,一个老实稳健的镶白旗包衣,五十多岁,经验丰富,行事扎实,府里不足的下人也都由他亲自去挑人补满,个个与他同样老实认真。

    除夕,允禄上干清宫去参加皇室家宴,却没有满儿的份,因为她早已自玉牒中被除名了。

    不打紧,她带著两个孩子和府里下人们一块儿吃年夜饭还比较自在呢!

    可没想到才开席,允禄便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再过两天,允禄便敔程到张家口了;翌日,这位常嬷嬷就出现在庄亲王府,顶著皇上的旨意对她恣意“虐待”而且颐指气使地直呼她柳佳氏这样、柳佳氏那样的,就差没拿鞭子抽她了!

    哼哼!皇上以为这样就能吓跑她吗?

    什么样的苦日子她没尝过,什么样的脸色她没瞧过,何况为了允禄,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这些繁复的宫廷礼仪规矩了,这样就想吓跑她也未免太看轻她了吧?

    “柳佳氏,请不要看着地上,腰要直,手柳佳氏,现在没有蚊子要你拍,请你的手不要乱挥,要自然摆动,自然摆动,懂么?好,现在请慢慢蹲哦!天哪!”

    满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尴尬地笑了一下。“重来!重来!”

    她重来了好几百不,是好几千万次之后,好不容易终于学会如何踩著寸子如同穿平底云头鞋一样自然,现在就算教她踩著寸子跳支舞也不成问题了。

    这样一个月后,常嬷嬷也没辙了,终于收回“你已经无葯可救”的眼光,承认柳佳氏该会的都会了,然后一鞠躬下台去也。

    但是允禄还没有回来。

    饼去一个月里来那样时时让常嬷嬷盯著念著,她反而不觉得日子有多难过,可一旦松懈下来,不过两天而已,她就觉得好想念好想念允禄了。

    然而,皇上可没那么容易让她轻松下来:竟然还有时间想男人,太奢侈了吧?

    “奴才小如意见过夫人。”

    这个倒客气,没有直叫她柳佳氏,而是称呼她夫人,不过

    “你”瞪著眼前不男不女的人,满儿硬吞下那种不太好听的名词。“你又是谁?”

    小如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一脸嗔怨地瞅住她“回夫人,瞧瞧奴才的穿章就该知道奴才是宫里头的太监了嘛!”声音尖尖细细的,还带点柔腻韵味儿。

    满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我知道你是宫里来的公公,我是说你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来教她如何发挥女性魅力?

    小如意妩媚一笑,满儿差点吐了。

    “皇上吩咐下来,说是夫人懂了规矩、熟了礼仪,可这内涵也不能没有,所以著奴才每日午后来王府里两个时辰教教福晋”

    “什么?”满儿忐忑不安地问。

    “琴棋书画。”

    昏倒!

    天哪!这才是真正的试炼,居然要她抚琴,要她作诗?

    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额娘,”儿子摸摸她削瘦的脸颊。“肉肉没啦!”

    满儿心酸地抽抽鼻子。“额娘正在为你阿玛受苦受罪呢!”抚琴是受苦,作诗是受罪。

    儿子马上孝顺地摸出塔布给他的糖疙瘩。“额娘,给您吃吃。”

    接过来儿子的孝心“好吧!聊胜于无。”满儿满怀窝心地亲亲儿子,就当是亲亲他老爹,给自己一点苦撑下去的能量。

    然而,这还不是最磨人的,更可以称得上是精神虐待而当之无愧的,是继之小如意之后没多久,陆续来庄亲王府报到的那些和硕、多罗、固山格格们,还有那位王爷的侧福晋,这位郡王的庶福晋,天知道她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从没见过,这会儿却天天排班轮流来“串门子”施展她们最得意的绕舌催魂大法。

    “柳佳氏,你可知道我们王爷除了福晋之外,还有几位侧福晋,几位庶福晋么?告诉你,有两位侧福晋,四位庶福晋,三位贵人。”

    “对啊!我们郡王爷也有两位侧福晋,三位庶福晋,一位贵人。”

    “所以说啊!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应当的事,女人无权干涉,你可知道?”

    满儿不是笨蛋,只听一两句就知道她们想说什么了。“这我当然知道,‘出嫁从夫’嘛!对不对?王爷想娶几个大妻小妾都是他家的事,我才懒得管呢!再说,他也从未曾跟我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我就算想干涉也无从干涉起啊!”一句话就堵住了她们的嘴,感觉实在很爽,可是那些身为高贵宗室的格格们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柳佳氏,听说你是汉人的娘被满人强暴而生下来的?”

    还真是有够直接呀!

    “是,七格格。”她温驯地低头承认,再加一句“七格格没有想到满人之中也有这么无耻下流的人吧?”

    不知是哪位王爷的七格格窒了窒。“是是没有想到,可是问题不是这个,本格格是要让你明白,你实在配不上十六叔。”

    “我知道啊!”满儿故意很夸张的叹了口气。“我也跟王爷说过我配不上他,最好让我回江南去自个儿讨生活就好,可王爷不肯啊!他硬是追过来追过去,我逃不掉嘛!”这话一点也不夸张,他还真是死命的追呢!

    “没人叫你逃,”另一位郡王的三格格慢条斯理地说。“既然十六叔喜欢你,你留在他身边伺候著也是无可厚非,可你不能妄想坐上福晋的宝座,那该是阿敏济公主那等身分的人才坐得的,柳佳氏,你最好要明白这点!”

    “哎呀!三格格可真是说进我心坎儿里了呢!”满儿更夸张了。“就这话,我跟王爷说过不知多少回了,可他都不听,我也没辙。要不,三格格,您去跟他说说如何?”

    “我?”三格格马上变了脸色。“才不要!”

    满儿故作无知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我我”三格格一时无措,两眼马上往另一位贝勒的四格格那儿递过去。“我不方便。”

    “哪儿不方便?”

    “我们是晚辈呀!”四格格终于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了。“晚辈怎能跟长辈提罟追种事?”

    “嗯!说的也是,”满儿点头赞同。“那这么著,等王爷回来后,我会代你们转达你们不好跟他提的这事儿,如何?”

    “欸?不要!”三位格格三声高低不同的尖叫。“你绝不能跟他提到我们!”

    “咦?为什么?三位格格如此关心王爷,怎能不让他知道?”

    三位格格脸色难看的面面相观。“总总之,你不能跟十六叔提到我们就是了!”说完,三位娇贵的格格便一点也不娇贵地狼狈落荒而逃了。

    满儿笑着对她们的背影吐吐舌头。“这样就想和我斗?下辈子吧!”

    不过

    明天会换谁来呢?是侧福晋们?庶福晋们?或是另一批格格们?

    总之,如此这般,早上是福晋格格们的精神虐待,下午轮到小如意的疲劳轰炸,这样的日子又捱过了一个多月后──

    “福晋,海贝子侧福晋、洛郡王庶福晋、赛玉贝勒庶福晋来访!”

    满儿才刚叹了口气,正在为她梳头的玉桂已先抢著哇啦哇啦叫起来了。

    “太过分了,福晋,她们真的太过分了!早些时候还巳时才来,一阵子过后就变成辰时便来,前几天开始居然卯正就来了,改明儿个她们是不是寅时就要来敲王府大门了?”

    外人直呼她柳佳氏,府里上下则称她夫人,可只有塔布、乌尔泰、玉桂和佟别始终不变的敬呼她福晋,大概是因为只有他们最了解王爷对她有多痴心吧!

    “忍耐!忍耐!”适才还满泄气的,现在一听玉桂替她火的,满儿反倒笑了。“玉桂,现在我只有忍耐的份,那些格格福晋们都不能得罪,否则只会让王爷难做而已。”

    “可是,福晋,您都不知道,”玉桂不甘心地咕哝。“倘若不是塔布他们挡得快,每一回她们都想直冲进寝楼里来,一点规矩都不懂,她们根本就不把您看在眼里嘛!”

    “是这样,不过”满儿耸耸肩。“我不在乎。”

    闻言,玉桂暧昧地眨了眨眼。“是喔!埃晋,只要爷够疼您就行了,对不?”

    “少贫嘴!”满儿笑骂。“好了,待会儿你先去帮我哄著那个顽皮的小表,大概是我太久没时间陪他,他越来愈不愈话了。”

    “唉!真希望爷能赶紧回啊!”玉桂话说一半突然叫了好大一声,吓了满儿好大一跳。

    “怎么了?看到鬼了吗?”

    “才不是啦!”玉桂娇嗔。“福晋,再过两天好像就是福晋您的生辰了哟!”

    “原来说那啊!唉,真是大惊小敝!”

    满儿懒洋洋地起身,并在玉桂面前站挺直了,好让玉桂帮她检查看看还有哪里没拾缀好,那些格格福晋们可是很会挑眼儿的,只要多一根浮线,看着好了,她们准会说得好像她身上多爬了一只大象。

    “那又如何?从来没有人为我庆过生,去年头一回想让王爷陪陪我,结果算了,人哪!是不能太贪心的,否则不仅得不到,怕会失去得更多了!”

    “可是,福晋,您为爷受这么多委屈,未免太辛苦了。”

    “啊!不,你错了,玉桂,”满儿悄悄扬起满足的笑容。“比起爷为我做的,这实在不算什么,连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嗯!好,就这么著,生辰那天我会把爷为我做的事统统告诉你和佟别,顺便好好回味儿一下,算是替我自己庆祝,庆祝我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宠爱。”

    “真的?太好了,福晋,奴婢和佟别早就想知道了呢!”

    “那你得帮我好好哄著那小表。”

    “不用福晋吩咐,玉桂会的。”

    “那就谢谢啦!”

    一转身,满儿高高地昂起下巴。

    “好,福晋我要上战场了!”

    三月里的天儿,是尽冬,也要入春,总是变幻莫测,前两日天气还满凉的,可是这天,一整日里天空乌蒙蒙沉甸旬的,看着好像要下雨了,却怎么也下不来,一到夜里,屋内便显得异常郁闷,睡到夜半,满儿便踢翻了被子,差点连枕头也给扔下床,可最后一刻,她又把它给扯回去抱在怀里,满足地闻嗅著。

    因为那上头有他的味道。

    “允禄”她半梦半醒地轻轻叹息著。“好想你喔!”

    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她身边突然多了一副颀长的人体,但她并没有睁眼瞧去,以为自己仍在作梦──她作过这样的梦好多回了,她只是眷恋地依偎过去,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

    啊,好绮丽的梦啊!

    她在他身下娇吟、喘息,就像过去那样,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脸上、颈项上、胸脯上,闷燥的空气中,交缠的两副肉体湿淋淋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最后,天际传来一响闷雷怒吼,恰好掩去了她情不自禁的尖叫和他满足的呻吟。

    下雨了。

    沁凉的风自虚掩的窗缝里飘进屋里,她轻叹,满足地再次回到梦里枕在他肩窝上陷入沉睡中

    砰砰砰!“喂喂喂,该起来了啦!真好命,居然睡到现在还不起床。”

    满儿咕哝一句,翻个身子拉起被子盖住脑袋再次睡去。

    砰砰砰砰!“喂!柳佳氏,快起来服侍本格格和福晋们呀!”

    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玉手四处摸呀摸的,一摸到了枕头便抓来压在脑袋上。

    砰砰砰砰砰!“喂喂!柳佳氏,你懂不懂规矩啊!居然让格格福晋们等你,而且敲这半天门还不起来,你不要以为有十六王爷作你的靠山便可以如此嚣张喔!”

    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了,摸呀摸的想摸来第二颗枕头,却讶异地摸到了一片平滑的什么玩意儿?

    砰砰砰砰砰砰!“还不快点呀你,柳佳氏,今天英贝子的福晋要听你抚琴,昭贝勒的庶福晋要教你些规矩,高洛贝勒的侧福晋要检查你作的诗,而大格格我要吃你做的点心,动作不快点,你想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呀?”

    被子里的脑袋终于真正清醒过来了。

    不会吧?她们真的一大清早就撞到寝楼里来了?

    还有,刚刚她摸到的欸!

    猛然掀被,满儿既期待又怕失望地瞪大双眼一瞧,恰好瞧见某人愤然地起身下床,怒气冲冲地套上长裤。

    砰砰砰砰砰砰砰~

    “喂喂!柳佳氏,起来呀!柳佳氏,还不快起来伺候大格格我和”

    她敢打包票,门外那些格格福晋们肯定没见过伟大的十六王爷,因为她们一见到开门的男人,便争先恐后的发出惊人的尖叫,而且还相当戏剧化地抚著额头状似要昏倒了。

    “呀,男人!”

    “天哪,柳佳氏竟然背著王爷与人私通!”

    “太可耻了,真是太可耻了,我们必须马上去奏禀皇上,这种女人怎能让她嫁给十六王爷作福晋!”

    “卑贱出身的女人果然没有廉耻之心,瞧瞧,她不但与人私通,拐的还是这种不懂事儿的少年郎,真是太下贱了!这种贱货,不要说是福晋,想替十六王爷作奴作婢都不”

    薄被子掩在胸前,满儿坐在床上注视著那四个突然变成四尊泥雕像的女人,秉持著善良的心,她开始在心中为她们默哀。

    “把床帷放下来。”男人头也不回地冷喝。

    “是,王爷。”她恭恭敬敬地应道,然后伸手放下了纱幔,透过半透明的纱幔,她可以清清楚楚瞧见那四个女人蓦然瞠大的眼睛,还有随后流露出的惊骇畏惧之色。

    她继续为她们默哀。

    “塔布!”男人怒吼。“奴才在,王爷。”

    几乎是马上,塔布等四人就出现在男人跟前了。一一扫视过塔布、乌尔泰、玉桂、佟别那四张同样写满幸灾乐祸的脸,男人顿时明了他们是故意放这几位格格福晋直闯到寝楼来的。

    “告诉本王,她们经常这样来骚扰福晋么?”

    “回王爷的话,不是经常,是天天,她们天天都来,每日不一样的格格、福晋,一大早就来,而且除了小如意公公之外,每一个都指著福晋的鼻子叫柳佳氏,要福晋听她们训话,要福晋伺候她们喝茶吃点心;还有下午,宫里的小如意公公,他总逼著福晋弹琴学作诗直到天晏才放人”

    “对啊,对啊!”佟别大声附和,塔布的声音尚能够保持冷静,她的语调却很明显的表示出她的不满。“这样下来,福晋根本没有时间陪小阿哥与小格格,他们天天都哭著要额娘呢!”

    “没错!”玉桂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奴婢都跟福晋说她们这样太过分了,但福晋总说要忍耐要忍耐,否则王爷难做,可您没瞧见,福晋都被她们折磨得瘦了好多呢!”对那些人,落井下石这种事非做不可!

    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所有人耳内,搞不好待会儿就会掉落一地牙齿,那四个女人不约而同、惊恐万分地用力闭上眼,不敢再看某人那狰狞凶恶的脸。

    “玉桂、佟别!”

    “奴婢在!”

    “找几个有力气的婢女,把这四个女人给我搬到柴房里去关著,三天后塔布再去替她们解开穴道,在这之前,谁也不准去理会她们,不准给吃的、喝的,要拉要撒全都在里头解决,听清楚了没有?”

    “听得一清二楚,王爷!”两个兴高彩烈的声音同声一致地回应。

    “塔布、乌尔泰!”

    “奴才在!”

    “无论任何人来说情都不准放人,倘若一定要放,叫他们直接来找本王,懂了么?”

    “懂了,王爷!”

    “还有,自今而后,不管我在不在府里,再有任何人来骚扰福晋,不需要赶人,无论是谁,即使是亲王、公主、皇子,就照这同样方式招待,要是惹出祸来,天大的事都有我担待,明白了?”

    “明明白白了,王爷!”这两个声音呼应得更热烈。

    男人哼了哼随即退后关上门,将一切留给他们处理,他自己则回到床前,掀开纱幔,再扶起满儿的下巴仔细端详她清减许多的娇靥,片刻后,他一声不吭,只怜惜地覆上唇瓣,温柔万分地与她缠绵缱绻

    嘿嘿嘿!她就知道,有耐力忍到最后的人一定赢!

    这一回,只轻轻的两响敲门声,她便醒了。

    “禀福晋,奴婢将午膳搁在门口了。”

    那轻轻细细的声音是如此小心谨慎,生怕碰破细瓷似的,满儿不觉莞尔。再瞄一眼身边的人,心中更是爱意丛生,自他眉宇间的疲惫,可以想见他是如何连夜赶路回京,回到她身边。

    悄然下床来到衣柜前,她打算套件衣服去把午膳端进来,没想到衣柜门一打开,一大包东西就先掉下来砸到她身上,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臂抱住,整个人亦随之跌到地上去,那包东西也散开了。

    惊讶地眨著眼,她四顾散落满地的首饰衣袍,富有异族色彩格调的珍珠、玛瑙、珊瑚,两、三件花样鲜艳又独特的精致剌绣坎肩儿,甚至还有一件黑紫羔皮的旗袍,领口、袖口和下摆都缀著雪白的狐毛,这些

    老天,他记得!

    他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所以他才特意赶回来,所以才有这些礼物,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记得!

    缀著泪珠儿,她微笑着收好这些礼物回到床边,早已忘了什么午膳不午膳,凝视著床上熟睡的男人好一会儿,突然,她整个人跳到他身上

    猛然惊醒“搞什么!”他抽著气怒骂。

    没给他机会再往下发怒,她用尽全力吻住他的唇,头一回如此主动又热情地诱惑他、爱抚他,不过一会儿,他便翻过身来反压住她,凝注她眉眼间妩媚的诱惑,唇畔迷人的微笑,轻轻地,她探出舌尖来蛊惑般地舔了一圈唇瓣,他双眼一眯,不假思索地俯下嘴去捉住她正待收回去的舌尖

    再一回,只轻轻的两响敲门声,他便醒了。

    “禀爷,宫里来人请您进宫一趟。”

    那迟疑的声音是如此犹豫不定,仿佛不确定是该小声,免得吵醒了睡梦中的人,还是该大声──免得叫不醒睡梦中的人──才好。

    默然下床,允禄再次套上长裤,并顺手在早先脱下来的长袍上取出一封信函,打开门,把信函递出去。

    “把这交给他们带回宫里给皇上。”

    “是,爷。”

    塔布退开离去,玉桂和佟别各捧著一个托盘上前。

    “爷,晚膳。”

    允禄后退两步。“放里头桌上去。”

    两人答应一声把晚膳送进去,顺便向王爷做报告。

    “爷,晌午时分,英贝子和昭贝勒一块儿来找他们的福晋和庶福晋,高洛贝勒也来询问他的侧福晋,晚么晌儿豫亲王也来找他的大格格,奴婢们把爷的话转告他们了,他们都说要进宫去找皇上。”

    “嗯!”允禄漫不经心地打开食盅瞧瞧里头是什么,直到玉桂两人要离开时,他才说:“三天之内,无论谁来找,本王都不见。”

    “可若是宫里”

    “一样。”

    “是,爷。”

    玉桂两人退出去并关上门,允禄拈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著回到床边,这才发现满儿早已醒了,正撑著肘弯注视他。

    “这样可以吗,连皇上都不见?”

    侧身坐上床沿,一脚笔直地伸在床上,一脚曲搁在地上,允禄悠然地靠著床柱合上眼。“这一趟出门前我就跟皇上说好了,往后我出远门超过一个月,回来后三天都是我自个儿的,连他也不能勉强我去见他。”

    她知道,又是为了她。“哦”她挪著屁股靠过去,拿起他的手臂挂在她颈后,再眷恋地贴紧了他。“可是张家口很近啊!你为什么去那么久呢?”

    “我不只去张家口,还上了一趟西宁。”

    “又是西宁,老是去西宁,西宁到底有什么特别呀?”

    允禄沉默了会儿。

    “九哥在那儿。”

    “呃?”

    “皇上很讨厌九哥。”

    “啊!这我知道,因为在你皇阿玛升天之前,最支持八阿哥继承皇位的就是九阿哥,对吧?”

    允禄无言,满儿轻轻叹息。

    “难怪皇上需要你。”这种肮脏事,亏得允禄肯毫无怨言的替他做。

    不过,转个眼,她便已将这讨厌的事丢到脑后了,轻轻勾起唇角露出顽皮的笑容“你饿了吗?爷,要不要我喂你呀?”她吐气如兰地呢喃,纤纤玉指轻轻滑过他的唇瓣。

    无论他已做过或即将要做什么事,她都不在意,她在乎的仅是他对她的这份深情。

    眉梢儿轻轻一扬“你要”亮晶晶的大眼睛在她一丝不挂的娇躯上绕了一圈。“这模样儿喂我?”

    “不可以吗?”满儿再次撩起诱惑的媚笑。“你可以吃饱了再拿我当点心甜甜嘴啊!”他没有跟著笑,除了金禄,她从没见允禄笑过,但是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更大更亮了。

    “我会吃得你连骨头都不剩!”

    “没问题,只要”满儿眨巴著眼。“你没有先被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大眼睛倏忽眯成两条细缝。“很好,那么你就来喂我吧!”

    “是,王爷。”她笑应著故意爬过他的身子下床。

    盯著那副白皙圆润、玲珑剔透的娇躯款摆扭臀地走向八仙桌,半途上,那浑圆结实的臀部还有意无意地对他摇了摇,大眼睛霎时又睁圆了。

    “嗯哼!然后咱们再来看看到底是谁先吃得对方连骨头都不剩”

    庄亲王府内新筑的楼宇虽然气派又豪华,重建的园林却相反的非常朴素雅致。

    譬如莲花池畔那片绿茵茵的草地,好似软绵绵的毛毡,正适合王府主人慵懒地躺在那儿,双手交叠在脑后悠闲地假寐一番,小阿哥兴奋地在他四周跑来跑去又叫又笑,小格格则把王府主人当山一样爬来爬去,最后还大剌剌地坐在王府主人的脸上摇旗呐喊。

    “满儿。”

    “啊!爷,咳咳,啥啥事?”

    “请你女儿换个位儿坐去。”

    “那个有必要吗?她咳咳,好像坐得咳咳,挺舒服呢!”

    “满儿!”

    “好嘛,好嘛来,乖乖,别坐阿玛脸上喔哪!坐这儿。”

    “满儿。”

    “是,爷?”

    “那是我的肚子。”

    “的确。”

    “她在我的肚子上跳。”

    “是是啊。”

    “我的肠子快被她跳出来了!”

    “不会吧?她那么轻”

    “满儿!”

    “好好好,不跳了,不跳了!”唯恐允禄真的冒出火花来,挂著抑止不住的笑容,满儿赶紧对同样窃笑不已的玉桂、佟别下达指示。“玉桂、佟别,你们带这两个兴奋过度的小家伙去吃点心吧!”

    不一会儿,园内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宁静。

    觑著四周无人,满儿躺到了他身旁,很自然地枕上他的肩窝并环住他的腰际。

    “允禄,这三天一满,你就要进宫里去伴在皇上身边了吗?”而且就像去年那样好几个月不回府。

    “不知道。”这种事不是他决定的。

    “哦!”好吧!既然跟他回来了,她就有守活寡的准备,她不会认输的!

    但,不由自主地,她仍是无声地轻轻叹了口气,允禄睁眼,往下睇著她,张嘴欲待说什么,就在这时

    “禀爷,豫亲三、英贝子、昭贝勒、高洛贝勒求见。”

    只闻其声不见人影,大概是因为他们此刻的亲匿姿态实在不适于供人鉴赏,可这要是在深夜里,肯定会有人被吓到魂都没了!

    “不见。”

    “十三爷也来了。”

    “不见。”

    侧眼去瞄著荷花池另一头竹林中隐约转身离去的背影,满儿低喃“十三爷也来了呢!允禄。”

    允禄不语,又合上眼,满儿无奈,只好也学他闭上两眼假寐。

    可不过片刻工夫而已

    “禀爷,十三爷说他身子骨不太好,不过,若是爷一定要他等的话,他会耐心等到爷肯见他为止的。”

    “不──”

    “跟十三爷说爷待会儿就去!”

    “是,福晋。”

    见塔布离去了,满儿才放开捂住允禄的手,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我就是不去,你又能如何?

    “允禄,在你所有兄弟里,只有十三爷不会看不起我。”

    允禄沉默片刻,忽地扬声大喊“乌尔泰!”

    “奴才在!”

    “请十三爷到书房。”

    “是,爷。”

    允禄徐徐起身走向后殿,然几步后,他忽又停下来,背对著满儿低沉地说:“当年五王叔在传授我武功之前,便要我先发下誓言,一生忠贞不二于皇考所选择的继位者。但倘若有一天,我必须在皇上和我的女人之间选择其一时,我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只有这一项可以剔除于我的誓言之外。”

    怔愣地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满儿不禁满心疑惑。

    他为什么突然告诉她这些?

    难不成他的意思是

    无论何时何地,允祥脸上似乎永远都挂著那副温和亲切的笑容,教人无论如何都对他发不出脾气来,可凡事都有例外,对他而言,允禄就是那个例外。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十三哥到底找我什么事?”

    眼见允禄的脸色与口气都非常露骨地表明了他的不耐烦,允祥不禁叹了口气,这家伙真的很难搞耶!

    “皇上要见你呢!”

    “我们早说好了,这三天我谁也不见。”

    “那放了那四位吧!十六弟。”

    允禄冷笑着背过身去。“十三哥没资格对我这么说。”

    允祥蹙眉。“十六弟,为什么这么说?十三哥我哪里”

    “你知道皇上在干什么,也知道大家在干什么,你却在一旁冷眼旁观,如今又要我放了那四个女人,凭什么,十三哥?”

    允祥窒了窒,苦笑了。“我早说过皇上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弟妹的。”

    “很好,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那四个女人!”

    允祥迟疑片刻,终于无奈地说:“十六弟,你不会要皇上为这种事下旨吧?”

    允禄不动,依然背对著他沉默好半晌后。

    “十三哥,告诉我,我已经替皇上找到适当的罪名,以便将十哥抓回宗人府来关禁,皇上打算何时为我举行婚仪?”

    “这”允祥为难地欲言又止。“十六弟,你该知道,准备婚仪是很麻烦的,皇上最近又很忙”

    “他根本没这个打算,对不?”允禄冷冷地打断他的托词。“除非我娶的是阿敏济,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替我举行婚仪,所以他打算拖,拖到满儿受不了大家对她的联手折磨,拖到她主动低头让步,甚至如同上回那样离开我,对不?”

    “不是这样的,十六弟,”允祥忙道。“皇上说过,只要西宁那边的事儿处理好,他会马上”

    “九哥之后还有八哥、十四哥、三哥,再加上那些曾参与或附和谋夺储位的大臣及藩邸幕属们”允禄徐缓回过身来,神情冷冽得几乎结了冰。“十三哥,我一直很相信你,但打从此时此刻开始,我不再相信你了。”

    允祥面色微变。“十六弟,你”“我会放了那四个女人,”允禄冷冷地说。“所以你可以请回了。”

    心头忽地涌现一股不安的预感“十六弟,你你打算如何?”允祥忐忑地问。

    眼神深黝得令人起寒栗,允禄默然注视著他好一会儿,注视得允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然后,如果允禄更生气,甚至说要杀人放火,允祥都不会感到意外,可是允禄却倏忽笑了,而且笑得那般单纯又天真,甜蜜又可爱,仿佛一时不小心戴错了面具似的。

    “得,瞧十三哥这般紧张的,十三哥以为我打算怎地?”

    老天爷,他笑了!

    允禄从来不笑的,从五岁开始到现在,他一次也没笑过,可他现在不但笑了,而且笑得那样天真可爱,甚至连说话的口气声调都变了,有点儿吊儿郎当,有点儿调皮,好像小顽童在打什么鬼主意,准备来个特大号的恶作剧似的。

    他从来没见过允禄这副模样,看起来好恐怖!

    “我我不知道。”允祥更是惶恐。

    允禄仍然在笑,笑得非常灿烂“没哈地,我啥也不打算,所以十三哥请安心回去吧!”语气也非常灿烂。

    不对!真的很不对劲!

    “不,你先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允祥紧张了。

    “哎呀呀!十三哥怎地这般多心呢?”允禄笑咪咪地说。“要真说我有啥打算,那就是待会儿便要去放了那四位,然后呢嗯嗯”他煽了煽两扇长睫毛,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好吧!老实告诉十三哥,十六弟我呢!嘻嘻嘻,得加把劲儿再让满儿怀下另一个女儿,否则她怎么也不肯把梅儿让给四哥呢!”说到这儿,他忽地又叹了口气。“唉!我就是拿她没辙,就怕她挑我眼儿、搓我火儿,十三哥你都不知道,她呀!就爱车軱辘话来回说,倘若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她,我”

    “十六弟,你你你”允祥不但紧张,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你为什么这样儿说话?”

    “这样儿说话?”无辜的大眼睛眨了两眨“哪样儿说话?我不懂你在说啥呢!十三哥,总之,你放心好了,我待会儿马上去放了那四位,虽然我很不爽,不过这一点儿也不重要,得让十三哥能对皇上有个交代,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不?”

    不对!

    两眼瞪著允禄,允祥已经清清楚楚地察觉到这回皇上的决定真的做错了,他来作说客更是来错了!

    “不,十六弟,你先不要放那四位,让我再去跟皇上”

    太迟了!

    允禄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迳自向书房外大喊。

    “塔布!”

    “奴才在!”塔布应声进入。

    “十三爷身子骨不太好呢!还不赶紧派人送他回去?”

    “是,爷。”塔布面无表情地转向允祥。“十三爷,请。”

    “不,十六弟,请你”他蓦然噤声,因为允禄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了。好半天后,他才轻轻地问:“你们爷,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模样?”

    塔布静了一会儿。

    “因为爷在‘工作’。”

    “满儿!”

    一声蕴含著浓浓怒气的大吼,吓得正在喂女儿吃粥的满儿差点把整碗粥都淋到女儿身上去。

    “我我在这儿!”她手忙脚乱的捧好碗。

    一阵飓风也似的,允禄瞬即刮进听竹轩里来。

    “快去准备!”

    “嘎?”

    “晚么晌儿咱们就离开京城!”

    果然!

    “你确定吗,允禄?”

    “快去!”

    “知道了,那你帮我看一下孩子。”

    允禄两眉一皱,尚未及说话,塔布和乌尔泰也进来了。

    “爷,奴才两个也要跟著爷您!”

    允禄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塔布,出了京,我就不再是庄亲王了。”

    “回爷,奴才两个服侍的从来不是庄亲王,而是爷您。”

    “好,那你们两个就跟著来吧!”

    “还有我们!”玉桂与佟别也赶来了。“奴婢两个也要跟著福晋!”

    “是吗?”满儿暧昧地挤挤眼。“与其说是要跟著我,不如说玉桂是要跟著乌尔泰,而佟别是要跟著塔布吧?”

    两张脸顿时红了一双。“福晋!”

    允禄同样深深注视了她俩一眼,然后转个身又刮出去了。

    “佟别,看着格格和阿哥;玉桂,去收拾东西!”

    两张娇靥惊喜地福下身去。

    “奴婢谢谢爷!”

    这天傍晚,赶在城门关上之前,两辆乌篷大马车出了京,不久,一条人影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马车。

    “交给十三爷了?”

    “没有,爷,十三爷还在宫里。”

    “那么是交给十三福晋了?”

    “是,爷,奴才亲手把信函交给十三福晋了。”

    “好,那这车子交给你了。”

    把缰绳交给塔布,允禄回身欲进车里陪伴他的女人,塔布忙问:“爷,咱们要上哪儿?”

    允禄顿了一下。

    “广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