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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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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烟翠山庄的人们为她担忧,郭子达忧心如焚地冒着漫天大雪苦苦搜寻她的时候,云儿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间四处透风的小木屋里等待着不可预知的命运。

    严寒、受伤,不仅让她感染了风寒,更令她体力透支。

    模模糊糊记得那日深夜,和衣而睡的她被惊醒,发现眼前一片黑暗,有人用布条蒙住了她的双眼,而她的手脚彷佛被水草缠住了似地动弹不得。

    她心里一惊正想喊叫,却被布团塞住了嘴巴。

    接着她感觉到那人用她身下的床单裹住她的身体,再用一条绳子一圈圈地将她像包粽子似地紧紧绑住。

    那人替她穿上鞋,拖着她往前走。接着她感觉到屋内的窗户被推开了。

    “天啊,难道他要把我从窗口扔出去摔死!”云儿想。“不!我绝不能被他这么无声无息地杀死!”

    眼看自己就要被推出窗外了,云儿飞快地转动脑筋。可是她嘴不能喊,手与身子被捆在被单里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爷爷,子达,快来救我!”她无声地吶喊,心里全是子达的身影。

    可是爷爷和子达都没出现,只有冰冷的雪花伴随着寒冷刺骨的风扑打在她的脸上。

    “不,我不要这样死去!起码我得让爷爷相子达知道我是被人从窗口推下去害死的!”于是她拚命地踢蹬两只尚可晃动的脚。

    终于,在被提上窗台的同时,她将脚上的鞋踢掉了。她努力抑制心中的恐惧,决心不让自己的胆怯显露出来,就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可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马上将她推下去,而是将她悬放在窗口,不知在做什么?不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离开了窗台,被悬在半空中。

    接着那人往她背上猛地一推,她宛如一块石头般往下坠落,迎面而来的风雪如刀子般划过她的面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寒冷与恐惧使她全身僵硬,她以为自己就要落在地上痛苦地死去。

    此刻她想起子达,想起妹妹们。

    眼泪滑出了眼眶,她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砰!”她撞在雪地上,身上和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该死的!”一个恶狠狠的咒骂声从她的身旁传来。

    “萧明?!”

    呼啸的风雪中,那声音飘忽而含混,令她一时无法断定他究竟是不是萧明。

    而想到这个人时,她的心彷佛被冰冻了。她宁愿死也不愿落在这个恶人手中!

    可是她没机会作任何判断与选择!

    那人将她粗鲁地提上马背,然后跨坐在她身后,正像当初她在江边被掳走时一样,她的身体被横放在马上。但是,这次她更难受,不仅因为冷,还因为层层捆绑的绳索和被单早已将她勒得无法呼吸,此刻又被逼着趴在马背上,头垂至马腹,更是令她头晕目眩。

    而她只要一动,那个人就会用力地拍打她的背部和臀部。

    由于气温太低,风雪太大,道路十分难行,那匹马数度失蹄打滑,那人不得不下马牵着牠慢慢地走。

    在一个弯道口,马再次失蹄,手脚被捆、倒挂在马背上的云儿被甩下马背,头重重地撞在一块石头上,随即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在浑身疼痛中醒来时,发现眼上的布条被拆除了,嘴里的布团也不在了,自己正躺在一间破屋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在火炉边熬葯,空气中弥漫着她熟悉的草葯香味。

    她转动着又苦又干的舌头,想喊老婆婆,可是一阵咯咳,令她胸腔疼痛不已。

    “姑娘,你醒了?”老婆婆看她醒了,缓缓地走到床边扶起她,将手中已经凉了的葯碗送到她嘴边,说:“喝吧,喝了葯就不咳了,头也不痛了。”

    “婆婆,您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喝下那碗葯,云儿沙哑地问。

    “我是王阿婆,这里是王家村,过去五十里就是临安府。”老婆婆怜惜地看着她,说:“多么标致的姑娘啊,怎么有人忍心把你折磨成这样?”

    “临安府?”云儿糊涂了,她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离开烟翠谷这么远了。

    “唉,三天前有一个男人将你送到这里,他说你病了,要我救活你,如果你死了,他们就杀我抵命。”婆婆叹息地说,为她擦拭着沾了葯汁的嘴角。

    三天?云儿惊讶地看着满面皱纹的阿婆,她只记得被人从床上拖起推出窗外,然后她从马上摔下,以后就是冷与痛伴随着她,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天了。

    “他”云儿想间的事太多,可是她喉头干涩,疼痛不堪。

    婆婆摇晃着白发稀疏的头,对她说:“你不要害怕,他要明天才会来,你还是好好休息,早点好了才能想法子啊。”

    云儿看看身上缠着的绳子,渴望能解开轻松一下。

    婆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忙用床上又脏又破的被子将她盖住。“使不得,那绳子是老身的紧箍咒,明天那男人来了若无绳子,我们都得死”

    云儿无助地看着老人,她不能连累了老婆婆。

    “等粥熬好了,我会喂你。”婆婆说着离开床边,走到外面去了。

    疲惫不堪的云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所有的感觉依然是强烈的“痛”她好想洗个澡,梳个头,也想解手,然而这些最基本的私事,此刻的她却难以做到。

    身上没有棉衣,根本无法应付这样的寒冷,可是她顾不上了。婆婆扶着她冒着严寒,艰难地走到屋后,解决了生理上的问题。

    这小小的折腾几乎要了她的命,她不断地咳嗽、喘气,整个胸腔好像都被烈火烤炙着,被捆绑苦的身子失去平衡,若无婆婆搀着,她绝对会摔得鼻青脸肿。

    回到小屋后,她无力地倒在摇摇欲坠的木床上,真的希望自己死掉。

    婆婆摇头叹息地将她的双腿挪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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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中,云儿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接着又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等她慢慢地集中注意力后,才听出是余秋嫣与萧明的声音。

    丙真是他们!

    尽管那天她落地时曾因听到那个男人的咒骂而怀疑过萧明,但真的证实是他与余秋嫣绑架了自己时,她还是非常震惊和愤怒。

    她想睁开眼睛,却失败了,只好默默地听他们讲话。

    “那个老太婆还真行,她的热退了,伤口也好多了。”余秋嫣收回手说。

    “你想把她怎么样?”萧明不耐地间。

    “急什么?反正你已经送了那几个美女给我爹,他哪有时间管你。况且你不是说要到临安府收盐吗?”

    萧明冷哼一声。“哼,你以为你爹那么好唬弄?不管怎样,三天内将她脱手,否则我就不管了,由你去摆平这件事!”

    余秋嫣又祭出了她的拿手戏法,娇嗲地说:“哎哟,萧明,你不要忘记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萧家的种唷,你不会这么无情吧?”

    云儿心头一惊,原来她肚子里怀的并不是子达的孩子!

    萧明酸溜溜地说:“谁知道他是姓萧还是姓郭?”

    “嘿,萧明,我早跟你说了,这孩子是你的,郭子达从来就不要我。如果我真跟他有过一腿的话,那我此刻只需在烟翠山庄等着做少夫人了,何必冒着风雪做这些累人又烦心的事?”余秋嫣的口气严肃认真而不无遗憾。

    “你说的是真的吗?”萧明再次问她。

    余秋嫣指天发誓道:“老天爷在上,我余秋嫣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萧明的,若有半句假话,我愿遭天打雷劈!”

    萧明这才放了心,邪笑地说:“我也这么想,那姓郭的小子怎么可能看上你!你这种阴险狐媚的女人只能配我这种心狠手辣的男人!”

    “哼!他害本姑娘浪费了不少青春,所以我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余秋嫣狠绝地说。

    “你到底想用她干什么?”

    “把她卖给妓院,让那些男人玩她!叫姓郭的后悔得罪了我余秋嫣”

    床上的云儿再也不关心他们讲什么、做什么了,此时她全身疼痛但心里却充满了喜悦:子达没有爱过那个女人!自己没有爱错人!

    她绝对不会让他们的诡计得逞,她会在第一个男人碰她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会保住自己的贞洁!

    突然,一阵难以控制的咳嗽从她肺部深处爆发,扯痛了她身上的每一处。

    “老太婆,进来!”萧明的吼声并没能阻止她激烈的咳嗽。

    “你是怎么治的?她怎么还咳成这样?”

    他们的对话如同峡谷里的雷声,在“隆隆”的回音中逐渐淡去,最终消失,她再次失去意识。

    浑浑噩噩中,云儿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又过了几天,她的身体更加虚弱。咳嗽时好时坏,作为医者,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病需要良好的保暖和休息,但在这间四处灌风的木屋里,身子被捆绑着,她是不可脑频复的。

    又降雪了,随着云儿被婆婆搀扶着去屋后的次数越多,她也大致看清了这座隐藏于山腰里的小村庄实在是十分荒凉,就算爷爷和子达在寻找她,也绝对不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庄。

    大雪弥漫,北风呼啸,空气显得稀薄,云儿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渐渐枯竭。面对死亡她没有恐惧,唯一让她不放心的是她依然行踪不明的妹妹们。虽然她也惦记着郭子达,但他毕竟是富有而强势的,烟翠山庄的财富和力量能保护他平安,能保护好心的爷爷长寿健康。

    她默默地望着蜷缩在火炉边打盹的老婆婆和炉火上因寒风吹拂而摇曳不定的火苗,心想婆婆虽孤苦,幸好有大山为她提供这用不完的柴禾,让她有个温暖的家。

    “哗!”不堪一击的门被推开了,云儿起先以为是被风吹开的,不料随后走进来双唇紧闭的萧明。

    他毫不理会惊醒的王阿婆,一把掀开云儿的被子,先用一条手帕绑住她的嘴,再粗鲁地将她攫起来。

    “大爷,使不得啊!这孩子经不起大风雪”婆婆颤抖地走过来拉他。

    “走开!”萧明一把推开婆婆,用一件黑色斗篷将云儿连头带脸地罩住。

    在黑暗袭来前,云儿所能做的只是对婆婆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她失去了光明,接着也失去了方向,沉入一片黑暗中。

    不久后她被扔进一个更加黑暗的地方,接着传来吆喝牲畜的声音,她的世界摇晃起来了。

    凭经验,她知道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车厢内弥漫着一股香气。

    哦,难道这是妓院的车?这个恶人已经将她卖给了妓院?嗅着这浓艳的胭脂花粉气味,云儿心里大惊,自忖如果真是这样,那此刻的自己连丝毫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我绝不能让余秋嫣的计谋得逞!她开始振作精神想对策。

    “守着,我去去就来。”突然车停了,她模糊地听到萧明对车夫说了句话,跳下了车。

    云儿试着动动手脚,虽然很费力,但双腿是可以动的,难就难在上半身与胳膊被捆住,而过于虚弱的身体依然难有大的作为。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外头突然传来令云儿血脉贲张的声音。

    子达?!是子达,他真的来了,来救自己了!云儿的心在激烈地跳动,彷佛黑暗中见到了光明。

    “这里是白马镇。”陌生的声音回答道。云儿估计这就是赶车的人。

    “从这去临安还有多远?”子达问,茫茫风雪中他看不出这一带的地势。

    “哦,大约五十里。”

    “谢谢你!”

    天哪,他只是问路!他要走了!云儿的心在绝望中狂跳。

    子达,救我!我在这里啊,就在你的身边!她喊他--竭尽全力地喊他,可是声音只是回旋在她被紧紧勒住的嘴里。

    她努力地用脚踢车板,却只发出一声虚弱无力的闷声,而她的脚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正要转身而去的子达听到那下闷响,好奇地回头看着门帷深垂的车厢。

    车夫见状,马上对着车门喊:“老夫人梢安毋躁,我们马上就上路。”然后又转头对一脸狐疑的郭子达点头哈腰地说:“噢,是小人的主母,去前面村子探视刚刚生产的大小姐”

    听车夫这么说,再看一眼装饰俗丽的车子,子达收回目光往附近一家小酒店走去。

    很快,萧明回来了,赶车的并没提刚才有人问路之事。

    马车再次上路,云儿只能为与子达错身而过黯然垂泪。

    为了寻找云儿,子达沿着张老大留下的记号一路往临安府赶去。可是茫茫大雪虽然给追踪者留下可依循的踪迹,但也很容易湮灭证据,而此刻他已失去了张老大的踪迹。

    想到追踪老手的张老大应该不会只留下一个记号,他决定在附近查查看。

    点来酒菜后,子达无心地吃着。

    “大五子,都咳成这样了,去找王阿婆瞧瞧吧。”店伙计一边为屋角一个咳得面河邡赤的男人温了壶酒,一面劝他。

    “去过。”咳嗽的男人摆摆手,喘气着说:“可王阿婆现在忙咧,光那个姑娘就够她受的。若救不了她,阿婆就得送命,咳咳”一阵咳嗽止住了他的话。

    “唉,天下怪事就是多。”另一个男人接口道:“前天我给王阿婆送柴去,见那姑娘也煞可怜,天下哪有将病人捆绑着治病的道理?”

    “那姑娘长什么样子?”在旁一直安静吃喝的子达突然出声问。

    说话的男人看了看他,见他气宇轩昂,透着一股威严,于是不敢怠慢,答道:“长得挺标致,身上裹着床单,绑着绳子”

    “那位王阿婆家住何处?”没等他说完,子达已经截断他的话,急忙追问。

    那男子指指大雪弥漫的店外,说:“就在这里过去三、四里的王家村。”

    话音刚落,子达已经消失在大家眼前,只留下店门开合间灌入的一道冷风和柜台上的银两。

    “吓,这人会隐身术啊!”大家对子达神速的动谆孵啧称奇。

    然而,子达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见到王阿婆的时候,只看到简陋的木屋和白发苍苍的老人,听她讲述了那女孩可怜又可忧的境况后,子达知道,那生病的女孩就是云儿!

    当听王阿婆说是一辆马车将云儿带走时,他想起了在镇上遇见的马车及那声闷响,明白自己也许错过了她,不由又气又恨。

    忍着心痛,子达给老人留下是够她雇人修补陋屋的银票后,往临安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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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塘江畔的临安城,在大雪的覆盖下仍不减奢华与辉煌。然而子达无心观赏,也无意驻是商贾繁盛的闹市。一路上,他只是仔细地搜索着任何一处可能出现记号的地方及那辆马车。

    第二天,他终于在一座石桥墩上发现张老大留下的记号,跟着记号他追到一家很普通的小客栈。

    罢进门,就看到张老大守在楼梯口。

    “少庄主!”见到子达,张老大明显松了口气,指指楼上的一间房间,说:“那个女人在里面。”

    “就她一个人吗?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