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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万岁爷跟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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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按方子办药,军机处怪罪下来,那还了得若说是按圣意办事,皇上身子不好,怕也是勤劳国事,觉着是小事,回头应景儿还是奴才承担。奴才就是死了,也是小事但是皇上的龙体那可丝毫大意不得啊。

    奴才只是个太监宫人,连字都认不全,又如何懂得什么虎狼药不虎狼药,听四爷跟前人说,皇上如果嫌弃天气凉,要挪到畅春园里过年,四爷就要进去伺候了回头给四爷查出来。

    奴才在这药石上伺候的不力,奴才的小命定是没了奴才想来想去,您是掌管三府的掌纛儿王爷,又是一向体恤下人,最照顾奴才的,所以才进来请五爷您示下啊”说着,递个药方儿上来。

    弘昼命金钏儿接过那药方儿来瞧了一会儿,心下却是疑惑,暗暗寻思着夏守忠的来意。论起来。

    天子用药,太医院、军机处、内务府各自留档是例行的规矩,军机处几个老头,都是博学鸿儒,指点一二也是有的,太医院自然也知道给皇帝用药,温和为上。有些出入。其实说起来都是“常有的事”

    这夏守忠是当老了的差事,既然雍正有了话“便就这么着了”只管按照皇帝的话去办事就是了,这么诚惶诚恐,还特地跑到大观园里找自己怎么想着,都似乎是个“话外有话”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换了戚容道:“皇阿玛身子不好我却因为自己不慎重,摔伤了,未能尽孝侍奉这医理药道上,更是不通怎么敢乱说,只是我知道你也难办万岁如今既是在病中,随口说的也不能当做旨意。

    他老人家一向以国事为重,反而自己身子调养为轻了军机大臣们批示,定是好意这么着鸳鸯你带夏公公去账房上,支取五十两黄金,就请夏公公先按照这药方命太医院备药熬了。

    但是先不要进上去,等回头我差人跑一趟军机处,问问马大人、张大人的意思再说唉那点子金子么老夏你是宫里掌事的,就请你代劳,就到雍和宫里替本王在佛前许愿填点香油,只要皇上身子大安,我定支黄金五千两,重修三世佛金身。

    只是这等事体,如今不好让外头知道,否则御史们又要多嘴多舌了,就烦老夏你俏俏替本王办了就是了”那夏守忠自然唯唯诺诺,说一堆“五爷至诚至孝”的恭维话。待等夏守忠走远了。

    弘昼才唤冯紫英、勒克什一起进来,这一文一武左右坐了,勒克什才要回话,弘昼却拦住了,只道:“先别说园子里的头事”又一想,自己在园子里的“外务”一向是让冯紫英打点的,只因为柳湘莲是勒克什拿下了。

    才就便儿命勒克什带着亲兵进了园子,不免像冯紫英开解两句道:“紫英、小勒,你们也是熟人本来是要寻紫英你去办的,正好小勒带兵在京畿关防,找他可以不惊动三府,所以便”

    冯紫英已是笑着打躬,连连摆手道:“爷说哪里去了凭是哪个,还不是五爷府里使唤出来的奴才奴才也好,勒兄也好,都是替主子办差么。”

    弘昼点点头道:“如今不说这个另有个话题,你们替我学摸学摸是个什么路数你们都是我的门下包衣,不用忌讳”便把夏守忠的话复述一遍。

    那勒克什是个武将,虽然心细,于这等宫闱之事到底生疏,还是那冯紫英低头沉吟了半日,才款款道来。

    却说这冯紫英,今儿进园子来,见自己本主和亲王爷弘昼,原本的差事,是凤姐传话,要他以和亲王府的名义,特地请太医院典正、一代心肺科国手吴谦入园为黛玉瞧病,顺便问安回话。

    其实,他亦是自己心下颇为不安,实则是来借机和弘昼搭搭话、请请安,探看风色。一桩是前几日弘昼远在张家口,他独自进园子回事,正瞧见那怡红院里不得宠的奴儿晴雯在那后院沐浴。

    端的是雨润巫山如归梦,雾满瑶池泼径香。一时魂以色诱,忍耐不住心头欲火,强污了那晴雯清白。虽也告慰自个儿,园中美色众多、昔日里贾府本也苟且、这晴雯又是个无宠的下等女奴、王爷又有个荒唐糊涂的名头,这侯门大院里龌龊事多,也未必就揭锅了,然而到底有些心结。

    哪知几次又进园子办事,眼见那晴雯居然掌得住,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和自己言谈接待之间,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一时竟也对这风流小鬟刮目相看。

    一桩是昨儿才得的消息,现任骁骑营管带,和自己一样是和王爷门人的勒克什,领兵进了大观园,封了天香楼。他虽和那情妃可卿并无什么来往,但是弘昼这园内的事,大多交他去办,莫名其妙差了旁人,他未免就有些醋意。

    待到在门上打听园内动静,听到有太监宫女传那“尤家小妹是被冤枉的,是那情妃自己和戏子私通,贼喊捉贼,才污蔑了那尤家小妹”虽然处置尤三姐是弘昼之令。

    但是万一弘昼贵人心性,如今懊悔了,怪到自己头上,那尤三姐早就被自己奸了个红晕倒染,岂非是飞来横祸,何况尤三姐之事,弘昼一直没有过问,按理说应当已经是“处置”了。

    可那小娇娘却明明还被自己拘押在詹事府地牢里,只供自己日夜淫乐,未曾舍得杀了,仅此一条,就有些“私相贪墨”的味道。

    弘昼向来是在这风月事上认真的,他怎能不怀个鬼胎?只是今日过来请安回话,可巧那勒克什也来拜会,想着定是来回昨儿抄检天香楼之后果。两人自然也免不了亲热寒暄一阵,更是都说自己“没什么要紧事”一并来给弘昼请安。如今进来主仆坐了。

    却见弘昼并无异色,还替勒克什解说“正好小勒子带兵在京畿关防”这冯紫英才有几分安心。

    又听弘昼说起适才内宫夏守忠的来由,那勒克什是个武将,又常年带兵,官场宫闱里这些门道不熟,想来也没什么心机,他便又替弘昼筹谋起来。

    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才谄笑道:“主子是知道奴才的,自小儿便是多心。只有点荒唐念头,料起来也是胡思乱想瞎捣鼓只是主子面前不敢遮掩,说出来,也只是个揣摩,还望主子只当我是醉话”

    弘昼笑道:“你只管说就是了。”冯紫英低了头道:“主子,那夏公公是干清宫的人,万岁爷身子欠安,用药上头斟酌一些乃是常事,怎么为这种琐事,特特跑来大观园里顾问主子?

    我听主子说起他的话语音色,其实他今儿来,自然不是为了那些小事其实说的,乃是三件事。头一件,便是万岁爷其实依旧‘不安’。”弘昼听到这里,已是眉头一皱,上了心。

    却见那冯紫英仿佛没觉着,只自顾自继续说着:“万岁爷前几日召主子您回京,意思只有一条,便是朕躬圣安,诸王爷、贝勒无需惊惶,照常办差只是这宫里头,诸事高深莫测,不能光看明诏谕旨。夏公公今儿来。

    其实头一条,就是借着药方的事,给主子您递话呢:万岁爷其实身子还是欠安的,只是挣扎着见臣子罢了”“这第二条,其实就是药方了这医理,奴才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循着事理去想,军机处几个老头子,那都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的人了。

    怎么就敢说太医院给皇上开的药方是‘虎狼药’呢?这看病用药的事,也好乱说的?回头添了减了,万一有碍龙体,那还了得?爷您想,李中丞都进京了,军机处批这种药案,能不和他这个‘大清第一总督’商议商议?从这头想起来。

    那军机处的意思,不是药用的狠了,而是‘不得乱传万岁爷的病情严重’的意思为的,就是个群臣、百姓、朝野都要安定。奴才敢断言,李又玠此次进京,怕是不会回两江了,任直隶总督,还是兼步军统领衙门?

    都有可能越是这样,越是暗证着万岁爷龙体不安啊!人事关联朝局,这和上回不同,上回是万岁爷不安,叫王子进去侍奉,其实反而是光明正大的这回却偏偏要暗地里防备,还要一口一个‘龙体吉祥着呢’,反而让人想着可怖。”

    弘昼听他剖析,层层抽丝剥茧,颇为有理,不由脑门子都渗出汗来,那勒克什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插不上话,正在等那冯紫英说“第三条”

    却见冯紫英越发犹豫踌躇,笑着搓手锤膝的拿样儿。弘昼转念一想,知他必是因为勒克什在此,那更有妨碍的话,就有点难开口。

    只是自己还要听勒克什回话天香楼的事体,倒不好就这么打发了,就摆摆手,温声安慰道:“无妨的,你只管说下去本王也只当是闲磨牙听听,就说错了,本王也担待了”

    冯紫英瞧了一眼勒克什,才笑着说:“是,谢主子体恤这第三条么我怎么听着,夏公公的意思。

    其实是‘听四爷跟前的人说四爷要进去伺候了’。夏守忠是大内领班太监里有些资格的,万岁爷跟前的人,就是太监天性爱听闲话,也没个到处传的道理。

    听宝亲王跟前的人,说的什么话?便是听了,怎么又敢跑到主子您这里来提?这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不是什么‘闲话’,而是他特地说的正经话呢”他实在不便说下去。

    讪笑着搓着牙花子,弘昼却已经听“懂”了,想起来也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这夏守忠今儿来,其实竟不是他自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