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环剑争辉 > 第一章

第一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金陵,这六朝金粉的都城,的确有它脂香粉腻的特色,福王朱由崧在马士英的拥立下登上了宝座,他不想随便地发动战争,也无意北图中兴,管它吴三桂也好,爱新觉罗氏也好,只要打不到这儿来,他就可以安心地在自己的小朝庭里享受六宫粉黛的温柔滋味,因此尽管四境烽火獠野,金陵城里,居然是一片歌舞升平。

    你听那秦淮河畔,丝竹声,猜拳声,哄笑声,再加上珠圆玉润的软歌声,隐约地从河上的画肪中传来。

    你再看那夫子庙畔,酒馆书场林立,建造得画梁雕楼,金碧辉煌,虽然刚入夜,到处都已烛火通明,不在白昼之下。

    这时夫子庙前贡院街上的鸿运楼酒馆,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锅杓嘈杂整中,两匹骏马轻步而来。

    马上驮着一双少年公子,一般的神仪晶莹,年龄也都在二十二三左右,只是前面的一个英气照人,后面的略见文弱,双双下马。

    跑堂的早已像接着凤凰似的迎上来,一面接过马,一面躬身说:“陈爷,您大安,席早就准备好了,请上!请上!”

    说着将马交给了打杂的,恭迎着二人上楼去了!

    原来打头的那位少年公子姓陈,名金城,是世居金陵的大富户,乃翁八目金蝉陈一鸣,当年在金陵开设聚义镖局,任掌中一支青锋与手下三十六招六合神拳,享誉大江南北,三十年内镖局未出过一件岔子。

    六十岁时,封剑散局,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非,祖产本丰,再加上镖局几十年来也着实赚了点儿,乐得享受一下安静的余年。

    膝下有一子一女,珍逾性命,平生艺业,全部传给了兄妹二人。

    陈金城六岁时就随父习技,陈一鸣不想儿子再吃江湖饭,倒是另外请了先生教他读书,可是陈金城嗜武若命,书虽然没敢放松,拳剑在半夜里宁可不睡觉,背人偷练,同时更磨着局里的镖师,学了不少其他工夫,虽然今年才二十三岁,文武两途,都有相当造诣,可说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了。

    妹妹陈慧珠小他三岁,手上功夫稍谒于哥哥,女孩儿家心思巧妙,文学与提纵轻身工夫却超过良多。

    陈一鸣整日面对着佳儿佳女,老怀欣慰,但是也知道江湖上能人很多,力诫轻露,所以除了陈金城在少年朋友丛中,略现身手,博取得一个粉面金刚的称号外,谁也不知道陈家二小姐有一身惊人绝艺。

    昨天因为在画舫中,陈金城偶而与一个青年书生,把酒订交,扰了人家一顿,心中很不过意,所以今天才假这鸿运楼还席。

    陈公子以侠少名噪金陵,手头又大方,所以堂官才像迎财神似的,将二人引到楼上雅座了。

    那儿早就排好了杯筷,雪白的桌布上,烂银的杯箸映眼生辉,端的是好气派,更妙的是座上赫然一张红纸条上写着‘陈公子订’四个大字。

    堂倌一把将纸条抢到手中,接着吆喝一声:“陈公子到,上茶!”

    其实这吆喝是多余的,掌柜的何等眼尖,早就命两个十一二岁的俊童,各捧一杯细瓷香茗,安放在席上然后蹲膝请安:“二位爷,请入席用茶。”

    那后面的书生文绉绉地笑了一下道:“陈兄果然不愧为京城佳公子,即这等声势,也令小弟开眼不少。”

    陈金城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讪讪地说道:“欧阳兄取笑了,他们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而已,你我萍水相逢,杯酒论交,乃属人生一大快事,别被这些俗套败了咱们酒兴。”

    那个姓欧阳的书生见他说得很正经,倒也未便多加调侃,相与入坐,当有堂倌送来酒菜,两个俊童为他们面前各满斟上一杯,退至两旁侍立。

    欧阳书生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话,陈金城已懂得他的意思,一挥手:“你们去招呼的客人吧,我们要清清静静地喝一下。”

    说着在袖中掏出两锭银子,也不管是多少就丢了过去。

    两个孩子拿了银子,又屈膝说一声:“谢谢爷的赏。”才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陈金城等他们走后,举杯道:“这些俗物都走了,欧阳兄,来!干一杯。”

    书生也把杯子举起来感慨地说:“金尽壮士无颜色,你又怎能怪那些俗人为它作尽恭敬呢!”

    陈金城出身膏梁,当然无法领略到这份感慨的意境,所以他仰头把酒一口喝干说:“不提这些丧气事,喝酒要紧。”

    说完向书生照杯摧饮,书生也微微一笑把酒干了。

    觥筹交错,一壶酒尽得很快,堂倌赶忙又暖上一壶,话也慢慢地谈开了。

    书生谈锋甚健、琴、棋、诗、书、画、乃甚于天文地理,似乎莫不精娴。

    陈金城虽然自小即受业宿儒,自负倚马才华,却也不免口为之结,惟独谈论到技击,书生似乎一窍不通,可是他偏表示心仪虬髯客,红线女之流,言下对陈金城能承传绝艺,不胜钦慕。

    陈金城自是谦逊一番,宾主间各有所长,互相推赞,非常融洽。

    正在谈笑甚欢之际,堂倌又引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文士上来,衣着到也平常,只是相貌清异,具有一种飘洒出尘的气慨,在两人的旁边拣了一副座头,要了几味菜,一壶酒,自管独酌起来。

    陈金城因为这酒楼名气很大,来往的客人很多,这个文士除了目光精逾常人,其他并无甚起眼之处,故而只望了他一下,依然与书生热烈欢饮,未曾多加理会。

    可是这文人却作怪,喝了几口酒后,忽而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凶神照命,还在吃喝得快活,作死,作死!”

    陈金城听了一怔,忙把头转向他望去,只见他用手在菜上一抓,捉住一只苍蝇,愤恨地摔在地下,才知道他原来是骂苍蝇,心下暗笑自己多心,回过头来刚要想挟一块菜,就听得楼梯咚咚直震,一左一右上来了两个面貌狰狞的汉子。

    左边的年岁约莫三十五六,左颊有一条七八分长的紫色疤痕。

    右边的比较年轻,二人面貌十分相似,衣着华丽。

    上得楼来先朝自己狠狠地盯了一眼,那目光凌厉狠毒,心中不觉一凛,暗忖这二人外相凶恶,太阳穴坟起,分明是武功极有火候,自己与他们素未谋面,这等看我做什么?肚里在寻思,看书生神色自若,倒也不便表露。

    二人也拣了一张邻近的桌子坐下。

    堂倌已带笑过去招呼道:“二位爷是否喝酒?”

    年轻的汉子把眼一瞪:“妈的,不喝酒上酒楼来干什么。”

    堂惟一听,心说这两位客人倒是和气得紧,口头还是唯唯的道:“是!是!怪小的多嘴,二位爷点什么菜?”

    脸上有疤痕的汉子用手朝陈金城桌上一指:“那儿吃什么,给咱们照样也来上一份。”

    堂倌答应关照厨房去了。

    陈金城心中想:“这不是明着找碴子,天下那有这样点菜法。”

    没有想到书生却朗朗地笑道:“陈兄果然是会家,连点的菜都有人起而效尤,今日得会,幸甚!幸甚!”

    陈金城听了只有摇头的份儿,心说:“倒底读书人的阅历差,连人家故意找麻烦都看不出。”

    本来想过去问个明白的,-记起老父不许自己多事,只好罢了,也不向书生解释,只是拿起筷子向他让菜,把事情就带过了。

    不一会儿,堂倌把酒菜送来,刚要替二个汉子执壶倒酒,却被那年轻的一把夺过,冷冷地道:“老爷们一样花钱,怎么招待却有个厚薄,那两个小兔崽子呢!叫他们来侍候!”

    堂倌一看他脸板得死死的,也不敢得罪他,忙诺诺连声退下,把先前那两个孩子叫来,低声地嘱咐了几句。

    孩子点着头过来了,先满脸堆笑地屈膝蹲腿:“请二位老爷大安。”

    然后持壶斟酒,恭身退后道:“二位老爷请用酒!”

    汉子们这才哈哈大笑地端酒一饮而尽。

    酒过数巡,两童始终执礼甚恭。

    这时左首那个年长的汉子又阴侧恻地说道:“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真会拍马屁,大爷满心想找人晦气,这么一来我又不好意思啦,不过爷们可没有我孙子那么慷慨,舍得整大块的银子赏人,因为我那小孙子自己知道活不长了,反正留着银子也没用,所以才落得大方。”

    说完又冷冷地朝陈金城瞟了一眼。

    这一来陈金城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刚要起身发作,忽而感到自己肩头上,沉甸甸的来了一阵压力,那力量大得出奇,空自挣了半天,依然无法挪动身子。

    愤然回头一看,却见文士已来到身后,一只衣袖斜斜地搭在自己肩上,居然架住了自己上挣之力,才晓得今夜真的走了眼,高人在侧,居然毫无所觉,不过看到文士脸上并不恶意,心中摸不清他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怔在椅子上一时讲不出话来。

    文士却笑吟吟地说道:“在下一人独酌,实在无聊得紧,见二位兄台谈得热闹,敢请为不速之客?”

    陈金城还来不及答话,姓欧阳的书生早已站起道:“主人不至言钱少,高士佳客岂嫌多,请坐!请坐!”

    遂命堂倌移过杯筷,亲自把盏道:“若得相逢便是缘,先生能饮一杯否?”

    文士拊掌长笑道:“天地有情许我醉,江山无语笑人愁,既承抬爱,敢不如命。”说完将酒干了。

    与书生相顾大笑。

    那两个汉子初见文士过去,似乎怔了一下,后来见他与书生一掉文,知道不过是个半瓶醋的酸丁,遂而也笑了起来。

    笑声中年轻的汉子还大刺刺地说道:“大哥,这酒楼叫鸿运楼,咱们可真找对了地方,这次顺手买卖,果然是鸿运高照,不但本钱捞得回来,加上这两笔利润,倒是没白跑一趟。”

    陈金城一听,这不又是冲着自己这边吗,当下又想站起来,却见文士用眼朝自己一扫,嘴皮动了几下,耳鼓中即隐隐传来一阵细小的整昔,字字清楚:“少安毋燥,此二獠手下颇不简单,等下自有人收拾他,等着看戏好了。”

    陈金城平时听父亲说过:内家高手能运用自己的功力,凭一股真气,将声音裹成一点,只送到自己要传话的人耳中,当时还将信将疑,现在见对面的书生,啖饮如旧,恍若未觉,知是“传音入密”内家劲功,心中对文士钦佩异常,当然遵命不再妄动。

    文士却与书生谈得入港,凭诗促酒,拾句作肴,两入都是眉色飞舞,滔滔不绝,倒把个做主人的陈金城冷落在一边,做声不得。

    那两个汉子使酒骂座,半天没有人接腔,也失去了兴趣。

    疤脸汉子道:“老二,煮熟的鸭子飞不了,迟早都是口中食,急些什么?来,咱们也喝个痛快,别让人家一边儿乐。”

    两人也开怀畅饮起来,同时还缠着两个孩子胡闹,一会儿要摸脸蛋儿,一会儿搂着叫乖乖。

    两个孩子心理讨厌极了,巴不得陈金城起来打他俩一顿才出气,可是一看陈公子成了个没嘴儿的葫芦,半天没冒出一个字儿,知道这两个煞神不好应付,只得勉强打起精神敷衍了事。

    楼上客人也不少,可是人家化钱找小相公陪酒是件雅事,反而在一旁看热闹,就这样吵吵闹闹地有一会儿。

    楼下又哼哼哈哈地跑上一个土头土脑的老头子,一件袄子虽是补补绽绽,浆洗得倒是很干净。

    老头儿上来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半天,然后才走到汉子的桌旁施了一个礼道:“二位大爷请问一声,我是在夫子庙前要猴儿戏的,刚才我养的两头猴子跑了,我看它上了楼,您见着了没有?”

    年轻的汉子正和小童缠得有味,被他这没头没脸的一问,打断了兴头,再加上问的又是莫名其妙的话,心中不由大怒,一掌将老头推开道:“去!去!活见鬼,老子连猴毛都没见着一根,那里来什么猴儿。”

    老者被推后了两三步才站住脚,也没有生气,只是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明明看着两个畜生上了楼,怎么会不见了呢?别是我上了年纪,老眼昏花,撞上了鬼吧!”

    疤脸大汉见老头儿来得邪门,早已留上意,这时见他话又说得不明不白,显然是存心挑眼来的,脸色一沉,正待发作,不想他怀中的孩子童心方炽,听说有猴子上楼信以为真,忙过去一把拉住老头儿说:“老爷子,您那猴儿什么样子,真的上了楼吗?”

    老头儿双手一摊道:“怎么不真嘛-我那猴儿站起来比你还高呢,奈,差不多就有那两位大爷那么高。”

    说着还朝两个汉子比手划脚的指了一下,接着道:“我老头孤身一人,没儿没女,那两头猴儿就跟我孙子一样,一旦死了,还靠它俩送终呢,这一跑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说完搓手顿脚直叹气,样子煞是滑稽。

    这时连两个孩子都听出他是有昕指了,心中虽然痛快,表面上还忍住没笑出来。

    堂倌见他闹得不像话,忙上来推他道:“老头儿,你别在这儿混说吧!下去,下去!”

    老头儿被他一赶,反倒发了横,瞪着两眼向堂倌道:“你别欺负我年纪大,就想讹我的猴儿,老实说送给你都没关系,不过我可得警告你,我那两个猴孙子好偷酒喝,几杯下肚,猴性可全发了,混叫混闹,比疯狗还厉害,要是拆了你的酒楼,或是猴手猴脚,把那两个小鬼的蛋黄给掏了出来,你可别找我老人家打官司!”

    这几句话骂得可透澈之至,整个酒楼上都掀起一片哄笑声。

    两个汉子气得黑脸透白。

    年轻的那个一步纵前,单掌裂石开碑,一招劈向老者胸前,口中还喝道:“老狗,找死。”

    攻势迅速凌厉,汉子自分必中。

    陈金城知道迟早必会发生冲突,见状惊呼一声,欲救莫及,心中替老者担忧。

    谁知老头儿滑溜得紧,扭腰一闪身形已到汉子后面,顺手摸了一下,口中还叫着:“好红的猴儿屁股啊!”原来老头儿闪身之际,还好整以暇地在怀中掏出一包朱砂,趁机抹上一把。

    汉子招势走空,身体朝前一冲,俯扑在地上竟是爬不起来,分明被点上了穴道,却把个大红屁股朝着天。

    当下又引起哄堂笑声。

    那文士更缺德,站起来举杯遥贺道:“沐猴而冠,象具人形,衣冠禽兽,正宜如此处置,老丈的是妙人解颐,在下浮一大白。”

    说完真的喝了一大口。

    疤睑汉子本来也准备出手,一见老头儿身法,随即呆了一下,阴侧侧地向老头儿作了一揖道:“潜踪步云梦绝技,老前辈莫不是上官大侠?”

    老头呵呵大笑说:“难为你大猴儿眼光倒是够狠的,老夫一向有个脾气,就是最疼晚辈,你这么一客气,我倒是不好意思再要猴儿啦!麻烦你回去告诉点苍三魔,就讲我老头子出头管这码事了,还有中秋玄武湖劝他能搁下也罢!”

    疤脸汉子依然脸上不动声色地道:“点苍门下,迢迢千里而来,就是为这两件事,我范正伟睑上这道疤?在心头整整痛了十六年,冲着老前辈一句话就要我们搁手,似乎有点强人所难罢!”

    老头儿把眼瞪得滚圆地喝道:“大猴儿,凭你早先那种行为简直可以说是死有余辜,陈一鸣手下留情,只给你睑上做了点记号,要是换在老夫手中,怕不早已割下你这颗猴头来了!”

    大汉也不理他,上前拍开兄弟的穴道,把他扶起来。

    年轻的汉子恨得咬牙切齿地说:“老家伙,此地动手不太方便,今夜三更陈家见,大爷非报回这一掌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