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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事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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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事已至此

    第二日,宝珠早早起了床,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昨个母女俩说了****体己话儿,她娘劝了自个****,几乎要把嘴皮子说干了,就算为了爹娘跟家人,也要将难过压在心底,绝不能继续颓丧下去,纵然是再坏的结果,总要勇敢去面对。

    积德走后,王氏心头也不是个滋味,原本赶十五前还有几家本家亲戚家要上门送果子拜年,她也没心思跟着丈夫去,她这边心头难安,殊不知陈翠喜在屋里也正发着火儿。

    自打那日,积德从她大妗子那回去便不肯再让她跟他爹去宝珠家提亲,也不知娃儿脑子里想的啥,前头还好好的,自那日回去后便忽然改了口,说是前头商量的一概不作数,自个往后考功名,是要立志在城里做官的,宁可娶个县城闺女,也不愿意跟他表妹结上亲。

    积德爹当下便气的发了火,娶他表妹的事儿从头到尾本就没瞒过他,又不是才知道一天两天的?去年跟陈家走动的勤,陈家隐隐也表达了意思,就瞅王氏那个态度,也知道他屋是有这个心思的,两家长辈都乐意,好好的一桩喜事,侄女儿也极得他跟媳妇欢喜,谁成想,最后他反倒先不愿意了

    “噢,读上没几天书,现如今倒嫌弃你表妹了,前些年干啥去了?这话儿就不能早早说?非得两家人准备定下才说不愿意?”

    积德埋头不吱声,半晌才抬起头,梗着脖子瞧他爹“就是不娶”

    “混账”积德爹暴怒之下当场便狠狠甩他两耳光,打的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他作势还要上前脚踢,陈翠喜忙扑来死命拦着他,这还是他头一回打娃儿,娃儿从小那样顽劣也没去动手,只因着这一回的事,着实气坏了他老爹。

    陈翠喜一边帮丈夫拍着胸脯顺气,一边冲积德叫唤“还不快些起去回屋”

    积德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甩胳膊搡开媳妇,怒道:“这亲事由不得你,过些天就上你舅家说去愿意不愿意的,只要还是李家人,别想在爹眼皮子下头做那混账事儿”

    积德猛地爬起身,一伸袖摆擦擦嘴角的血迹,腰板挺的笔直“就是不娶”

    积德爹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揍他,吓得陈翠喜忙往积德跟前儿护着,口里扑天喊地直叫唤。

    积德爹手扬起老高,到底没忍下心来,气的一松手,转身坐了,指着积德大骂:“你就是不愿意也亏不着别个,那样好的闺女,娶不上原本也是你没福气”

    积德拳头紧了紧,咬牙道:“就是我没福,成了吧”

    积德爹一拍桌儿,一双眼怒睁,陈翠喜趁他还未站起来,一边抹着泪一边护着积德退后几步“娃儿啥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你就这么青红皂白不分就打娃儿?”一转头,心疼地摸摸积德的脸“跟娘说实话,到底咋回事?初八那日,你妗子到底说了啥话儿了?”

    到底是亲娘,一向了解积德的脾性,他这些年对他妹子的好,她在旁日日瞧在眼里,哪里又瞧不出儿子的心思,可他打从那日回来便死活不愿意这门亲,她做娘的怎么能让他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积德摇摇头,一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倔强地不肯开口,陈翠喜知道他的脾气倔起来几头牛也拉不回,就是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拽着他回屋去。

    自个稍作收拾一番,跟丈夫打个招呼便架了牛车往燕头村赶。

    就冲娃儿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样儿,就是初八那日瞧见他妹子做了啥不得了的伤风败俗事儿,自个也能去原谅,只要两个娃儿的事儿能成,啥也不去计较。

    一时又觉着宝珠不是那样的闺女,娃儿在她眼皮子跟前长大的,一直本本分分规规矩矩,从小到大也懂事伶俐,既不是这回事,难不成还能是王氏不乐意这门亲?以她对积德的了解,娃儿决不会没理由地不乐意他妹子。

    她一路上作了种种猜测假想,决定无论咋样,积德这顿打决计不能白挨,娃儿是他的心头肉,想起他爹那样去打,那巴掌就像打在自个儿脸上一样疼。

    直至进了陈家屋,她脸上还挂着些泪痕,今个陈铁贵带着老大跟老2上他九叔屋里去拜年,只留下王氏跟宝珠两个在屋里,听见外头门响着,王氏忙遣宝珠出去瞧。

    宝珠一只脚刚迈出门槛,陈翠喜已经踩上了台阶,一见她,眼圈立即一红,带着些哭腔扑了来,拉着她的手不停问:“跟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咋回事,啊?”

    宝珠一时不知该怎么去答她,只拍着她的背小声劝着,王氏闻声急急从里间赶出来,面上比往常还热忱三分“呀可不是三妹子来了,这几天正念叨你着哩,快快屋头坐。”

    今个她来的十分出乎意料,王氏这几日心头正琢磨着过完年那话儿该怎么去说,现下她便已经出现在了自个儿屋,稍一作想,立即明白了跟初八那日少不了干系。

    陈翠喜上炕坐定了,见了王氏情绪反倒更加激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娃儿前头还好好的,初八回屋就不知犯了哪门子浑,竟不愿意他表妹了,今个他爹狠狠揍了一顿,连我都没拦住。”

    宝珠心头一阵歉疚,端一杯热水给她,小声安抚着“姑别伤心,都是我的错儿。”

    王氏咧她一眼,掏出帕子递给陈翠喜,她接了帕子抹一把鼻涕,断断续续诉说着“积德娃打小起我跟他爹也不拘着他,顽皮归顽皮,可心地却是极善良的,心是极软的,若他在哥哥嫂子跟前儿说错了啥话,嫂子千万别跟他计较。”说到最后,眼泪又止不住往下落。

    王氏瞧她那模样,同样是当娘的,心头哪能体会不到她的急切,鼻子忍不住一阵发酸,摇头解释道:“跟前长大的娃儿,我跟你哥又咋不知道他脾性?妹子快别那样说”

    陈翠喜抹了半晌泪,一抬头,急切地目光看向王氏“今个来,就是想听嫂子说说,到底出了啥事儿?娃儿咋就一时想不明白了那?”

    王氏沉默了半晌,一抬头,对宝珠说:“去南头瞧瞧秀娟娃儿睡熟了没有。”

    待宝珠出了门,才拉着陈翠喜的手,事到如今,也不预备瞒着她,叹一声“妹子想多了,原是我屋的事儿,前头也不知宝珠娃儿的心思,亏得那天问了问”顿了顿,眼睛悄悄别开“娃儿像是不大乐意跟她表哥的亲事。”

    王氏不忍看她,索性硬着头皮接着说:“那日在灶上我忍不住说了宝珠几句,谁料想偏就给她哥听去了。”叹气一声儿“这几日我还担心着积德,原想过些天便去县里瞧,谁成想可不就出了事儿”

    陈翠喜重重叹一口气,抬起袖口擦擦眼角,气恼道:“可怜我娃儿巴巴地来瞧他妹子,连一口热饭也没吃上,听了那话,还有哪个脸子留下,可不就走了?”

    王氏面上带了些愧疚,不迭解释着:“我跟她爹原本也是极满意积德的,两个娃儿”顿了顿,苦笑道:“嗨,瞧我,现在还说这些做啥”

    陈翠喜又叹一声,久久没回上话儿。

    宝珠心神不宁地立在窗前,不时朝北边屋里张望一眼,该过了两个时辰了吧?日头已经下了山,也不知她娘跟她姑说的咋样了。

    正想着,就见王氏站在廊头下头喊“宝珠快来,你姑还有些话儿跟你说哩”

    宝珠心里一紧,应一声便往外跑,进得门,才缓缓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跟前儿,脑袋一耷拉,低声唤一声“姑”

    陈翠喜定定瞧她半晌,终是叹一口气“还杵那做啥?上炕来。”

    宝珠应一声,垂着脸儿脱鞋上了炕。

    陈翠喜一张脸儿沉着“你母亲方才同我说了。”

    宝珠不敢答话儿,静静等着她说,半晌,她才又叹一声“这孩子,姑跟你表哥前头白疼你了到头来竟是个指望不上的”

    她前头不发火倒罢了,这话儿一说出口,宝珠立即便红了眼,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抬头,吸溜着鼻子对她姑说:“姑姑姑父跟表哥待我跟爹娘一样亲,这些年我早把你跟表哥当成了亲人一样。”顿了顿,低下头去“娘说亲事不成,两家再也不和气了。”说到这,心里又是一酸,忍不住往她姑跟前儿半跪着挪上几步,搂上她胳膊,眼里又涌起大股泪水,反反复复说着:“姑别生我的气,也别不理我爹娘,全都是我的错,姑骂我打我都成,别去怪表哥,也别去怨我爹娘”

    陈翠喜听的也极为动容,宝珠在县里这些年,姑侄两个日日处在一块,早就有了极深的感情,初初知道宝珠不愿意跟她表哥成亲,心头还忍不住怨了又怨,甚至气她白白受她屋儿媳妇的情,可姑嫂俩这一个下午将话儿说了开,得知这事儿原也是两家大人的心思,宝珠娃儿从头到尾的不知情,更没对她表哥动过半点心思,她渐渐才消了气,可心头到底还是梗的难受,盼了这么些年的儿媳妇,说不成就不成。

    想想她前头是如何待宝珠的?比待自个儿子还精心些,衣服被褥样样都是新的,成日怕她吃不饱睡不实冻了饿了,简直当成个宝贝一样疼爱着,到头来却一场空,这事儿若换成是王氏两口子不乐意,轻的也要好些年跟她屋不来往。好在出岔子的是宝珠娃儿,她心头反倒舒服些,姑侄俩到底情分重,她还真能去跟个小娃儿计较?想想王氏说的话儿也在理,前头她本就想将宝珠要了去当女儿养,如今亲事虽不成了,宝珠还能是那忘恩负义的娃儿?就冲她姑对她的好,将来也比亲闺女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