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孤剑 > 第九章牛刀小试

第九章牛刀小试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说完,再也不等他答话,径自转身跃上石榻,仰身卧倒,双目一闭,呼然睡去。

    蒲逸凡本有许多话要向他说,但看他这般神情,无异是催促自己快走,当下再也不说什么,转身走到室外,猛一提丹田真气“七五玄功”运集两掌,脚尖用力,双臂一抖,人已笔直拔起两丈多高,半空之中左足一点右脚背,借力腾身而上,直向洞口射去。

    人一穿入洞内,蓦然双臂疾分,两掌紧贴洞壁,交替猱升而上。他现下功力大进,那洞壁上的青苔虽然仍是滑不溜手,但运集在掌心的“七五玄功”却有无上妙用,手触青苔,竟毫无溜滑之感,片刻间,已自守洞而出。

    走完那条弯弯曲曲,高低不平,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石道,来到甬道之中,他默计已快要走近石门,停下身来闭目定了一下神,睁眼一看,只见自己停在离石门四五尺处。

    要知他内功本就极为深厚,自修“七五立功”之后,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是以这石道中虽然是一片黑暗,但凝神一视,眼下景物,仍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已得寇公奇的指示,很快的便找到了操纵石门开关的那个小洞,当下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挟住索头,用力一拉,但闻一阵轧轧之声,响起耳际,定神一看,石门业已打开。

    放开手中索头,大步走了出去,边走边自想道:“这扇石门,怕不在三千斤以上,但操纵开关的索练,却只有拇指粗细,并不需多少力量,即可把门拉开,看来这石门的设计制造,真算得巧夺天工了!”

    思忖之间,人已走出石门,但觉山风拂面,天光亮眼,正待向前走去,耳际忽然响起寇公奇的声音道:“小娃儿,你要再来之时,只需在这石门上重击一掌,老朽便会来接你。”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石门已经关闭。

    蒲逸凡望着石门,暗暗忖道:“这石门在‘沧海钓庐’中的靠壁一面,笠翁师徒隐迹此间,不知发现没有”

    他乃生性好奇之人,心中疑念一生,不禁放眼四顾,待到看清之后立时恍悟过来。

    原来这石门虽在钓庐山壁之中,但门外壁间却有一条尺许宽窄,两尺深浅的天然裂缝,由外向里看去,若不打开石门,委实难以看出破绽。

    他望着石门任神了良久,才转过身来向外走去。

    要知他这两月来,住与世隔绝的山腹下的石室之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暗中度过,如今走了出来,虽然仍在“沧海钓庐”之中,还未看到天色,但较诸在那石室中,空气已新鲜不少,光线也明亮许多,一阵冷风吹来,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心头爽然,精神大振,大步走到钓庐外间,停身在靠壁的石榻之前。

    他纵目打量一下眼前的景物,两月前发生在此间的一幕往事,又不期而然地涌上了心头。

    他记得这石榻,正是渔装少年躺卧的石榻,那摆在壁边的桌椅,也正是他与沧海笠翁、白头丐仙吃饭用过的桌椅,但眼下景物依旧,人事已非,睹物思人,抚今追昔,不禁思潮澎湃,悲从中来,兴起一阵沧海桑田,世事多变的黯然之感。

    抬眼望去,忽然瞥见那留在壁上的字迹,只觉一股热血,从胸中直涌上来,不由自言自语地高声叫道:“蒲逸凡今生要不能杀你这歹毒恶贼,誓不为人!”话完仰声长啸。

    他现下功力大进,这啸声又是激情而发,不但音调宏大,而且长长的历久不绝。

    一声长啸过后,胸中的悲念之气,已发泄不少,激动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下的景物,只见一张木桌,四把竹椅,靠壁而置,摆得整整齐齐,顺手一抹身前石榻,触手纤尘不染,想道:“看这屋里情形,分明有人居住,莫非两位老前辈那夜没有遭人毒手”

    思忖未了之际,忽闻一声大喝自门外传来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跑来这里大呼小叫?”

    话声甫落,但见人影一闪,在他身前八尺之处,已多了个剑眉星目的渔装少年。

    渔装少年似是愤怒已极,只见他剑眉轩动,星目闪光,逼视着蒲逸凡,大声喝道:“胆子倒不小,竟敢开日骂人,我问你,谁是恶贼?你要杀谁?今天要不讲个明白。”鼻子里忽然冷哼一声:“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蒲逸凡见渔装少年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就这么怒言相加,心头也觉有气,但朝对方略一打量,认出是谁以后,气火立即消去,心知自己适才几句自言自语的怒话,被他听到起了误会,当下朗然一笑道:“看兄台这身装束,想必是笠翁老前辈的”

    渔装少年冷笑一声,接道:“既然晓得这是我师父清修之所,为什么还敢出言放肆,开口骂人?”

    忽然剑眉耸动,怒喝一声:“明知故犯,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举手一掌,劈击而出。

    别看这渔装少年年纪甚轻,武功却是不弱,掌势出手潜力激荡,一股强猛的劲风,向蒲逸凡当胸击去。

    蒲逸凡见他不理会自己的问话,反而举掌就劈,刚消的怒火,立时又燃上心头,右掌一翻,正待出手还击,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此人分明是沧海笠翁的徒弟,我正有话问他,若然与他动手,虽然有把握胜他,但势必加深他对我的误会。”

    一念及此,掌势立收,当下身形微闪,轻描淡写地,让过了当胸击来的掌风,摇手高声说道:“见台就是要打,也等在下把话说完了再打不迟!”

    渔装少年见他居然毫不经意地,能把自己击出的掌力避开,就知眼前这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当下一面凝神戒备,一面冷然说道:“有什么话快说,谅你也跑不了。”

    纵身一跃,抢到门口,生像怕对方跑了似的。

    蒲逸凡见他这般做作,不由心里好笑,暗自说道:“就凭你这点能耐,我要想走,只怕你拦也拦不住吧?”口中却笑道:“两月之前,在下曾随白头丐仙齐老前辈,来此造访令师与兄台,那时正值兄台遭人暗中下毒,身负重伤”

    他话还未说完,渔装少年的一脸怒容,顿然缓和下来,歉然一笑,接道:“这么说来,阁下是家师和齐老前辈朝夕悬念的蒲仁兄了?”

    蒲逸凡道:“在下正是蒲逸凡,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渔装少年道:“小弟贱姓李,草字益群”他微微一顿之后欢声接道:“适才多有得罪,尚望蒲兄不要见怪才好。”

    蒲逸凡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兄弟来的鲁莽,倒教李兄误会了。”

    他急于知道那晚此地的情形,几句客气话一说完,立即问道:

    “兄弟那夜离此之时,见令师与齐老前辈同被那紫衣少女击伤倒地,李兄也是受毒很重,如今李兄毒伤既愈,想必两位老前辈也是安然无恙了?此事详情,尚清李昆明言相告,以释兄弟疑念。”

    李益群略一沉吟,答道:“兄弟当时身受毒伤,昏迷不醒,经过情形怎样,兄弟也不知道,不过兄弟醒来之后,见家师同齐老前辈似是受了极重内伤,两人调息了半个多月,才完全复元。”

    蒲逸凡暗暗忖道:“是啦!定是那紫衣少女见两位老前辈业已重伤倒地,当时未下杀手,接着北怪一出来,就把她们赶跑了”

    李益群见他沉吟不语,忽然问道:“听家师说,那晚来的几个少女,武功奇高,在家师同齐老前辈受伤之后,蒲兄不知是被那暗中唱歌之人救离了此地,还是遭那少女劫持去了?”

    原来他醒来之后,白头丐仙与他师父谈论蒲逸凡下落之事,两人推断不是为那暗中唱歌之人相救,便是遭几个少女当场劫去,被他一旁听到,故而有此一问。

    蒲逸凡暗道:“我如将实情相告,只怕又要引起争端,不如就话答话,瞒过了事。”当下腼腆笑了一笑,道:“不怕李兄见笑,兄弟确是被几个女娃儿掳走了。”

    李益群道:“如此说来,蒲兄身中所怀‘玄机遗谱’,也一定被那几个女娃儿抢去了?”

    蒲逸凡听得心中一动,想道:“‘玄机遗谱’,乃天下武林高人争夺之物,谁人持有此书,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眼下他既这么问我,倒是个移祸于人的好机会。”心念及此,故作沉痛地说道:“兄弟受制于人,身不由主,唉”

    忽想起当他说了半天话,连两位老前辈的下落也没问,掉转话头,问道:“两位老前辈为我身受重伤,想起来实感歉疚,不知两位老前辈现在何处?李兄快告诉我,兄弟好前去拜谢!”

    李益群道:“齐老前辈似有要事待办,伤势一好便已匆匆离去,家师应一个朋友之约会,三天前已出门去了!行踪何处,兄弟也不知道。”

    此语一出,蒲逸凡顿然兴起失望之感,正想交待几句话离开此地,忽听李益群哈哈一笑,道:“我这人是怎么搞的,只顾同蒲尼说话,竟连主人之礼也给忘了。”

    说着,走到壁边,拿来一把竹椅,接道:“蒲兄请坐,兄弟去倒杯茶来”话未说完,人已转身向里走去。

    蒲逸凡道:“兄弟不渴,李兄不必客气。”口中虽在逊谢,人已谦然坐下。

    片刻之后,李益群右手提着一个瓦壶,左手拿着一只土碗,从里间走了出来,倒了一碗茶,递给蒲逸凡,道:“野处荒居,用物简陋,粗茶一碗,蒲兄先用着解渴,待会兄弟再去弄点吃食来,我们慢慢再谈。”

    蒲逸凡伸手接过,只见茶色淡绿,一股清香之气,直冲鼻管,举腕就唇,喝了一口,只觉不苦不腻,甘美无比,脱口赞道:“色清味美,端的好茶。”话完一饮而尽。

    李益群接过他手中的空碗,笑道:“一碗粗茶,那敢当蒲兄谬赞。”他一面将壶碗放在桌上,一面说道:“蒲兄请稍坐,兄弟这就去打点吃食。”

    蒲逸凡正待谦辞,李益群已转身走到里间去了。

    他望着李益群向里走去的背影,暗自想道:“此人两月前遭人下毒,全为自己引起,按说应该怀恨于我才对,但看他这般礼貌的待我,不但毫无怀恨之心,就连一句怒言也没有,此等襟怀,大有英侠之风,真个是名门高足,与众不同,这个朋友,确非攀交不可。”

    大约过了数盏热茶工夫,李益群已将吃食打点齐,放在靠壁桌上,蒲逸凡打眼一看,只见四支瓷碟以内,满盛熏腊,两付杯筷,一大壶酒,中间放着一只炖盆,盆内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菜肴,但却热气蒸腾,香味扑鼻,他这两月来断绝烟火,吃够生腥,如今骤闻这等香味,不禁食欲大动,当下朗朗一笑道:“这么打扰李兄,兄弟于心不安。”

    李益群道:“酒清肴粗,尚望蒲兄不要嫌弃才好。”

    说话之间,蒲逸凡已到客位落位,李益群一旁打横相陪,这两人年龄相仿,个性也差不多,又都是名门高足,席间轻酌浅斟,谈笑风生;不觉间已酒过三巡。

    蒲逸凡本不善饮,三杯人腹,已是微有酒意,酒兴冲动之下,忽然想起白头丐仙与陈灵归订约“小南海”之事,问道:“李兄,今天是什么日期?”

    他两月多来,迭经奇变,早就将时日忘记了,故而有此一问。

    李益群暗道这人遭擒之后,不知被几个女娃关在甚等样不见天日之处,竟连日期都不知道了,口中却笑道:“今天是二月甘五。”

    蒲逸凡喝了一口酒,又问道:“李兄方才说齐老前辈离此之时,有要紧之事待办,李兄可晓得是什么事情吗?”

    李益群说道:“齐老前辈脾气古怪,无论何事,讨厌别人插嘴,他既不讲,兄弟实不敢相问。”

    话到此处,倏然而住,低头想了一下,继道:“不过他在临走之际,曾同家师商量了很久,看两人当时的神情,似是关系重大之事,但究竟是什么事情,事后家师也没谈过,兄弟也就无从知道了。”

    蒲逸凡略一沉吟,接着问道:“令师出门之时,可告诉过李兄是应何人邀约?到什么地方去没有?”

    李益群道:“应那个的约会我不知道,去的地方家师倒是告诉过我,怎么,蒲兄是不是想找家师,打探齐老前辈的去向?”

    蒲逸凡道:“不错,两位老前辈为我身受重伤,若不当面叩谢,实在寝寐难安,李兄既知令师的去处,就请告诉兄弟,让兄弟”

    李益群见他只顾问话,已然停杯住筷,忙替他把酒酌满,一面劝酒奉菜,一面接口说道:“再过十天、家师就可回来,蒲兄如不嫌弃,就在此小住旬日,一来免得途劳往返,再者家师与齐老前辈,同声推赞蒲兄,武功极是高明,兄弟想这句日之中,向蒲兄讨点教益,望蒲兄不要推辞才好。”

    蒲逸凡呵呵笑道:“兄弟年青技薄,那能当得起两位老前辈谬赞,倒是李兄适才那一掌威势,兄弟衷心佩服”

    李益群听得脸上一热,接道:“兄弟一时冲动,蒲兄不要见怪。”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兄弟适才所说,乃是由衷之言,不知蒲兄意下如何?”

    蒲逸凡在听得他几番回话后,心中反复推想了好几遍,断定沧海笠翁三日前应约出门,必与白头丐仙勿勿离此有关,如果自己推断不错,定是为了三月三日,与陈灵归订约之事,暗想这场赌约,乃由自己所引起,如今绝艺已成,岂可置身世外?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掠而起,当下歉然笑道:“兄弟三月三日,与人有个约会,如等令师回来,势必耽误约期,是以李兄这番盛情,兄弟只有心领,还请李兄将令师去处告诉我,让兄弟自己前去晋见。”

    要知武林人物,最重约守,李益群听他说与人有约,自也不好坚留,当下便告诉了沧海笠翁的去处,并恐他路径不熟,又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沧海笠翁正如蒲逸凡推断一样,三日前应约出门,正是为了白头丐仙与陈灵归定约之事,到小南海去了。

    蒲逸凡此刻已心有所系,虽是美酒在杯,佳肴当前,再也无心食之,一口饮尽杯中残酒,说道:“兄弟福薄量小,再饮就要酩酊大醉了”

    李益群何等机灵,听话辨意,知他是借词罢饮,离开此地,早些到小南海去寻找师父,当下拿起酒壶,哈哈笑道:“此酒乃各种花果酿造,昧虽醇浓,性颇纯淡,就是再饮十杯,也不会醉。”

    说至此处,突然一顿,朗朗双神,望着蒲逸凡微红的面色,接道:“蒲兄既然客气,兄弟也不便强劝,来来来!请饮最后一杯,兄弟去拿饭来。”说完又替他酌了一杯。

    蒲逸凡知道推辞不了,当下举杯,一饮而尽。

    就他饮这杯酒的工夫,李益群已从里间拿来两大碗白饭,蒲逸凡匆匆用罢,站起身来,拱手笑道:“多谢李兄盛待,兄弟已酒醉饭饱,想就此告辞。”

    李益群知他急于到小南海去找师父,早已心不在此,再要强留,反而不好,当下顺水推舟地说道:“蒲兄既是要走,待兄弟送上一程。”

    蒲逸凡道:“打扰已是不该,怎敢再劳李兄相送。”说话之间,人已向门外走去。

    要知他上次来此之时,正值李益群身受毒伤,又是黄昏时分,天光黝暗,心情沉重,对这“沧海钓庐”的形势,并未瞧看清楚。

    现在心情开朗,又是大白天,走到门外,不由放眼四顾,目触那峭壁间突出的石笋,忖道:“这石笋突出在峭壁中腰,距离不等,着足困难,下临深渊,只要微一失神,拿捏不准落足之处,摔下去势必粉身碎骨不可。”

    李益群见他望着那突出的石笋怔怔出神,忽然心中一动,暗道:“师父与齐老前辈,同声赞誉他武功高明,我何不拿眼前这段突笋通路试试。”

    一念及此,立时丹田提气,身子凌空拔起,半空中弯腰折式,头下脚上的直向两丈开外突出的石笋上射去,待到脚下快要触及石笋之时,双臂猛然一抖,上半身倏而一升,又头上脚下的落在石笋上,掉头高声说道:“兄弟身为主人,理当先行带路,蒲兄请!”

    蒲逸凡何等灵敏,见他一声不响飞跃过去,落实后再转身向身已发话,不猜即知是在考较自己,暗道:“你想试我的斤两,我就偏教你看不出高低。”

    当下,也以同样的身法跃到他身前一道石笋上,朗笑说道:“李兄好俊的身法!”

    李益群见他飞越身法普通,又瞧不出高明之处,不由暗感奇怪,口中却笑道:“兄弟识途老马,习以为常,那算什么身法,倒教蒲兄见笑了。”

    说话之间,二人已轻跃巧纵,越过峭壁间突笋石笋道,到了那系着小舟的石之上。

    他俯身解开舟头绳索,跃落舟尾,转身向蒲逸凡招呼道:“蒲兄请上,兄弟送你一程。”

    蒲逸凡暗道:“此人适才未能看出深浅,定然不会死心,若要在这水上另玩花样,自己纵可应付过去,也势必延误行程,我得想个法子摆开他才好。”

    目触眼前清流,已自打好主意,当下双手一拱,逊谢笑道:“适才已得李兄指点路径,兄弟按图索骥,想不致走错方向”

    回头看了那突悬在峭壁的钓庐一眼,接道:“此地乃令师请修之所,李兄不可远离,兄弟就此别过,不劳李兄远送了。”

    话完不待对方答言,人已纵身跃起,落在水势急湍的滚滚清流之上,展开凌波虚渡的身法,踏浪直向对岸而去。

    他出生北地,习艺深山,几曾见过这般景物,和风拂面,花气扑鼻,纵目四顾,精神为之一畅。

    他已得李益群指点路径,当下略辨方向,一面测览郊景,一面向前走去。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他已走上通往荆州的大路,但见行人车马,络绎不绝,道旁杨柳,款摆生姿,正自游目路景之际,忽一阵“的的得得”之声,自身后传来,当下侧身路边,转头斜目一看,只见两人两骑,并肩而过。

    马行虽然不疾,却也快捷异常,眨眼之间,已驰出了十余丈远近。

    抬眼望去,只见两匹黄骠健马之上,骑着两个分着蓝、黑劲装彪形大汉,虽然在后面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从二人骑马的稳健姿势看来,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

    忽听那黑衣劲装汉子说道:“老王,今天才二月二十五,离约期还有八天,我们在荆州城内,乐上几天再走”

    那蓝衣劲装汉子哼了一声,接道:“老刘,不是我说你,你这不分轻重,不论缓急,只顾玩乐的性子要不改,总有一天会出毛病的!”

    蒲逸凡在后面听的心中一动,忖道:“听这两人谈话,八成是到小南海去的,只不知是敌是友。”

    蒲逸凡有心探清二人敌情,一提气,也加快脚步,但唯恐二人发觉起疑,不敢过于接近,只远离数丈,尾随马行。

    刘姓汉子跃马赶上,王姓汉子便又放缓了马势,并肩而行。

    只听那刘姓汉子说道:“老王,说真个的,我们庄里这次赴约,不知能不能降服对方?”

    王姓汉子道:“这很难说,要知我们这次虽是全力以赴,人家也邀约了三山五岳的各路好手,如以彼此实力而论,倒真不知鹿死谁手呢!”

    那王姓汉子敞声笑道:“你这话我可不大赞同,我们除开庄主一身绝世武功不讲,单凭七大院主,就足以搏杀五岳的各派掌门,何况庄主这次还邀了一位数十年未履江湖的绝世高人呢。”

    话到此处,他突然顿了一顿,接着又一声大笑,道:“据我看来,这次小南海之约,我们定能稳操胜券,说不定还可把对方一网打尽呢!”

    两人这番谈话,蒲逸凡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次七绝庄竟然是倾窠而出,并约有绝世高人助阵;喜的是只要紧跟前行二人行踪,倒免去自己向人打探路径的麻烦,便可到达小南海了。

    蒲逸凡怀着又惊又喜的心情,小心翼翼的缀行在二骑之后,既不能过近,又不能太远,近了怕他们发觉,远了又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而那前行二人,却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而扬鞭策马,放辔急奔,忽而放缓马势,并骑慢行,他跟在后面忽快忽慢的奔行了一阵,自己感到不耐烦起来。

    要知这等忽快忽慢,展不开脚程的走法,最是耗人气力,他现下虽然武功大进,但奔行一阵之后,却也有点劳累。

    他一面奔行,一面暗自想道:“看情形,这两人不到荆州,只怕不会停马歇息,眼下距离荆州不知还有多远?我如老是这样跟在他们后面,纵不被他们发觉,也势必累得精疲力竭,怎样想个法子同他们搭伴而行才好?”

    正自思忖之间,忽听“叭喇”一声脆响,闪眼望去,只见二人各自猛抽一鞭,马势陡然加快,急促的蹄声起处,一阵尘烟迎面扑来,沾了他一脸一身。

    他本就早已感到不耐烦,眼见二人有意捉狭,弄的尘土满身,不觉心头火起,当下暗骂一声:“你二人无缘无故,这般捉弄于我,小爷非追上教训教训你们不可!”一提气,展开脚程向前追去。

    他现下武功,已迥非昔比,脚程一经展开。真是快逾奔马,纵身几个疾跃,已追到二人马后一丈多远处。

    就在他再次腾身跃起,眼看就要追上之际,前骑二人忽然勒转马势,那刘姓汉子冷笑一声,扬手一鞭,直向他身前拦腰扫来。

    他估不到对方会忽然勒转马势,更料不到刘姓汉子会一言不发,出手就打,本已高烧的怒火,更是火上加油,当下猛地气沉丹田,煞住前冲的身子,右手疾伸,抓住击来的鞭梢,怒道:“阳关大道,朗朗乾坤,无缘无故的出手打人,我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敢这样无法无天!”

    他这煞势停身,伸手抓鞭的利落身手,使骑士二人大为震惊,似是想不到一个廿不到的少年,何以有这等高强的武功,一时之间,竟然怔怔的答不上话来。

    蒲逸凡目睹二人一脸惊悸神色,已知他们被自己慑住,正待出手惩制,忽然心中一动,暗道:“要与他们搭伴而行,此刻倒是不可翻脸动手,当下右手一松,放开了抓住的鞭梢。”

    王姓汉子见他武功这等高强,几句话又说的气势汹汹,鞭稍一被抓住,似为定要出手还击,正感惊骇之际,忽见他松开马鞭,毫无出手之意,不禁又是一愕。

    那刘姓汉子镇了镇神,抱拳说道:“兄台身手高明,在下佩服得很,但不知对我兄弟这么紧追不舍,究竟有何指教?”

    蒲逸凡早已打好主意,闻言立即答道:“兄弟有事要赴小南海,路道不熟,看二位一身行装,想必常在这荆襄地面走动,想向二位打探一下去小南海的路径”

    那刘姓汉子“哦”了一声,接道:“这么说来,兄台定是初到此地了?”

    蒲逸凡道:“不错!”

    那王姓汉子眉头一耸,忽然敞声笑道:“我兄弟也正是到小南海去的,兄台如不嫌弃,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蒲逸凡原意正是如此,闻言也不推辞,拱手说道:“二位如不嫌着累赘,兄弟是求之不得了!”

    那刘姓汉子忽然跃下马背,向前走了两步,用手一指马上的王姓汉子,说道:“哪位是王兄,在下刘槐,不知兄台高名上姓?”

    蒲逸凡歉身说道:“原来是王兄刘兄,幸会幸会,在下普坤。”他想到两月前自己在这荆襄地面所引起的夺书风波,唯恐对方知道了真实姓名,又生枝节,故而改名换姓。

    刘槐把马缰向他一递,慨然说道:“普兄请上马!”

    蒲逸凡道:“这个”

    马上的王姓汉于接道:“普兄不必客气,既然结伴同行,我们就是朋友,好在荆州城离此不远,就是委曲刘兄,也不过三四十里路程,待会到了城内,普兄作东,请刘兄喝上两杯就行了。”

    蒲逸凡想拿话推辞,刘槐已把马缰送到他的手中,大笑说道:“王兄说的不错,咱们就这么办吧!”

    话完转身,走到王姓汉子马后,跃上马背,两人合乘一骑,王姓汉子调转马头说道:“普兄请上马,我兄弟先行带路了!”扬鞭一挥,放马奔去。

    蒲逸凡虽然觉出二人豪爽的出乎常情,心中有些犯疑,但他自恃武功高强,也未把二人放在心上,当下跃上马背,与二人并辔而去。

    王、刘二人对荆州城似是颇为熟悉,人城之后,只穿过了几条小街,便找到了一座高大的酒楼。

    三人刚刚下马,店内已走出来一个伙计,刘槐向那伙计盯了一眼,问道:“楼上有单间的雅座吗?”

    伙计接过马匹,喏连声地答道:“有,有!三位爷请!”

    三人走上酒楼,早有一个酒保,把他们领人靠窗的一个单间。

    王姓汉子看了酒保一眼,吩咐道:“把你们上好的酒来五斤,可口的菜随便来几味,我们吃过了还要赶路,要快!”

    不大工夫,酒保已把酒菜送来,蒲逸凡拿起酒壶,替王、刘二人将酒斟满,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说道:“适才承蒙让骑,兄弟感激不尽,在下敬二位一杯,聊表谢意。”说完一饮而尽。

    王、刘二人同声笑道:“你我行走江湖,这点小事,又能算得什么?普兄何必记在心里。”两人同时一仰脖子,点滴勿存。

    刘槐从蒲逸凡手中接过酒壶,朗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兄弟回敬普兄一杯!”说话之间,又已替他斟满一杯。

    蒲逸凡虽不善饮,但在这等场合,却又无法推辞,当下又干了一杯。

    那王姓汉子也是打蛇随棍上,他自然不便拒绝。

    三杯急酒下肚,顿觉喉头热辣辣的,肚子里发起烧来,方想吃点菜压压,突感四肢酸软,一阵头晕目眩,便已失去了知觉。

    晕迷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满目漆黑,耳际间轮声辘辘,手脚都动弹不得,原来他已被人缚了手脚,勒着双目,放在一辆马车之中,听蹄声急响,和身躯颠动,已知那马车正迅快地向前奔驰着。

    他暗中运气,行集两臂,想把捆缚的绳索挣断,那知刚一挣动,突觉脸上一凉,身侧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朋友放识相一点,如果妄图挣断绳索,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挑断你手上的筋脉了!”敢情车中还有人看守他。

    蒲逸凡心知难以抗拒,顿消挣脱缚手绳索之念,暗中暗叹息一声,不再挣动。

    他双目被人用黑布勒住,不知是昼是夜,只听蹄声得得急奔,车轮辊辊不绝,车行极是快速。他尽力克制着激动的心,用十分柔和的声音问道:“朋友,在下很少在荆襄地面上走动,自信和你们谈不上恩怨,你们这般对付我,不知为了什么?”

    只听身旁一人冷笑道:“你这话等见了我们头儿再问吧!现在最好是别多讲话,免得自讨苦吃。”

    他手脚被缚,眼睛被勒,身旁还有人严加看管,这等情势之下,既不能看,又不能动,心知脱走无望,索性一语不发,静卧养息精神。

    忽听车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怎么?那小子醒过来了?”

    车内那个低沉的嗓音答道:“醒过来好一会啦!”

    车外那沙哑嗓门的人又道:“听老王说,这小子十分辣手,你要小心一点,别让他弄断了绳索,咱们就要到交班的时间了,要是出了事,那可不是好玩的。”但闻车轮急响,马车速度突然加快起来。

    马车又奔行一个时辰左右,突然停了下来;蒲逸凡只觉身子被人抬下马车,向前走约百步左右,忽闻波涛盈耳,似已到了江边。

    他双目虽已被黑布勒住,但凭听觉相辨,被人抬到船上,身子刚被放好,船已起锚开行,这船人似都久经训练,动作熟练无比,而且一语不发。

    江风怒啸,水声震耳,船身被汹涌的波涛颠动甚烈,蒲逸凡不善水性,经过一阵摇荡之后,精神渐感疲倦,不觉沉沉睡去。

    待他再度醒来时,景物已大不相同,只见自己停身在一座烛火辉煌的大厅之上,两侧靠椅排列,坐满了人,高低肥瘦,不下甘余人之多,大厅上首,坐着一个年约五旬,瘦脸削腮,身躯修伟,长髯垂胸,满脸肃杀之气,身穿灰白长衫的人。

    此人相貌虽然令人望而生畏,但嘴角之间,却故意露出几分笑意,也不知是他长像过于肃杀,还是他笑得过于勉强,使人瞧去更增阴森之感。

    在他左边坐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人,一身青绸长袍,留着两撇八字胡,但双目神光如电,一脸精悍之色。

    右面却坐着一个艳光照人,媚态横生,穿著一身淡黄服色的中年女人。

    这二男一女,似是此间主脑人物,但三人坐在一起,在熊熊的烛火照映之下,看上去却是不伦不类,显得白发红颜,极不调和。

    那正中瘦脸削腮之人,手中拿着蒲逸凡寇公奇赠给他的孤剑,一见蒲逸凡醒来之后,立时一拱手,朗声笑道:“属下无知,开罪普兄,在下这里代为谢罪了。”欠身而起,抱拳作礼。

    这等客气之言,在他口中说出,也使人听来有阴森森的感觉。

    蒲逸凡手脚早已松开,见人欠身抱拳作礼,只好起身还了一揖。

    瘦脸削腮之人,微微一笑道:“荆襄道上,甚少见普兄露面,想必大驾是由远处到此了。”

    蒲逸凡暗道:“听此人间话语气,似不知道我的来历,不如随便讲个地方,含混过去。”当下答道:“在下由江北而来,路过荆襄,不期在荆州城内,与人饮酒之时,被他们酒中弄鬼,掳我到此。”

    他在说话之时,那瘦脸削腮的人,一直在点头微笑,蒲逸凡话、一说完,立时接口说道:“江湖之上,难免常有误会之事发生,兄弟遭属下请来此处,乃出一时误会,兄弟只想向普兄请教两件事情,如蒙据实相告,在下立时恭送大驾离此,并严责惹招事属下。”

    蒲逸凡暗暗忖道:“看此人气魄不小,分明是这般人中首领,既被掳来此处,岂可连他的姓名也不知道。”心念一转,问道:“在下路过荆襄,对贵地有名人物,多不相识,敢问兄台大名,也好教在下多识一位高人。”

    那人拂髯一笑,道:“敝姓徐,草字寒武。”

    蒲逸凡悚然一惊,暗道:“江湖上久传笑面阎罗徐寒武之名,纵横黔桂道上,为人心狠手辣,想不到竟然落在此人手中。”沉忖了一阵说道:“在下身在江北之时,已闻大名,今日幸得一晤,实在福缘不浅。”

    徐寒武微微一笑道:“在下山野之人,普兄过誉了。”

    蒲逸凡就借这短暂的说话时间,已把眼下情势,衡量清楚,心知自己此刻的处境,无异置身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层层凶险,虽然还未摸清对方的真正意向,但迟早总免不了翻脸动手,既然不能善罢,倒不如与他们早作了断心念及此,立时暗中行功,只觉四肢百骸,气血畅通,不禁胆气一壮,当下一正脸色,朗声问道:“徐兄说有两件事情要问在下,但请明示,只要是兄弟知道之事,无不当面答复。”

    话到此处星目一轩,两道精光,凝神看着徐寒武,继续说道:“不瞒徐兄说,在下尚有要事待查,想早些离开贵处!”

    笑面阎罗徐寒武高声笑道:“在下有言在先,只要普兄据实相告,徐某绝不留难。”

    说着一举手中的孤剑,说道:“第一件要问的即是这柄剑,据徐某所知,此剑天下只有一柄,乃岭南大侠寇公奇昔年之物,已卅年未出现江湖,不知普兄从何得来?”

    蒲逸凡见他对此剑来历,说的分毫不差,也不禁暗佩此人见闻广博,道:“寇老前辈在那密室中,已卅年未涉江湖恩怨,这人既知此剑来历,谅必定有渊源,眼下不知是恩是仇,我如据实相告,只怕又要引起事端,但如不实言相告,对方势必追问到底。”

    正自沉忖难决之间,徐寒武又笑着问道:“第二件事,徐某看普兄行色匆匆,赶赴小南海,想必是参加三月三日“浮凉天府”这场盛会,据在下看来,普兄似非七绝庄中人物,当今三山五岳之中,不知普兄是那派高人?”

    蒲逸凡不答,反问地说道:“这么说来,徐兄定是七绝庄”

    徐寒武朗朗一笑,接道:“不错,在下蒙庄主加惠,忝掌黔边五行下院。”

    说到此处,霍然站起身形,手指他左边那黄服艳丽的女人,介绍说道:“这位乃是本庄湘桂七星下院的花院主,江湖有个美号,人称玉蜂娘子花迎春的便是。”

    右手一指那五短身材之人,又道:“这是鼎鼎大名的郭立奇兄,执掌本庄川中四象下院。”

    他这番自报身份,介绍二人名头来历的话语,说来轻轻松松,面带笑意,但听在蒲逸凡的耳里,却是有如重锤击胸一般,心头震荡,暗自惊骇不已!

    要知他介绍的这男女二人,乃是当今黑道上的顶尖人物!花迎春以淫、毒,及一身出奇的暗器,肆虐湘桂道上,郭立奇则除了一身高绝的武功外,心机尤为阴险,生性更是残酷,横行川康一带,武林人闻名丧胆!

    蒲逸凡想不到眼前这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之人,即是横行川康的黑道枭雄郭立奇,更想不到那媚态横生,看去艳光照人的绝色女子,就是湘桂道上人见人怕的玉蜂娘子,现下自己单身一人,落在三个这么狠毒的人物人中,他那能不心头震荡?又那能不暗自惊骇?

    他心中虽是惊骇不已,但在眼下这等场合,却是不能稍露怯意,是以笑面阎罗话一说完,立即向花、郭二人把手一拱,抱拳朗笑说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玉蜂娘子,和威震江南的郭兄,久仰,久仰!”

    依照江湖规矩,蒲逸凡既已向二人行过礼数,对方不论是何等人物,有何过节?便应立即客客气的答话才对,可是二人一言不发,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这等看不起人的鄙屑神情,就是涵养工夫再好,也自难以忍受,何况,蒲逸凡生性本极高傲当下剑眉一轩,神光暴射,电扫二人一眼,正待发作,那笑面阎罗徐寒武又已微笑说道:“就凭咱三人这点微名,对于在下所问二事,普兄也该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吧!”

    蒲逸凡早已被花、郭两人的冷漠神情,撩的心头火起,此刻更听他这种暗含威胁的话语,更是火上加油,只觉得一股怒忿之气,无法遏止地奔发出来,冷哼一声,道:“此乃普某私事,似乎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这两句话答的十分讽刺,听的徐寒武大为震怒。

    但他被称笑面阎罗,除了长像肃煞,心狠手辣之外,脸上经常露着微微的笑意,纵然是在盛怒之下,笑容亦不稍减,待人说话,更是先笑后言,是以,蒲逸凡两句话虽然听的他心头大怒,但表面仍是微笑说道:“这么说来,普兄是不愿告诉在下了?”

    蒲逸凡斩钉截铁的答道:“不错!”

    徐寒武道:“那就只好请普兄在这里委屈几天,等过了三月三日再说”

    他微微一顿之后,举起手中的“孤剑”微笑接道:“此剑普兄反正用不着它,也借给在下用几天好了!”

    蒲逸凡冷笑一声道:“要是我不肯呢?”

    徐寒武又是阴阴一笑,正待开口说话,那坐在他右边,始终不发一言的郭立奇,忽然大声叫道:“徐院主何必同他磨嘴,待我给他一刀两断,把他宰了算完!”霍然站起身形,大步向蒲逸凡走来。

    笑面阎罗右手一伸,拦住了郭立奇的去势,笑道:“对付一个无名小卒,何劳郭兄出手!”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两道如电的眼神,望着左面一排靠椅,未尾坐着的两个劲装大汉,吩咐说道:“你们把普兄请到后面去休息好了!”

    话声一落,两名劲装大汉便站起身形,躬身应了声“是!”大踏步,向蒲逸凡迎面走去。

    蒲逸凡目注两名劲装大汉,只见一个手持单刀,一个拿着绳索,俨如捕快捉拿犯人似的,不禁怒火高炽,大喝一声,不待两人走近身来,便已迎扑过去,左手打出一股拳风,直击持刀的劲装大汉,右手电伸,却向拿绳大汉左腕扣去。

    他现下武功大进,此刻又是挟念出手,两名劲装大汉不过是笑面阎罗的马前小卒,那里招架得住!

    但闻一声闷哼,那持刀的劲装大汉,已被他打出的拳风击中前胸,震的登!登!登!连着后退好几步,一屁股跌翻地上,仰卧朝天的哼了一声,竟当场死去!

    就在拳风击中持刀大汉的同时,他右手已扣住了拿绳大汉的左腕,暗运真力一甩,把那大汉凌空抽起,直向坐在两丈开外的笑面阎罗掷去,口中同时喝道:“接着,这是普坤给你的见面礼。”

    徐寒武左臂一探,接住了拿绳大汉飞来的身子,笑道:“这种礼物,普兄不觉着太俗么?”此人号称笑面阎罗,倒是名符其实,虽在这等时候,仍是未言先笑。

    这时,早有两名劲装汉子抢身出来,一个搬开了持刀大汉的尸体,另一个接过了徐寒武抱住的拿绳大汉的身子。

    蒲逸凡星目缓缓扫掠了全厅一眼,只见两边靠椅上坐着的甘多名劲装汉子,已然全部挺身站起,一个个手按兵刃,横眉竖眼,紧紧地盯着自己,只有那上首坐着的玉蜂娘子花迎春,笑面阎罗徐寒武,郭玄奇仍自端坐未动,但三人却是交头接耳,不知在讲些什么?

    他两月多来迭经风险,阅历已增长不少,目睹三人交头接耳的情形,虽然听不到他们讲的什么,但从他们诡谲的神色看来,可想而知是在商量什么阴谋狡计,用来对付自己,暗道:“这三人狠辣狡诈,一个胜似一个,所定谋策,必然歹毒无比,如其让他们谋定后动,那可是对自己大大的不利。”

    心念及此,立时暗中运气,将新近练习的“七五玄功”提到十成以上,大步走到三人丈外之处,高声朗笑说道:“想不到你们三个威震一方的字号人物,竟是胆小如鼠,普某适才不过小试牛刀,就把你们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了!”连骂带损,尖刻至极!

    原来三人见他适才一举把自己两名属下,击的一死一伤,已知眼前这廿不到的少年,绝不是省油的灯盏,暗忖己方三人,谁也没有制胜把握,当着自己这些属下面前,若然一举不能制服对方,身份攸关,尊颜何在?是以不敢贸然出手,正自暗行商量,共谋对策之际,不想已被对方识破,并且出言讥讽,这等情势之下,纵想暗谋狡计,自是不好再行商量了!

    但三人均是威震一方的成名人物,几曾受过人的当面嘲讽!听得蒲逸凡违骂带损之言,郭立奇便第一个按捺不住,霍然挺身站起,越众而出,向前走了三步,凶睛一瞪,骂道:“龟儿子,你吹的啥子牛皮?有本事就使出来给老子看看嘛!”

    此人一口四川土腔,嗓门又大,骂起人来实在难听至极。

    蒲逸凡想不到像他这等身份之人,竟然一开口就讲出这种粗鲁话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只说道:“看招!”

    身子微微一转,人已欺到他身侧,左掌“夕阳西下”斜劈肩头,右手却曲指如钩,向他嘴上两撇八字胡抓去!

    他这欺身而上的身法,正是他新近学来的“九宫隐迹”身法,轻灵飘忽,迅快如风,郭立奇但见人影一闪,一股斜划而下的掌风,及掠面生寒的指劲,已同时袭上身来,不禁大吃一惊,忙不迭矮肩让势,偏头疾闪,当下连手也来不及还的,就被逼的横飘了八尺多远,才勉强躲过了蒲逸凡的攻势!

    蒲逸凡一着得手,豪兴勃发,纵身一跃,跟踪追袭过去,同时大声朗笑,说道:“这么躲躲闪闪,不怕弱了你七绝庄‘四象’院主的名头么?”

    话声一落,人又已欺到郭立奇身前四尺之处,但他并未立即出手,只瞪着一双星目,望着对方冷笑。

    郭立奇横行川康,何等高傲自负,想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少年,一照面就逼的闪身让避,虽未受到损害,但已大失面子,再一听他嘲讽之言,更是羞念难当,右手一扬,疾劈而出,他在急怒之下,竟然用出劈空掌力,遥向蒲逸凡直劈过去。

    但觉一股强猛绝伦的力道,带着啸风之声,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这一掌,他竟然用了八成以上真力。

    蒲逸凡目睹击来的掌势,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寇老前辈一再提示,‘七五玄功’乃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家功夫,自己因火候所限,伤敌虽然不足,防身却是有余,眼前我何不用来试试?”

    心念一转“七五玄功”已运集前胸,当下故作闪避不及的样子,只双掌护住胸口,硬接了郭立奇的一击。

    在场之人眼看郭立奇,发出掌力的威势,心想蒲逸凡若然闪避不开,这一掌定可把他震毙当场。

    那知事实大出人意料之外,蒲逸凡硬接一掌,仍然屹立未动,郭立奇在掌势收回时,却向后退了两步。

    原来他一掌击去,觉出如击在棉絮上一般,毫无阻力,心中正感奇怪,他内功精深,掌力已到收放随心之境,当下一吸真气,把击出的力道,重又收了回来,那知一收击出掌力,忽觉一股极强暗劲,趁势反击过来,再想运力抗拒已是迟了一步被那反震暗劲一撞,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两步。

    这不过眨眼间的事,笑面阎罗徐寒武,眼见蒲逸凡在闪避不及的情势下,硬接了郭立奇一记强猛无伦的凌厉掌风,竟然是毫发无伤的屹立不动,郭立奇反而被震的后退了两步,不由大吃一惊,侧脸对坐在他左边的玉蜂娘子花迎春低声说道:“这小子硬接郭院主一记掌风,居然屹立无恙!你看这里面可有什么蹊跷?”

    花迎春媚眼一飞,扫掠了巍然卓立的蒲逸凡一瞥,娇声答道:“郭院主内功精深,掌力雄浑,出手一击,何止千斤,这小子不闪不架的硬接一掌,如果小妹猜的不错,这小子一定练有护身罡气”

    徐寒武脸色一沉,接道:“不错,兄弟也是这等想法。”

    他微微一顿之后,脸上突然涌起一层杀气,又道:“这小子已练就这等上乘玄功,看来单打独斗,郭院主只怕难以抵住,你我赶快准备一下”

    忽听一阵金铁交击之声,打断了他的未完之言。

    抬眼看去,只见蒲逸凡仍自岳峙渊学的卓立当地,一动不动,郭立奇却是满脸杀气,双手分执着两个海碗大小,密布锯齿的乌黑钢圈,宛如蜗牛举步的向他缓缓逼来。

    原来蒲逸凡依恃“七五玄功”硬接一击之下,虽然没有受到损伤,但究因修习时日大短,火候有限,当下也被震的气血翻涌,是以在原地,暗自调息;郭立奇则是久经阵战之人,眼见一击不但无功,反而被震退两步,已知对方练有护身罡气,暗忖就是掌力再为强劲,只怕也是难以伤着对方,惊急交迸之下,伸手向怀中一探,取出自己专破内家罡气的青钢双圈,当胸互撞,分握双手,暗中功行两臂,缓逼过去。

    蒲逸凡略一调息,已自复元,目注郭立奇两手握圈,缓步逼来的架势,闪电般地忖道:“用枪当用长,挽弓当挽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人既是此间三位主脑之一,如能将他擒作人质,或是一举把他慑服”

    正自思忖之间,郭立奇已然逼近到他身前两尺之处,半声不哼的右手钢圈一抡,直击眉心,左手图却在右圈击出之后,慢慢向他胸前击去。

    他虽然双手各握一圈,却不是分进合取,而是一快一慢的先后出手,就像两个人分执两般兵器,先后攻到一样。

    蒲逸凡何等聪明,眼见他双圈一先一后,快慢不同的攻来,已知那看去劲快绝伦,击向眉心的右圈生着虚招,致命杀手必在后面的左图之上,是以对击向眉心的右圈瞬也不瞬,炯炯双神,却凝视看后发慢进的左圈之上。

    果然,这一着倒被他料得分毫不差,郭立奇右圈未等招式递满,便已沉腕疾收,左图却在递到一半之时,突然由慢变快,快的有如电光石火,举起一阵啸风之声,呼然脱手向他胸前飞去,同时大声喝道:“格老子拿命来!”

    蒲逸凡虽已看出他左圈藏有杀手,并在他右圈疾收,左圈加快之时,人已微退半步,使他够不上步位,但却没料到会突然脱手飞出。

    这时二人距离,不过两尺多远,纵是武功再高之人,也是难以躲过,蒲逸凡心知难逃一圈之厄,不禁激起拼命之心,猛一提气,左掌“高祖斩蛇”斜孜当胸飞来钢圈,右掌却以十二成劲道,猛劈过去!

    这-着变化,不在武功法则之中,郭立奇怎么也想不到蒲逸凡竟敢以一只肉掌,硬切自己贯足内劲,脱手飞出的钢圈,不禁微微一怔,就这刹那间的失神,蒲逸凡劈出的掌力,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撞到。

    郭立奇久经大敌,经验丰富,心知若不闪身让开,对方一只肉掌固然挡不住势劲力疾的钢圈;势必受创当场,但自己也必被他的掌力震伤不可,心急电转,蓦地沉腕飘身,横移三尺,那眼看就要触及蒲逸凡掌缘的钢圈,也倏而随着他沉腕飘身之势,突然倒飞回去。

    原来他这钢圈握抱之处,系有一根特制的钢丝,套在手腕上,收发随心,运用自如。

    蒲逸凡冒险解了一圈之厄,戒意立生,心知若要让他双圈招式展开,自己赤手空拳,绝然难以抵住,一念及此,星目电扫,瞥见右面靠椅前一名劲装大汉,手持一柄青铜剑,忽然触动灵机,当下大喝一声,双掌齐扬,劈山两股强猛的掌风,直向郭立奇撞击过去,人却借势飘身,闪到了持创大汉面前,左手“二龙戏珠”两指疾点双目,右手却迅快无比地向他手中的长剑抓去。

    他这劈掌闪身的动作,大出人意料之外,郭立奇虽是与他相对而恃,正好阻截他的去势,但却被他出其不意的两掌,逼的闪避开去,等到发觉已是迟了一步。

    那持剑大汉本是全神贯注,在看两人拼搏的发展,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向自己实施暴袭,眼前骤见人影一闪,两缕强劲的指风,已然迎面点到,慌忙间偏头疾问,让过了两缕指风,但忽觉右腕一麻,手持青钢长剑,已被蒲逸凡夺过手去。

    蒲逸凡一剑在手,胆气立壮,大步走回原地,星目电扫一周,看了握圈卓立的郭立奇一眼,目光落在上首端坐未动的花迎春与徐寒武脸上,傲然朗声说道:“普某不自量力,想以手中青钢长剑,会会七绝庄下的三大院主,敬请二位前来过手!”

    笑面阎罗徐寒武早已看出他身怀绝学,若是单打独斗,己方三人,谁也没有制胜把握,除非三人联手,或可将其制服,但以自己三人在江湖上的名头地位,却又不便齐齐出手。

    现下听他自动向自己三人挑战,正是求之不得,但此人城府极深,心中虽是巴不得如此,表面仍是现出一副碍难神色,阴阴一笑,摇头说道:“以三敌一,以大压小,这个在下不能接受!”

    蒲逸凡纵声大笑说道:“普某索性夸一夸口,三位若要单打独斗,在我青钢剑下,只怕你们谁也走不上十招!”

    这几句话不但口气托大,神态也是冷傲至极!不但徐、花、郭三人脸上挂不住,就是左右两边的甘多个劲装大汉,也自听得面泛怒容,心头冒火。

    玉蜂娘子花迎春霍然站起身来,娇声冷笑说道:“小娃儿好大的口气!”

    蒲逸凡剑眉微剔,沉声说道:“不相信咱们就赌点什么试试!”

    徐寒武冷笑一声道:“普兄如能胜得我们三人,连人带剑,在下绝不留难!”

    忽的振腕一抖,手中“孤剑”突然脱手向大厅顶梁飞去,灯光下但见剑影一问,已然连鞘带剑的插入大厅顶梁之上。接道:“假如我们侥幸擅了胜场,不知普兄以何作赌”

    蒲逸凡决然答道:“除了适才所问二事,详实奉告以外,普某亦听凭阁下处置!”

    徐寒武狞笑一声道:“好!好!好!”最后一个“好”字的余音未落,右手反臂一探,一把铁骨摺扇,已然取在手中,侧脸又对玉蜂娘子花迎春低声说道:“花院主,此战不仅是我们二人的荣辱,且关乎本庄的威望,只能下手‘超渡’,绝不可留情‘施舍’!”

    此人知她生性淫荡,唯恐她见蒲逸凡少年英俊,性之所好,心动邪念,出手之时,舍不得立下杀手,故而先行拿话点破。

    玉蜂娘子花迎春娇笑一声,解下腰系一条五尺长短,拇指粗细的红丝软索,连徐寒武睬也不睬的,便迈着春风俏步,扭腰摆臀地直向蒲逸凡走去。

    笑面阎罗徐寒武,手中摺扇一张,也跟着缓步而出。

    蒲逸凡神光电扫,见二人手中所握,均是克制刀剑的外门兵刃,不禁微微一凛,暗道:“这三人手中所握兵器,无一不是刀剑克星,自己在兵刃上已是输了一着,如要让他们配合起来运用。”

    正在思忖之间,笑面阎罗徐寒武已停身在他身前五尺之处,摺扇一扬,高声说道:“我们敬遵台命,普兄请赐招!”

    蒲逸凡道:“强宾不压主,还是三位请吧!”

    忽听花迎春一声娇叱,道:“那你就先接姑奶奶一招试试!玉腕一沉,红丝软索已抖的笔直,举起一阵啸风声,向他肩头扫到。

    蒲逸凡身形微侧,长剑斜出,一式“迎风断草”疾斩软索中腰,但在长剑锋快要触及索身之际,瞥见花迎春诡笑,忽然心中一动,暗道:“她这丝索柔软如棉,剑锋着力不上,若然一斩不断,势必被它反缠回来。”心念一转,沉腕收剑,借势飘身,反手一剑,向左面的郭立奇当胸刺去。

    郭立奇早已领教过了他的武功,一见长剑当胸刺来,双圈疾举,正待全力封架,蒲逸凡已挫腕收势,身子滑溜的一转,又闪到了笑面阎罗徐寒武身前,招演“乘风破浪”直刺前胸,口中同时喝道:“你怎么不出手,是不是想看热闯?”

    徐寒武一旁站立,本想先看看他剑法路数,再行出手,现下经他这么一来,不出手已是不行,摺扇一合,封开刺来的剑势,左手却打出一股拳风,直向他面前击去。

    就在徐寒武出手还击的同时,玉蜂娘子手挥红丝软索,郭立奇舞着双圈,已自左右分向蒲逸凡身后追袭而至!

    蒲逸凡朗朗一声长笑,展开“九宫隐迹”身法,身躯微转,避开花迎春、郭立奇合击之势,长剑挥舞,放手抢攻,忽而振剑刺向徐寒武,忽而反臂扫向郭立奇,随着轻灵飘忽的身法,或劈或刺的,在三人扇风索影圈势之中,奇妙已极地飘来闪去,纵横西南、川康一带的三个黑道高手,竟然无法胜他。

    两旁观战的甘名劲装汉子,都是三人属下挑选出来的好手,眼瞧蒲逸凡以一抵三,不但毫无败象,而且剑势如龙,着着向三人猛攻,无不又是惊骇,又是佩服。

    忽闻蒲逸凡大喝一声,欺身向玉蜂娘子花迎春猛攻过去,长剑摇舞,幻化出朵朵剑花,花迎春眼看着对方剑光耀目,攻来之势,凶诡难测,心知要糟,自己红丝软索只利远攻,不宜近搏,一收丹田真气,倏忽之间,向后疾退了五步。

    蒲逸凡冷笑一声道:“你还躲得了么!”一侧身,迅快无比的欺身而上,避开了徐寒武攻袭后背一扇,剑随身进,疾向花迎春追刺过去。

    他这迅快无比的抢攻之术,乃“玄机遗谱”上记载之学,乘敌之危,蹈隙而攻。玉蜂娘子只觉欺进之势来得太快,如影随形一般追到,封架闪避,均来不及,略一怔神,只听嗤的一声,微然轻响,但觉肌肤一寒,罗柏已被长剑刺穿,不自主又后退了两步。

    笑面阎罗大喝一声,纵身疾跃而起,摺扇摇挥下击,洒下漫空扇影,朝蒲逸凡当头罩落,口中同时喝道:“再接徐某这招‘寒天飞雪’试试!”

    蒲逸凡冷笑一声,左手一拂,借力腾身跃起,右手长剑振腕上点,向下罩扇影之中迎去,这一招正是“玄机遗谱”上记载的“腾辉放彩”长剑穿入笑面阎罗下罩扇影之中,旋起一片青芒。

    只听两人同时一声大喝,一齐由空中跌落下来,徐寒武握扇右臂鲜血直往下滴,蒲逸凡反手一剑,横向郭立奇斩去。

    郭立奇看他片刻间连伤花迎春、徐寒武两位院主,心中大生惊骇,左手钢圈一招“风起云涌”舞起一片圈影,封住蒲逸凡斩来长剑,右手圈招演“推波助澜”直向蒲逸凡前胸击去。

    那知蒲逸凡横削的长剑将和圈影相触之际,陡然一沉右腕,长剑忽然斜刺而出,避开了郭立奇封剑圈影,反向他击来的右腕击去。

    这一着避袭还攻的剑势,用的极其巧妙,时间也拿捏的恰到好处,逼的郭立奇沉腕收圈,仰身疾退了三步。

    蒲逸凡自在那密洞中,跟寇公奇学习武功,虽然只有短短的两月时间,但由于他聪慧过人,学的又极其认真,是以不但“七五玄功”已达足可防身之境,就是“九宫隐迹”身法,亦练到了势随念动制敌先机的地步,尤其“玄机遗谱”上的剑式,更是有惊人的成就,适才三般绝学配合运用,片刻间连败两个江湖高手,不由心头大喜。

    他一剑逼退了郭立奇两相凌厉的攻势,立即欺身而上,跟踪追袭过去,右腕微沉,长创直刺郭立奇前胸,这一招既无凌厉惊人的剑风,更无风雷慑人的威势,看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劲道。

    郭立奇抡圈封架,就在圈剑将触未触之际,郭立奇陡觉左臂一震,一股反弹之力,将自己因势震得向旁疾分,几乎把持不住,但他乃异常骄横之人,自己圈势,几乎被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弹震出手,不禁激起拼命之心,双圈一紧,上下翻飞,左右盘绕,但听呼呼风啸,向蒲逸凡直逼过去。

    斗到分际,蓦闻蒲逸凡一声清啸,身子凌空拔起,半空中振腕抡剑,抖出一片剑花,势如骤雨,向郭立奇倾盆泼洒而下。

    郭立奇看得大吃一惊,心知难逃出他这凌空下击的威猛剑势,立时把心一横,蓦然丹田提气,两臂加功,双圈舞起一片光幕,硬封蒲逸凡满空而降的凌厉攻势。

    蒲逸凡冷冷一笑,身躯疾扑面下,长剑由朵朵剑花幻成一道寒光,与疾落的身势,合为一体,势如流星坠地,直向圈影中刺去。

    郭立奇一见他剑如泻星刺到,一紧因势,原想硬接震砸,那知对方招术奇诡,自己圈势再密,仍然无法拒挡,猛觉眼前青光一闪,蒲逸凡已冲破如幕的圈光,乘虚直下,只觉左臂一阵剧痛,已然中了一剑。

    蒲逸凡猛一挫腰,下降身势,向后一翻,脚落实地,星目含威,面呈笑意,扫掠了全场一眼,抱剑朗声说道:“三位承让了!”

    这时,笑面阎罗徐寒武,早将伤口包扎好,虽有裹剑再战的勇气,但却知凭眼下己方三人的艺业,实不是人家的敌手,手抚伤处,余悸犹存,但仍自面带微笑地说道:“在下有言在先,普兄自行请便吧!”

    蒲逸凡暗道:“这人虽然出身黑道,言行倒也一致,还不愧是风度磊落的豪雄之士。”当下说道:“普某敬遵台命,就此告辞了”

    话未说完,人已凌空拔起,半空中猿臂轻舒,直向顶梁上“孤剑”剑柄拿去。

    但他身形刚刚拔起一半,手还未触及剑柄,忽觉身后射来几丝尖锐的冷风,心知有人暗袭,再也顾不得攫去宝剑,慌忙气沉丹田,急打千斤坠,飘身落地。

    仰脸望去,只见几根蓝汪汪的细针,嵌入在大厅横梁之上,针尾犹在微微颤动!

    他乃胸怀正大之人,生性光明,素行磊落,不耻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也更恨暗中施袭的下流手段,眼见三人明斗无功,又施暗袭,不由丹日气涌,五内火腾,剑眉怒剔,目注笑面阎罗徐寒武,喝道:

    “普某剑下留情,你们却不识进退,就凭这点微末低技,也想暗算在下,我看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几句话骂得三人神色陡变,脸泛怒容,各自手握兵刃,跃跃欲动,但一瞬之间,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笑面阎罗徐寒武却显出一付无可奈何的神情,极其尴尬地望着玉蜂娘子。

    蒲逸凡神光如电,眼见徐寒武这般神情,已知并非他说话不算,而是玉峰娘子心犹未甘,偷施暗算,当下星目一转,凝视花迎春怒道:“要不看你是个女流之辈,早已教你带血剑下;想不到你竟不知好歹”

    玉蜂娘子甩下手中的红丝软索,柳眉一竖,凤眼带杀,面凝寒霜的狞笑一声,接道:“姑奶奶一生行事,只论喜恶,不知好歹,今夜你要不使姑奶奶溅血当场,你就别想离开此地!”

    蒲逸凡冷笑一声,道:“你是嫌你的命长,还是以为普某真不敢杀人?”

    玉蜂娘子怒叱一声:“只怕你没有这份能耐!”

    话声一落,人已欺到蒲逸凡身前,左手一挥,扬掌向他面门拍去。

    蒲逸凡见她丢弃兵刃不用,竟以一双肉掌来斗自己的青钢长剑,已知她不是在掌法手上有独特的造诣,便是另有其他的厉害凶谋,眼见她一掌当面劈来,也自不敢大意,长剑挽起一团剑花,逼开了她的掌势,正待振剑刺去,突见她右掌一扬,几十道细若游丝的暗蓝光华,有如一蓬针雨,当面电射而至。

    要知玉蜂娘子横行湘桂道上,便全靠她一身出奇绝毒的暗器,此刻发出的一蓬针雨,正是她经过药物淬炼,轻易不用,最为拿手的蜂尾毒针,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送命在她这细若毛发,发射无声的霸道暗器之下。

    适才她在联手合斗时之所以不肯施用,一乃怕误伤徐、郭两人,再则总以为合自己三人之力,定可把对方制服,那知蒲逸凡在片刻之间,不但剑伤徐、郭两位院主,就连自己的摆袖,也遭他一剑刺穿,当即暗定凶谋,要以自己随身的各种暗器,与对方一较高下!

    蒲逸凡虽有“七五玄功”护身,但心中对她这种细小的暗器,也存着几分顾忌,只怕“七五玄功”难挡得住这等细小锋利的暗器,当下大喝一声,向后疾退三步,全身真气,运注剑身,舞出朵朵剑花,强烈的剑风波荡,把十余支打来蜂尾毒针悉数击落。

    只听玉蜂娘子冷笑一声,双掌一连几扬,五波毒针连续出手,灯火耀射之下,蓝线闪动,疾射而来,这等暗器手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五波毒针不下数百支之多,密如蓬雨,实叫人无法躲避。

    蒲逸凡见对方连发五波毒针,心中暗生惊骇,忖道:“不知她这毒针还有多少?如连续再打出几波,我纵然不伤针下,也必大耗真气,再跟他动手相搏,定然要吃大亏,尤其徐、郭两人虎视一旁,真要加入战斗,那可是异常危险之事,眼下如其消耗真气防守,倒不如出全力与她速战速决。”

    念头一转,豪气忽生,长啸一声,凌空而起。手中长剑抡一片护身光幕,连人带剑化成一道青芒,直向玉蜂娘子罩去。

    这等身剑合一的击人之术,乃是“玄机遗谱”上记载的一招“飞剑降魔”全凭本身真气,辅以轻灵腾跃的身法,运剑飞纵伤敌于数丈之外,不论对方武功何等高强,闪避如何快速,均是难以躲过。

    玉蜂娘子花迎春久经大敌,见闻极多,一看蒲逸凡竟然不畏自己连环出手,一波接着一波,密如蓬雨的蜂尾毒针,并自连人带剑的迎面飞扑而至,即知对方剑术造诣,已达身剑合丁的至高境界,当下只觉着剑势还未近身,那芒芒剑气已自砭骨刺肌,掠面生寒!

    她心头大惊之下,蓦然双掌齐扬,两把毒针运足内力向迎面飞来的剑势打去,人却在毒针出手后,借势仰身暴退了八尺多远。

    蒲逸凡恨透了她暗中施袭的歹毒行径,那能容她逃出手去,半空中冷笑一声道:“你还逃得了吗?”

    但见青虹暴长,去势陡然加速,一道耀眼剑光,迅决无比的追袭过去!

    徐寒武、郭立奇,俱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见蒲逸凡身剑合一”的追袭威势,不禁大吃一惊,同声叫道:“花院主快退”

    就在二人叫声刚出,玉蜂娘子仰身暴迟未稳之际,蒲逸凡如虹的剑势,业已触及她前胸,眼看即将洞胸而过,顷刻间就要丧命的刹那,蒲逸凡忽然心中一动,想道:“这女人虽然歹毒,但与我究无深仇,杀一个女人,也算不得什么荣耀之事。”

    心念电转,剑势立偏,但因冲势过疾,虽然撇开了当胸要害,却仍难逃一剑之厄,玉蜂娘子只觉左肩一阵剧痛,长剑已对穿而过,但听一声惨呼,肩头鲜血喷射,人已昏倒地上。

    他乃秉性仁厚之人,适才虽因他暗中施袭,恨不得把她一剑杀死,但现下见她真个负创剑下,却又不禁懊悔起来,当下缓缓拔出刺入她左肩的长剑,望着血水外冒,痛各业已晕死过去的玉蜂娘子的惨淡花容,生像作错了一件大事一样,怔怔的呆在当地。

    忽听笑面阎罗徐寒武高声说道:“普兄厚赐,我三人心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里没有事了,普兄请吧!”

    蒲逸凡道:“青山纵然不改,绿水却不一定长流,三三大会之日,普某等候就是!”话一说完,人已纵身拔起,半空中闪眼一瞥大厅顶梁,神色陡然激变,复又飘身落地,剑眉一耸,怒道:“江湖闯荡,首重信诺,却想不到你们竟是一般出尔反尔,说话不算的卑鄙小人!”

    这时,笑面阎罗徐寒武,正在为昏倒地上的玉蜂娘子包扎伤口,忽听蒲逸凡口出此言,不由怔了一怔,挺身站起,愕然说道:“在下浪迹江湖,虽是一介草莽。但生平之中,自觉尚未背弃信诺,作过什么出尔反尔之事,不知普兄这话从何说起?”

    蒲逸凡冷笑一声道:“好个‘尚未背弃信诺’!难道你方才所说‘连人带剑,绝不留难’之语,是白说的吗!”

    徐寒武道:“不错,在下确是说过,眼下普兄要走,徐某手下,有何人留难”

    蒲逸凡接道:“那么我的剑呢?”

    徐寒武笑道:“我道是有什么人不自量力,妄想留难普兄,原来普兄是难得自己动手取剑,好好!徐某这就把剑取下,亲交普兄就是!”说话之间,人已走到梁下,就在他纵身欲起,抬眼看那顶梁之时,不禁大吃一惊,怔怔的立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插在顶梁上的宝剑,已然不见了!

    蒲逸凡见他神情默然,沉吟不语,也不禁暗自嘀咕,忖道:“此人心机诡诈,城府极深,他这么装模作样的不言不语,不知又在筹思什么搪塞狡计。”

    正自思忖之间,忽听徐寒武大声说道:“普兄可是怀疑在下,趁你与花院主搏斗之时;暗将宝剑取下,蓄意留难吗?”

    蒲逸凡道:“你们没有取下宝剑,难道它会飞上天不成。”

    徐寒武接道:“普兄神光如电,眼下除我们三人外,可看出谁有这份艺业,能以一跃数丈高下,从那梁上把宝剑取下?”

    蒲逸凡听的怔了一怔,暗道:“这话倒是不错,那顶梁离地三丈多高,没有上乘武功,绝难腾身取剑。眼下在场之人,虽然各俱武功,但除他们三位院主之外,其余都是庸手。”

    他暗忖未了;笑面阎罗徐寒武又已说道:“花院主正在与普兄全力相搏,自是无法分身,在下同郭兄虽是袖手一旁,有机取剑,但在心悬花院主胜败生死的情势下,只怕谁也没有这份心情吧!”

    蒲逸凡道:“话虽说的不错,但宝剑不在了却是事实!”

    徐寒武道:“如此说来,蒲兄这剑是找我们要定了!”

    蒲逸凡道:“剑既在这里失去,不找你们找谁?”

    笑面阎罗徐寒武听的脸色一沉,正待开日说话,忽听那始终不发一言的郭立奇“咦”了一声,用手指着顶梁说道:“徐兄,你看那是什么?”

    蒲逸凡神光电闪,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看去,瞥见适才插剑的裂痕之中,有一片白影在幌动,当下提气轻身,腾跃而起,半空中猿臂一举,疾伸两指扶住那白影,飘身落地后迎亮一看,只见一片三寸间方的薄纸上,没有留下字迹,只在中只划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珠网。

    蒲逸凡看清了纸上的标记,不由猛地一怔,暗道:“这纸片嵌在剑痕之中,分明是取剑之人留下的标记,看来确不是眼下这般人有意为难,宝剑是被别人取走了。”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出不对,要知现下在场之人,个个身怀武功,尤其徐、郭二人,更是成名多年的高手,神光锐利,听觉灵敏,自己虽然是全神在与玉蜂娘子搏斗难以顾及场外。但来人若要将剑取去而不令徐、郭二人发觉,这份功力,岂不是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神话?

    他乃胸无城府之人,心中怔忡难决,脸上便露出一片凝思神色。

    徐寒武目光何等锐利,一见他满脸愕然的神情,已知他手中纸片,定然大有蹊跷,当下眉头一皱,问道:“普兄手中纸片,可是取剑之人留下的表记?”

    蒲逸凡听的心中一动,暗道:“此人久走江湖,见闻广博,这纸片上既有标记,取剑之人他必然可以猜出,何不给他看看。”心念及此,立即正容说道:“徐兄猜的不错,正是取剑之人留下的表记!”

    适才两人动手相搏之际,彼此有如生死强仇,恨不得把对方置诸死地,此刻宝剑被人取去,敌汽同仇的情势下,顿然消除了不少敌意,各自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称兄道弟起来。

    笑面阎罗徐寒武略一沉吟,问道:“来人能在你我眼下,无声无息把宝剑取走,谅来不是无名之辈”

    蒲逸凡不待他说完,接口说道:“这上面虽有表记,但在下孤陋寡闻,却揣测不出是何人所为。”

    徐寒武“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兄弟倒要瞧瞧!”说话之间,人已走到了蒲逸凡面前。

    他伸手接过蒲逸凡手中的纸片,目触蛛网标记,不由心头大骇,暗道:“此人早已隐迹西域,数十年未履江湖,今宵突然在此地出现,那可是非同小可之事!”

    蒲逸凡瞧他一见纸上表记,脸上顿现惊容,已知他晓得取剑之人来历,迫不及待地问道:“以徐兄见闻之博,想必知道取剑之人是谁了?”

    徐寒武听的心中一动,忖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已是这等高强,如若假以时日,让他功力再为精进之后,只怕要成为黑道上的祸患,不如拿话激他一激,借这取剑人之手,能以把他除去固是求之不得,至低也使他为了追寻宝剑,不能参与三三大会”

    心中虽是如此想法,但表面仍是神情凝重地说道:“取剑之人兄弟虽然知道,但无能从他手中把剑夺回,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蒲逸凡冷笑一声道:“徐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取剑之人有三头六臂不成?”

    徐寒武见自己随口两句激将言词,已然挑起他心头怒火,当下故作沉忖的想了一下,说道:“普兄身手高明,在下衷心佩服。但用来对付像我们这等江湖流俗,自是游刃有余,若要据此把剑夺回,非是兄弟小觑普兄,那可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蒲逸凡少年气盛,那能听得下这种激将言词,急急地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赶快说出来,我到要见识见识!”

    徐寒武道:“普兄适才剑下留情,也算对我有恩,兄弟不说取剑之人的来历出处,普兄顶多痛失宝剑,若然据实相告,普兄定然追踪索剑,而来人即已把剑拿去,自必不肯轻易交还,如此一来,势非翻脸动手不可,但来人身具武功,举世无匹,万一普兄因此丧生,兄弟岂不是要落个借刀杀人,恩将仇报的江湖骂名?是以兄弟想来想去,还是不说的好!”此人真个是陈年老姜,奸狡巨猾,道来不疾不徐,丝丝入扣,一点也听不出他是说的激将言词,反而觉着入情入理,使人暗生感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