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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狂用灵丹难逆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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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来,每逢端阳,老花子总要到龙剑井去查巡一趟,防他背信。”

    黑孩儿道:“老怪物去过没有呢?”

    情丐道:“他倒算得上是个守信的,从未去过。”

    黑孩儿道:“那么您老人家手中的那半幅图说,怎的又会落到白守德的手中去的呢?”

    情丐道:“这是老花子有一年一时大意,将图说随手弃在峨嵋山一个荒谷之中,没想到竟被自守德捡了去了。”

    说到这儿,便转对陆瑜说道:“所以要想到老怪物手中去取图,除丁娃儿自己,你我都帮不了他的忙,并且还不能另外约请别人,以免消息外泄,反生事端。只有娃儿自己,仗着和他没见过面,假作慕名拜谒,乘他高兴的时候,能骗就骗,不能骗就偷,好在有三天的时间,尽可设法下手,不过以他现在的功力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手。便是勉强取到了手,也绝逃不出老怪物的手掌之中,这就叫老花子爱莫能助了。”

    俏郎君听得又急又恨,心中乱成一团糟。

    陆瑜皱眉苦想,也是一筹莫展。

    还是黑孩儿开口问道:“那么要怎么样,才能去得呢?”

    情丐道:“取胜老怪物,当然谈不上,最低限度,也该练成‘临空蹈虚’的轻功,可以逃出老怪物的追击,才能前去一试。否则的话,老怪物的凤竹杖何等厉害,莫说是挨上一杖,便是被杖风扫着一下,也非粉身碎骨不可哩!”

    黑孩儿歪着头,想了一想,然后问道:“老怪物的追击是不止不休的吗?”

    情丐道:“并不如此,只要能够逃出落凤坡,他也就算了。所以老花子说,必须练成‘临空蹈虚’的轻功,也就是为着逃走迅速,若是从坡前下山,那是妄想,在东西到手之后,必须从他那凤楼右侧奔向危崖,从危崖上跳下去,才能逃走。可是那危崖高达百丈,下面又是一片刀山也似的石荀,若不练成‘临空蹈虚’的轻功,又怎能轻易试得?”

    黑孩儿笑了起来说道:“若是如此,这也算不了什么困难,而做不到了。”

    情丐道:“你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适才老花子用‘揣骨搜气指法’,查点过他,他不只是关脉未通,连真气都未能凝固,若要等练成‘临空蹈虚’轻功再去,大概年龄也就该和老花子差不多了,到那时候,就算他能够等得住,人家姑娘还能等得及吗?”

    黑孩儿歪着头笑道:“这话倒不尽然,我有办法使他在一个月之中,把‘临空蹈虚’的轻功练成。”

    情丐道:“你?”话没再说下去,便抚掌大笑起来。

    黑孩儿道:“您老人家不信吗?”

    情丐笑道:“世间那有此事?”

    黑孩儿道:“只要您老人家肯帮忙的话,我可以保证他决能练成。”

    情丐笑着连连摇头说道:“老花子可办不到,你别替我找这些劳而无功的麻烦。”

    黑孩儿道:“难道您老人家甩‘揣骨搜气之法’,助他打通关脉,也办不到吗?”

    情丐道:“基楚未固,真气未凝,单单打通关脉,又有何用?”

    黑孩儿笑道:“只要您老人家肯答应这个,为他凝聚真气的事,归我如何?”

    情丐不信地说了声:“你。”

    但接着在黑孩儿脸上注视有顷,也就笑了起来说道:“傻孩子,你和他前世里是什么缘份?竟不惜偌大的牺牲,来帮助于他?好吧!只要你将来不懊悔,我有什么可说的呢?”

    情丐师徒这几句话,真像打哑谜一般,陆瑜固然没毹听懂,俏郎君则格外的听得凝在一边了。

    黑孩儿则已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蜡丸,托在手中。

    陆瑜见多识广,蜡丸入眼,便已认出乃是当今武林之中,不可多得的瑰宝——五莲峰度厄庵圆通神尼集毕生精力所练成的“蛎字七宝丹”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若是好人吞服下去,也能够抵得上三十年苦练功力。

    只是这丹一菜共才有七粒,却不知黑孩儿如何能弄到手?

    不过在过分惊喜之下,也就没再去思考别的,忙着一拉俏郎君,说道:“小老前辈赐你‘蜗字七宝丹’。天高地厚,还不赶快上前拜谢。”

    俏郎君当然知道“蛎字七宝丹”的名头,不由喜极过望,忙向黑孩儿拜谢,一时福至心灵,转身又谢了情丐。

    情丐道:“老花子师徒如此待你,你有何感想?”

    俏郎君道:“结草卸环,总当有以图报大德。”

    情丐道:“我们倒不希望你谢,但望你能够情专于一,白头偕老,莫辜负了老花子师徒一片苦心,害了别人家的姑娘,也就是了。”

    俏郎君连声应是,并矢天为誓,从此便暂住在云雨谷中,由黑孩儿依法让他服下了“蛎字七宝丹”

    又情丐每日按时,用“揣骨搜气之法”为他打通关脉,那消一个月,俏郎君便已真气凝聚,血脉和畅,功夫大进,不只是能够从云雨谷顶,学着陆瑜的样儿,仗着健伞,飞身而下,并且能够从云雨谷中,捷若猿猴也似的,爬上谷顶,竟比陆瑜还要矫捷十倍。

    情丐见了,也自高兴,便又取也了一张地图来,对俏郎君说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前去一试了,这一张图,也是落凤坡的地图,你不妨先研究一下,进出通路,好在事先有个准备,到时再就地证实一番,也可以省掉好些事儿,并免得引起那老怪物的怀疑。老花子中外有事,已因你耽误了一个月,所以今天便要置酒为你送行,祝你一帆风顺,早日成功,鸾凤和鸣之际,切莫忘了要请老花子喝上一杯才是。”

    俏郎君到了此时,心中高兴得除了唯唯应是而外,那还能说得出半句话来。

    不多一会儿,酒宴便已舒齐,同席之人,除了陆瑜、俏郎君而外,便是情丐师徒八人,刚好一桌。

    俏郎君已在云雨谷中,住过一个月,对黑孩儿的六位师兄,当然认识,大师兄眇丐,以次跛丐、聋丐、醉丐、病丐和疯丐。一个个虽然生得不是残废,便是奇丑,又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花子装,和在四周铺衣绣服,娇艳若仙,添酒送菜的婢仆对照之下,实在难看之极。

    不过却一个个都是至情至性的人,所以这一席酒,直吃到宾主尽欢。

    陆瑜深晓情丐的脾皮,知道不便再留,席散之下,立刻便带着俏郎君起身,向情丐师徒告辞。

    情丐虽没挽留,那七个徒弟却一直送出谷外,这才依依道别,并且各有所赠。

    眇丐所送的,乃是一只破麻口袋,污秽不堪。

    俏郎君见了虽然不敢推辞,却已皱了皱眉头。

    黑孩儿眼快,连忙一推俏郎君笑道:“你还不快谢我大师兄,仗着这份礼物,别说是挨上老怪物的凤竹杖风,便是真让他打上两下,也不要紧了。”

    接着又说道:“这看上去极不起眼的破麻袋,可比我的那根鲛筋索还要珍贵得多,你拿去之后,不妨马上就把它改制成一件紧身,穿在衣里,那么除了宝刀宝剑之外,便连普通刀剑,均可无惧,再去落凤坡,也就安全得多了。”

    俏郎君听了,这才连忙又向眇丐谢过,作别下山。

    这一路行来,便和初来寻找时,完全不同了,必头甜畅,脚下轻松,恍然不觉,便已出口。

    在巫山县城耽搁了两天,这才把那个破麻袋,改成了一件紧身衣。

    这是因为那个破座袋,刀剑不入,所以改制之前,陆瑜花费了好多脑筋,方能把麻袋经纬拆开,勉可重行识成一件紧身的样子,另加里面,才好穿着。

    然后取道云阳,向开江,走平昌从阆中渡过嘉陵江,直奔剑阁。出了剑门关,一到乔家镇,摩天岭已在妻前,落凤坡便在摩天岭之阳,所以陆瑜只在乔家镇找了个客店住下,对俏郎君说道:“现在该你自己前去了,一切办法,便依着贫道在路上所说的去进行,凡是自己当心,贫道在这里等候于你。”

    俏郎君满怀希望,当即单身向落凤坡而去。

    这落凤坡,便是庞士元辅助剑备攻川,被张任射死的所在,所以坡前还立着一个石碑,上书“汉副军师庞统捐躯处”字样。

    秋风古迹,衰草枯杨,俏郎君也无心凭吊,纵目翘望,见远远山坡密林之中,飞詹微现,知道是公楚的房屋,也就认定方向,觅路上山,转过两处山鸾,来到那密林面前。这才看清了那一片二三十间房屋,虽说是面坡而建,却是背临危崖。

    俏郎君且没上前叩门,便先转到屋后,把那危崖打量了一下,果然高达六七十丈上下,峭壁危立,下面石徇业生,恍如密麻,虽说是业已炼成了“临空蹈虚”的绝顶轻功,但心头仍不由为之一眩。

    相了又相,择定一处突出的所在,做上记号,以为逃走的时的标记,这才转身走到门前,轻轻地在门上叩了两下,问了一声:“府在有人吗?”

    却不见有人答应。

    俏郎君等了一等,又重重的敲了两下,并且提高了嗓子,再问了声:“府上有人吗?”

    这才听到里面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答腔说道:“谁啊?别是找错了门儿了吧?”

    俏郎君道:“请问这儿是不是公孙老前辈的府上?”

    那声音好似诧异地问道:“你是找公孙楚的吗?”

    俏郎君道:“正是来拜谒公孙老前辈的。”

    那声音“啊”了一下,急促地拖着一双鞋子,走来开门。

    俏郎君一瞧那人,四十左右年纪,不像公孙楚的模样,因此又问了声:“公孙老前辈在家吗?”

    那一面带着惊奇的眼光,打量俏郎君,一面连声直说:“在家在家。”

    接着才问道:“请问尊姓大名,也好通报。”

    俏郎君道:“烦劳通报,就说青城山门下,晚辈俏郎君秦钟,慕名专诚来谒。”

    那人道:“您请稍待,等我进去通报。”

    说完匆匆回身就走,但刚走没两步,便又回头说道:“您可千万别走开啊,我们老太爷一生好客,闻报之后,立刻便会出来迎接于你,你若走开,便要害得我挨骂了。因为你不知道,我们这儿,已经快十年没来过客人了。”

    俏郎君听了,心上虽觉好笑,但嘴里仍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专程来谒,那有便走的道理。”

    那人这才又匆匆地奔了进去,没多一会儿,俏郎君便听到里面叽叽喳喳地,涌出一片轻轻的嘈杂之声,并且看到一群长妇、少妇、幼子、稚儿,挤在大门里面,探头向外张望,一个个脸上都带有惊喜之色。

    也就在这时候,又传出了一阵大笑之声,声音清越,一听便知发自一个内功已臻极顶的人。

    同时人随声到,俏郎君便看到一个满面红润,苍头银髯的矮胖老头儿,从里面健步而出,一面笑着,一面说道:“佳客远来,老夫懒散,未能远迎,罪过罪过。”

    俏郎君见那人身形,听那人口气,便知道必是公孙楚无疑,连忙抢前一步,躬身说道:“青城山门下,晚辈秦钟,久慕公孙前辈大名,物不远千里,前来拜谒。”说完拜了下去。

    公孙楚抢步上前,一把扶住说道:“小兄少礼。”

    公孙楚这一扶,俏郎君立刻感到一阵强大无比的力量,托住了自己,那里还能够拜得下去?心中不免吃惊。

    公孙楚则已挽住了俏郎君的手,笑着说道:“远来不易,里面请坐,若是再和老夫客气,便是看不起老夫了。”

    俏郎君若是没先从陆瑜口中,得悉公孙楚的怪癖脾气,几疑公孙楚真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不过他此来乃是别具用心,并且一切进行步骤,已由陆瑜事先为他计划妥当,所以胸有成竹地,依计而行,在口头上敷衍着公孙楚,随同进内。

    公孙楚的那一番招待殷勤,直叫人受宠若惊,并告诉俏郎君说道:“老夫一生,别无嗜好,就是喜欢交个朋友,只是世人不察老夫的好意,诸多误解,简直就使老夫伤心透了,小兄此次前来,不妨和老夫多处几天,看看老夫到底是个怎等样人,若能为老夫在朋友的面前,多加吹嘘。使老夫能有‘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得偿素愿的那一天,老夫也就高兴不迭了。”言毕拈髯大笑。

    俏郎君此时此地,当然只有顺着公孙楚说话的份儿,一阵恭维,把个公孙楚格外乐不可言,忙做一团,一会儿叫家人沏茶,茶还没到,便又叫家人预备点心,茶才刚来,便又叫家人预备酒菜。

    那茶倒是上等的普洱茶,俏郎君刚在喝着。

    公孙楚已开口问道:“这茶如何?”

    俏郎君当然说好。

    可是公孙楚却道:“这还不能算是最上品的,你再喝老夫这专用的,但看如何?”

    说着便把俏郎君手中的杯子取去,将残茶倒了,顺手从他自己喝着的杯子里,倒了半杯,交还给俏郎君道:“你喝喝看,看这滋味如何?喝过了我这茶的人,恐怕不论天下再有什么好茶,也都不值一顾了。”

    俏郎君接过杯子一看,乃是半杯黑漆漆泥浆也似的浓浆,又是从公孙楚喝过的杯子里倒出来的,并且还有怪味,看了已经恶心,可是因为另有用心,不能不顺着公孙楚的意思去做,以免无所作为去公孙楚的欢心,只好屏住气息,勉强喝了一口。

    这一口茶入口,不只是奇苦非常,并且怪味冲刺得反肠倒肚,若不是事先屏住气息,竟几乎立刻便吐了出来。

    公孙楚却不断的的连声催问:“滋味如何?”

    俏郎君只好忍住难受,陪笑说道:“果然不同凡俗。”

    公孙楚听了,好不高兴,一拍俏郎君的肩头说道:“知我者,莫为小兄吗?我于今始有同好矣!”

    接着便又告诉俏郎君说道:“很多俗人,都不解老夫此茶妙处何在?竟因此与老夫反目,你说岂不气人?”

    公孙楚刚刚说到这儿,他那家人,又把点心送了上来,一盘一盘地,竟有二三十样之多。

    公孙楚便又殷勤万分在让俏郎君道:“来吧!请随便先用点儿,解解饿吧!这都是老夫亲自设计调味的,你吃吃看,看味道如何?”

    俏郎君刚才吃过茶的苦头,听说这些点心又是公孙楚自己设计调味的,便愁着不如道又是个什么怪味儿。因此那敢仲手去取?只说:“晚辈现在还不饿,老前辈不必客气。”

    俏郎君话才出口,公孙楚便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叫道:“什么着?小兄,你是看不起老夫,是不是?”

    俏郎君见了,无可奈何,只好伸手取起了一小小的糕来,放进口中,本想闭住气息,整吞下去,敷衍一下。

    那知入口之后,竟是芳甘无比,并且把刚才所饮的苦茗恶味,完全解掉,这才放下心来,极口夸赞了一番,又吃了一两块。

    公孙楚笑得好不高兴,说道:“小兄既然吃着好,干嘛专吃那一样,每样都尝尝不好吗?”

    俏郎君听了,虽然怕再吃到什么怪味儿来,可是又不敢违拗,只好顺着公孙楚的意思做了。

    吃到后来,这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那二三十样点心,竟无一不芳美可口。

    不过二三十样点心这一下肚,早已饱涨不堪,因此不由的一连打了两个“嗝”儿。

    公孙楚笑道:“吃多了吗?不要紧,老夫陪际喝几杯消消食好了。”说着便紧催家人,赶快开席。

    俏郎君听了,暗自惊道:“这一下可糟糕了,怪不得没有人敢跟他交朋友呢?这样的待客之道,那里是什么殷勤,简直就是要人家的命嘛,酒席再开将出来,我看我今天是非被撑死不可了。”想到这儿,眼看着杯盘罗列,业已布满了一桌,心中好生作慌。

    而公孙楚又已举手相邀入席,说什么:“你我一见如故,随茶便饭,别埋怨老夫怠慢才好。”

    俏郎君心下虽然作慌,但那敢推辞,只好无可奈何地入了席。

    公孙楚亲自把盏,替俏郎君满斟上一杯酒,笑着说道:“来吧,先干一杯,算是老夫对小兄的敬意。”

    俏郎君一想不妙,连忙说道:“晚辈量窄,老前辈原谅。”

    公孙楚又瞪起眼睛来说道:“小兄这是看不起老夫吗?”

    俏郎君陪笑解释道:“晚辈何敢,只望能容晚辈慢慢饮用。”

    公孙楚道:“便这第一杯,你总不能不喝啊!”俏郎君不敢再说什么,同时看着酒杯不大,闻着酒味不恶,也就只好举起酒杯,向公孙楚照了一照,说道:“晚辈遵命。”说着一饮而尽。

    这一杯下肚,那还了得,立刻像一团烈火也似的,在腹中烧了起来。直烧得俏郎君心如刀绞,涕泪齐下,甚至连尿都要忍不住似的。

    可是公孙楚却目如无睹,又替俏郎君把空杯斟满,要俏郎君再干一杯。

    俏郎君一想:“这样下去,十成有九成非丢掉性命不可。”

    心里一急,也就急出了个主意,打算“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便乘着真的尿急,忍着苦,装笑向公孙楚说道:“这酒果然极好,不过晚辈一时之内急,想先告个便,再回来奉陪老前辈畅饮如何?”

    公孙楚不知俏郎君用意,便指派家人,带领俏郎君前往。

    俏郎君既已存心逃走,当然不愿意有人伴着,所以在走出大厅,问明处所之后,便把那人支开,自去方便了一回。转身出门,正打算相准无人,好拔步逃走之际,突然听到身后发出“咯”儿一笑。

    俏郎君回头看时,便看到一个貌虽中人,但一张圆圆的脸,倒还长得相当甜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在脉脉含情地直看着自己憨笑。

    俏郎君不有立刻逃走,且又不便老是看着人家大姑娘,因此只好转身再向大厅上走去。

    那知还没走上两步,又觉得有人在身后拉了一下,回头看时,可不还是个大姑娘。连忙退后一步,说道:“你”大姑娘却不待俏郎君再说下去,便截住说道:“你现在就回去,能受得住我爷爷的纠缠吗?”

    俏郎君闻言怔住。

    大姑娘又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一块‘醒酒石’,你带却含在嘴里,可以干杯不醉,等你把我爷爷灌醉了之后,我再找你说话。”言毕,便递给了俏郎君一块小如弹丸似的石头,嫣然一笑,掉头自去。

    俏郎君接石在手,心中好生诧异:“这姑娘是谁?照她称呼公孙楚为爷爷看来,当然是公孙楚的孙女儿,那为什么又要给我什么醒酒石呢?这可靠吗?”

    俏郎君正自不解,公孙已又赶了出来,说道:“小兄,快来吧!酒菜冷了,便不妙了,老夫还要敬你三杯呢!”

    眼瞅公孙楚不见,便把醒酒石含入口中,入座之后,便拚着性命不要,喝了下去,举杯向公孙楚一照,先自说了声:“干。”

    公孙楚笑着道:“好!这真痛快,老夫真恨相见太晚哩!”

    说着便和俏郎君干了杯。

    俏郎君这一杯下肚,这才心定了下来,因为那醒酒石果然奇妙非常,那么烈性的酒,喝在口中,竟如淡水一般。

    俏郎君心一定,胆便壮更生,立刻对公孙楚笑着说道:“晚辈借花献佛,也回敬老前辈三杯如何?”

    公孙楚拍手欢笑,连声说好。三杯过后,又要敬俏郎君再干三杯。

    俏郎君有心要把公孙楚灌醉,当然正合心意,并且又设词换了大杯,觥筹交错,那消多久,公孙楚便已眼睛发了花,舌头打了卷,手捧酒杯。摇摇幌幌地,咧着一张大嘴,直叫“痛快”接着颓然醉倒,呕吐狼藉,自有家人去扶持。

    俏郎君也由人领去客室,安顿住下。

    俏郎君想道:“若要逃走,现在倒是个最好的机会,但目的未达,又怎能就走?”

    就在这心烦意乱,举棋不定之际,门外人影一闪,定眼看时,可不就又是那个大姑娘来了?

    俏郎君心中一怔,想道:“她既是公孙楚的孙女儿,我又何不从她身上去打主意,把藏图之处打听出来呢?”

    想着便对那大姑娘一笑,说道:“姑娘请进来坐。”

    大姑娘也就天真娇憨地走了进来,和俏郎君相向坐定,说道:“我教你的主意不错吧?你今天若不是把我爷爷灌醉,恐怕你就是不被撑死,也会叫我爷爷给打死呢!”

    俏郎君连忙致谢,并把那块醒酒石交还给大姑娘。

    大姑娘笑道:“已经送给你的东西,我还能收回吗?你留着好了。”

    俏郎君道:“初次相见,便能领受厚赐吗?”

    大姑娘憨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只是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竟会千里迢迢地来拜访我的爷爷?若说你是慕名而来,你便不应该不知道我爷爷是个出了名的老怪物,与任何人相处,总好不过三天去。这倒也不是我爷爷不喜欢客人,好客倒真的是他的天性,一点也不假。只是他那过份待客的殷勤,实在叫人忍受不了罢了!这情形你已受过了,难道事先真的是不知道吗?”

    俏郎君那肯说真话,所以仍以慕名为辞。

    大姑娘道:“既然真的如此,那你还是乘早走吧!否则等我爷爷酒醒之后,你终会觉得受他不了的。”

    说到这儿,却又嫣然一笑,接了下云说道:“但我却又不想让你便走哩!”

    俏郎君本来是个风流人物,那还能看不出那姑娘的心意来,心一动,见大姑娘带有几分憨气,便暗自思量道:“你若对我有情,虽然我不能便爱上你,却不也正是我的机会来了吗?”

    想着也就下了不正派的打算,笑着对大姑娘说道:“姑娘既然不愿意我马上就走,我却也不愿意马上便离开姑娘呢。”

    大姑娘天真地眉头一扬,说道:“你这是真话吗?”

    俏郎君道:“怎敢欺骗姑娘。”

    大姑娘高兴得脸上一红,说道:“老实告诉你吧!从你来到之初,我一看到你,便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了你,如果你也不愿意离开我的话,我真是太高兴了。”

    说到这儿,又不由的一皱眉头,说道:“你还不知道哪,由于我爷爷是个怪物,所以我从小以来,便没看到有人上我们家来过,而我父亲又死得太早,没人带着我出去看看。住在这儿,简直像住在远离人世的荒岛上一般。今天好不容易叫我看到了你,而我又喜欢你,因此我便告诉了我娘”

    俏郎君一惊说道:“你告诉了你娘什么?”

    大姑娘道:“我告诉我娘,说我喜欢你啊!”大姑娘虽把活说得天真无邪,但俏郎君却听得满脸飞红,说道:“这话怎么可以说得呢?”

    大姑娘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话对旁人不便说,对娘为什么不能说呢?不过也不能怪你,因为你还不知道我娘也不满意爷爷的脾气呢。”

    俏郎君道:“你娘她听了之后,怎么说的?”

    大姑娘妩媚地笑着说道:“我娘看过你之后,又知道你是青城门下,也喜欢你呐!那块,醒酒石,也就是我娘叫我送给你的。”

    说到这儿,停了停,才又说道:“不过我娘还说”

    这句话才说了一半,便又傍住,没再说下去。

    俏郎君催问道:“你娘还说了什么?”

    大姑娘未曾回话,只说了一句:“那你等着,我叫我娘来和你说。”说完之后,不待俏郎君开口,便甩着两如大辫子,纵跳而去。

    不多一会,果然扶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走了同来,见面便告诉俏郎君说道:“这就是我娘。”

    俏郎君忙执晚辈之礼相见。

    那中年妇人,满脸慈祥地说道:“公子少礼,请坐。”

    坐下之后,那妇人又接了下去说道:“小女真娘,娇凝不解人事,不过这也是由于他祖父性情地份怪癖,而她父亲又死得太早,有以致之,公子幸勿笑。”

    俏郎君道:“夫人说那里话来,晚辈此次前来,幸蒙夫人和女公子关照,感激不尽。”

    公孙夫人遭:“这些客气话暂且不谈,小女一见公子,便觉情凝,老身也认为公子不是常人,颇有心将小女托付公子。所以公子此来目的,不妨直告老身,只要老身可以效劳,无不如命。”

    俏郎君听了,心中好生咕啜,一时怎能答得上话来。

    公孙夫人见了,便又问道:“公子订亲也未?”

    俏郎君想了又想,这才说道:“晚辈不敢相欺,亲事虽然尚未定夺,但已有一位前辈在替晚辈作伐。”

    公孙夫人道:“那是那家的姑娘?是否有成功的希望呢?”

    俏郎君道:“只因尚无十分把握,所以暂时未便说出那家谁。”

    公孙夫人道:“如此足见知诚实不欺,现在这样说法好了,若果公子不以小女貌陋见弃,而那家又不能其事实时,是否便能使老妇如愿以偿,将小女托付君子呢?”

    俏郎君仍自犹疑着,不知如何对答才好。

    公孙夫人道:“公子不必为难,即就是公子目前对小女无意,也不要紧,只望公子能记住今日之言,万一可以使小女终身有托,老妇也就放了心了。”

    公孙夫人说到这儿,公孙真娘插口说道:“娘!你适才不是卜过一课,说是”

    公孙夫人笑着把公孙真娘向怀里一搂,截住说道:“傻孩子,姻缘生有前定,该嫁给谁,便一定会嫁给谁,你着急有什么用呢?”

    公孙真娘一噘嘴,说道:“我不嘛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

    这两句话由公孙真娘说出、叫人听了,倍觉其娇憨可爱,俏郎君子不由的为之勃然心动。

    还是公孙夫人半嗔半笑地对公孙真娘喝道:“这么大的人了,怎好意思说出这等笑来?迹不与我回房去。”

    公孙真娘道:“可是”

    公孙夫人不待公孙真娘再说下去,又截住说道:“你老是打岔,娘还说什么呢?”

    公孙真娘这才偎在母亲的怀里,拉过辫发,把辫梢上的红绒,放进嘴里,轻轻地咬着,不再开口。

    公孙夫人便又对俏郎君说道:“实不相瞒,老妇善卜,适才卜得归妹卦象,六三主公子或许不信,好在这也不是眼前便能应验的事,以后再说好了。至于公子此来,老妇也已从卦转之前,先行离山,少却许多麻烦。”

    俏郎君想了又想,并见公孙夫人诚中形外,所言不像虚假,因此也就照实说明了来意,乃是为着那半幅的钓剑之法而来,请公孙夫人帮忙。

    公孙夫人听了,立刻说道:“公子稍待片刻,老妇前去取来就是。”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光景,公孙夫人便取来了一个小的绵盒,交给俏郎君说道:“公子请看,是否便是此物?”

    俏郎君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幅被人撕裂开来的薄绢,上面写满字迹,所说的便正是钓剑之法。

    俏郎君真没想到竟能这样一点也不费事地,便把这东西弄不到手中,因此高兴得忙向公孙夫人一谢再谢。

    公孙夫人道:“这钓剑之法,老妇也曾看过,并且那必须用做钓竿的凤竹,也只有这落凤坡上,长着两根,所以你可以不用他求了。”

    俏郎君听了,又忙着道谢一番。并问:“凤竹生子何处,是否可容晚辈现在一起带走?”

    公孙夫人道:“这个你就甭忙了,凤竹乃是稀罕之物,带在路上,难免会启人觊觎之心,所以还不如暂存此处,来得安全,待你把其他各物觅全,要用之时,随时来取的好。”

    俏郎君此时,已完全对公孙夫人信仁了,当然没再坚持已意,因此把锦盒藏好了之后,便立刻起身告辞,说道:“晚辈谨遂夫人之命,就此告辞。”

    公孙夫人只应了声好,并没挽留。

    公孙真娘却撒娇说道:“爷爷还没醒来,为什么要现在就忙着走呢?”

    公孙夫人笑道:“来日方长,你急什么?”说着便携着公孙真娘,亲把俏郎君送出庄外。

    俏郎君下得落凤坡,回到乔家镇客店,陆瑜看到,反而吃惊问道:“你怎的回来得这么快?事情怎么样了,莫非是已经和老怪物闹番了吗?”

    俏郎君笑道:“没有没有,东西已经到手了。”说着从怀中掏出锦盒,交给陆瑜看了,并告诉他陆瑜在落凤坡上的一长一短。

    陆瑜听罢,一则又喜,一则以优,皱眉说道:“你对公孙真娘有意吗?”

    俏郎君连忙说道:“仁叔放心,小侄对她,绝无意思,并且公孙夫人电没拿这件事,来要挟小侄答应,做为交换的条件。”

    陆瑜这才放下了心,第二日占便启程离开乔家镇,取道梓潼、绵阳、成都,在青城山弯了一弯,把事情告诉了俏郎君的父母——托搭天王秦梦楼和飞蚨子萧寞。

    老夫妇听了,也自高兴,托陆瑜全权做主。

    陆瑜便又带着俏郎君赶到眉山,正好是中秋佳节。

    当命俏朗君在眉山暂待,白守德这才明白,因此也就笑着说道:“仁兄为着小女如此费心,又有情丐老前辈从中玉成,小弟若是再拂逆尊意,也就太不近人情了。”言毕大笑。

    陆瑜也是高兴万分地和白过德说又互干了一杯,正想再谈下去。那知白凤仙却已满不快地,插嘴说道:“爹!你怎么能够就这么随便答主尖下来呢?莫道秦钟是个轻薄子弟,毫无可取,我第一个便赞成把姊姊许配给他,便是姊姊这几个月来,已经一心向佛,连荤都戒了,你又怎能随便做主呢?”

    接着又对陆瑜说道:“陆仁伯,我看你这个媒,还是不要做的好,弄不好恐怕吃上板凳腿呢!你大概不知道,我姊姊已经发誓再不肯嫁人了。”

    陆瑜听了,倒是为之一怔。

    白守德却已开口对白凤仙喝道:“小孩子家,懂得什么?长辈说话,那有你插嘴的道理?还不与我进去!”

    白凤仙脸上一红,起身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