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烛影摇红 > 第十九章有惊无险

第十九章有惊无险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地藏王殿后的地下密室中,闭月姬正在独个儿喝着闷酒。

    忽听推门声,头抬处一人飘然而入,闭月姬看清来人面目,不禁醉眸乜斜,荡态毕露,张开裸臂,呻吟般呼唤道:“迎风,迎风,奴”

    天衣秀士闪身欺近,寒着脸冷冷说道:“这是你的东西?”

    衣袖一挥,向着案头掷落那条香罗柏。

    闭月姬目光所至,喜呼道:“你是哪儿捡到的?迎风,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近半个月,你不在时,我就靠绣这个消遣,每次你进来,我不是都把一样东西藏到枕下,不许你看么?那就是这个呵!我原想绣好送你作礼物的,不意前天夜里去前面拖你回来时,竟忽然不见了。白天去找不方便,昨夜想去你又说来了客唉,还没有完全完工呢,你瞧那边角上不是还差两三针么?幸亏由你捡到,要是给别人”

    闭月姬絮絮诉说着,天衣秀士注视着,一动不动,似在察看她话中的真伪。

    闭月姬说时一直低着头,所以没发觉天衣秀士的神情,这时,脸面偶仰,不由得秋波一直,愕然地道:“怎么啦,你?”

    天衣秀士已知道不会错了,咬牙一跺足道:“真是阴沟里翻船!”

    骂得一阵,转身便向门外密道中闪电窜出。

    来到云房,果如所料,两小早已不见踪影!

    乌牙后山,一座野林中,葛品扬、赵冠坐着。

    葛品扬将事情的全盘经过说了一遍,赵冠这才为之恍然大悟,他四下望了望,不禁皱眉道:“既是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赶快远离此地,还在这里歇着呢?”

    葛品扬指指天空日影笑道:“现在什么时候?大白天里你能跑多快?”

    赵冠“噢”了一声,未再开口。

    葛品扬接着笑道:“你找我又为了什么?”

    赵冠皱皱眉头,注目道:“你真还不知道五凤帮正在四下打听你们师兄妹的下落么?”

    葛品扬惑然道:“哦?为什么?”

    赵冠摇摇头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和家师在少林听到这消息,正愁没地方通知你,恰好令师兄常平赶到,一问之下,得悉你果然已离开了五凤帮,正赶往黄山,于是我便于当天下少林”

    葛品扬问道:“一路来时有没有再听到什么?”

    赵冠思索着道:“各处都在沸沸扬扬谈论着,据丐帮中人告诉我,五凤帮五凤、五鹰以及被称作十姐妹的那些少女,似已全部出动。丐帮中人初还以为他们是为了追查令师行踪,最后才知道,原来竟是为了你和令师妹”

    葛品扬凝眸点点头道:“我想大概是了。”

    “你以为怎么呢?”

    “还不敢确定,依我猜想,五凤太上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她找我,决非为了我本身的事,她大概是从哪儿得悉师妹正在找我,以为只要把我找回,便能诱得师妹前去,她主要的目的是找师妹。”

    “你预备如何打算呢?”

    葛品扬深深一叹,说道:“师妹那么任性,每次相遇,连话都不容我说一句。既然没地方找她,只好仍按原计划去武当了。”

    “目前要找你的人太多,为免一路惹麻烦,我看你”“好,你且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将身站起,向山外溪边奔去。

    不一会,葛品扬再度出现,已由一名英俊的青年变成一名方脸、黑皮肤,除眼神较亮,余外一无特异之处的中年人。

    赵冠审视之下,不禁诧异道:“你为何要扮成王屋阴阳算盘陈平的样子呢?”

    “想不出其中道理么?”

    “想不出来。”

    “易容的目的既在隐藏身份,那么,易容时就应以不惹眼为最高要求。”我跟你走在一起,你是龙门门下,无论我扮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面孔陌生,大家就难免会由这个人是谁,转而想到与龙门有来往的应非泛泛之辈,这人怎没见过或听说过呢?像这样一步步追想下去,你能够担保不会被人家识破吗?”

    “这倒是的。”

    “扮成阴阳算盘,除五凤帮中人见了不会重视外,另外还有几点好处:阴阳算盘以长于轻功而知名的,我们跑快点,就算落在别人眼中,也不会引起惊异,同时,我对此人言行举止熟悉,模仿起来,较为自然,尤其此人已去天龙堡,一时不会在外间走动,可无闹双包之顾虑。”

    赵冠不禁一竖拇指道:“好,佩服你!”

    两小等到天黑,自后山潜出,走山路,一夜不停,第二天便到达十里外的广济。

    到了广济,两小知道,天衣秀士方面的顾虑应该是没有了,于是,两人买了马匹,沿江边官道挥鞭而上,拟经黄岗、黄陂、安陆一带的旱路去武当。

    这时是三月初旬,春风拂面,正好赶路。

    这天来到云梦附近,迎面忽然来了一骑,马上是个青衣少年人,五官清秀无比,只是脸色稍显苍白了些。

    三骑拢近,赵冠忽然马缰一勒,惊指道:“你,你这是去哪里?”

    葛品扬一抬头,也楞住了。原来马上青年系女着男装,正是曾陪伴自己渡过生命中最暗淡一段时光的巫云绢。

    巫云绢淡淡地扫了葛品扬一眼,向赵冠微笑着道:“随便走走不可以么?”

    赵冠有点发急,脱口叫道:“家师不是吩咐你立即回终南去了么?而你唉唉真想不到竟也这般任性!你知道目下这是什么年头,我的大小姐!”

    巫云绢微微一笑,反问道:“目下是什么年头?”

    她明眸一闪,忽然注视着接下去道:“怎么说‘竟也这般任性’?另外还有谁这般任性?”

    还有谁也这般任性,当然是指龙女篮家凤了!赵冠引用了葛品扬这“任性”两字,本出无心,现经心细如发的巫云绢这一追问,这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他”就在身后“他”怎么还不开口说话呢?

    赵冠疑讶着,不禁回头朝葛品扬望来。

    这时的葛品扬,心情又激动又矛盾。巫云绢柔情似水,自与他于终南定下名份后,曾随着他饱历风霜远涉关外,他去关外是为了排遣愁怀,而她目的很单纯:陪伴他。他欢笑她也欢笑,他伤感她则暗暗垂泪,没有怨尤,不为自己而寄望明天,她活着似已全然不是为了自己。

    纯白如纸,纯真似金,绵绵然,款款然,葛品扬知道,今后无论如何,她在他的生命中,是占定一个位置的了。

    然而,这是私情,他现在正为公义而奔走,不容他为着私情所缠绕,他一时尚不能把对方带在身边的。

    因为,巫云绢的武功,在一旦遭到变故时,助力不但有限,且有掣肘之虑,所以他认为巫云绢最好还是暂回终南去。为了不伤她的心,他只好忍住不现出身份,于是,他在马上欠欠身,淡淡地道:“赵少侠请便,愚兄一旁相候就是了。”

    赵冠听了,自然领会,当下向巫云绢介绍道:“这位便是王屋驼叟座下陈平陈大侠!”

    巫云绢道了声“久仰”葛品扬也还了一礼,径自带马退去道旁。这边巫云绢又催促着道:“是谁?快说呀!”

    赵冠眼一眨,哼道:“除了你那位品扬好大哥,还会有谁?”

    巫云绢意外地道:“他任性?”

    赵冠嘿了一声道:“他还不够任性么?当初在洛阳,家师要你通知他离开五凤帮,他算是离开了,可是武功刚一恢复,却又混了进去,而今不知为了什么,五凤帮正派人到处找他,这还不是他自找麻烦是什么?”

    巫云绢蹙额道:“他也许有他的计划,你不知道。”

    赵冠佯作不悦,冷笑道:“你知道?”

    巫云绢妩媚地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与你有些不同,我相信他,根本也不想知道什么,要我批评,我只能说他绝不会像你这般孩子气的,很多人需要他,依赖他,正如我我我们终南派一样。”

    赵冠又哼了一声道:“那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巫云绢薄嗔道:“不是说过了吗?你干吗要管这许多?”

    赵冠冷笑一声道:“好,再见!”

    马鞭一扬,摆出催骑姿态,一时却未采取行动。

    巫云绢笑道:“你生气了吗?”

    赵冠仰脸大声道:“生气?我敢生谁的气?这样顺便问一声,只不过为了一旦遇见你那位大哥时有话好说罢了!”

    巫云绢一怔道:“遇见他你预备怎么说?”

    赵冠仰着脸道:“我将说:“你以为她早已回终南去了么?嘿嘿!不过,阁下也不必过分操心,你急她不急,嘿嘿,她可悠游自在得很呢”

    巫云绢着急叱道:“胡说!”

    赵冠回过脸来道:“哪点错了?”

    巫云绢微红着粉脸道:“我我马上就回终南去,刚才不过是骗骗你而已,你胡说你可要小心。”

    赵冠忍住笑,说道:“我是灶老爷上天,见到什么说什么。你如马上就回终南,我当然就没得说的了。”

    巫云绢追问道:“你可能会在何处找到他?”

    赵冠指着葛品扬道:“不一定,我与这位陈大侠便是奉家师之命在找他。像我们这样到处跑遍,自没有找不着的道理,不过迟早而已。”

    巫云绢凝眸不语,面现向往之色,最后终于说道:“见到他时”

    话说一半,突然住口,赵冠道:“见到他时怎么样?”

    巫云绢低下脸,幽幽轻吟道:“马上相逢无纸笔”

    赵冠一“噢”接下去道:“凭君传语报平安”

    巫云绢点点头,眼圈一红,急急鞭马而去。

    等到人马一齐于路的尽端消失,赵冠扭身向葛品扬怒叫道:“你怎竟这么狠心?”

    葛品扬从迷惘中回过神来,苦笑道:“不然怎么办?”

    赵冠想了想,不禁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上路继续前行,经云梦,过京山,于钟祥渡汉水,第七天到达荆门。

    由荆门往武当,可由汉水而上,是正路,但路程较远,而且水路走起来也太缓慢,因此,两小决定在荆门将马匹卖去,然后沿荆山山脉走山路,由南潭、保康直奔武当。

    荆门者即三国时关云长因一时大意而失却的荆州是也。

    荆州于三国时期,初属汉,后属吴,诸葛亮说:“荆州北据汉沔,南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良国也。”鲁肃亦认为:“荆、楚与国邻接,水流顺下,外带江、汉,内阻山险,有金城之固,沃野万里,士民安富,若据而有之,乃帝王之资也。”

    襟带巴连蜀,封疆楚接吴咏荆州地势。

    看炊红米煮白鱼,夜向鸡头店家宿咏富饶。

    溪流尚带桃花水,云气初披杏子山咏景物。

    隋物尚余双鼎在,唐人犹有八诗传咏古迹。

    综上述前人诗句,荆州之盛,不难相见。府南当阳,不仅为张飞扬威之处,且有着不少神仙佳话。唐,天宝年间,有邓姓真人,炼丹当阳故和观,丹成白日飞升,丹炉旁遗丹两粒,为鲍氏姑嫂所捡,亦登仙籍。梁大通年间,另有女子胡伯女,十四岁得道,登圆通台,七十年足不出户,八十四岁尸化香尘时,亦在当阳。

    葛品扬本拟卖了马就走,赵冠却因听了这些神话而不肯立即离去。借口行山路须多备一些食物,硬要绕道当阳留宿一宵。

    这一耽搁不打紧,几乎惹下大麻烦。事情虽然有惊无险,但在情感方面,给葛品扬所带来的震荡却也够大的了!

    两人到当阳正值中午,赵冠提议喝一顿,葛品扬拗他不过,只好依从。

    两人选择的是当阳最大的一家饭店翼德楼,进入坐下,刚点好酒菜,楼下忽然走上来两人。

    葛品扬看清来人面目,不禁暗道一声:苦也。

    来的是两名英俊青年,一着青衣,一着黄衣。着青衣者,英俊中不失儒雅;着黄衣者,则是挺秀中另具一种绝俗逸气!也就是说,后者较前者更惹人注目,然而,在行止上,青衣青年却似乎较黄衣青年尊优,这两人你道是谁?原来便是青鹰帮主冷必武,与被青鹰苦恋不休的黄衣首婢。

    那夜,冷面仙子命令青、蓝、紫三鹰,可各选十姐妹中二人,为助下山分寻葛品扬与他师妹之事,是在葛品扬离开之后,葛品扬自是无从得知,也就是为了这一点,青鹰与黄衣首婢的双双出现,令他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人在情感方面,是很奇怪的。葛品扬对黄衣首婢只能说具有好感,绝谈不上情爱,而青鹰无论就人品或武功来说,与黄衣首婢都堪足匹配;然而,他竟总有着一种为黄衣首婢惋惜的感觉。

    为什么惋惜?惋惜哪一点?这个他就说不上来了。

    青鹰与黄衣首婢上楼,青鹰对楼中坐了些什么人毫不为意,径自走至一副座头坐下。黄衣婢则朝赵冠和葛品扬二人打量了好几眼,这才过去入座。

    四人两副座头,都靠在同一边窗口。

    这一边,赵冠面朝外,葛品扬面朝里,那一边则是青鹰面朝里,黄衣首婢面朝外,如此一来,便成了赵冠与青鹰背与背相对;而葛品扬则与黄衣首婢正面相望,赵冠与青鹰,都只能看到同桌的自己人,而无法看到身后。

    赵冠当然也认出了来人身份,他见葛品扬眉峰微锁,误会了葛品扬的心思,不禁传音笑说道:“好个糊涂蛋,你现在已改了面貌,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葛品扬偏开脸,传音答道:“谁怕了谁来?别说他们无法认出我是谁,就是认出了,又岂奈得我何呢?我所以担心,不过是因为想起连这些地方都有五凤帮的人出现,可见他们搜索面之广。巫云绢和师妹她们两个,一个是本来的面目不改,一个虽然有男装却仍不能掩人耳目,一旦给该帮发现了,那该如何是好?”

    赵冠正想说什么,忽听身后黄衣首婢淡淡说道:“有个人鹰主认不认得?”

    青鹰一怔,反问道:“谁?”

    黄衣首婢道:“王屋八指驼叟手下两将之一的阴阳算盘陈平!”

    赵冠的脸色一变,几乎要跳了起来。葛品畅微微摆头,忙以目示意,嘱他稍安毋躁,且待听完下文再说。

    青鹰沉吟了一下道:“好像听说过,不过没有见过其人。”

    稍顿,忽然又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人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且,自上路以来,你,你一直不愿说话,现在却,却提起此人,难道说你见过他?”

    黄衣首婢点点头道:“是的,我见过。”

    赵冠的脸色又是一变,幸好他背对而坐,无论怎么变,只要身躯不动,后面的青鹰和黄衣首婢就无法发觉。

    青鹰又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见过?”

    黄衣首婢道:“一共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随蓝凤帮主去教训那个什么小旋风乔龙的归途中,第二次是大前天,我们走到武安的时候。”

    葛品扬暗讶,忖道:武安在襄阳之南,虽然八指驼叟他们去天龙堡可能会经过那地方,但是,驼叟他们是与我同一天自仙老峰动身的,应该早到了天龙堡才对,何以阴阳算盘一人还迟迟留在武安附近的呢?

    青鹰又问道:“我们始终走在一起,我怎么没有留意到?”

    黄衣首婢淡淡一笑道:“你根本就不认识他,从何留意?”

    青鹰停了停,忽又问道:“大妹此刻突然提起这么一位微不足道的人物,是何缘故?”

    黄衣首婢有意无意地瞟了葛品扬一眼,缓缓说道:“我提起此人,是因为有一点疑心。”

    青鹰抬起脸来道:“疑心什么?”

    黄衣首婢眼角一带葛品扬,悠然望去窗外道:“王屋一派,据说跟天龙堡渊源颇深,阴阳算盘如果跟我们同向而东,那么,这就不值一提了,因为他可能是赶去天龙堡报讯或求援;然而,他是与我们迎面相遇,方向是武当方面,和我们正好是背道而驰”

    青鹰有点不解道:“就算去武当,又有什么值得大妹疑心的呢?”

    现在,葛品扬完全明白过来了,黄衣首婢在武安附近遇见阴阳算盘可能是事实,但是现在,她并不是为了告诉青鹰什么,而是在说给他听:喂,那边那位朋友知道吗?我已看出你是假的阴阳算盘了。

    葛品扬想及此处,止不住疑付着道:对于有人伪充阴阳算盘,她实无如此留心的必要,难道她已从赵冠身上猜测到伪充者可能就是我葛品扬不成么?

    但见黄衣首婢从窗外收回视线,眼光又在他脸上短暂地停滞了一下,然后看也不看青鹰一眼,淡淡说道:“是的,这事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疑心的,大概是我近来太紧张了。”

    青鹰愕然张目道:“何事紧张?”

    黄衣首婢目光又一度自葛品扬脸上扫过,望去窗外道:“我们这次出来,与五凤主以及其他各位鹰主的目的完全一样,可说都是为了抓回以前那位红鹰主,他叫什么,噢,对了,葛品扬!罗,你瞧,我多糊涂,竟连他的名姓都差点给弄忘了。”

    葛品扬微显激动地告诉自己:一点也不错,她确已判断出我是谁了,无论眼光和语气无疑的,她都是正在暗示我!

    青鹰有点茫然道:“为这个紧张?”

    黄衣首婢冷冷一笑道:“青鹰主以为可笑么?青鹰主的武功,自问比黄鹰主如何?连黄鹰主的一元指都没有占到上风,青鹰主难道反有成算在胸吗?”

    青鹰蹙额低低地道:“大妹何必一定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锐气?太上已面允,待这次招降五派之事结束之后,我与必光、必辉他们,都会得到一元指的传授,到时候只要痛下苦功,还怕及不上那姓葛的”

    黄衣首婢冷冷接着道:“到时候再说吧!”

    青鹰一怔,期期地道:“大妹,你,你怎么忽然又这个样子了?”

    黄衣首婢仰脸冷笑着道:“我这个样子是天生的,今生今世大概也改不了。这次是青鹰主奉命选定小婢随行,可不是小婢作践要跟出来。不过,要纠正还不算晚,如小婢有使青鹰主看不顺眼的地方,或是听不顺耳的言词,只要青鹰主肯赏一个凭证,小婢自会立即回帮,听候大上依规裁处!”

    青鹰低下脸去,近乎哀求似地轻轻说道:“大妹,你,你为甚么要这样说呵!”

    黄衣首婢根本未予注意,眼角又向葛品扬扫来。葛品畅想说:你毋须表白了,我知道你但是,他却不知道怎样表示才能令对方明白他的心意。

    黄衣首婢眉梢一扬,忽然稍稍提高声浪道:“那位阴阳算盘你想是去武当的吧?”

    葛品扬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黄衣首婢脸上,立即漾出一种慰、讶、喜、愁、怨、羞,百情交织的异样光辉。

    青鹰抬头道:“我怎知道?是你说的呀!你不是说他好像是去武当的吗?”

    黄衣首婢点点头,淡淡说道:“那么,这人算是遇上了!”

    青鹰一呆,眨了眨眼,低低促声道:“大妹,这,这个是机密,你怎可以随便说出来?”

    黄衣首婢玉容一沉,冷冷说道:“我偏要说,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你担心消息走漏,派去武当的老色鬼会吃亏么?”

    葛品扬知道了!

    受命血洗武当的一支人马,以淫魔严尚性为首!

    青鹰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我哪会为那老不死的担心?”

    黄衣首婢恨恨地接着说下去道:“太上重视这老鬼,不过为了老鬼获得五台四空叟的追魂煞手印。虽说这门武学歹毒无比,大可利用,但如我是太上帮主,我才不稀罕这种一身肮脏的恶心人物呢!”

    葛品扬明白黄衣首婢这又是在提醒自己警惕。仗着青鹰无法看到,他又点了一下头,同时发出一个坦然的微笑,似说:谢谢,并请放心!

    黄衣首婢眼圈上忽然泛起一层浅浅的红晕,接着,眼皮微合,站起身来道:“付账去,不吃了。时日无多,我们也该赶向黄山了!”

    这时,两席的酒菜还刚端上不久,但黄衣首婢却为一种骤来的满足,消除了饥饿,同时也为芳心的激动,无法再跟葛品扬面对面坐了下去!她在临走,又肆无忌惮告诉了葛品扬一个消息:她跟青鹰,正是受命往黄山的一组。

    可怜的青鹰,连哼都不敢哼一下,放下一锭银子,离座侧身,等黄衣首婢走到前头,这才小心翼翼跟着下楼而去。

    赵冠侧目而笑道:“表演精采,精采之至,又一个痴情的丫头,哈哈”葛品扬避开话头,喃喃点头道:“黄山方面是不足担扰了,她黄衣首婢与青鹰身手再高,也不可能是水云老前辈的对手,倒是武当有个棘手的呢!”

    赵冠噗嗤一声笑道:“走火入魔了么?念什么咒,菜都冷了,快吃吧。”

    葛品扬笑了笑,骂道:“谁叫你等着的!”

    赵冠一面狼吞虎咽,一面扮鬼脸道:“不是你们,还会有谁?你们一个唱,一个做,纵有山珍海味,又叫我如何落箸?”

    葛品扬本想伸手打落他的筷子,眉皱处,忽然问道:“小赵,关于五台四空叟的追魂煞手印我知道得相当少,你有没有听令师说起过,这种功夫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赵冠眨眨眼笑道:“等会上了路再说不迟。”

    葛品扬四下一望道:“现在楼上正好没有什么人,在这儿说不是很好。”

    赵冠单眼一挤,轻轻笑道:“家师怎么说的,我还得好好地想上一想。趁着这段空闲,你且先将先后两次进出五凤帮的详细经过说来听听,尤其是有关刚才那一位的部分!”

    葛品扬扬着笑喝道:“你找死么?”

    赵冠一缩颈子,笑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是交换,不来拉倒!”

    笑闹着,一餐很快用完,两小就当阳上路。上路后,葛品扬只好先将长安别后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笑向赵冠道:“小子,现在还有说的没有?”

    赵冠晃着脑袋道:“淫魔得自四空叟的追魂煞手印,虽不优于一元指和先天太极玄功,但是,以淫魔数十年的修为,你绝不是他的敌手!”

    葛品扬将信将疑地道:“不是信口开河吧?”

    赵冠两眼一瞪,怒道:“家师说,他老人家纵拼全力,最多也只能敌得五台三质中的一个半,你比家师差多少?”

    葛品扬见他说得认真,不禁皱眉道:“如此说来”

    赵冠不待语毕,忽然一拍胸脯道:“话虽如此,不过请安心,这一仗包你只赢不输!”

    葛品扬张目不解道:“你小子搞什么鬼?”

    赵冠扮了个鬼脸,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临阵自会授你机宜!”

    葛品扬再问,赵冠抵死不答。葛品扬以为他是胡扯,笑笑也就算了。

    三月中旬,两小到达武当山边缘的香炉峰下。

    由香炉峰入山,便是武当的南岩岩,两人登临香炉峰腰。赵冠目光四扫,忽然眉扬喜色,指着西北方一处烟云缭绕的山峰问葛品扬道:“人人说你肚子里玩艺儿多,知道那是什么所在吗?”

    葛品扬摇摇头道:“不知道!”

    赵冠大乐,哈哈大笑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所谓玩艺多,也不过如此!”

    葛品扬微微一笑道:“但我却知道有关那处所在的一首古诗。”

    赵冠-怔,急急说道:“你念念看。”

    葛品扬朗声高吟道:“俗缘磨未净,空山傍妆台,溪云若粉黛,岩花宾靥开!”

    赵冠跳了起来,叫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那地方叫梳洗台,混蛋透了,你,你这个缺德鬼!”

    葛品扬为之莞尔道:“嗅,原来你竟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唉唉,你,你,你这个可怜的小井蛙!”

    赵冠恨得牙痒痒的,足跺处,一声“嘿”蓦地单掌疾伸,朝葛品扬肩头闪电般抓来。

    葛品扬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还差得远哩!”

    笑说着,身躯未稍移动,直至赵冠招式将老,五指堪堪沾肩,这才一挫腰,以毫厘之差避过,口中同时笑喊道:“好!现在再较轻功。”

    嘻笑声中,两条身形风驰电掣般向峰顶南岩观追逐而上。

    赵冠在轻功方面,毕竟要较葛品扬逊了一筹,两人同时自峰腰起步,到达峰顶观前时,葛品扬己领先十余步之遥。

    这时,但听葛品扬一声轻“咦”身形遽然收煞,似有发现。赵冠前射如箭,瞬眼与葛品扬赶了个齐头并肩,头抬处也是一呆。

    向有武当门户之称的南岩观前,此刻,三名年轻的道士当观并立,一人手上捧着一只青瓷团龙大酒瓮,六日垂视,一动不动,对葛、赵二人之到来,恍如未觉。

    赵冠侧目葛品扬,眉峰微皱,似说:这些小道士在弄什么玄虚?

    葛品扬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同时轻轻一咳,缓步向三名道士走去。

    三名小道士中间一名这时冷冷说道:“恭候多时了,本派之沧浪灵泉,已尽在于此,敝掌门人另有俗务缠身,恕不能亲自奉呈!”

    语毕,三道士一齐将酒瓮放下,单掌问讯,一俯腰,然后同时返身入观,始终没有向葛、赵二人望上一眼。

    赵冠瞪大双眼向葛品扬问道:“你听清楚没有?”

    葛品扬紧锁双眉道:“可不是,这种沧浪灵泉,乃武当真武神殿后面琵琶谷中的溪水。

    此溪水一年仅两三个时辰是浅紫色,且孕异香,取之极为不易。经过调制,在俗人是美酒,在武当则是刀创圣药大罗金丹的主要原料。武林中人,向武当讨取大罗金丹者有之,讨取这种灵泉者,却属前所未闻,再说我们还是刚到此间,难道这里面有甚误会不成?”

    赵冠眨着眼睛道:“还有呢,这灵泉就算有人强索,武当也不应这么容易就拿出来呀?”

    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人嘿嘿接口道:“命比灵泉又如何?”

    二人于猜疑间,竟没发现到有人临近,虽说是因事困惑而一时大意,但来人之轻功造诣,也就够惊人的了。

    二人一惊,双双霍地转过身躯。

    两丈开外,一名身穿青布长袍,脸带酒气,一字眉,细眯眼,眼皮开合间精光闪闪的中年汉子,正向这边走来。

    中年汉子斜溜了二人一眼,意颇不屑地哼了一声,径向三只酒瓮走去。

    二人这才明白过来,三名道士果然是误会了,他们等的,原来是这个青衣中年人!

    这名青衣中年人,显为一名内家高手,但是面目却极为陌生。二人迅速以眼光互打问讯,结果同样地摇了摇头。

    三只酒瓮,均极高大,青衣人却空着两手。两小均不禁忖度道:倒瞧他怎么个搬运法?

    不意青衣人的搬运方式简单之至,但见他走至酒瓮前,衣袖一抖,一条不知质地的软索像灵蛇般自袖中飞出,一阵圈扭,分别在三只瓮颈上绕了两匝,然后,抓起软索的两端,往背上一撩,酒瓮与酒瓮之间,不发一丝声响,直如背着三只枯葫芦一般,大踏步往峰下走去。

    赵冠星目一闪,忽然拔身而起,飘落青衣人身前,阻住青衣人的去路,眨着眼皮问道:

    “朋友,你懂不懂规矩?”

    青衣人止步冷冷道:“什么规矩?”

    赵冠一指葛品扬道:“你、我、他三个,酒也是三瓮,懂吗?正好是见者有份!”

    青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妙极!”

    赵冠一竖拇指道:“算你光棍!”

    青衣人哼哼道:“唱歌也没有这么好听呢!”

    赵冠手一指,说道:“东西先放下来!”

    青衣人果然依言将三只酒瓮放下,然后眼一眯,侧脸阴笑道:“想动手么?”

    赵冠嘻嘻一笑道:“动手?那还不至于吧。我叫你放下,乃是怕把酒打翻了可惜,同时也是为你着想,这样,你逃起来不是比较方便些么?”

    青衣人阴yīn道:“爆炒人心的滋味着样子又有一尝的机会了。”

    赵冠嘻笑道:“小爷从不喜欢吓唬人,不过为了替你醒醒酒,也就说不得了。喂,朋友,你是想先听听小爷的?”

    青衣人阴yīn道:“最好我先来。”

    赵冠嘻嘻一笑道:“也好,请!”

    青衣人侧目道:“五台三魔中有个好酒的,听你师父说过没有?”

    赵冠一怔,失声道:“醉魔?”

    青衣人冷冷一笑道:“正是敝主人!比令师在武林中的名气如何?”

    葛品扬和赵冠同时暗噢:醉魔应不止这点年纪,原来这厮是醉魔座下的醉奴!

    醉魔就在这附近,不问可知,因为单凭一个醉奴,武当派说什么也不会这般迁就的。醉魔在此,淫魔不日也将到来。五台三魔到其二,武当之处境,够艰困了。

    这一刹那,葛品扬忽然想起几个问题:师父天龙老人失去音讯,最大可能是去找五台三魔清理师门陈账,如今淫魔早已现踪,醉魔又接着出现,是师父没有找着他们,抑或去了别的地方?淫魔神志失常了,不去说他;醉魔怎也会无缘无故找到武当来的呢?另外三魔之首的金魔情形又是如何?是不是也已要复江湖兴风作浪了呢?

    最后,他觉得,要弄清楚这些,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三瓮美酒截留下来。

    留下酒,不愁醉魔不出头,就不难知悉金魔的动静以及师父天龙老人的一鳞半爪了!

    于是,葛品扬朝赵冠一使眼色,大声道:“小赵,光说不练多没意思!”

    赵冠会意,嘻嘻一笑,喊声:“来,先敬你一拳,五晋魁手!”五指箕张,身形飘忽如蝶,直往醉汉扑去。

    醉奴不知是计,迎式反撩。赵冠卖个破绽,人向斜刺里闪开。醉奴不舍,如影随形,紧追而上,两人身手相当,三度拆解,已缠去远远一角。

    忽然间,但听葛品扬笑喊道:“有赏,小赵,回来吧!”

    赵冠要赢这名醉奴,并不容易,闻言一个箭窜,已问到葛品扬身后。

    醉奴追返,情知上当,不由得怒不可遏,扬掌便朝葛品扬当胸劈来,葛品扬衣袖一拂,微笑道:“算了,去请你主人来吧!”

    先天太极真气涌处,醉奴身躯如纸鸢乘风,倒飘而起。半空中的醉奴情知不妙,连忙定神借力转向朝峰下急速落去。

    赵冠抚掌大笑道:“比猴子还精!”

    笑声未歇,观内走出一名灰衣道人,向这边立掌长揖道:“无量寿佛,两位少侠豪气干云,贫道有礼了!”

    现身的,正是武当本代掌门人谢尘道长。

    谢尘道长别无异样,仅脸色略呈苍白,显然年前所受首鹰之一元指,伤尚未完全康复过来。

    二人连忙上前见礼。谢尘道长凄然一笑,向葛品扬说道:“贵堡霍二少侠日前来过,关注之情,贫道至为感激。想不到葛少侠又偕同这位前来,这位想是龙门古老前辈门下的小圣手赵少侠吧?”

    赵冠躬了躬身道:“道长好说。”

    谢尘道长接下去道:“醉魔差人前来索取沧浪灵泉,贫道非是不敢招惹,实为五凤帮限期将届,不愿另外再生事故两位少侠来此,是偶尔路过,抑或另有他事见教?”

    葛品扬欲言又止,忽然问道:“王屋阴阳算盘陈平陈大侠,是不是最近来过这里?”

    谢尘道长讶然道:“没有啊!”葛品扬先是一楞,旋即明白过来,原来这只是黄衣首婢的设词。当时她显然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伪装,故意以此试探而已。陈平说什么也没有忽然赶来武当的理由,说来真是惭愧,自己居然连这点测断力都没有。想起黄衣首婢的聪慧敏锐,葛品扬不禁一阵怅然。

    谢尘道长迟疑地道:“葛少侠这是听谁说的?”

    葛品扬尴尬地笑笑,谢尘道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接着,谢尘道长请二人入观,并吩咐观中弟子将三瓮药酒收了起来。

    葛品扬知道这位武当掌门人性极固执,坐定后,找机会说道:“有件事,特来向道长商量商量。这次五凤帮派来武当的是些什么人,晚辈与这位赵兄弟已经打听清楚,因为我们两个与来人有点小小的恩怨,故所以想请道长赏个情面,届时可否让晚辈们与对方稍作周旋,然后再由道长发落?”

    谢尘道长欠身道:“贫道敢不遵命?到时候两位少侠便宜行事就是了。”

    转眼之间,天色已黑,观内外安静如常,醉奴去后,音讯杳然,醉魔居然没有前来生事。

    晚餐后,葛品扬婉转提示谢尘道长,说来人非泛泛之辈可比,双方对敌不在人多,为防对方另有图谋起见,最好仅挑选三五高手守在此处,余者应全部退守派中重地,后山的真武神殿。

    谢尘道长乃何等样人,听了这番话,自然明白葛品扬用心之苦,当下除了表示感激外,一切均依言办理。

    夜里,葛品扬、赵冠和谢尘道长分三班轮值,谢尘道长当值初更和二更,赵冠守三更,三更以后全归葛品扬负责。

    一夜无事,第二天依然不见任何动静。

    第三天清晨,葛品扬正与谢尘道长在前殿品茗闲谈,忽见赵冠自观外匆匆奔入,神色极为兴奋,一路叫着进来道:“来了,来了!”

    葛品扬精神一振,剑眉高挑,星目中光华奕奕,什么也不说,眼望谢尘道长点点头,然后由谢尘道长居中,道俗三人相偕着往观外走出。

    朝阳刚自东方升起,南岩观前的空地之上一片金黄色,远处的登峰口,一行人影正向这边迅速移过来。

    来人的人数并不多,但是究竟来了几个人,一时间却看不清楚,因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实在太高大了。

    前面那人,正是五台三魔中的淫魔严尚性。

    今天的淫魔,看上去益发光亮了。内穿虎皮紧身劲装,外披一袭彩锦英雄氅,大步豪迈,宛如天将临凡。就连那只酒糟鼻和一双水泡眼,也因脸上闪耀着红光而显得不怎么特别难看了。

    谢尘道长注视着,忽然间脸色微变,似乎已想及来人为谁。

    来人一行临近,淫魔于三丈外停下脚步,漫不经意地扫了谢尘道长等三人一眼,然后扭过头去,向身后大声说道:“跟这些道士打交道,无味之至。来,你们上去办事情,等会儿要杀人以及要杀多少个,再招呼老夫不迟。”话毕,头一甩,径自走一边看山景去了。

    淫魔走开,这边三个人这才看清楚,后面跟着的是三名红衣少女,正是五凤中的红衣五凤与她的两名贴身婢九妹、十妹。

    红凤不同于两婢者,是凤衣上绣有彩凤图,脸上也较两婢多了一幅红色面纱。这时,红凤缓步走上前,纱孔中盈盈秋波扫至葛品扬脸上不禁稍稍一顿,这才转向谢尘道长说道:

    “道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以及小女子等来自什么地方吗?”

    谢尘道长脸色一沉,正待答话之际,葛品扬轻轻一咳,向前踏出一步,侧身向谢尘道长拱了拱手说道:“道长有话等会儿再说吧!”

    说完,不等谢尘道长有所表示,继续向红凤走去。

    葛品扬突于此地现身,已在红凤意料之外,这会又是葛品扬大有强行出头之势,不知怎么的,红凤竟有点慌乱起来。

    但见她微退半步,指手叱喝道:“你是武当什么人?谁要你出面说话的?”

    葛品扬脚下一顿,微笑着说道:“你们与武当又有什么关系?今天谁请你们来的?这是个能要就要或不要就不要的问题吗?”

    红凤语为之塞,葛品扬笑着接下去道:“姓葛的身份,虽比不上一位掌门人,但是与姑娘答话,自忖资格还够。年龄、武功、阅历都不谈,就凭曾任姑娘的授业之师一点,姑娘就不该如此说话。”

    红凤一怔,旋嗤之以鼻道:“真是大言不惭,仅混在本座座下当了几天鹰主,居然敢以业师自许,这是扯到哪里去了?”

    葛品扬淡淡一笑,轻吟道:“神功赫赫,九天五凤因仁降;威风凛凛,四海一帮为义开”吟毕接道:“还记得那位杨老夫子么?”

    红凤讶然失声道:“就,就是你?”

    葛品扬缓缓接口道:“‘愿就西席之位,请去北邙山下白云屯,静雅山庄,凭条自会有人接待,束-虽万金不计。’姑娘应该记得留在玉门关的那张条子吧?那张条子除了杨老夫子‘祖孙’,另外会有几人知道呢?”

    红风骇然,又退出一步,回顾两婢道:“你们看他这话可可信吗?”

    红衣九、十两婢互望着,九妹不知低低说了几句什么话,红凤点点头,脱口道:“是的,回去拷问一下就不难明白了。”

    拷问?拷问谁?葛品扬心头一震,张目大声道:“难道你们已将”

    红凤侧目冷冷地道:“我们怎么样?嘿,好个‘祖孙’!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看来葛少侠又得往敝帮走动走动了。”

    巫云绢身陷五凤帮,已属不言可知了。

    赵冠摇摇头,深深一叹道:“不听老人言”

    葛品扬心乱如麻,这时见红凤转身钦走,慌忙抢上一步喝道:“且慢,把话说清楚再走。”

    红凤初恋女扮男装的君云吾,及至葛品扬混入帮中充任鹰主,一缕芳心,又复暗暗移注;现在巫云绢的女儿身已经被她识穿了,而葛品扬在获讯后又表现得如此情急,红凤经此一再刺激,如何忍受得了?

    这时的红凤,目光中充满怨毒,胸部不住起伏,眼瞪葛品扬,狠狠地眨了几下,忽然转过脸去,高呼道:“严老,这蓝衣青年人先拿下来!”

    淫魔闻声回头,水泡眼在葛品扬身上一阵打量,头一点,摹地一振衣摆,十指箕张,跃身向葛品扬兜扑而下。

    葛品扬己知此魔获传当年四空叟的追魂煞手印,不敢怠慢,运足六成先天太极真气,双掌一翻,迎头推出。

    两掌相距尚有五尺之遥,两股掌风业已接实。葛品扬衣角飞扬身躯浮动,止不住连退三步;淫魔不防对手所使乃罕世绝学,身形顿了顿也给逼退三步之多。

    淫魔神志不清,这个人最易激怒,眼见一击无功,神情顿转狰狞,张目挫牙,一声吼再度扑上,势道之猛,慑人心魂。这尚是葛品扬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劲敌,玄功运足,亦以十成力道正面相迎,这一次葛品扬依然退出三步,淫魔却只身躯摇晃一下,脚下分毫未移。

    淫魔一占上风气势更盛,双掌掌心,一呈血红,一呈乌黑,连番拍出,红掌掌风如火,黑掌掌风却夹杂着侵肤寒气。葛品扬所习之先天太极玄功,火候尚未至纯青境界,而且这种武功利于守,拙于攻,在淫魔数十年浑厚功力的猛攻之下,立有不支之感。不过,有真气护体,只要招法上没有闪失,一时也不致惨败。

    这情形,只有葛品扬一人心头明白,观战之谢尘道长和赵冠已大感惊惶,全神贯注,四日随着战圈移动,均有随时跳出抢救之意。

    另一边,红凤主婢三人,神色也极矛盾。

    红衣九、十两婢,一人拉着红凤一只衣袖,淫魔拍出一掌,或是葛品扬退出一步,两婢便情不自禁地将红凤衣袖带动一下。

    红凤面纱端垂着,眼光中不时有浮云似的暗影掠过,好似心头正有着两种不同的意念在交战着一般。

    淫魔现在使的,正是追魂煞手印,这种武功之所以歹毒,是因为练时双掌曾浸沾过不同的剧毒药物,如遭击中,非独门解药莫救。

    葛品扬设非习成先天太极玄功,早就不堪设想了。

    而现在,他虽苦撑着,一时不致受创,但在心气高傲的他,已就够别扭的了,因此,他不断思考着如何施行还击。

    他知道,对付这等巨魔,天龙爪的威力,自然不及一元指远甚;然而,一元指他尚在研悟期中,虽然勉强也能发出一指二指,但成效如何,他却一点把握也没有,尤其一元指与先天太极玄功在性质上是两种背道而驰的武学,基于运气行功的方式不同,他要攻出一元指,就必须暂时放弃先天太极玄功的防守。

    这样做,实在是非常冒险的尝试。

    今天的他,两肩重任,沉重无比,为师门,为自己,为武当,以及为了今后整个武林的命运,他都不应如此轻举妄动,率尔行事。

    由于心情的矛盾,情势也就更加恶劣了。

    淫魔的追魂煞手印,不但内力绵绵如江河倒泻,招式亦是变化万端,诡谲难测。葛品扬的先天太极真气,全借天风老人所授之天风三式发出,这种打法,最大的好处是对方招式和掌力不易沾体,唯因变化单纯,却无法因招破招,因式化式,以小巧的变化伺机创敌。

    这时,葛品扬已给逼入空地背岩的一个死角之内,淫魔吼喝着,双掌齐至,葛品扬正准备拼发十二成内力,纵落重伤也得将对方震退之际,忽听红凤尖叫道:“严老速退!”

    淫魔人虽疯,耳目倒是极灵,闻呼尚以为身后有人冷袭,腰身一挫,回扫一掌,同时向一旁闪电般挪身闪开。可是,掌风扫出,所至之处空空如也。

    淫魔大怒,瞪眼吼道:“开老夫什么玩笑?”

    红凤不慌不忙地手一指道:“再上去,要活的,这是太上帮主的交代!”

    淫魔意稍释然“嘿”了一声道:“我道怎么了,嘿嘿。”

    说着,脚下一点,再度向葛品扬扑至,双掌所发之劲道,竟比适才最后一招还要凌厉几倍。

    红凤骇叫道:“严老”

    淫魔吼着答道:“不要紧,先打倒他,再给他吃药就是了。”

    葛品扬趁淫魔抽身的一刹那,人已跳离险地飞奔至赵冠身边,(此处缺数行)

    赵冠真气一提,朗声高吟道:

    “兰魂蕙魄应羞藏

    独占春光

    梦断高唐”

    谢尘道长双眉一皱,口虽不言,眼光中却不啻是说:这是什么时候?小老弟!

    葛品扬立即明白过来,暗道一声:原来如此,我怎就没有想到,真是惭愧!

    淫魔怔了怔,忽然收招立足,眨着水泡眼自语道:“这几句词儿听来好熟?”

    赵冠见已收到效果,知道所料不差,当下声浪一扬,续吟道:

    “浮云掩月过女墙

    缱绻情

    可人香”

    (此处缺数行)

    葛品扬上前抱拳道:“五凤帮将所有名门正派视为敌人,仅为贵帮太上一人一时偏激的作为,所以在下敢代武当作主,邀姑娘与两位小妹入观喝杯热茶。姑娘是聪明人,回去后,不妨与您那四位姐姐好好地想一想”

    红凤陡然回过神来,娇声嗔叱道:“哼,你还想倚老卖老”

    说着,忽然感到失言,粉面一红眼中闪过一抹羞涩之色,借机一扭腰,向两婢一挥手,领先向峰下急急飞奔而去。

    谢尘道长与赵冠双双走过来,赵冠得意地道:“葛少堡主,咱小圣手不是吹牛吧?”

    葛品扬嘴角牵动了一下,目注红凤主婢消失处,没有答腔,想笑也没有笑得出来。谢尘道长道:“进去里面再说吧。”

    葛品扬摇了摇头,仍然没有开口。

    赵冠知道他是急着要离去,因问道:“你又想去哪里?”

    葛品扬回过脸来,苦笑笑道:“你说呢?要去的地方大多了就是难分先后。”

    赵冠眨眨眼,笑道:“当然先去五凤帮了!”

    葛品扬问道:“你呢?”

    赵冠答道:“家师原是要我打听你在五凤帮中的情形,并设法通知你谨慎小心,既然见到了你,我当然是回到他老人家身边听候别的差遣了。”

    葛品扬点头道:“好的,谢谢令师徒,那你就先走吧。”

    赵冠不放心地又问道:“你究竟决定了没有?”

    葛品扬轻轻一叹,没有立即作答,稍作迟疑,然后向谢尘道长躬身道:“道长留步,后会有期,晚辈这就告辞了。”

    赵冠也跟着向道长告辞,谢尘道长很激动,却不便挽留。两小相偕下山,至峰下,赵冠想了想又接道:“我找家师,不一定马上就能找到,同时,迟早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不管你先去什么地方,我且陪你一程可好?”

    葛品扬目光一阵闪动,突然一声“嘿”闪电般向左侧树林中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