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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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升东山,繁星闪烁在天幕上,一明一灭。

    小筑内灯火幢幢,映出门槛上两人并肩相偎的身影,皑皑雪地上,时有婆娑月影摇曳,和风送香。

    霍木兰靠在沈未已肩头,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回味着日出时的那一吻,心里时如小鹿雀跃,时如山溪水满,忍不住喜逐颜开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沈未已眼睫微动,转头来对她一笑,“你呢?”

    霍木兰羞赧道:“我先问的你。”睁大眼睛看他,“你先说。”

    沈未已失声一笑,侧过身来摸着她的头,眼神宠溺至极,“不记得了,反正……比你喜欢上我要早一些便是。”

    霍木兰双眉微蹙,几缕碎刘海被他揉乱起来,“你怎知道我是何时喜欢上你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澄澈似清溪映月,沈未已便是这皎洁月影。他淡淡“嗯”一声,沉吟少顷,方气定神闲道:“你表现那般明显,我怎会不知?”

    霍木兰登时玉颊羞红,手肘一拐,推开他道:“不许胡说!”声音竟然尖细灵动,好似娇嗔,直将沈未已心尖一撩,又凑过来摸她头,笑弯眸道:“想不到……你也会有这般害羞可爱的样子。”

    霍木兰闻声一震,不自然地低下头来,蹙眉道:“那你以为我该是什么样。”

    沈未已下巴抵在她头上,道:“你以往总是跋扈嚣张,任性无理,就算稍微安静下来,也是孤独悲伤的,我都不曾见你真正笑过……。”说及此处,蓦地神色微变,想起她近来遭遇的种种人生变故,低声道:“以后别再勉强自己,想笑便笑,想哭便哭,知道么?我会尽一切救你性命,也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你……。”

    霍木兰听得眼眶一红,抱着双膝点一点头,但咬着唇没有说话。她自在此和沈未已相遇以来,还从未曾见过他这般柔情温暖的样子,家门出事后,亦不曾有人来予她切实的安慰和依靠,霎时之间,只觉似梦似幻,不敢置信,抓着双膝道:“你当真……会对我这么好么?”

    沈未已听她声音竟有哭腔,当下一愣,霍木兰又道:“当真……会不计较我的过往,不在意旁人怎样看我,只真真切切喜欢我,和我在一起么?”

    沈未已不解她何故怀疑,只定定道:“自然。”

    霍木兰用力吸一口气,“那你……还会给你师妹报仇么?”

    沈未已闻声一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霍木兰眼神闪烁,含糊道:“我还要回蜀中助爹爹除掉云臻,重振青城,顺便查一查我落崖那日,袭击我的四名黑人究竟是谁……你不是说,你师妹是死在冷月刀法之下么,这事若是不查清,你日后恐怕还是会怀疑我的吧……。”

    沈未已神色凝重,一时间思绪纷纷,半天方道:“等我寻到办法治你心疾,再一起去吧。”

    霍木兰怔道:“你不是不能离开玉龙山么?”

    沈未已垂睫道:“藏了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一刀两断了。”缓缓站起身来,拉着霍木兰道:“夜深了,回屋吧。”

    屋内灯影昏暗,不似院外有风吹明月,更将沈未已脸色映得暗影绰绰,难辨喜悲,霍木兰看在眼中,只觉忐忑难安。她自然愿意在此和他常年相伴,但每一念及沈白露在他心中的地位,她便会不自觉心怀胆怯。

    她害怕沈白露会成为他们一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沈未已站在门边,神色终于温和起来,“明天开始给你施针,先尝试半个月,看看有无成效,若是没有,我便再想办法。”

    霍木兰对他淡淡一笑,看着他阖门离开,笑容亦似门缝处漏来的灯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暗夜中。

    长夜难明,辗转难寐,霍木兰枕在床上,一直看着窗外明月升上中天,最后隐逝于一片云层后,这才恍恍惚惚地沉入梦里。

    她已有多年未曾梦到渝州城外的那条河堤,没想到今晚同沈未已聊及沈白露一事后,那黄昏的梦境竟会立时重现出来:绿柳成行的古道上站着仗剑而立的英姿少年,河堤四处响彻少女争斗之声,此起彼伏,惊心动魄。

    残阳似血,斜洒在连溢、魏言等人侧脸上,他们神色各异,看着在水亭四处来回飞落的两名少女,或有人蹙眉低责,或有人摇头叹息,亦或有人手持折扇,眼神笑容里尽是玩味之意。

    便在少女白刃相接,刺刀见红之时,忽听古道西处淙淙蹄声传来,众人定睛看去,但见一人自飞柳后冲来,竟是神色紧张的云旭。

    云旭纵身下马,蹙眉朝水亭方向看去,厉声道:“木兰住手!不得胡闹!”

    话声甫毕,只见其中一少女转过头来,而另一名少女立时劈来一掌,稳稳打在她胸腹上,尔后趁其抬手捂伤时斗剑一撩,直刺她咽喉一处。

    云旭在远处一看,立时神色乍变,便要飞身救人,已自不及,便在这时,忽见一人身形纵上半空,提起长戟一晃,朝那用剑少女飞掷过去……

    黄昏河岸上,霎时惊起少女大叫之声,一刀一剑上染尽血迹,两名身着红衫的少女已是颜血不辨……霍木兰双目惊睁,往后一跌,弃刀瘫坐在地……围观在河堤处的各位少年面色乍变,齐涌而来……

    混沌中,这梦越来越红,好似西山边处的红日不断变大,遮蔽整片天幕一般。霍木兰脑海里全是那血腥之景,继而又变成她躺在冰棺中惨白的容颜,惊诧中,又见她忽地睁开眼来,从木屋铜镜中含恨钻出,满嘴淌血地念着她的名字……

    霍木兰心头大震,惶遽道:“你别过来!”

    却见她森冷一笑,爬下妆台,顺手操起一支木簪,纵身扑来……霍木兰一声大叫,惊坐而起,忽觉头上一痛,好似撞到一人下巴,抬头一看,竟见沈未已双眸幽邃,在同她双目交接时,忽将浓密睫毛微微垂下,掩住目中情绪道:“做噩梦了?”

    霍木兰闻声一凛,往后躲开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未已对她惊惶之态竟未变色,只探手握住她冰冷手腕,缓缓道:“听见你在屋中喊叫,所以过来看看。”

    霍木兰被他一握,霎时一个哆嗦,但又不好推开,遂只用力呼吸,低头掩饰。沈未已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刚才,一直在唤白露。”声音中竟听不出任何情绪。

    霍木兰脸色乍白,全身僵如冰封,怔忪中,只见沈未已探出手来,抬起她下巴,让她一点一点对上自己双眸,道:“白露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

    霍木兰眼睫猛颤,“她……。”

    沈未已双眉一敛,凝神细听,只闻她缓缓道:“她当年去过云家堡……我……见过她。”

    沈未已闻言闭上双眼,低声道:“还有呢?”

    霍木兰绞紧床褥,“没……没有了……。”

    沈未已紧绷的身体一松,整个人好似被人从深渊底解救上来,沈白露离开玉龙山时,的确是循着沈玊应邀至云家堡而去,霍木兰与之相逢并无异常,然他不解为何霍木兰会在梦魇时惊惶失措地呼唤沈白露姓名,念及此,他睁开眼来,追问道:“真是……如此?”

    霍木兰定定看他,但见他眼中或惊喜交集,或疑信参半,只觉自己一颗心犹在大海狂潮中跌宕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真的。”她垂下双眸,攥紧的手往身后一缩,忽放冷声音道,“你不信我么?”

    沈未已神色一变,回想起夜晚对她的承诺,面上登时现出愧意来,“没有。”抿住双唇,探手拖着她后脑,将她揽到怀中来,道:“我信你,但你若有什么事,也别瞒我,好么?”

    霍木兰靠在他胸前,呆呆地睁着双眼,道:“好。”

    沈未已心头滚石一落,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好好睡,我走了。”

    霍木兰一把抓住他道:“别。”

    沈未已微微一震,偏头看着她,只见她一边脸蛋在灯影下微泛绯红,又似惊悸,又似羞赧,声细如蚊道:“我刚才梦到青城被灭,很害怕……。”

    沈未已听此,胸中一酸,想到她孤单一人兼受家门之痛,性命之忧,而自己却还怀疑她对白露有所不轨,霎时深感内疚,坐回来抱紧她双肩,额头抵着她额头道:“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他声音虽已温暖如旧,是霍木兰最爱的沙哑中的轻柔,但她心头还是郁郁寡欢,复杂不已,看着他半天未有所言。

    沈未已同她相视一会儿,忽地笑道:“如何这般看我,难道留在这里还不够么?”

    霍木兰闻声一震,又羞又恼地推开他道:“你这人……怎是这么个没正经的。”

    沈未已神色淡淡,玩着她一簇头发,道:“我又没说什么,怎就不正经了?还是你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星眸中笑意明灭,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似在故意等她羞臊一般。

    霍木兰不知沈未已这淡漠性子中竟还有着这一面,然转念想起第一次让他施针,处处被他一言噎住的情形,便也缓缓明白沈未已其实是个外表冰冷,内心炽热,时而还有些情调的人。

    她知道沈未已此言便是要瞧她害羞模样,便故意板住脸来,挽一挽被他弄乱的鬓发,道:“不同你胡扯,我睡了。”言罢,翻身钻进被褥里去,沈未已由着她,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将床边烛灯吹灭,坐在床边看她睡颜。

    虽然黑暗中不易视物,但霍木兰还是能察觉到沈未已的目光,淡淡的,却又热热的,让她回想起雪山日出时的那个吻,原本便三分微醺的脸蛋更发燥热起来,好似他气息还流连在她脸上一般。

    沈未已静静地看她,回味着二人相遇以来的一幕一幕,心口一阵暖。

    自沈玊父女相继出事后,他便已决定将人事看淡,此后余生便与这深山大雪终老。遇见霍木兰,真是人生中一场极大的意外。他在她最绝望时遇见她,而她却成了他后生的希望。

    沈未已走后,霍木兰缓缓睁开眼来,此后半夜,再也没有入睡。她看着窗外云层散开,明月自中天逐渐降落,心中有两个声音一直在争执,一个说:“留下”,另一个说:“你有什么资格”,到最后,这两个声音发疯似的叫喧起来,她脑中开始一片混沌,哪一个也听不清楚。

    注定是不能拥有,注定是不能永远欺骗,注定你我的残缺拼凑不成圆满的结局。

    霍木兰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大双眸,然眼角竟有一滴泪流了下来,划过耳垂,好似那明月消逝的痕迹。

    东方吐白,雪山外一线晨曦,沈未已从厨房提着热水,走到霍木兰门前敲了下门,但听无人回应,便以为她尚在熟睡,无奈一笑,低声道:“小懒猪。”轻轻地推门而入,但见屋中还是如昨,然此处已换了另一人让他倾心守护的人。

    沈未已将热水放在盆架边,往床帐一看,竟见里面空空如也,他神色一凛,快步走到床边,只见枕头压着一封书信,拾来翻开一看,霎时全身一震,掉头便往屋外疾奔而去。

    一纸信笺在屋中飘落下来,熹微斜照,映出上面被泪痕晕染后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