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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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有所不知,我那弟弟是个死心眼的,一心想着复仇,灭了御国皇朝方算平了心中的怨气。”

    待雪见话题沉重,岔开话题道:“我皇祖母一直将你看作亲信,请了她封你为郡主,这般身份,想来曾家不会亏待于你。”

    “公主真是全意为我着想,”画善握住待雪的手,“可是家弟沦落在外,王家蒙冤未屈,我无心成家。况且我与曾公子真的只是君子之交,公主可别乱点鸳鸯谱。”

    待雪心中不以为然,却懒于争辩。书落如何看自己,那曾延便是如何看画善,万般情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画善恍然道:“这话可被岔的远了,公主猜猜我今日得了什么好消息?”

    待雪眉尖一挑,沉眉思索了番,不确定道:“不会是李付静生下死胎了吧?”

    画善颇为遗憾道:“真是那样就好了。李付静生了个女儿,因着在母腹中挤带绕颈,险些生出死胎。那孩子也算是命大,活了下来,额头上被印出红印,估计长大后也不会消。”

    待雪听了却没露出喜色,反是哀叹一声,“这是李付静造的孽,报应在了她女儿头上,着实可怜了孩子,甫出生便遭人冷眼。”

    “谁叫她投胎进了李付静的肚子里呢。”画善低吟道。

    待雪重又执起针线,“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阴谋诡计耍多了,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百般手段尚未使出来,她便已糟了厄运。李付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日下场绝不会好。”

    画善捧来一杯热茶,“还有那妖物,也必不会有好下场。公主当真信任小世子么?”

    待雪饮茶的手一顿,“现下看来,他所言句句属实,并无错漏。更何况我与他利益相关,原本那日他突然示好,我是有所疑虑的。可是听他后来所述,将世王谋反归咎于妖物身上,反倒替世王清了罪名。他杀那妖物也是为了世王府,姑且信他一信。”

    “公主心中有分寸便好。”画善浅浅一笑。

    待雪看向画善,感谢命运安排她在自己身边。这个女子进退有度,大方得体,不会一味地说些讨好人的话,自己顾虑不周时她会提点,亦师亦友,着实难得。

    深夜,漆黑的夜笼罩整个林侯府。

    藏雪苑的宫灯高高悬在檐角,昏黄的灯光柔和地透过宫灯的纱面画倾洒出来。

    待雪坐在乌木书桌前,手中握着李付丞给的阵法、咒法的书籍。这书看起来比账册还要费力,但既然李付丞说可能用的上,待雪还是耐下性子看了看,只是实在看不懂。

    对面的乌木桌上空荡荡的,书落在的时候总是会堆满了书册和公务。他从不留守礼部,偶尔公务繁忙,便让林福将公务卷册搬回府里,也不管礼部他人的闲言闲语。自然依他的本事,很快就使他们折服,再不敢说些不敬的话。待雪想到书落,幽幽一笑,明媚动人。

    有人推门而入,人影闪了进来,顿了半晌才阖上门。

    待雪正垂首思念书落,一不留神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下意识挣扎起来,伸肘欲击那人的腹部,却被抓住手腕。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待雪的手,熟悉的触感,掌心上因练剑而磨出茧子,待雪只是一愣便发觉来人是书落。可是书落怎么会不声不响地回了承都呢?是担心自己么?待雪愣怔怔地不敢偏头看他。

    果不其然,书落伸出两指掐住待雪的下巴,遏制住待雪逃避的举动,缓缓移过待雪的面孔向着自己。

    他的目光凝视在待雪的额首上,眯起眼细细打量。待雪心里头紧张,皓齿咬住下唇,眼神飘忽不定。

    书落瞧她这副样子,浅笑出声,“怕什么?不就是出行前答应我的事没做到么?”

    待雪陡然忆起书落出行前牵着她的手对她道好好照顾爹娘和自己。

    她还未想好说辞,书落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角,一声低低地轻叹伴随吻响在耳边。

    “待雪还是很漂亮。”他盯住待雪的双眼,郑重道。

    待雪一思量便知晓他的想法,“别担心,方小大夫说用上几年的药膏,肤若新生。”

    书落见她并无消沉之意,他眉宇间的郁结也化开了,“如此甚好,不管待雪怎么样都是我的待雪。”

    待雪静静趴伏在他怀里,享受这难得的短暂相聚,终是启唇开口道:“你怎么从疫区回来了?”

    书落捏住她小巧精致的鼻头,恨恨道:“有人整日里让人放心不下。我不过两个月不在府里,竟听到‘毁容’的消息,哪里还能在北都待下去?”

    待雪语噎,只好露出讨好的笑。

    书落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自己在北都听到暗卫传来她毁容的消息,吓得心神不宁,背后都出了身冷汗。担心她身子不适,担心她失意消沉,担心她受皇上冷落,担心双亲苛责于她,竟是寝食难安,只得寻了法子快马加急从疫区赶了回来,直至亲眼看到她才收下一颗悬着的心。

    待雪思索片刻,犹疑道:“书落,你回了承都,那疫区怎么办?”

    书落取过一旁的椅子,在待雪身边坐下,“原本公主寄来的药方已救治了许多患鼠疫的病人。前些日子,疫区又来了神医屈明子,医术高绝,妙手回春。现下更是形势一片大好,不出三个月,疫情定全然灭除。”他说得起兴致,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神缱绻地看向待雪,“届时,我又能回到你身边了。”

    待雪的心神被书落的前半句话吸引了,书落剖白心迹之语反倒被忽略了去。

    “你说是屈明子神医来了疫区?”待雪抓住书落的衣袖,蹙眉问道。

    书落疑惑,“是啊,怎么了?”

    待雪胡乱摇摇首,“我前几日去一草谷只寻着了神医高徒方慈大夫,原来神医去了疫区。”

    前世若是屈明子愿出山相助,疫区的疫情哪里会蔓延成那样?传言,屈明子性情古怪,可不是方慈那样的仁心仁德的大夫。今生,他竟主动去了疫区救治千万百姓的性命……

    待雪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重生之前,尹微翰曾说,定天下大势不仅要待玥称帝,还需自己和书落结为夫妇。一草谷与外祖母渊源甚深,莫非是因着这层姻亲关系,屈明子才出手相助?

    听到书落说屈明子易容乔装成他的模样,他才能从疫区赶回承都。

    “此番回都未经皇上恩准,未免露出马脚,明日就得回疫区。”书落低沉清亮的声音响在耳畔。

    待雪听了,回首专注看向他。夫妻三十多载,待雪十分清楚书落的心性,他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如今欺上瞒下回了承都一趟,全然是为了自己。

    “你本不该回来。”待雪收回目光,幽幽长叹一句。“我身在承都,会出什么乱子呢?还是疫区的百姓重要些。”这话明明是正经话,听在耳里偏偏有股莫名的醋味。

    书落低垂着眼,语意柔和,“天下百姓的生死岂是我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始终是爹娘和你。”他语气微顿,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画面,低低笑出声来,“等我们以后生了孩子,最重要的就变成四个人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僵硬了身体,柔声道:“虽然听说生孩子很痛,但咱们就生一次。不怕,请屈明子大夫来接生……。”

    “屈明子大夫是神医,又不是稳婆!”待雪打断书落的话,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

    书落话音一滞,继续道:“那就请稳婆,请最好的稳婆。”

    待雪伸肘戳了他一下,“谁说我怕的,哪有那么胆小。”她眼神微闪,犹疑道:“若是咱们没有生儿子……我是说,若我们生了个女儿,如何是好?”

    书落疑惑地看她片刻,“那就等她长大招个入赘女婿来,整个林侯府作靠山还怕什么?”

    待雪语噎,“那老侯爷和夫人可不得说你。”

    “无所谓,实在不行,咱们从旁支收养个男孩,没影的事情值得你这么操心。”

    待雪讪讪一笑。

    许久未见的两人相拥而眠,书落赶了一夜的路很快便睡熟了。待雪细细凝视他,他依旧眉目如画,面容清隽,耳畔浅浅而规则的呼吸昭示他已沉睡。浓密的睫毛下一片浅青色阴影,也不知多久未得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