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雀儿喜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蓝天艳阳底下,金色纱袍刺眼炫目,如一冽极其流利的风。

    桃儿和几名太监追着公主疾走的身影,她一语不发往梅妃寝宫闯。说是冷宫也不为过,那儿是皇上早已遗忘的地方。

    桃儿不解公主为何忽地往那儿去,连给她时间通报都不许。

    凤公主凛着脸,穿越宫门,女婢一见着公主,纷纷慌了,奔过来行礼,有的赶着去里面通报。

    “公主,请留步,奴婢去请王妃”

    “让开!”金凤眼一横,叱道。“全都不准动,留在这。”她冷觑那一群慌张女婢。她心底有主意,脸上表情平静。

    桃儿不解,轻声同公主劝道:“公主,还是让她们先进去报一声吧?”这是应该的礼节,没想到话才出口,公主便严厉地瞪了过来,教她立即住了口。

    凤公主迈开步伐直直往寝殿闯,一群奴仆赶忙追上去。

    王妃的侍女们在她身后急嚷:“公主?公主?”见喊不住那尊贵傲慢的身影,侍女们又纷纷改口呼嚷

    “凤公主驾到、凤公主”

    “砰”的一声,金凤猝然推开寝殿厚重大门。门开了,她斜斜立在门中央,冷冷的撇着红唇迎视眼前的景象。

    桃儿则是大大地抽了口气,瞪大了眼睛。

    殿上,那张华丽大床,砰咚一声,一个没穿衣服的老男人跌下来。然后,另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揽被企图亡羊补牢地遮掩赤条条的身体,一阵手忙脚乱、夹杂着无数声惊呼。那老男人赤身露体恁地狼狈,慌乱地抓着压在被下的衣服,随即又发现衣服被床上女人的身体压住了,于是一边抽一边哭嚷,一边颤抖一边啜泣,动作活像是个愚蠢稚子。

    “公主公主”他颤抖着好不容易抽出衣服,又抖得不及穿好。“公主饶饶命”

    凤公主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很轻,但却非常之清楚。“桃儿,把我的眼遮住。”桃儿喔了一声,立即上前伸出双手将公主美丽的眼捂住了。金凤冷声道:“我不想他脏了我的眼。”随即又说:“我数到三,你松手,要是他还没穿好衣服,哪儿还没套上,就命人往哪儿砍。”

    男人大叫:“公主啊”“一!”

    “不要啊、公主”他慌急得扎不住衣服。

    “二!”

    “饶命啊,公主”

    “三!”桃儿松手,那男人已经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讨饶地扑倒在地上。

    凤公主瞧了瞧床上那吓呆了的梅妃,然后又继续睥睨地俯视趴在地上膜拜求饶的男人。她没有生气,她的声音很平静。真正拥有权力的人不需要翻,她淡漠地下令

    “来人。”

    后头跟来的太监上前听令。

    “把段太医拉下去斩了。”

    段太医浑身一颤,眼泪直喷。“公主、饶奴才吧,公主啊”他爬过去仰望公主高高在上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哀求:“公主,奴才知错,您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金凤俯视他,爽快道:“好吧。”

    太医一喜,忙跪拜。“多谢公主,多谢公主!”但听公主转而向太监吩咐

    “改成宫刑好了。”

    爆刑?这下眼泪不只是喷,简直是“天女散花”了。“不要啊,公主求您啊,小的给您磕头,公主”呜呜命根子给切了还得了。

    一本册子摔到他面前,他怔怔地抬头望住鲍主,望住她雪白脸庞,望住那对绝美的眼眸。

    她俯视他,丰唇微噘,垂下眼,淡淡抛下话来。“明日,照着册子行事,本宫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段太医一听不用死了,欣喜若狂地忙抓过册子翻开看,眼一瞠,张大的嘴好久都合不上,半晌才找回了声音。

    “这您这不等于杀了奴才么?”

    凤公主听了,只是微笑。她很少笑,笑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开心,而是为那一份高高在上的权力,为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而笑。她才十六岁,就已经非常习惯尊贵的身分赋予她的权力和地位。她望着太医,止住了笑。“你一定得按着册子办事。”

    “可是”不可能啊,真的不行啊,这会乱了整个皇宫,甚至得罪圣上,这他哪有那个胆?

    “段太医,你没第二条路。”

    “公主”他匍匐着跪至她足边,瞻仰那丝绸裙摆。仰望她年轻而娇贵的脸容。“奴才~才真的不行啊!”忽然他惊骇地住了口。因为公主的表情变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缓了眼眉,只是慢慢地凝起眼眸,那不悦的神情已经露了出来。这细微的动作已经吓坏他,他忙改口:“奴才尽力,奴才一定尽力!”他怕了,真的怕了。公主很少责罚他们,但谁都明了凤公主的脾气是不鸣则已,一鸣即惊人啊!他低下头根本没胆和那双严厉的眼睛对视。

    顶上,那骄傲的声音放话。“桃儿,我们走。”

    底下婢仆恭送她倨傲的背影。

    “送凤公主!”

    是夜,桃儿帮公主梳发。

    整座皇城就只有桃儿和公主最亲,她已经听过了公主的打算,心底十分担心。

    “毕竟那男子是个什么来历没人知道,公主,您跟他走太冒险了!”

    金凤忽然像个孩子般,转身抱住大她三岁的桃儿。

    桃儿停了梳发的动作,叹息一声,张臂轻轻环住鲍主纤瘦的身子。“公主?”

    “我好怕”她只对桃儿吐露实话。“他不怕我。”所以她便怕起他来了。

    桃儿轻轻拍着她的背。“还是算了?”

    “不行!”金凤钻进桃儿心窝,桃儿一痒,格格地笑了。“公主公主”她笑着躲。半晌,金凤仰起脸来,她也在笑,可是她的眼睛里染着薄雾。桃儿一见到这表情心都融了。

    “桃儿,我不想死。”她眼睛闪烁。“不,应该说我不怕死,我怕的是那种随时会丧命,那种病痛的折磨,那种阴影逼得我喘不过气。”她撒娇地倒进桃儿温暖的怀里,任由着桃儿帮她拂去脸颊上的发丝。

    桃儿蹙眉,忧虑地俯视这可怜的小鲍主。

    金凤仰望桃儿担忧的表情,她哀怨地道:“你是知道的,我一高兴,一口气冲上,就昏了;我一翻,心情一激,就厥了。有时伤心,这眼泪才刚掉出来,意识就跟着模糊我受够了,难道我这辈子都要这么行尸走肉、毫无情绪的活么?我睡不好、吃不好,常常病,天气一冷就病,天气一热又病;一病,人就犯糊涂,你看上回我病气了,还上了楼顶学鸟飞呢,再这样病下去,早晚我会受不了,干脆跳井自杀算了。”

    “公主”桃儿忽然淌下泪,凤公主看见了,伸手触上那温热的泪珠。

    “你最好,就只有你为我哭。”

    桃儿拍拍公主面颊。“之前段太医不也为您喷了眼泪么?”她眼眸一闪,两人都笑了。

    金凤心情稍稍回复,疲倦地合上眼。“我怎么知道,这一去,会不会是个陷阱?父皇有太多敌人,他也许是来杀我的。”

    “那您还去?”

    “如果他真是杀手,那他真的很行,让我丝毫感觉不出敌意。我想赌一赌,假如他真有本事治好我,这一个月可以换来我的重生。我愿意赌一赌,假若失败不,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敢想,至坏的打算不就一死。

    桃儿还是不放心。“公主,希望他真的能治好您。”那个男人看起来的确像是有本事的。桃儿似是想起了什么,柔声地像是在哄小孩子似地。“公主怎么知道太医和梅妃私通?”

    “几年前一时兴起,躲开你们误闯入梅宫,发现太医行为鬼祟,跟着,才发现不寻常”

    “你老早就知道了?”

    金凤睁开眼。“嗯。”她眨眨眼盈盈地笑着,很有点儿天真、有点儿顽皮地。她不板起脸孔、卸下骄傲的防备时,是十分惹人怜爱的。

    “你怎么都没说?”桃儿有些吃惊。

    “父皇那么多个妃子,一个借太医玩,有什么关系?”她很理所当然地道。

    桃儿笑了。“也对,要揭发出去,梅妃和太医要送命了。公主,你记得么?你还小的时候,梅妃常常来抱你去萋花苑玩呢,她可疼你呢!”

    金凤没说话了,她又闭上了眼睛。她记得,所以小时候和梅妃最好,后来,有一天梅妃忽然要她去和父皇说说,把桂妃住的、在所有妃子中最豪华最宽敞的潇琴宫让给她,当时听了,望着梅妃那双贪婪的眼睛,忽然,就再也提不起劲喜欢这个人了。

    纵使金凤常常病得糊涂,可她的心一点儿都不糊涂。或许是住在皇城这种地方是糊涂不得的,人人都想藉着权力往上爬,让金凤生着两颗心,两样性子。一个是傲慢任性,颐指气使;另一个只有在偶然的时候,她那脆弱的、渴望被保护的性情才会显现出来。

    特别是面对桃儿,她最贴身、最忠心的女官。她躺在桃儿温暖的怀里,这世上还有哪儿比这温暖的怀抱更叫人欢快?

    “我真想把你也带去”她幽幽叹了口气。“可我不行,母后定会起疑的。桃儿,这事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你要帮我瞒着。”

    桃儿郑重地道:“放心,桃儿一个字也不说。”

    一早,凤公主的死讯惊动皇城。

    长命殿上,段太医跪在皇上及皇后前。“圣上,公主没死,只是只是剩了一口气。”

    “朕为什么不能进去?”皇上阴郁地瞪住太医。

    太医抖着身子。“禀皇上,这回凤公主情况危急,臣暂且用葯保住鲍主一丝命脉,并封住了公主元神。这种保命的功夫,最怕惊扰。暂且藉着葯性行走,让公主安睡,自行调匀声息,转危为安。此时,若擅自前往探视怕要惊扰她,那么公主恐怕就真的”

    “段太医”皇后心急如焚。“什么时候才可以确定公主无恙?”

    “一、一个月。”

    “这么久?”皇后重重叹息。

    皇上严厉地瞪视太医。“朕只剩下这唯一的女儿,公主要是没活过来,你就自个儿上吊谢罪吧!”

    太医惶恐地直磕头。“圣上檄,臣一定尽力,臣一定尽力。”

    “真是一群饭桶!”皇后眯起眼睛,恼怒道。“你底下医者无数,这些年,公主任你们医任你们治,可身子骨还是一样弱,白白受你们折腾,混帐!”

    段太医又开始磕头了。“皇后檄檄”

    “桃儿!”皇后转而询问跪在一旁的桃儿。“公主情形如何?”

    桃儿不慌不忙谨慎回道:“禀皇后,公主今晨忽然心痛,昏厥过去,幸而太医及时赶来保住鲍主一丝脉息,公主吉人天相,相信可以平安度过,您且宽心,静候佳音。”

    桃儿的话暂且安抚了皇后及圣上。他们虽然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地前往寝殿探望金凤。如果他们进了寝殿,就会发现凤公主非但没事,还无恙地坐在铜镜前,正专注地、仔细地将一整盘的红豆倒进一只黑色香囊内。她的表情很平静,心底却很焦虑。

    她等着今晚他来。她不知他来了,是她命中的好运或是劫难?她很怕,金凤越怕的时候就越装作骄傲,还特地让桃儿将她用心的打扮过。

    她穿着尊贵的金色缎袍,心底惶恐着,可看上去却像发亮自信的凤凰。她那漂亮红唇抿着,下颚在抿唇时略微紧绷,透露她倔强的脾气。是那么骄傲,那么的唯我独尊的姿态。

    夜幕高张,月儿升起的时候,她开始急了慌了,她斥退下人,静静坐在案前等着。她愈紧张,表情就越发冷了起来,美丽的眼睛凝视着窗外,像两把锋利的刀般那么清亮。她紧张得肩膀绷起,僵直着背脊,红唇紧紧、紧紧抿住。

    这只凤凰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华丽的巢,她看起来冷漠,心却狠狠地忐忑难安,静默中,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以至于当那个男人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时,她几乎骇得差点尖叫出声。

    “凤公主”那是浑厚低沉如缎般的嗓音。“我来了。”

    金凤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玉树临风般优雅男子。

    他毫无声息就来到她身后,这样的身手,她怎能不怕?她压抑住心底的惶恐,傲慢地子他。灯影摇晃中,他在笑,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看穿了她的恐惧。她忽然很想去撕他的嘴,她缓缓眯起眼睛,流露出不悦的表情。

    他仍是缓缓勾起唇角,浅笑不改,狂妄不改。

    如果她是凤凰,他便是“逍遥游”里那个背有几千里,飞时翼若垂天之云的巨大的鹏鸟;她是尊贵的公主,他就是更尊贵更高洁更万能的神。

    “公主,准备好了吗?”他沉声问道。

    金凤站起来,先深深子他,之后才缓步走向他。她步向他的时候,他的笑容有些变了,眼神变了,眼睛底看见这公主的美和艳。这是个勾魂摄魄的小东西,她慢慢朝他走来,每一步虽轻却恍若踏在他心上。

    他凝眸,有一刹失了神。不明白她只是将长发中分,任由着那蓬松云雾般乌亮的发垂在肩的两侧,那黑亮的发怎么会好似垂进了他的心坎?黑得彻底的发将她苍白的脸衬得似雪,一片皎月般的雪颜里躺着一抹艳,艳的是那丰润柔软的红唇。他的瞳孔不禁一缩,开始怀疑自己的抉择是否错了?

    金凤停在他面前。“这个皇城共有三十三道关卡,每一道通口有十名侍卫驻守。”

    “我明白。”他转身步出寝殿。听见她跟上来。

    “你打算怎么带我离开?”

    他停在殿外花苑前的红灯笼下,然后从容地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过来。”

    金凤走近一步,直视他黝黑深邃的眸子。

    他张开长臂道:“抱住我。”

    她怔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命令她去抱他?她不确定地瞪着他瞧。

    “你不抱我,我怎么带你出去?”

    金凤嗔道:“放肆!抱住你我怎么走?”分明是想占她便宜。

    “谁说我们要用走的?”他有点儿看笑话似地望着她。“难道公主打算走上屋檐、走上高楼、走过一层层檐顶、走出皇城?”他看着她。“要是公主有这个本事,那我倒乐得省事。”

    金凤明白了,有些羞恼地道:“我知道了。”他是要使轻功带她出去。她走上前。“你一定要治好我。”她深呼吸,盯着他身上那一片宽敞的胸膛,她牙一咬,扑进他怀里环住他雄伟的身躯。“走吧。”她的心狂跳,他的身体很暖,他身上有葯味,混着檀香。她紧张了,不明所以的紧张,感觉体内有着什么在騒动。

    她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刹,柔软的触感,让慕容别岳心中一悸。他闭目,撇开恼人的思绪,冷静地睁开眼,淡淡一句。

    “别忘了,答应我三个条件。”

    “行。”

    他沉声道:“抱紧了。”说着,左臂一勾,环住她纤腰,转身一纵,奔上天。那俐落的身手带着她疾步奔越一处处屋檐,跟着又抱她越过好几处楼台顶,腾空飞越了一个又一个宫顶,一处比一处高,高得教金凤不自觉地揪紧了他背上的衫子,高得教她在他肩上昏眩了,昏眩中她看见那座她长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夜幕下,皇城**通明,灯笼艳红地荡着,原来从这么高的地方俯视宫殿,才知是这样大、这样美、这样华丽富贵。她心中一悸,原来自己这样渺小地住在这样硕大的皇城里。

    而这样硕大宽敞的皇城,他却能目中无人地自在来去,不一会儿工夫他们便奔出了皇城,在落地前,金凤暗暗将腰际系着的香囊松开斜挂,红色豆子轻、缓、慢、地溢出。

    慕容别岳在夜里拉着凤公主穿过一条一条胡同,地上遗下的红豆沿成断续的红痕。那是她和桃儿的约定,金凤不想连一点退路都没有。明日桃儿会派人拾起这些红豆,可以约略地掌握她的行踪。

    夜又黑又深,将他们疾奔的身影吞蚀。慕容别岳一直沉默地拉着她奔得又急又快,快到她分不清自己走到了哪儿。他拉着她的手是坚定的,他身上的气流像磁石将她紧紧牢牢地吸附在他身边,使她轻易地便能跟上他的步伐。

    这样往前疾奔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停住。

    “可以了。”

    金凤看清楚他们身处于一片森林。

    “这里?”她不解,这儿什么都没有啊,没有房子没有院落,只是黑鸦鸦的一片林子。

    他紧握她的手,转过脸来看住她。“现在,我们要往回走。”

    “什么?”有没有搞错?“你弄错方向了?”她有些气恼,毕竟白白奔了这么大段路。

    他斜睨她,肃然道:“我从不弄错方向。”

    金凤仰视他,他则是别有深意地冷觑她,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尽管他没出声,但他那冷冽直视她的眼神已经瞧得她浑身不自在。

    忽然他凑近身,伸手便往她腰上摸去,她骇然惊呼出声,正想抬手阻止反被他一把揪住,另一手大胆地摸上她身体,她急忙喝叱

    “放肆!你好大胆子你”忽然她住口了,看着他扯下她腰间香囊,将香囊往地上一掷,然后斜着脸望住她。他的表情一样平静,可是那视线像刀,锐利地冷冷地划进了她的心窝。

    有的人喜欢高声呼叫发泄他的怒火,有的人不必,只消沉默就能教惹怒他的人后悔得想死掉。慕容别岳就是这等人,他不必说上一句话,便能教一向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金凤后悔得想死掉。

    原来他早发现了她小小的诡计,但怎么可能,这一路上他分明都没回头啊?就算她是使了诡计,这又有什么?她是公主,第一次离开皇城,她甚至连他姓啥名啥都不知道,她使一点诡计保护自己有什么错?她可以辩解,她甚至有理由生气。

    可是她不敢,她甚至非常害怕,怕得一句话都不敢吭,一个解释都不敢说。因为光是他那如刀的眼神,便已砍得她心虚心慌。

    她等着他严厉的斥责,然而他竟然笑了。笑?

    是的,慕容别岳是笑了,他淡淡地笑望她。

    在那么一段教她头皮发麻,几乎窒息的静默之后,他终于开口:“再高明的大夫,也救不了一个怀疑他的病人。”他知道凤公主心中有疑虑,可他宁愿她病死,也不要因为救她而毁了自己逍遥的隐世生活。“或者我该送你回去。”他像是下了个决定。

    “不!”金凤心下一激,急了。“不要,我要你治我!”这一急加上方才给他冰冷的眼神一吓,她头就昏了起来。又来了!她恐惧地睁大眼,意识到自己又要昏厥了。不,不可以!她恐惧地望着他,急喘着。“我我不要回去”一口气喘不上来,身子就往后软倒。

    慕容别岳手劲一扯,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扯进怀中。

    他俯视她慌张的脸容,冷静地扣住她右手腕,循着她异常的脉线,黑眸凝视她逐渐涣散茫然的眼,凝神顷听她微弱的脉息,对她的恳求没有回应。

    金凤仰望他,他的轮廓变得朦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别别丢下我,救救我”她虚弱地喊,很不争气很不甘心地任那无边的黑暗侵蚀她,跌进一片朦胧境地。她无助地合上眼,闭上了那一对美丽的眼睛。

    山岭间,白云变幻。

    青山翠谷间“忘玑阁”与世相遗。相遗在那蔚蔚绿树间,相遗在那蝉鸣鹊噪里,相遗在茶香与禅机底。

    来了一个公主,慕容别岳作息如常,态度如常,如常地在晨光映照下,坐在苑外,与抱禧用着早膳。案上一壶茶正烧着,沸出冉冉白烟混着淡淡茶香。淡得就像慕容别岳此刻的表情,飘忽得让人捉不住思绪。

    “抱禧。”他轻啜香茗,淡淡说道。“那位姑娘应该醒了,去请她出来用膳。”

    打昨儿个午夜师父抱了个陌生女子回来,抱禧就有着满腹疑问,他欲言又止地望着师父。“师师父,她是”忘玑阁从不给生人来的,为什么她

    “你快去吧!”慕容别岳淡淡笑着打断他的问题。

    抱禧听话地起身去请了。

    他前脚刚踏进客室,人就怔住了。

    窗上帘子遮不住日光,映得室内昏昏黄黄的,染了淡淡的橘。而床上那个醒来的人儿,她坐在床上,低着脸,丝缎般长长黑发垂落,只露出月儿般皎白的一边脸。像一弯新月,白洁无瑕的新月,不同的是月钩上有一抹红,火红的唇,长长的睫毛,纤柔渺渺地恍似染了层光晕。她像似在沉思着什么,失了魂魄地垂脸坐着,恍惚无助地啃着指甲。

    她身上只套着一件单衣,纤瘦柔弱无骨的身形,仿佛柔软得要渗出水来。

    好漂亮,她好漂亮。她身上有一股让人难以逼视、高贵不凡的特殊气质,看起来是那么娇媚却又带一点儿忧郁,她到底是谁?

    抱禧失魂落魄的望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地忙上前探问。

    “姑娘”话未说清楚,猛地,她一转脸过来,那晶灿强悍的目光又将他的魂魄收去。

    “可来了。”她不悦地抿起红唇。醒来够久了,这才来了人伺候她,真是!“水打来了?”她还等着梳头、洗脸呢。看见那少年愣着,她微微凝眉。“还杵着干么?”她习惯性威严地放话。“水?水打来没?”

    “喔。”她交代得太自然,抱禧先是莫名其妙,而后又直觉性地转出去帮她打来一盆水。水盆刚搁着,他记起了来此的目的,忙向她道:“对了,我师父”

    “过来。”

    “嘎?”抱禧呆头呆脑地,见她下床张着臂膀。

    “还不帮我穿衣?”这奴才怎么这么笨?

    好大的架子啊!抱禧真个愣住了,帮她倒水又帮她穿衣,她真把他当个佣人使唤,连师父都不曾这样召他伺候,她竟敢还没想清楚,她又劈了话

    “你想被砍脑袋是不?”

    砍脑袋?抱禧一惊,忙双手护颈连退好几步,难道她会武功?师父到底带了个什么狠角色回来?上回那个黑罗刹已经够恐怖了,现在这个连砍脑袋都说了,抱禧惊惧地慢慢慢慢往门外退。“我我只是奉师父交代来叫你去”

    “放肆!”

    这一喝,吓得抱禧惊跳起来。

    金凤下床,指着床畔那件金色锦袍,威风凛凛地道:“我数到三,你再不滚过来帮我把衣服穿上,我就让人把你拖下去砍了!一、”

    “等等”

    “二”

    “等等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三!”

    救命啊!抱禧转身就逃,正好撞上师父坚实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