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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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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一声怪笑道:“这弹用得极为高明,不知是何武林高手的独门暗器为阁下借来?”

    葛衣老叟闷声不语,目光炯炯如电循声逼吐,面色却肃如凝霜,厉喝道:“尊驾何不现身说话?”

    林木内喷出一片水花,将烟燃的竹木压熄。

    接著又是一串长声悸人的怪笑道:“阁下自不能察见兄弟存身之处怨得谁来,奉劝阁下,不要妄树强敌,恃强任性,恐得不偿失,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葛面蒙衣老叟狞笑道:“老夫一经伸手,决难中止。”话出掌出,呼的一招循声劈去。

    卡喳一声巨响,十丈开外一株腕粗桐树其中折断,哗啦坠地,震起一片弥漫尘土。

    葛衣蒙面老叟身如离弦之矢般向前扑去,身一沾地,只觉一缕破空急风袭向自己,情不自禁地身形疾闪让开,却不料一同道疾随身后,猝不及防,迎了一个正著。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仰身倒地,葛衣老叟心头大骇,回面望去,但见那同党为一支钢弩穿胸透入数寸,鲜血涌出,已然气绝非命。

    他发觉随著他而来的仅有四蒙面手下,均目露骇然之色不禁眉头一皱,鼻中怒哼一声,疾如电掣再度向前揉身扑去。

    四蒙面人互望了一限,疾随老叟身后,明知此行凶多吉少,却不得不壮了胆子随行。

    葛衣蒙面老叟忽感迎面逼来一股无形潜劲,重逾山岳,两足一沉,欲稳住不动,但仍身子撼摇了摇,足下沉没三寸。

    但见一面目森冷中年人缓缓走出,阴恻恻冷笑道:“阁下来此为何?”

    葛衣蒙面老叟道:“老夫意欲求见冯令主,尊驾莫非就是”

    那中年阴阴一笑道:“在下闵俊,敝上早在月前远赴关外,阁下此来是否存心无事生非!”说著一剑飞出,流芒电奔,洒出漫空寒星。

    闵俊出剑快,收剑也快,葛衣老叟尚未出手之际,寒天寒飚疾敛,身形亦杳失无踪。

    环周五丈开外升起一圈白色浓烟,瞬眼之间烟没五人身形,苍郁如雾,只见一片混沌,迷失眼目。

    葛衣老叟心知已触发奇门禁制,四名党徒已失踪影,其实五人都在禁制内,近在咫尺,但无法互见罢了。

    五人心神惴惴不安,均知陷身禁制内必凶多吉少,各持兵刃护住身形,出声相唤同伴,但语声发闷无法传出。

    蓦地

    一道寒虹疾闪,只听一声凄厉闷嗥,一个蒙面人中剑负伤倒地

    苍郁浓雾中寒芒流奔,葛衣蒙面老叟似若无觉,身形缓缓定立,但茫然莫辨东西南北。

    突然,右手触及一躯体,心神不由猛凛,左掌呼的劈出,暴喝道:“鼠辈找死。”

    只听一个沙哑语声道:“且慢,是在下吴长青。”

    葛衣老叟疾撤左掌,诧道:“吴老弟么?”

    “正是小弟。”

    面前身影一晃,现出一面部轮廓,疏花白短稀发,瘦削长脸,圆眼炯炯逼射慑人寒光,手持一柄仙人槊,棱芒闪闪。

    葛衣老叟泛出一丝苦笑道:“吴老弟,只你一人么?”

    吴长青答道:“多人均持观望之态犹豫不前,小弟亲眼得见有十数同道尾随阁下,想均陷身奇门中。”

    葛衣老叟咳了一声道:“吴老弟身怀奇学,谙晓八卦九官之术,可瞧出了这阵式内奇门变化么?”

    吴长青苦笑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要取笑,小弟焉能班门弄斧。”

    葛衣老叟道:“不进则退,此刻我俩不知身立何处,亦莫辨南北东西,盲目走去,只恐陷入泥淖,不能自拔。”

    吴长青长叹一声道:“小弟胡乱摸索,幸为兄台发现相聚在一处,但你我总要设法出困。”

    “不错!”葛衣老叟冷笑道:“对方欲将老朽置于死地,怎会让你我轻易逃去,必还有件么诡计。”

    吴长青道:“毒蛇已被兄台火弹烧死,尚敢故调重弹么?”

    言还未落,葛衣老叟月光忽察觉距自己足下两尺处一条黑影迅疾扑来,心说不好,右掌飞按下去。

    啪的一声,黑影经掌力重压,毙身土内,五指抓起一瞧,赫然呈现一只褐甲多足毒蜈。

    只见一片瞿瞿声响,刺耳悸人,葛衣老叟大喝道:“老弟留神!”

    吴长青亦已发现了葛衣老叟抓扛起的百足蜈蚣,不禁骇然色变。

    浓雾渐稀,但仍难察见丈外,却已瞧清大大小小,如潮水般蜈蚣涌来,尚隐隐可闻一丝奇异的笛音。

    吴长青一跃而开,仙人槊迅疾如风挥向地面。

    葛衣老叟在囊中取出一掌火弹,挥洒打出,堕下地面,燃起一团绿火,阻住毒蜈,冲入火圈内毒蜈均被吴长青仙人槊击毙。

    忽听随风送来阴恻恻冷笑道:“老儿,你那火弹是否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葛衣老叟厉声道:“你等尚有什么鬼蜮伎俩,只管使出,老夫何惧之有。”

    接著刺耳冷笑又起道:“如此你老儿死得恐不明不白,我等亦不愿落此骂名,你那强仇大敌即将到来,那时你可与他放手一拚生死。”说罢寂然无声。

    吴长青忽闷吭一声,左臂被一只毒蜈利螫紧紧噬住,毒液立即循著行血攻入,慌不迭地封闭肩臂诸处重要穴道,以防蜈毒潜入内腑。

    葛衣老叟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起那只毒蜈,指力一紧,将蜈蚣捏成数段。

    只见吴长青满面冒出汗珠,现出痛苦之色,惨笑道:“只怕小弟不成了。”

    葛衣老叟诧道:“言之何故?”

    吴长青道:“毒性极强,小弟伤处如火灼奇痛,几乎封闭不住穴道,若让毒性攻入,小弟恐难活命。”

    葛衣老叟沉声道:“无如此容易死,老朽替你闭住这条左臂穴道,最多毁了这条左臂,吴老弟,你坐下行气运功驱毒,老朽助你一臂之力。”右手两指如风落下,闭住吴长青数处穴道。

    吴长青如言坐下,闭目叹息一声道:“兄台火弹用罄,你我还是一条死路。”

    葛衣老叟厉声道:“岂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弟今日说话怎么颠三倒四,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算你还算是武林成名人物。”

    这几句说得吴长青不禁豪气奔涌,强忍著痛苦泛出一丝笑容,暝目调息行功。

    葛衣老叟左掌紧抵著吴长青胸后命门穴上,右掌虚扬,锐厉目光频频巡视四外。

    浓雾渐渐稀薄消散,目力可见十丈远近,葛衣老叟突发现远处地面躺著数具躯体,正是他那手下蒙面人等,不禁心头暗暗骇震猛凛。

    却见远处如飞纷纷奔来十数条人影,行至近处只见为首之人正是赤城山主司马玄坤,随行者却是南阳玄通观主茅金兴等武林群豪。

    赤城山主司马玄坤停在葛衣老叟身前七尺外,冷森眼神注视在葛衣老叟面上久久不移。

    葛衣老叟已松开了抵在吴长青胸后的手掌,暗道:“原来冯翊心狠心毒,避不露面,欲假司马玄坤之手制老夫于死,哼!老夫岂能让你称心如愿!”遂冷冷说道:“咱们萍水相逢,互不相识,注视老朽则甚?”

    赤城山主冷笑道:“阁下认为弃易骷髅面巾,兄弟就不复相识么?哼,阁下纵然身化成灰,也无法逃得兄弟神目如电之下。”

    葛衣老叟不禁心神猛震,道:“老朽不知尊驾在胡说什么?”

    赤城山主放声笑道:“阁下似有失大丈夫英雄行径。”说著右掌轻飘飘地拍向葛衣老叟胸前。

    掌势宛如柔丝飞花,幻出无数掌影罩袭而下。

    葛衣老叟只觉赤城山主此式掌法奇奥绝伦,非但无法化解,而且更不能避了开去,不禁咬牙右臂蓄满真力,施展平身绝学,挥掌迎出。

    “轰”的一声轻响,尘飞雾起,两人身形疾分,葛衣老叟右掌打出一道紫芒,厉喝道:

    “著!”

    赤城山主认出那是风雷堡独门暗器“子母雷珠”毫末思索,身形暴腾,虚空一掌将“子母雷珠”往近庄林木之内。

    只听霹雳大作,紫光乍闪,木叶炸得粉碎飞腾,地土撼摇不绝。

    赤城山主暗道:“莫非此人是风雷堡主么?”

    这时吴长青一跃而起,拉著葛衣老叟腾身扑去,竟是扑向庄内。

    赤城山主大喝道:“那里走!”挥手率众疾追。

    突然,竹哨声再起,凄厉刺耳,林木中可闻起了一片沙沙之声,不言而知那怪蛇毒蜈又受竹哨驱使。

    葛衣老叟同吴长青奔入一处旷地,那片旷地仅三十丈方圆,绿草如茵,阳光四注,宛如一张绣毡。

    环绕旷地是片果林,橙黄桔红,绚烂悦目,扑鼻香味沁人肺腑。

    葛衣老叟只见剑劈独角的南宫鹏飞负手正立在草地上,虽非本来面目,却也神采飞扬。

    南宫鹏飞含笑道:“阁下怎么也来到此处?”

    葛衣老叟鼻中怒哼一声道:“老朽不能来么?”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但此处乃在下所有,这三十丈方圆之内虽无奇异之处,却安如泰山,但一出此草地,则步步凶险。”

    葛衣老叟怒道:“你说此话是何用心?”

    南宫鹏飞面寒如水,道:“阁下虎头蛇尾,不迳去向冯翊或赤城山主寻仇取甚,在下无意卵翼”

    “住口!”葛衣老叟声色俱厉大喝道:“无须向老朽故弄玄虚,有甚么话乾脆向老朽说出就是。”

    南宫鹏飞道:“阁下执迷不悟,自狂自大,在下不屑与牛弹琴。”

    葛衣老叟闻言目中怒芒逼吐,猛泛杀机,忽闻吴长青道:“不可轻树强敌!”

    南宫鹏飞又淡淡一笑道:“阁下武功虽高,奈独力难成大事,冯翊非易与之辈,而且似邀赶来相助者其中大有能人。”

    葛衣老叟冷笑道:“老朽成事与否,于尊驾何干?”

    南宫鹏飞面色一寒,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在下也懒得管你了。”身形疾闪而去。

    吴长青道:“小弟只觉此人并无恶意”

    语尚未了,忽见赤城山主领著数十名高手奔来草地,目注葛衣老叟冷笑道:“原来阁下也在此处?”

    葛衣老叟正欲反唇相讥,草地中群豪均闻得蚁语传声道:“你等均陷身在冯翊奇门禁制内,同仇敌忾拒敌,均有生还之望,否则鹬蚌相争,不啻自找死路。”

    赤城门下不禁面现恐慌之色。

    蓦闻一声哈哈大笑,东向果林内鱼贯掠出十数人,均身著绿色劲装,为首者正是闵俊,随行者无一不是太阳穴高高隆起,精芒内蕴,身负绝学的武林高手。

    闵俊竟和颜悦色道:“诸位已身陷重伏,不如弃刃束手就擒,留下一条生路。”

    吕梁匪徒却不掠至草地,只环立在果树林外沿,生似赤城山主等人已是瓮中之鳌,束手成擒。

    司马玄坤不禁勃然变色。

    突然响起一清朗语声道:“闵俊,别太自恃了,若不妄逞林内禁制,你等还有一条生路,江湖是非,胜者为高,尽可放手一拚。”

    只听一声惨嗥起自一吕梁高手口中,身形横飞摔在草地中央,背部射入一支铁箭,箭端冒出一股浓烟,伤处现出焦痕,逐渐蔓延扩大,衣烂皮焦肉枯,由铜钱般大小,逐渐变为碗大以迄盆大。

    伤者显然中箭,尚未死去,这时所受痛苦非笔墨所可形容,挣扎无力,哀嗥惨嘶。

    闵俊不禁大骇,大喝道:“尊驾何不现身出见!”

    清朗语声接道:“尊驾也太唠叨了,如在下揭破尊驾真正来历,尊驾定遭杀身之祸。”

    闵俊不禁大骇,暗道:“此人怎知我真正身份。”

    赤城山主却趁闵俊首鼠两端之际,率众扑向吕梁匪徒,展开一场惨烈拚搏。

    林中发话之人正是南宫鹏飞,他由攻心之术使群邪彼此心怀惴惴。

    紧立著南宫鹏飞身旁的是秀丽可人的谷中凤,嫣然一笑道:“少侠行事委实莫测高深,贱妾无法测知少侠用心何在,造成双方火并之局,我等图谋何物?”

    南宫鹏飞转喟了声道:“小弟不想沾惹江湖是非,亦不愿目睹互相残杀,但卷身其中则身不由主,是以小弟尽量减少伤亡,消弭祸患于无形为己任。”

    谷中凤道:“但他们却打起来了!”

    “不错!”南宫鹏飞颔首道:“仅以武功互拚,可点到为止,伤不至死,若让冯翊或司马玄坤等阴谋得逞,武林之内必罹血腥浩劫,凡事不能视其表面,应权衡轻重决定取舍。”

    谷中凤道:“这究竟为了什么?”

    南宫鹏飞道:“不为什么?志在查明苍冥剑客华修翰生死下落,江湖盛传之火龙珠翠果纵有其事,然‘天玑伏义图解’无疑是一骗局,骗得令人无法不信,逼使冯翊及司马玄坤在未取得‘图解’之前,不敢明目张胆,任性胡为。”

    “真的么?”谷中凤笑靥如花道:“但愿少侠之言是实。”

    南宫鹏飞道:“此刻冯翊必藏在暗处,无心注视双方激搏,而急于搜觅小弟藏身之处!”

    谷中凤目露惊容道:“他察觉少侠真正来历么?”

    南宫鹏飞接口答道:“他不知道小弟真正身份,但他畏惧那灰衣老叟或其他隐名高手,认为小弟是其中之一,倘小弟所测不差,冯翊途穷日暮之际,那华修翰老前辈亦将重现武林。”忽地面色微变,一拉谷中凤闪身在桃树之后。

    只见慕容彤疾闪出,后随一双持剑红衣童子,年约十四五岁,面目冰冷惨白。

    慕容彤冷冷喝道:“赖元甲、朱焕紫,你俩去瞧瞧闵舵主胜负如何?”

    两童略一欠身,向林外奔去,忽倒飞退回,面现恐怖之色,慕容彤不禁一呆,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你真是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么?”

    慕容彤道:“尊驾何人,但求一见。”

    苍老语声答道:“不见也罢,老朽须面晤冯翊,你尚不配!”

    慕容彤闻言目中不禁射出两道浓重的杀机

    但闻一声冷笑道:“慕容香主,不管你是否真是慕容彤,倘欲寻老夫晦气,休怨老夫五行绝命针狠辣。”

    慕容彤闻言骇然变色,暗中示意两童偷袭,口中却冷笑道:“兄弟向不受恐吓,五行绝命针亦非天下无敌,何况尊驾显非五行绝命针得主。”

    一双红衣小童各施一招“贯目倚虹”寒光流射,刺向南宫鹏飞藏身桃树之后。

    南宫鹏飞暗笑道:“殊不知我即是‘五行绝命针’得主。”目睹一双红衣小童使剑展式刺来,心惊慕容彤委实心机狠辣,分明驱使两童送死,以证实自已是否确有五行绝命针。

    两童一掠至桃树后,剑化“犀牛望月”势若需奔,凌厉诡绝,剑芒扫及之处,叶枝簌簌纷飞如雨。

    但两童发觉扑空,目震惊异之色,身形疾退。

    慕容彤目睹两童退回,鼻中冷笑道:“危言恫吓,本座岂是如此容易受骗的?”

    这时闵俊等人已退回果林中,数人带伤,衣上染有斑斑血迹。

    慕容彤忙叙出有人潜隐在禁制中,命众严密搜觅。

    吕梁匪徒领命纷纷掠去。

    闵俊问知慕容彤方才详细情形,暗中心头猛凛,忖道:“难怪自己方才围捕赤城山主之际,他出声示警,隐隐暗示已知自己来历,此人不除,留有无穷后患。”

    但他也有存疑,听慕容彤说此人语声苍老,自己所听生的则清朗年岁甚轻,如此说来,那么隐藏在禁制中不仅灰衣老贼一人。

    慕容彤见闵俊神色不安,诧道:“闵舵主神思不属为何?那司马玄坤等人现仍在草坪中么?”

    闵俊道:“他们尚在草地中不退,欲参悟禁制隐秘。”

    幕容彤冷笑道:“这座奇门禁制,乃一前辈奇人布下,若再深入一步都有杀身危机。”

    闵俊摇首答道:“无名老贼潜隐在禁制中,由此可见奇门威力并不如香主所说之强。”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声,狞笑道:“只要他敢深入奇门,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处。”说著反身走去。

    闵俊道:“香主!赤城山主等人如何发落。”

    慕容彤冷冷答道:“让他们困死在阵中,你先去搜觅无名老贼的下落,速报本座知道。”说著率著一双红衣童子一跃而起,落入林木重重中。

    闵俊呆得一呆,转身如风疾闪而杳。

    南宫鹏飞与谷中凤现出。

    谷中凤道:“冯翊必有所恃,这座奇门有如此厉害么?”

    南宫鹏飞道:“自然有所恃,驱迫蛇蜈、辣毒火器,这分明是九煞手漆元章,独门异法,怎会突归于冯翊手下其中必有蹊跷。”说时凝思有顷,换易一具人皮面具,改成面目猥琐的四旬中年汉子。

    谷中凤则更易为麻脸丑妇,双双穿入旷地内,只见赤城门下亦有多人负伤,纷纷调息行功。

    葛衣蒙面老叟与吴长青相对而坐,低声谈话。

    群豪见得南宫鹏飞及谷中凤双双奔入,目露惊诧之色,只听一人冷笑道:“我等欲逃无路,两位尚要自投罗网,其愚真不可及。”

    南宫鹏飞怒目瞪眼道:“俺俩尚比你等早来一个时辰,同是一般命运,我死你也活不了,尊驾还有什么心情讥刺俺俩。”

    那人不禁语塞。

    南宫鹏飞迳向葛衣蒙面老叟及吴长青走去,含笑道:“两位可愿息兄妹席地一话否?”

    葛衣蒙面老叟不禁一呆,冷冷答道:“彼此夙未谋面,有何可谈?”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同为冯翊之敌,便是同道,如不摒除私欲,共谋图存,则我等俱死在此处。”

    他语音清朗,字字清晰送入赤城山主等人耳中,均不由凝耳倾听。

    葛衣脸面老叟冷笑道:“尊驾为何单单挑上老朽商谈。”

    谷中凤道:“家兄找你自然有道理!”

    葛衣蒙面老叟及吴长青相继缓缓立起,冷笑道:“老朽实在想不出两位为何无事生非。”

    南宫鹏飞也不管葛衣老叟说什么,目光四巡了一眼,长吁一声道:“这奇门幻奇莫测,令人莫辨东西南北方向,若自恃强冲出,必愈陷愈深,是以在下不信诸位中无人通晓奇门之学”

    葛衣蒙面老叟冷笑道:“故而尊驾因此找上了老朽。”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在下相信老英雄通晓奇门变化,因为你在落魂谷出入如同无人之境”

    话犹未了,葛衣老叟已自暴喝道:“胡说!”右掌一式“移山倒海”压力,力逾千斤,掌风疾啸破空。

    南宫鹏飞翻腕一式“天王托塔”硬接来掌。

    啪的一声,双双各震开数尺,南宫鹏飞冷笑道:“时至如今,用不著什么隐瞒,阁下自开始进入落魂谷时,在下就尾随身后,一举一动均落在在下眼中。”

    葛衣老叟厉声道:“你去落魂谷则甚?”

    南宫鹏飞道:“欲救出一位至友,别无所图。”

    葛衣老叟沉声道:“尊驾无须含血喷人,老朽未去过落魂谷。”

    南宫鹏飞冷笑道:“你能否将那左胁下革囊解下将物件一一取出,公诸武林群雄观看么?”

    葛衣老叟不禁一呆,怒道:“老朽革发内均系私用之物,又非偷来之物,与尊驾何干?”

    南宫鹏飞微笑道:“至少阁下革囊内有一幅骷髅面具无法见人。”

    葛衣老叟心头猛震,暗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司马玄坤闻言神情激动,缓缓逼前。

    葛衣蒙面老叟目睹司马玄坤走来,暗中已功行两臂,蓄势一击出手。

    南宫鹏飞冷笑道:“这样更好,待你们双方打得筋疲力尽,俟冯翊伸手时就容易如反掌了。”

    两人不禁一怔,葛衣老叟怒道:“尊驾究竟是何用心?”

    南宫鹏飞冷冷答道:“冯翊意欲将我等困死在此处,眼前冯翊潜隐在王世恭宅内风声已风传开来,江湖群雄恐相继赶来此地,若不设法寻求脱困之策,死者将不止我等。”

    “不错!”葛衣老叟怒道:“但这与老朽何干?”

    南宫鹏飞叹息一声道:“众人同心,其利断金,阁下有物可助我等安然脱困。”

    葛衣老叟厉声道:“何物?”

    南宫鹏飞目光缓缓向群雄扫视了一眼,道:“冯翊之计异常歹毒,在下经半日内观察,已忖知了其中大概,他定了三个步骤。”

    赤城山主道:“那三个步骤?”

    “第一,是欲我等困在此处,力疲智尽俯首称降,自然冯翊料定我等绝不会就此束手,必然图脱,但我等已不明方向,愈陷入恶毒禁制内。”

    赤城山主道:“其次呢?”

    南宫鹏飞道:“你不为他用则死,诸位若泯不畏死攻入禁制内,则施展迷性毒药,灵智迷失终身甘为他用,否则,把诸位送入雷火禁制内炼成飞灰。”说著望了葛衣老叟一眼,接道:“阁下有次潜入落魂谷,在赤城山主布伏椿下如入无人之境,亦是施展迷性毒药”

    说在此处,司马玄坤面现讪讪愧疚之色,怒视著葛衣蒙面老叟。

    葛衣蒙面老叟目中不禁露出骇异神色,遂坚信他暗蹑自己身后之言非虚。

    只听南宫鹏飞接著说下去:“但阁下只施展了迷性毒药一次,以致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却足证那迷性毒药并非阁下所有,而系那位朋友转赠与阁下的。”

    葛衣老叟道:“不错,正是朋友所赠。”

    “但不知是那位武林高人。”南宫鹏飞道:“可否见告?”

    葛衣老叟诧道:“这与今日之事有关么?”

    “有关!”南宫鹏飞正色道:“冯翊施展的与阁下施用的丝毫无异!”

    葛衣蒙面老叟厉声道:“你怎知道?”

    南宫鹏飞放声大笑道:“阁下险被冯翊利用尚不自知么?”

    葛衣蒙面老叟嘿然无语。

    赤城山主淡淡一笑道:“请问尊驾方才吕梁门下来袭,阵内突射出一火箭,是否为尊驾所为?”

    南宫鹏飞道:“就因为此,我等在此暂获苟安于一时,眼前吕梁门下正在禁制内忙于搜觅敌综。”说著目注葛衣蒙面老叟,又道:“阁下身旁还有残馀的毒香么?”

    蒙面老叟略一沉吟,伸手入探取出一支烧残的一截寸许线香。

    南宫鹏飞接过,在鼻端嗅了一嗅,点头说道:“果然一般无异。”

    蓦地

    果林禁制内,忽传出一声尖声惊呼道:“哥哥救我!”

    司马玄坤不禁色变,高声道:“此乃舍妹!”右手疾挥,率众循声扑去。

    接著禁制内惨呼凄厉,哀嗥悸耳。

    葛衣蒙面老叟骇然变色,道:“不好!”身如离弦之弩射向果林内。

    南宫鹏飞目睹吴长青面色苍白,诧道:“此是何故?”

    吴长青苦笑道:“他心爱的幼子谅为冯翊擒来,方才哀嗥声即系他幼子所发。”

    南宫鹏飞忙道:“他究竟是何来历,姓甚名谁?”

    吴长青道:“他姓”

    忽然吴长青仰面倒下,胸口射入一支泛蓝钢镖。

    南宫鹏飞疾朝吴长青胸颈等处急点了数处穴道。

    谷中凤诧道:“还要救他性命么?”

    南宫鹏飞道:“那能见死不救?”

    谷中凤嗔道:“你不是说过事凡权衡轻重,此人有如此重要么?”

    南宫鹏飞疾挥右掌,将三支蓝色流芒震飞开去,抓起吴长青道:“咱们走!”

    两人穿空飞起,迅逾飞鸟落在果林中。

    南宫鹏飞苦笑道:“冯翊想是援兵赶到,我等自身难保,尚能救助他人乎。”说著右臂一振。

    臂出剑出,一道血光飞溅,只见一个黑汉子倒出林木外摔在足下。

    蓦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尊驾速弃剑就缚,可饶你不死!”

    只见一面色白皙,凤目海口持剑中年人飘身现出,眼中精芒逼吐,三绺长须披拂在胸前,剑尖平伸,颤出数点寒星,嗡嗡不绝。

    南宫鹏飞沉声道:“兄台狂言无益,请速退,不然在下出剑无情。”

    说时谷中凤已倏约三剑攻出,剑气电奔,寒飚如溯,凌疠绝伦。

    那中年人不禁惊噫出声,身形闪挪避开谷中凤攻来凌厉三剑,突然身形疾转,一剑挥出。

    只听嘶的一声裂帛声响,谷中凤身形疾退,上衣为迅雷的剑势截去一角,几乎划破皮肉。

    南宫鹏飞冷笑道:“兄台好快的剑招,可惜助纣为虐,有损英名。”

    那中年人面色一寒,沉声道:“谁与你种兄道弟。”一招吴刚伐挂劈出,寒光眩目,剑势奇快无比。

    岂料他快,南宫鹏飞比他更快,墨虹疾闪,卡喳一声,中年汉子身形暴退五尺,骇然变色。

    只见中年汉子剑尖已截去六寸左右,他无论如何不相信南宫鹏飞手中的是一柄切石若腐犀利宝剑。

    南宫鹏飞冷笑道:“恕在下要出手了,第一剑要削去兄台三绺长须!”

    饶是那中年汉子武功再高,胆子再大,也不禁心中发毛,断剑一横,左掌护胸,目注南宫鹏飞掌中墨剑。

    南宫鹏飞朗笑一声墨剑疾弧飞出。

    那中年汉子只觉目光发眩,忙掌剑交叉劈出,但仍是黍米之差,面颊顿感冰冷澈骨,长须悉被削除,飘飘飞落在地。

    南宫鹏飞已屹立在距身丈外,微微一笑道:“在下这第二剑要削除了兄台满头白发及双眉。”

    中年汉子面色一变,大喝道:“我与你拚了!”

    南宫鹏飞冷笑道:“你还不配!”声出剑出。

    那中年人只感头面如浇冷水一般,顿变成一颗秃溜溜的光头。

    陡闻南宫鹏飞哈哈大笑道:“在下这第三剑取你的两耳及右足。”

    中年汉子不由胆寒魂飞,大喝道:“且慢!”

    南宫鹏飞道:“兄台不妨见告尊姓大名,在下剑下不死无名之辈。”

    那人满面血红,愧然叹道:“兄弟姜子伦”

    谷中凤惊呼道:“天山醉鹏!”

    姜子伦顿现愧悔之色,叹息一声道:“从今后武林中恐无天山醉鹏此人了。”

    谷中凤摇首说道:“姜大侠不必悲愤,愚兄妹已知大侠身罹歹毒的禁制,身不由己,若大侠早自承来历,家兄亦不敢向大侠无礼了。”

    姜子伦苦笑道:“兄弟成败荣辱无关宏旨,身罹歹毒禁制的并非兄弟一人,均是武林成名之高手耆宿,令兄妹武功虽高,恐无法消弭此一浩劫。”

    谷中凤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尽其在我而已,但不知姜大侠为何甘心听命于冯翊,其中必有重大原因,能否见告,我知姜大侠决非好生恶死之辈。”

    姜子伦面色阴晴数变,叹息一声道:“我等均在不明不白中罹受歹毒的禁制,发作时期都在很久很久以后,俟察觉时已发现是不及,更把我等家人掳作人质”

    南宫鹏飞忙道:“姜大侠察觉体内有异时当已发现受何人所害?”

    姜子伦摇首道:“不知,当然如今已知是冯翊所为,但其时发作时突接获家人陷入水深火热中一封悲惨的家书,并另有一令谕命兄弟赶往某处,若遵命行事可获家人安居乐业。”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大侠身罹禁制必系以前之事,冯翊算准期日时刻,到时命人送上解药等物,不怕大侠不就范。”

    姜子伦道:“正是,兄弟纵不惜死,但亦要顾忌数十口家人性命,待兄弟赶至某处,已身陷牢笼概不由己了。”说著面泛凄然之色道:“据兄弟所知者,为冯翊所控的武林名宿遍及各大门派,无一不是武功旷绝的高手。”

    南宫鹏飞道:“姜大侠必然亲眼目睹,不知可否举出其中一二。”

    姜子伦略一思忖,道:“峨媚金顶普修上人、少林寺达摩院三老、催魂伽蓝丁大江”

    “什么?”谷中凤诧道:“催魂伽蓝丁大江也落在冯翊手中么?”眸露困惑之色,望了南宫鹏飞一眼。

    姜子伦道:“兄弟决非无中生有,内中一人是兄弟莫逆之交,龙驹寨擒龙手李星岳亦听命于冯翊。”

    南宫鹏飞闻言不禁大诧,道:“其中蹊跷在下委实难于理解。”

    姜子伦喟然叹息道:“兄弟约莫猜出其中道理,不知是与非是。”

    南宫鹏飞道:“请道其详!”

    姜子伦道:“冯翊与司马玄坤本是一师之徒,深明毒性并了然解法,再武林中擅长施毒者不乏其人,催魂伽蓝丁大江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冯翊闭门研制一味慢性毒药,一经吸入或食入,慢慢毒性侵入人腑,神智渐感恍惚,使人意识不清。”语声略顿,又道:“这慢性毒药虽为冯翊研制而成并经施用,但是否有效,冯翊本人亦无把握,迄至眼前此药是否能绝对驱使我等,冯翊仍不放心。”

    南宫鹏飞恍然大悟,道:“大侠之言极是。”说著取出一粒朱红清香扑鼻药丸,微笑道:“若大侠相信在下,此药压抑体内奇毒暂缓发作之苦,预祝大侠趁机救出家人找得解药脱除苦海共歼元恶,同享武林澄平之福。”

    姜子伦察觉南宫鹏飞目中流露出诚挚的光辉,毫不迟疑,接过吞下,道:“元恶就歼后兄弟就此入山为僧。”

    南宫鹏飞闻言恻然道:“此乃在下之过,大侠不必心灰意冷,日后在下必有以相报。”

    姜子伦道:“兄弟带路!”

    南宫鹏飞、谷中凤随著姜子伦扑向禁制内。

    那知这须臾耽误,禁制已全部撤去,不但慕容彤闵俊等匪徒不知何往,连赤城山主等亦失去踪迹。

    不言而知冯翊又逃走了,当然南宫鹏飞大感痛心疾首,耗尽心血几次探知赤城及冯翊,却又为他兔脱顿成泡影。

    姜子伦亦大感诧异,茫然不解其故。

    三人返归原处,只见吴长青亦莫知所踪。

    天山醉鹏姜子伦忽有所悟道:“方才尊驾出剑削除兄弟须发之时,谅为冯翊党徒偷窥,但后来情形因冯翊急召匆匆离去,未曾得见,心料兄弟必已无幸,也就不置意了!”

    南宫鹏飞道:“大侠猜测得一点不错。”

    谷中凤道:“但他们何去呢?”

    南宫鹏飞沉思良久,长叹一声道:“此去冯翊图霸武林之念更疾,因为那慢性毒药已证实有效,是以他也用不著以武功来慑伏天下武林群雄了,若忖料不差,一年以后,天下武林将臣伏在冯翊脚下了。”

    谷中凤默然无语,知南宫鹏飞所说不差。

    姜子伦道:“两位姓名来历不知可否赐告,所说不错,若不及早歼去元恶后果则不堪设想。”

    南宫鹏飞道:“在下来历自然奉告,但是非之地宜速离去。”三人疾如流星电奔离去

    紫柏山外突来了数骑,均是关外豪雄,为首者系关外飞魔邵天雄,特来拜山,求见山主无相天君余旭。

    一捧刀大汉欠身答道:“咱们山主离山已久,尚未返回。”

    邵天雄道:“代摄山主职务乃何人?”

    大汉道:“李香主星岳!”

    邵天雄面现喜容,道:“擒龙手么?邵某正要见他!”

    捧刀大汉道:“小的领路!”

    邵天雄等人下得鞍来,牵马随行。

    龙驹门外早有擒龙手李星岳垂手迎候,满面含笑。

    李星岳之后立着一双蒙面男女,目光阴森骇人。

    邵天雄呵呵大笑抱拳一拱道:“李兄,咱们一别至今,天涯睽隔已易十数寒暑,李兄还是神采如昔,小弟有愧多矣。”

    李星岳道:“邵兄谬奖,请入寨一叙。”

    大厅中早设下一桌丰盛的酒宴,珍馐罗列,芳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邵天雄等人走入大厅,一翘拇指道:“武林盛传龙驹寨余山主待客礼厚,不亚孟尝,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李星岳道:“李某腆膺山主之命,务使拜山嘉客都有宾至如归之感,邵兄关外雄主,李某何敢失礼。”

    邵天雄大笑,遂一一为李星岳引见。

    李星岳延宾客就坐,自己坐于主位,自有小童在每人杯中斟满了酒。

    酒如醇醪碧绿,浓香扑鼻,邵天雄暗道:“好酒!”

    李星岳举杯立起,含笑道:“诸位乾!”

    邵天雄等人举取酒杯正欲就唇,忽然叭叭连声,酒杯不由自主地坠地粉碎,酒液四溅。

    忽闻一极轻微的森冷笑声传来道:“这酒最好不要吃!”

    那蒙面男女大喝出声,疾如电射扑出。

    邵天雄面色一变,道:“李兄这是何故?”

    李星岳正色道:“李某怎有相害之心,本山因川南三煞之事后,即频生变故,鬼魅魍魉相继来扰,邵兄不可中贼人离间之计。”说时又在壶中斛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接道:“此酒是否下有迷毒,邵兄一试便知。”

    邵天雄察视壶酒,并未有异,心中大愕,互望了一眼。

    李星岳道:“诸位若不见疑,且请寞坐,待李某擒了此贼再作畅饮如何?”

    邵天雄道:“李兄请便!”

    忽闻阴冷笑声又起道:“凭你李星岳也能擒我?”

    李星岳迅快无比转身,一掌打出,身如箭射穿出厅外,如飞扑去。

    只见一条迅快人影距身十余丈外,去势宛如电掣。

    李星岳鼻中怒哼一声,加紧了身法追去,龙驹寨众多人急随李星岳之后,只听一个蚁语传声道:“李星岳,你最好一人去阔谷中,当日杨玉龙藏身之处会晤,以防机密外泄。”

    语音低若蚊蚋,却字字送入李星岳耳内清晰无比,李星岳不由心神一凛,听不出语声是何人,暗道:“此去吉凶难卜!”不禁把心一横,回面向随行之人吩咐各守暗处,逼使贼徒自投罗网。

    他独自一人迅如流星掠望阔谷隙穴中,掏出了夜行火摺燃著,侧身步入。

    只听一清朝语声道:“李老英雄还记得在下么?”

    李星岳亮著火光,凝目望去,但见神采飘逸的南宫鹏飞含笑立在身前,不禁大喜道:“老朽等候公子也不是一日了。”

    南宫鹏飞道:“在下就是为了老英雄而来。”

    李星岳神色一变,诧道:“看来公子俱已知情了。”

    “不错。”南宫鹏飞点点头道:“在下在王世恭庄外果林禁制内曾目睹老英雄。”

    李星岳闻言神色默然道:“公子知否老朽为何甘心听命于冯翊之故么?”

    南宫鹏飞颔首,目注李星岳道:“老英雄是否将本山隐秘俱泄闻于冯翊?”

    李星岳摇首凄然一笑道:“老朽一点灵智未泯,幸未泄露,用谎言骗过冯翊,日后毒性渐深,那时罪亦不在老朽。”

    南宫鹏飞大喜过望道:“只要冯翊不知隐秘,事尚有可为。”说著取出一粒朱红丹药赠李星岳服下,与李星岳密话一阵。

    李星岳连连点头。

    南宫鹏飞道:“那一双蒙面男女是何来历?”

    李星岳道:“是冯翊遣来监视本寨举动,因此老朽凡事小心翼翼,临深履薄,不使稍有错失。”

    南宫鹏飞立时易容成为三旬上下汉子,面色姜黄,小眼高鼻,唇厚稀须,其貌不扬,身穿一套天蓝镶白劲装,怀中悬著一只革囊,星寒剑鞘柄均漆上一层厚厚广漆,褐灰如土。

    两人先后穿出石隙,忽闻一男一女对话声,只听得男音低声道:“我就不信龙驹寨并无隐秘,川南四煞之死并非无因,看来李星岳这老儿灵智未泯,守口如瓶。”

    那女声答道:“纸必包不住火,龙驹寨除李星岳外未必无人知情,假以时日定能探出。”

    南宫鹏飞两道剑眉猛然上剔,低声道:“李老英雄,我已知这蒙面人的来历了。”

    李星岳面色一惊道:“是谁?”

    南宫鹏飞低声耳语后,先后一闪而出,窜上涧岸,只是一双蒙面男女立在合抱长荫之下。

    蒙面男女鼻中冷哼一声迎著李星岳南宫鹏飞纵身疾跃而来。

    南宫鹏飞冷笑道:“李香主,这一双男女是何来历?”

    李星岳笑道:“这两位乃远来嘉宾,不可冒犯。”

    南宫鹏飞小眼一瞪,上下打量蒙面男女一眼,沉声道:“山主在山时,凡拜山嘉宾,不论黑白两道一律承看,但须本来面目,不得心怀叵测,并非属下不敬,而是有违山规”

    李星岳面色一寒,厉喝道:“住口,这两位是胡伯棠季凤英梁孟,防吕梁看出,更义助本山而来,是以将面目蒙住。”继而抱拳一拱,笑道:“两位不可见怪,此人是老朽相随多年得力好手郝飞,心直口快,自汉中返回,冲撞之处方请见谅!”

    胡伯棠冷笑道:“不知不罪,李香主可追到那贼么?”

    李星岳面露悻悻之色道:“老朽与郝飞两人截击,怎奈此人武功精奇奥绝,终被兔脱,郝飞几乎丧命。”

    胡伯棠道:“此人形像如何?”

    李星岳描叙此人形像。

    胡伯棠不由大骇,知李星岳所说的就是那蓝衫书生,暗道:“他怎么也来了?”

    蓝衫书生一来,胡伯棠一切图谋顿成空花泡影。

    胡伯棠是谁,不言而知是闵俊,更是那邓公玄易容所扮,女的却是妖妇费月萍,她不知用何诡计竟混进了冯翊门下不曾察觉。

    李星岳见状知南宫鹏飞之计已显生效,心情为之大宽。

    胡伯棠佯装面色自若,与李星岳郝飞返回大厅,故意放慢行程与郝飞搭讪,言谈之间都与蓝衫书生有关。

    李星岳急行两步,奔入大厅,哈哈大笑抱拳道:“李某失礼了,来来来,罚李某三杯!”抓起酒壶,一手擎杯,咕噜噜连乾了三杯。

    塞外飞魔邵天雄等人面前酒菜无缺,不敢饮用。

    李星岳愕然诧道:“邵兄敢是疑心李某还有加害之心么?请放心饮用,李某若有异谋,定天诛地灭。”随即命小童换过壶酒。

    邵天雄眉稍一振,豪笑道:“李兄既如此说,邵某若再不信,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著却推杯换盏,笑谈尽欢。

    胡伯棠季凤英郝飞鱼贯走入,相继入座陪饮。

    邵天雄问明那潜入龙驹寨中匪徒是何来历。

    郝飞冷笑道:“乃一蓝衫穷酸。”

    胡伯棠季凤英默不作声,邵天雄详细询问蓝衫书生的形像武功及诸般猜测。

    言谈之间,自然离不了因川南三煞之死后,江湖间发生凶搏之事。

    胡伯棠此刻却高声道:“此次邵老英雄拜山绝非无因,不知可否见告?”

    邵天雄道:“邵某多年未入关,此次不禁兴起作万里壮游,亦可探望阔别多年友好,但身为武林中人,岂能不对武林中事不加闻问,偶经紫柏,顺道拜望山主并问原委。”

    胡伯棠阴恻恻一笑道:“邵老英雄说话恐言不由衷。”

    邵天雄面色勃然一变,沉声道:“胡老师可是无事生非么?”

    胡伯棠道:“川南三煞之死与吕梁叛徒邓公玄大有关连,风闻邓公玄与令女徒黄凤珠相恋,私通成婚就此双宿双飞,不惜背叛吕梁,自燕京一现踪迹后,从此就未见现踪”

    话尚未了,邵天雄已自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当席左掌推出。

    胡伯棠身形离座飞起,疾飘出大厅外,冷笑道:“邵天雄,胡某言非无因,你如非心存诡谋,何至如此恐惧。”

    邵天雄身形扑出,厉喝道:“含血喷人,无耻之尤,老夫已瞧出你并非龙驹寨门下,岂可任你在此掀风作浪。”说著一撤肩头“金锁断魂枪”

    胡伯棠冷冷一笑,挽剑离鞘,一道寒光迸出,突闻李星岳沉声道:“风闻之事,无稽无凭,岂可当真,胡老师你怎可冒犯本山嘉宾。”

    李星岳说时,伸手一拦,疾如电闪五指已扣著邓公玄腕脉穴上。

    季凤英见状心头一震右手疾挽肩上长剑。

    郝飞低声道:“姑娘不可冲动,这本是假戏假做,不然龙驹寨岂非又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这时均已离席外出,郝飞紧立在季凤英之后,季凤英秀眉微皱,右手放了下来。

    胡伯棠只觉腕脉飞麻,长剑几乎失手坠地,心头不禁暗生凛骇,忖道:“难道李星岳泯不畏死,意图向自己不利么?”

    只见李星岳又缓缓放开五指,向邵天雄含笑道:“邵兄请勿动怒,罪在李某。”说著抱拳一揖,连拖带拉,又将邵元雄等人请入大厅。

    胡伯棠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忽闻一极轻蚁语传声道:“邓公玄,你这去舍木逐未,为何向邵天雄无的放矢,自遭罪戾,你大不该擅自轻离慕容彤。”

    语声显系蓝衫书生所发,胡伯不由心胆皆寒。

    那蚁语传声又道:“须知你那身罹蛊毒尚未解除,万一蛊王来到,你又不在,以致错失,你那性命难保,再则令尊亦自行向冯翊投到。”

    胡伯棠闻言不由心神猛震,四面一瞧,只见季凤英静静立在近处,目露惊诧之色,郝飞已不见踪影。

    季凤英疑诧道:“你为何如此?”

    胡伯棠循声扑去,穿入一座偏院中。

    只听那蓝衫书生语声从屋内飘出道:“你是想面见我么?”

    胡伯棠道:“正是!”蓝在书生道:“这对你无益有害,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胡伯棠道:“如不目睹阁下,无以平息心内恐惧。”

    蓝衫书生道:“那是少侠自己的事,少侠如不以自己性命为重,尽可听其自然。”

    无疑胡伯棠绝难死心,一连问了数句,却并无回声,心知蓝衫书生已去,不禁暗暗叹息。

    季凤英追随而至,但邓公玄与南宫鹏飞却用蚁音传声之法,使她蒙鼓中,诧道:“你发现什么?”

    胡伯棠道:“蓝衫书生。”

    季凤英大感惶惑,说道:“此人是何来历?”

    胡伯棠无法回答,只笑笑道:“我与他萍水相逢,无意邂逅,却英雄相惜,顿成莫逆。”

    季凤英皱皱眉头道:“此人知道是你么?”

    胡伯棠忖道:“当然知道。”但摇首道:“不知!”

    季凤英道:“既然不知,那你追踪他又有何用?”

    胡伯棠此时只觉费月萍惹人讨厌,目光一瞪,沉声道:“少管闲事好么?”

    费月萍做梦也未想到邓公玄会顶撞于她,不禁粉靥发青,如罩严霜,眸中泛出一抹杀机。

    胡伯棠又道:“你如此紧蹑严缀,恐你我二人都要葬在龙驹寨内,不如让小弟只身行事,或可与此人面见。”

    季金凤鼻中冷哼一声,转身跺跺莲足,纵身腾空,翻出墙外,忽见一条蓝影在她眼前疾闪掠过,喝道:“那里走!”

    身如电疾追向那蓝影而去。

    他认定那蓝影就是李星岳、郝飞、胡伯棠口中所说的蓝衫书生,不由把满腔愤怒一股脑儿全泄在蓝衫书生身上。

    龙驹寨内屋宇众多,栉比连绵,自余旭家中及仆佣陆续易地而迁,内寨几有三分之一无人居住。季金凤随著蓝衫书生去踪落在一片长满石榴树的无人庭园内。

    忽闻一森冷笑声道:“季姑娘,你来此处则甚?”

    侧屋内两扇木门呀地开启,郝飞面泛阴笑飘然走了出来,目光似两把利刃般看穿了季金凤心胸。

    季金凤只见郝飞身上换了一袭天蓝府绸长衫,才知自己将葫芦硬栽在东瓜藤上,她怎肯认错,冷笑道:“我受李香主邀请来此相助,巡视内寨乃我职责,郝老师未交多此一问!”

    郝飞沉声道:“龙驹寨内高手如云,人才济济,尚未至须请旁人相助地步,再说此间独院乃郝某住处,姑娘追踪而来,莫非有所图谋。”

    季金凤闻言大为尴尬,怒道:“方才我追踪的人竟是郝老师么?那是一扬误会。”说著缓缓转身,倏的一剑弧形飞出,寒星万点袭向郝飞。

    郝飞早防季金凤有此一著,身形疾飘开去,右掌推出一掌,逼开季金凤凌厉剑势,冷笑道:“季姑娘,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至黄河心不死。”说著撤出一柄铁剑。

    季金凤见郝飞避闪身法诡奇,不禁暗暗骇异,忖道:“此人武功不凡,难怪如此狂傲。”

    只见郝飞铁剑平指,道:“郝某第一剑要将姑娘蒙面纱巾挑开,并在姑娘美丽双颊留下记号。”

    季金凤格格娇笑道:“凭你也敢向姑娘动手。”

    话音未落,郝飞右腕一震铁剑由下而上疾挑而出。

    剑势平凡已极,却快速绝伦。

    季金凤只觉无法封架,心中一震,情不自禁地仰身后跃开去。

    那知剑虹贴身掠过,一方蒙面纱巾就如飞絮般离面飞去,堕挂在一丛石榴枝上。

    季金凤只觉脸庞奇寒彻骨,不禁大惊,顿知自己双颊已被郝飞绝异剑势所划破。

    她猛感平生未受如此屈辱,而且从未有过之挫败,亦知自己与邓公玄向以出剑奇快著称,但郝飞却比她更快,不禁震恐忿怒,恨不得一剑把郝飞剁了,砾尸万段,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郝飞两道森厉目光凝注在季金凤脸上,良久才哈哈大笑:“果然不出郝某所料,姑娘并非季金凤,妖媚动人,天生尤物,就是人尽可夫的费月萍。”

    费月萍银牙猛咬,冷笑道:“不错,正是我。”一拧右腕,招剑电奔攻出,如撒下一蓬银网凌头罩下,风雷啸动,威势猛厉。

    郝飞沉椿不动,一招“火树银花”攻出,振起流萤万点,漫空飞舞,挟著一片裂帛撕啸。

    只听一连串金铁交鸣,火花迸冒,震得费月萍连退三四步,但闻郝飞大喝道:“郝某无礼了!”

    剑化万朵银花,墨虹飞动。

    费月萍一声尖叫出口,右手捂著鼻子,顺著指缝流出殷红鲜血,双肩亦被点穿一孔,血染罗衣,一柄长剑啷当坠地。

    郝飞冷冷一笑道:“费月萍恶名在外,本当取你死命,怎奈郝某性不嗜杀,只废除你一身武功。”

    费月萍双肩主筋已被挑断,不禁面目惨变。

    郝飞左手疾出,迅如电光石火点了费月萍数处穴道。

    费月萍嘤咛一声,仰面倒地昏厥过去。

    郝飞抓起将费月萍带往屋内藏起,身形掠出穿空飞起,落在两重屋脊外,飘身慢步重回大厅。

    半途中和胡伯棠不期而遇,郝飞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为了敝寨之事,累及胡老师,委实于心不安。”

    胡伯棠道:“此许小事,何值挂齿,为朋友插刀卖命在所不惜。”

    郝飞冷冷说道:“想不到你胡老师还是个义薄云天人物。”

    胡伯棠暗暗切齿痛恨。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大厅,厅内豪笑如雷,李星岳见得两人返回,举杯劝饮。

    他们均在席前说些江湖中轶闻,避免提起不愉快之事,胡伯棠满腹忧烦只吃著闷酒,默默无语。

    这一席酒宴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胡伯棠只觉不见费月萍返回,渐感不妙,如坐针毡阢陧不安。

    直至筵散,将邵天雄等人送至宾舍后,胡伯棠向李星岳低语了一阵。

    李星岳不禁面色一变,道:“胡老师不是与季女侠同在一处么?怎会离奇失踪?”

    胡伯棠目露愧容道:“在下因发现可疑人影,追踪而往,季女侠紧随在后,在不怪她多言书偾事,拒她同行,她一气离去。”

    “胡老师发现什么可疑人影?”

    胡伯棠摇首答道:“追踪不及,未必就是敌踪。”

    李星岳略一沉吟,道:“说不定季女侠亦发现可疑人物追踪而去!”

    突然一个青衣大汉,手执著一只绣鞋,禀道:“寨南山坡下松林中属下拾获一只绣鞋,地面尚留有殷红血迹,特来禀告香主。”

    胡伯棠目睹绣鞋,不由脸色大变,忙道:“这绣鞋是季女侠所有。”接过绣鞋,端详了一眼,挺身穿空跃起。

    寨南山坡松林内果留有血迹,但不能断定系季凤英负伤流出,但可想而知季金凤凶多吉少。

    李星岳使人命搜觅季女侠下落,自己同著胡伯棠往南扑去,暗暗向郝飞示了一眼色。

    郝飞拔身掠向摩云峰绝顶,展开上乘轻功,快如流星奔电。

    半个时辰后到达摩云峰山下,忽闪出一双黑衣劲装高手,横身相阻道:“尊驾何往?”

    郝飞取出一面令旗,含笑道:“两位请放行。”

    两个青衣汉子一见令旗,面色肃穆,抱拳躬身,赶紧闪开。

    郝飞施展七禽身法,拔上绝顶,奔入寺中,迳向后院掠来。

    那所小屋仍自木门虚掩著,郝飞肃立低声道:“恩师。”

    须臾,只闻一声佛号喧出道:“是鹏飞么?”

    郝飞恭声道:“正是徒儿。”

    大方上人道:“鹏儿进来吧!”

    郝飞慢慢推开木门走入,只见大方禅师凤目睁开,射出一线精芒,凝注在郝飞背上。

    星寒剑在郝飞背上跃跃欲动,生似欲脱鞘飞出。

    大方禅师道:“鹏儿,你在何处得来此剑?”

    郝飞将下山经过扼要说出,墨螭剑获有只是偶得机缘而已。

    大方禅师喟然叹息道:“一饮一啄,若非前定,你获此剑可助为师早日离此摩云峰绝顶。”说时索取墨螭剑。

    郝飞解下墨螭剑,递与大方禅师。

    大方禅师留一拂拭,端详了星寒剑一眼,疾站而起。

    原来大方禅师坐在一口枯井上,只见大方禅师身形虚挺拔起,凌空一个筋斗,头下足上,疾逾奔电穿入枯井内。

    郝飞不禁大骇,忙掠至井口,只闻得井底波涛汹涌中扬起怪兽凄厉吼叫,探首下望,井底甚深,墨螭剑宛如一点寒星。

    他望出大方禅师以身闭封并口,因并底藏有一只怪物,如让怪物窜出,恐伤及甚多生灵,不禁大感钦佩。

    井底吼叫如雷,隐隐可见墨绿光华飞舞,人兽拚搏猛烈。

    南宫鹏飞只觉帮不上忙,耽心大方禅师安危,不禁心忧如焚。

    吼叫声渐弱,约若一顿饭光景过去,并底突寂然无闻,郝飞暗道:“大概怪兽已被恩师歼毙。”

    但大方禅师久久不见上来,心中正大感忧急,忽闻井底传来大方禅师语声来道:“鹏儿速取来一圈绳索,为师已存放室角,紧紧握著放下救人。”

    南宫鹏飞闻言不禁一怔,忙在室角找到一卷麻绳,缓缓放下井内。

    他发觉这口古井至少有数十丈深,忽感手腕一震,只听大方禅师道:“鹏儿,待为师绑好后从容拉起。”

    南宫鹏飞高声道:“徒儿遵命!”

    忽感绳索一摇,两手交换慢慢拉起麻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