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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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屋外响起,像一盆冷水猛地迎头浇下。鱼笑非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哥舒陵也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有点无奈地看着那个出现在了木屋门口的清丽身影。

    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这娘儿俩还真是永远玩不厌倦呢。

    鱼笑非眼珠一转,立即机灵地跑到了哥舒陵的身边,埋着小脑袋不吭声。哥舒陵宠溺地伸手将她抱住,对着门口的女子微笑:“大小姐,笑儿毕竟还是个孩子,莫说得太言过其实啊。”

    门口的碧色身影缓缓步入,鱼玹晚淡淡地扫了哥舒陵一眼,还没等她开口,又一个欢笑着的声音传来:“哥舒先生,可毕竟小小姐是小姐的继承人,因此她可是绝对不可以偷懒的。”

    鱼笑非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哥舒陵怀里探出头来,撅嘴道:“静姨,你总是帮着娘来欺负我!”

    鱼玹晚眉梢一挑,哥舒陵只感到眼前一花,一袭碧衫的女子忽然近在眼前,伸手一个探囊取物便将躲在他身后的小丫头抓了出来。“哎哟哎哟,娘,放手啦,哎哟……”鱼笑非嗷嗷叫着,哭丧着脸向哥舒陵伸出小手,“爷爷,救命啦爷爷,快救我……”

    “小姐。”哥舒陵有些无可奈何,他现在可是已经被这个丫头给吃得死死的,只要见到她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还真的没法在一旁坐视不管。爷孙齐心当真效果非凡,看到两人都摆出这样委屈满满的模样,鱼玹晚的眉毛剧烈地抖动着,终于将鱼笑非放了下来。

    脚一着地,鱼笑非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臂抱胸气哼哼地看着鱼玹晚。鱼玹晚道:“今日的功课没做完,修习时间也未够,所以,你是想要如何?”

    鱼笑非一撇嘴,委屈地道:“娘,好累的,都不能休息一下的嘛。”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鱼笑非也明白,这句话对于她的母亲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或许是因为御鱼族的特殊,鱼笑非很清楚自己的记忆自两岁便开始。朦胧间有记忆开始,她的母亲向来就是一丝不苟之人,且不说她自己向来不苟言笑,她更早早地就逼着自己不停地学习着,简直一点都不给人出声的机会。

    笑非忍不住偷偷拿眼觑了一下正襟危坐的哥舒陵,如果不是有爷爷的陪伴,如果不是还有爷爷的小木屋在,自己天天被母亲追在身后,会不会突然间累死?

    看到小小姐眼睛里闪烁不定的光,静霖叹了口气,这位小小姐和小姐的性子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么个小家伙从小姐身体里掉出来,静霖完全无法想象这会是亲娘儿俩。

    小姐性子淡漠,小小姐偏生性子活泼爱闹腾;小姐个性自主,小小姐却偏偏是个粘人精,还特别粘哥舒先生;小姐受的委屈和痛苦都是默默地忍受,可小小姐么……静霖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似乎也不能说小小姐贪图享乐,但比起当年的小姐,小小姐还真是有些弱啊……

    想到这里,静霖简直要仰天长啸:为什么这样两个人竟然会是亲母女呢?

    鱼玹晚看着女儿小脸上满满的不情愿,垂下眸子思索了片刻,抬步走到她的面前。鱼笑非下意识地想向后退,鱼玹晚却俯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笑儿,陪我下山一趟如何。”

    鱼笑非眨眨眼,又使劲地再眨了眨眼,立即转过头去看哥舒陵,但她的爷爷眼睛里也是一片不可置信的颜色。鱼笑非吞了吞口水,但还没等她开口,鱼玹晚已经站了起来,鱼笑非只得脚步踉跄地跟着她走出了木屋。

    下山……这可是鱼笑非长期以来的梦想!

    虽然爷爷说得很少,但笑非也从他嘴里零星地听到过,在天岩山以外是一片精彩的世界,与“在水一方”里的单调生活不同,那里有各式各样的人,而不是像她们家,都是清一色的女人。

    可是,以她这样的年纪,不是不能出山吗?还是说,她的母亲想把“试炼”提前?

    但现在鱼笑非已经别无选择。她的母亲虽是女子,手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有力,笑非甚至会怀疑,哪怕自己到了母亲这样的年纪,鱼玹晚依然能够这样轻松地将她束缚住。她只好又快跑了几步,细声细气地道:“娘,咱们出去了还回来吗?”

    “回。”鱼玹晚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鱼笑非又不由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即使是作为同族,即使是作为亲生女儿,鱼笑非还是每次都会被母亲的那双阴阳瞳惊艳到,每次都会为她双眸的颜色沉醉。

    呐……为什么这一点上,她却一点儿也不像母亲呢?

    家族里的人都是蓝发蓝眸,也只有母亲才拥有这样特殊的阴阳瞳;但到了她这里,她的蓝色却一点儿也不纯正,甚至泛着一丝浑浊,仿佛蔚蓝的大海里被注入了肮脏的污水,给美丽的蓝色蒙上了一层污秽。

    二人轻快地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里,水声潺潺指引着她们的方向。鱼玹晚抿着嘴,正想着要怎么再和笑非说说话,“娘,你等一等。”身后的小丫头忽然开口了。

    鱼玹晚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身后小小的女孩子,俯身蹲下和鱼笑非四目相对,却让鱼笑非忽然有些紧张。她连忙低下头去,小手纠结在一处,咬了咬嘴唇,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不要咬自己的嘴唇。”她的母亲忽然开口,鱼笑非一愣,微微有些凉的手指已经触上她的唇瓣,轻轻抚过她咬过的地方,她的母亲看着她,鱼笑非忽然发现,她的母亲此时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温柔。

    鱼笑非的心里有些温暖,果然,毕竟是母亲呢!虽然母亲的表情永远那么单调淡漠,可母亲总是会有自己的方式来呵护自己。

    “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出山?”鱼笑非鼓起勇气问道。鱼玹晚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温柔地化开一片,令鱼笑非有些惊讶,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

    “笑儿,你已经准备好了离开么?”鱼玹晚轻轻地道。鱼笑非高兴地点头:“我很想出去!我真的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鱼玹晚一低头,伸手将鱼笑非轻轻抱了起来——母亲的怀抱带着微微的凉意,鱼笑非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温度,立即顺势抱住母亲的脖颈,二人继续在树林里前行着,鱼笑非忽然发现身边的树枝都非常自觉地避了开去,仿佛它们如人一般有意识,能够感知到她们的依近……

    但下一个瞬间,鱼笑非就感到母亲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疑惑地转过头去,鱼玹晚抬起了洁白纤细的手,抚上了面前的树干,鱼笑非瞬间感到面前仿佛水波一闪,鱼玹晚的手便穿过了树干!

    还没等鱼笑非叫出声,鱼玹晚已经顺势向前一步,小丫头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眼前忽然变得晃亮,鱼笑非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悬空,接着双脚便踩到了坚实的大地,她眯了眯眼看清了周围的一切,眼前,竟然是一条宽广的河流。

    鱼笑非立即明白,这里就是沐河的上游河段。她惊喜地正要撒腿跑过去,脑中灵光一闪,还是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不动的母亲,甜甜一笑:“娘,咱们今天出来是做什么?”

    鱼玹晚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御鱼族的女子都是早早便明白事理的,虽然鱼笑非才不过四岁,换做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到了九、十岁也不及此时鱼笑非的心智。但相应的,想要和这样的小丫头处好关系,似乎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而更麻烦的是,御鱼族本是全无男子的家族,偏偏她们在五年前将哥舒陵救了回来,不得已将他留在了天岩山脚下,笑非从小与其他御鱼族女孩儿有着不一般的经历,她毕竟还有那样一个疼爱她的外公在一旁庇护着。

    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鱼玹晚抿了抿唇,哥舒陵的存在得到了作为族长的母亲的默许,但毕竟几位长老对此的态度不一而足,虽然让他留了这么些年,毕竟也不是长远之计。为了族内的大计,或许……还是要将哥舒陵送走吧?

    “娘?娘,笑儿在问您话呢!”小女孩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层。鱼玹晚“呃”了一声,歉意地看着气鼓鼓的女儿,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道:“对不起笑儿,娘方才走神了……我们现在去游水,如何?”

    鱼笑非顿时眉开眼笑:“好的呀!”

    无论御鱼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对水有着与生俱来的眷恋。当全身浸润在水中,那种被莫名安全感包围的世界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鱼笑非第一次看到沐河里的情景。清澈的流水环绕在身侧,不少好奇的小鱼趁着她们划水的间隙溜达过来,似乎是在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惹得鱼笑非玩心大起,伸手就要去抓,惊得它们连忙慌慌张张地逃开。

    鱼笑非在水中灵巧地折转着身体,间或扯下一把水草,时不时挑逗一下边惊慌的小鱼——它们的记性总是不太好,转身便会忘记刚刚这小丫头对它们做过什么——或者猛地下潜去捞起一块河床上的美丽石头。

    现在,她的掌中握着一块泛着晶莹的小石头,看起来恰似一片翅膀的形状,这顿时让鱼笑非皱起眉头:一看到翅膀,她只能想到那些飞在天上捉鱼吃的鹰隼,那可是她极为讨厌的家伙们。可是这石头如此漂亮,让她不禁有些爱不释手,只好回过头去:“娘,我捡到……”

    她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母亲静静地悬浮在水中,衣裙在身侧展开,随着水波轻轻起伏;她似乎有些出神地看着斜上方的某个方向,姣好的侧脸在晶莹的水波中更加显得美丽动人——鱼笑非不得不承认,如果她的母亲不在身后追着她练习法术,真的是一位完美动人的女性!

    “娘……”她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