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容城 > 143说客

143说客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43、说客

    竹苑深深,已近深秋。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里,方静好是第三次来了。第一次、是送药;第二次、是还伞;而第三次、居然是来促成一段姻缘。

    方静好总觉得住在这里的人,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把外面的鸟语花香、富贵荣华、尔虞我诈,都隔绝在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箫声,连笛声都没有。

    方静好缓缓走进去,只见一人坐在竹林中,独自饮酒。这个人在她印象中,是极少饮酒的,酒量却很好,从未见他打牌,牌技竟也不错,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而他做的很好的,仿佛一件事,只要在他手上,便没什么不可能。

    对于她来说,容少白是一个浑身充满缺点的人,有血有肉。会暴躁会难过,会失控会沾沾自喜;而韩澈,几乎是完美的,因为完美,所以分明那么近,却仿佛隔着万重山。

    她曾经渴望那份完美,也以为已经那么接近。但当擦肩而过之后,却隐约的发现,离的越来越远。

    她缓缓走过去,仿佛生怕踩碎了什么。而他却转过身来,朝她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知道她要来一般:“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倒了一杯酒。

    她准备了许多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问:“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话?”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她走到他身后,凝望他握着酒壶的手。

    青瓷素花的酒壶,他的手指却像白玉,听到她的话,隐隐泛着青白,仿佛卷曲了那么一下。

    她吸口气,缓缓道:“叶小姐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

    “那又如何?”他仿佛在笑,摇晃着酒盅。

    “如果你也觉得不错,娘说”她在脑子里极力的组织词汇。

    “你来,是为了洗清自己把她推到池中的嫌疑?”他忽然道。

    “不是!”她连忙道“我根本没把她推到水里,就算她要那这件事做文章。我也问心无愧。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自己!”

    “那么,是为什么?”他忽然站起来,侧过脸,凝视她“是为了容家?”

    她无语,她答应柳氏是为什么?无可奈何?为了容家?做一个当家人应该做的?还是——也如柳氏所愿,想彻底做个了断?

    良久,她道:“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手指紧紧地握着酒杯,仿佛要捏碎一般,韩澈笑一声:“幸福?你知道我的幸福在哪里么?”

    她心脏犹如被微微撞击了一下,泛起酸涩:“韩澈”

    “静好,你幸福么?”他打断道。

    她愣了一下,笑一笑,怎样才算幸福呢?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本来,她只要安安稳稳不出差错的过一辈子便觉得是幸福,后来,她曾渴望逃出笼子去,觉得海阔天空才是幸福。而现在她忽然想起容少白说,我们都只有一个人了,我委屈一点,陪着你好不好?

    她吐出一口气,道:“幸福,我现在很幸福。”

    她的笑容恬静、笃定,刹那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究竟错过了什么?是什么时候错失了?他迷离地望着她,良久,听见自己说:“我只问你,你是真心希望我跟叶子鱼在一起么?”

    她抿抿嘴,别过头道:“不是我希望,是你,没有谁可以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我想娘也不会怪你的,毕竟,这是你的终生大事”

    她把话题淡淡扯开,不愿去看他的眼睛。

    片刻,他缓缓道:“我与叶子鱼成亲,叶容两家结为亲家,从此南北官商联盟,锦绣织的生意想必一帆风顺,如虎添翼,容家会在这几年内,更上一层楼,我本是一介草民,能锦衣玉食、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拜容家所赐。我总是知道感恩两字的。”

    方静好猛地一怔,他却已转过身,眸子里仿佛什么东西支离破碎,唇边却已恢复淡然的笑:“好,我答应你。”

    她顿时凝注,他注视她轻声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幸福是什么,到时候,我会亲口告诉你可是,现在不能,因为那是我唯一的幸福,我怕一说出来,便会烟消云散。”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幸福是什么,到时候,我会亲口告诉你。

    可是,现在不能,因为那是我唯一的幸福,我怕一说出来,便会烟消云散

    待她回过神来,偌大的竹林中,已空无一人,远远的阁楼中却传来幽幽的笛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一墙之隔,韩澈的脸色那么苍白,眼神迷离地落在一处,仿佛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他仿佛用尽力气在吹笛,心口微微抽搐,这便是痛的感觉么?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屋内是红烛芙蓉帐,而屋外。是漫天的落花。他在桃苑那纷落的花瓣下站了整整****,有好几次想冲进去,拉住她的手,带她离开,可是,他不能,他终究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屋里的那盏灯熄灭,依然一动不动。

    那时,也是这种感觉。

    方静好曾那那幅画来问他:“百年好合,同船共度,你是这个意思么?”

    当时她的眼底全是哀痛,如今,这种感觉他也尝到了,她来让他娶叶子鱼为妻,她虽是迟疑,但说起幸福,笑容却那么笃定。他发觉她似乎越来越远了,初春的湖边第一次相遇、拜堂时,她神情那么无措,他轻扯那红绸,她却慢慢跪了下去;小径上她为他送药、西湖上泛舟而行、屋檐下一同躲雨、还有那凄凉的屋子里,他在她唇上轻轻的一吻从她进门开始,他便怀着莫名的内疚,却又矛盾万分,不想她牵扯进来,却又无可奈何。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点走进他的心?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仿佛愈行愈远?

    他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幸福是什么。他的幸福是什么?他唇边浮起一抹落寞的笑,他唯一的幸福

    方静好一步步地往回走,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韩澈刚才的眼神,仿佛是绚丽的宝石破碎了一角,那么哀痛,让人心也揪起来。

    她做错了吗?他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她已无力再去想。她并不想让他难堪,他也可以拒绝。然而,他却同意了。

    几日之内,柳氏叫齐叔带着满满一车的聘礼,去了北方。容府、柳眉镇,甚至整个江南已传遍了一个消息:锦绣织的大掌柜就要成亲了!

    街头巷尾都穿着八卦消息,犹如当初容家四少成亲一般。

    “听说韩掌柜要迎娶的是北方权贵的女儿,那家世代做官,与那北方的成总督也是世交,可是大有来头的!”

    “韩掌柜看来是不会离开容家,要在容家扎根了。”

    “听说这件事是容府的四少奶奶做的媒。”

    “是吗?就是进门才一年不到就做了当家奶奶的那位四少奶奶?”

    “当然,那位可真有手段,你瞧现在锦绣织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如今又与北方那家结了亲家,以后可就更风光了!”

    别院里,叶子鱼整颗心都是飞扬的,她坐在窗前,左右试戴着一枚珠花:“雪凝,你说是红色的好看,还是紫色的?”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原以为虽然自己弄了这么一出,但必定还是要费些周折的,她还在想着,要不要叫舅舅亲自来当说客,却没想到,韩澈居然爽快的同意了。

    柳氏来告诉她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一颗心却飘上了云端,韩澈是喜欢她的吧?虽然这几日态度有些清冷,也是因为在容府不方便的缘故吧?如今,得了柳氏的首肯,所以当然他也同意了。

    一想到这,她便觉得无比的幸福。她纵然骄横跋扈,但终究只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少女的心,有什么比过几日便能与心上人成亲来的再为幸福的事了?

    “红色的喜庆,这可是大小姐的好日子,还是红色的吧。”雪凝嘴甜的道。

    “呶,这朵紫色的赏你了。”叶子鱼大方的推过去。

    雪凝立刻谢着收了起来。

    叶子鱼望着窗外道:“给老爷的信可寄出去了?”

    雪凝道:“已叫人八百里快骑寄出去了,想必老爷正在赶来的路上了呢。”

    “这就好,舅舅答应我,会帮我的,可我现在自己解决了,他一定高兴的很。”她笑着道。

    “是啊。”雪凝连忙附和“韩少爷一表人才,又年少有为,小姐能觅得如此如意的郎君,老爷定是欣慰极了。”

    说起韩澈,叶子鱼连眼底都化开了笑,站起来道:“可是雪凝,这几天他都不曾来看过我”

    雪凝笑道:“看把小姐急的,我的小姐啊,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这可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况且韩少爷要成亲,想必这几日来道贺的人太多,他应酬还来不及呢。”

    “这倒是。”叶子鱼本想去找他的,可雪凝这么一说,她才坐了下来。

    雪凝说的没错,这几日容府陆陆续续来往道贺的人,以前容少白成亲,居然也没那么多人,那是因为容少白虽是容家的四少爷,但那时还未做当家人。而韩澈这么多年来,人缘极好,所以来道贺的不止是容府的一些朋友,还有他生意上的一些朋友。

    方静好坐在前厅,陪着柳氏一起点算送来的那些贺礼。

    当然,除了外头的,还有容府各房的,譬如说,柳氏送的是前朝留下来的一只古玉砚台,容少青与沈氏是一对碧玺瓶子,葛氏与菊萍准备的首饰

    柳氏笑道:“静好,你的礼呢?想必早就准备好了吧。”

    方静好笑笑:“时间太仓促,不过也是准备了。”

    忽听一人道:“当然准备好了!”

    只见容少白站在门口,手一挥,便有一群下人搬了一张屏风过来,屏风是玉制的,轻纱上栩栩如生的画着几尾晶莹剔透的鲤鱼,在水中戏耍。

    “这”方静好愣愣地看着那屏风。

    容少白一笑:“这可是前朝袁江的真迹,是唐大少他爹的宝贝,我可是飞了九牛二虎之力,说的嘴皮子都干了,他才肯让给我的。”

    柳氏笑笑:“你倒有心。”

    走出大厅,方静好问他:“那屏风,花了不少银子吧?”

    他脸色有些不自然:“银子是小事,韩少爷成亲才是大事。”

    “什么大事。”方静好回了一句。

    他道:“没看那副画么,如鱼得水,鲤鱼跃龙门,那小子娶了叶子鱼,不是正好合景么?以后就飞黄腾达了。”

    方静好默然,知道他心里对韩澈还是有些疙瘩的,免不了讽刺他一番。话虽说的不怎么好听,仔细一想,却也不是没有道理。韩澈娶了叶子鱼,身份,也不同往日了,加上他昔日积累的经验和人脉关系,真正如鱼得水的,又何止是容家?

    她心里微微一叹,容少白已凑过来:“听说,是你去做说客的?”

    她不语。

    他眼底掩饰不住笑意,一把拥住她道“静好,以后我会对你好好的,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她莫名其妙,他的怀抱却是暖的,让她不愿意想的太多,只贪婪地感受那份温暖。

    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道:“你准备的贺礼是什么?”

    他分明是很在意,那模样却是仿佛不经意间问起的一般。方静好觉得好笑,故意逗他一下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呗。”

    她准备的贺礼,是一把伞。一把苏州的缎子伞,素雅的表面,是一朵木棉,那木棉的针脚歪歪扭扭,是她用了三天的时间,跟着孙嫂仓促学的,她前世学的是服装设计,操作课上学过裁剪、缝纫,会做衣裳,会用缝纫机,针线活儿也是会些的,可绣花这件事,倒真是有些难,还未尝试过,幸好有些底子,才不至于太困难,不过孙嫂看她的眼神倒是充满惊讶的,大概是这个年代的女子多少会些绣花,像她这样的,还真不多吧?

    那日中秋,她弄丢了韩澈的雨伞,还未买一把还他,如今,就当贺礼送他,一把伞,寓意是风雨同舟,而那朵木棉,花语是:珍惜眼前人。

    过去的时光如过眼云烟,她是真的希望韩澈能幸福,珍惜幸福的日子,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九月十四那日,叶永权带着满满几箱的珠宝古玩来了。那是叶子鱼的嫁妆。当然,同来的,还有容少弘。容少弘跟在叶永权后头,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葛氏脸上更是笑开了花,抱着儿子嘘寒问暖,菊萍却只冷眼看着,并未上前。

    柳氏与他见过,相互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叶永权一个劲地道:“我这个外甥女是被我宠坏了,都说女儿大了不中留,就是这般,竟私自跑了出来,前几日我才收到信,说到此事,唉,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可老夫从小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来了。”

    柳氏连忙道:“叶老板说的是哪里话,阿澈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一直视他如己出,叶小姐这次来,我瞧着端庄得体,心里甚为喜欢,再看两人年纪也相仿,才叫人提的亲。”

    叶永权开怀大笑:“太太客气了,贵府三公子也是深得成总督的赞赏,我们此后便是一家人了。”

    葛氏在一边听到这句话,不免面泛红光,心里想着,要是自己儿子容少弘还未娶妻就好了,便可以娶那叶小姐为妻,哪里还轮得到他韩澈?

    柳氏与那叶永权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谁都绝口不提叶子鱼之前落水之事,仿佛没有这么一出前奏,两人成亲,不过是两情相悦,早就定下的罢了。

    因为未婚男女成亲之前不能见面,所以叶子鱼被雪凝留在房中,而韩澈却见过了叶永权,叶永权忙着扶他起来,慈眉善目,韩澈含笑而立,温文尔雅,一副老丈人与女婿见面的喜庆场面。

    两家看过黄历,商定选在九月十九那日为两人完婚。

    之后,柳氏安排叶永权与叶子鱼同住在别院,并准备了几箱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让她挑选。

    叶永权一来,叶容两家的联姻似乎成了定局,府里的丫头们开始叽叽喳喳,暗自议论叶子鱼,羡慕的、妒忌的,更有之前一直倾慕韩澈的,更是悄悄哭红了眼。

    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

    那日,柳氏把方静好叫到了屋子里头,这些日子,她看方静好的眼神是越来越柔和。柳氏道:“静好啊,少白这段日子做的不错,上次我说要叫各分店的掌柜聚一聚,可又怕少白没做出点成绩来,别人有话好说,现在好了,我也放心了,阿澈快要成亲了,府里的事准备的也差不多了,我想乘着铺子和家里都还安稳,带上紫嫣和熙冉那两个姑娘家,去慧济寺小住几日,吃斋诵经,祈求那些老掌柜能认同少白,阿澈的婚事顺顺利利,以后我们容家都能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方静好道:“娘,要不要我也陪您去?”

    “我本是想叫你也去的,可转念想想,你若去了,家里的事谁来管?何况叶老爷也还在我们容府呢,虽说快成琴家了,到底也是客人,总是要照顾些的。”柳氏笑了“我老了,难得清闲,你就辛苦辛苦,千斤担子你来担吧。”

    方静好笑道:“是,娘在外头要注意些身子。”

    于是第二天,柳氏便带了奶妈、容紫嫣、葛熙冉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