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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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傅恒班师返抵京城,好不容易终于打胜仗,觉得很有面子的乾隆龙心大悦,特命皇长子允璜和裕亲王等人到郊外迎接,不但赐酒赏筵,还大加封赏,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

    自然,金日也分到了一份“猪肉”只是如今的他不要说猪肉,给他咬一口乾隆的龙肉他都没兴趣,此刻的他只对一个人有兴趣。

    他的女儿。

    “你的鼻子跟你哥哥一模一样呢,又高又挺”

    贝子府后楼寝室内,临窗的扶手椅上,金日抱著女儿仔细研究,修长的手指头徐徐自小娃儿的鼻子上滑下来,一个不小心自投罗网,被小娃儿一口咬住了猎物,卯起来吸得好不起劲。

    “还有这张小嘴儿也跟你哥哥一样,大小适中,像你们的额娘,不似阿玛这般小得可笑,不然你哥哥一定会抱怨。只是”

    他凄然长叹,眸中水光盈然。

    “你哥哥也没睁过半次眼给阿玛瞧,不知他是否同你一样有双明亮如灿星的眸子”

    黯然地又叹了口气,他收回手指头,轻轻摸一下小娃儿的耳垂,白嫩细致,没有一点瑕垢,比珍珠更白,唯有这地方,女儿跟儿子不同,因为儿子左右耳垂上各有一颗红痣,女儿却连半颗都没有。

    “知道你为何叫咏姵么?”他俯唇在小娃儿额际上亲了一下。“因为你哥哥叫永佩,你就是他,你必须连同他的份一起活,活出两个人份的人生”

    小娃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全然感受不到阿玛的伤怀。

    “好好好,阿玛也会加倍疼爱你,连你哥哥的份一起疼给你,一起”他忍不住又哽结了。“全都给你”一次也好,好希望也能看到儿子笑给他听!

    当寝室里正是一片黯然凄苦,天地悠悠而怆然泪下时,前头的正堂大厅恰好相反,兵临城下而鸡飞狗跳。

    “夫君!夫君!夫君”

    彼不得矜持身分,翠袖扯高嗓门拉出尖锐的救火警报,一路自府前的正堂喊到府后的寝楼去,还用轻功,虽然她的轻功实在不怎么样,但已经够可怜的香萍与香月在后面追得快断气了。

    直至进入寝楼,翠袖才紧急拉住脚步,楼梯前,铁保对她比出噤声的手势,再指指楼上,又比一个抱娃娃的姿势,翠袖顿时恍然。

    金日正在寝室里哄女儿睡觉。

    于是她颔首表示会意,再蹑手蹑足爬上楼,越过何伦泰,悄悄推门进寝室,才一眼她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金日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哄娃娃睡觉,看他与娃娃面对面、眼瞪眼,倒像是在研究眼前的生物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走前两步,随即更疑惑的停下,仔细审视金日的表情。

    他在伤心吗?

    为什么?

    事实上,这并不是她头一次见到他流露出如此伤怀的表情,半个多月来,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只是每一回他都很快察觉到她的注意,那种伤怀的表情马上像假的一样消失了,总让她以为是错觉。

    但此刻,也许是他过于沉浸其中,以至于没有察觉她的到来,而让她清清楚楚的瞧见了他的伤心。

    他究竟为什么伤心?

    她攒眉认真思索半晌,蓦而睁大眼。

    莫非是因为

    迟疑一下,她悄然上前将柔荑搭上他的肩,瞬间感觉到他剧烈的震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过眸来看她。

    “夫君,对不起,下回我一定会帮你生个儿子。”

    静了一下,金日终于回过头来了,满脸灿烂的笑容,除了眼眶四周泛著一圈若有似无的淡红之外,顷刻前的伤情丝毫不见,只有困惑。

    “为何这么说?”

    满怀歉意的垂下娇靥“我知道,你说不在意我生女儿是在安慰我,其实你很希望我生的是儿子,所以你才会这么失望、这么难过。”翠袖嗫嚅道。“我我发誓,下回我一定生儿子,你”儿子?

    一道尖锐的刺痛蓦然划过金日胸口,但他反而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她够单纯,怀疑的是这种他根本不在意的问题,而不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不过,额娘说得对,早夭的儿子他只能记在心底,偶尔拿出来怀念一下就好,不可以再时时刻刻惦著了,不然翠袖早晚会怀疑到这边来,为了翠袖,他的伤痛必须到此为止。

    无论他哀悼够了没有,他都得回到往昔的他,就从这一刻开始!

    “别瞎腻腻,我难过的是别的事儿,你吃什么心!”他故作轻松的说。

    “别的事?”翠袖螓首微偏。“是什么?”

    “我错失了这个小美人的前三个月,倍儿不甘心啊!”金日举高女儿,十分夸张的叹了口气。“只怪我点儿背,让皇上逼去办差,真教人憋闷!”

    “那又有什么差别?”翠袖疑惑地再问。

    金日滑稽的咧咧小嘴儿。“请问有哪个娃儿一出生就会咯咯傻笑的?”

    两眼瞄向正在流口水“咯咯傻笑”的女儿,翠袖失笑。

    “前两个月她也差不多都是在睡觉,也没什么特别嘛!”

    “我一刻也不想错失!”金日噘起小嘴儿,一脸哀怨。“这可是我头一个孩子呀!”

    “那也没办法嘛!”

    “所以我才闷啊!”金日咕哝。“甭说我了,你不是要和额娘出门,怎地又回来了?”

    一提起这,翠袖马上像被砍了尾巴的狗一样虎跳起来惊声大叫,满面惶恐。

    “天哪、天哪,我怎么给忘了!”顾不得金日还抱著孩子,一把捉住他的手就往外拖人。“快,决到前头正厅去!”

    “干啥?”

    “圣旨到!”

    “耶?”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某人被晋封为亲王世子罢了。

    说实话,他宁愿不要,因为这么一来,他非得进宫行册封礼不可,然后太后就会“顺便”召他去请安“闲聊”聊些什么呢?

    唉,还会有什么,八成是

    行册封礼这日,金日顺道把翠袖一起带去向后宫诸位娘娘、太后、太妃请安,两件麻烦正好一道解决,而且满儿不放心也一块儿跟著来了,如此一来,他更不用担心翠袖会受到刁难委屈。

    后宫那些娘娘们,可能是日子太无聊了,有时候真是超恐怖的!

    麻烦的是,册封礼结束之后,太后果然召他去请安,而且“闲聊”内容也不出他所料

    “如果你不喜欢两个都要,挑其中一个也行。”

    “太后”

    “琼古温柔乖巧,琼玉活泼俏皮”

    也许是因为出身卑微,与其他后妃比起来,皇太后格外慈祥亲切,就像一般平常人家的老奶奶,脾气又和善,是个标准的老好人,这也是金日十分害怕谒见皇太后的原因。

    对于皇太后的要求,要说不,很难;硬说了,好像在欺负老奶奶似的。

    “太后”

    “琼古会是个好妻子,琼玉适合你的性子”

    “太后”

    “来,挑一个吧!”

    金日头痛得猛掐太阳穴。“太后,琼古格格是谁,琼玉格格又是谁,弘普压根儿不认得呀!”

    “胡说!”太后失笑。“她们是跟你一起玩大的,怎会说你不认得!”

    “跟我一起玩大的?”金日满眼茫然。“谁啊?”

    太后好笑的摇摇头。“我这么说你就应该记得了,大妞儿、玉妞儿,现在,知道了吧?”

    “大妞儿、玉妞儿?”金日惊呼。“是她们?”

    “对,就是她们,她们从小苞你一起玩到大,早就决定要嫁给你了”

    谁跟她们一起玩大,只不过是小时候一起混过两年而已。而且

    “我”他从没那么想过呀!

    “你也说过要娶她们的”

    “”无言。

    没错,他是说过,玩扮家家酒的时候,她们逼他一定要“娶”她们,不然就要哭得天下所有人都听得见,然后额娘就会叫阿玛把他修理成大猪头。

    在那种生命备受威胁的情况下,他能不“娶”她们吗?

    再说,又不只是他,弘曧也“娶”过她们呀,还有弘昶,要有人曾说过长大后要娶她们的,就是那个家伙了。

    真正的凶手还在那边逍遥自在不去赖,干嘛赖上他这个无辜的受害者?

    “所以她们一直在等你”“但”谁要她们等了!

    “她们也不在意做侧福晋”

    “太后”他在意。

    “来,快挑一个吧!”

    “”饶了他吧!

    那两位,琼古格格与琼玉格格,娘亲是裕宪亲王福全的五格格,父亲是科尔沁和硕达尔汉亲王,说起来也算是他的表妹,可是一在京城,一在蒙古,原是不太可能有机会碰上面。

    但在他十四岁那年,五格格去世,四岁的琼古和六岁的琼玉天天哭著要额娘,达尔汉亲王只好暂时把她们送回京里来,偏偏又碰上裕亲王广禄的福晋去世,满儿去吊唁时,一时同情那两个没人搭理的孩子,就把她们带回庄亲王府。

    这下子可真是捡了两个小魔鬼回家,明明是满儿带她们回府的,却把她们扔给他们几个孩子去当天皇老子伺候,琼古还好,但琼玉,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扯皮的小表了,那两年他们的生活说是水深火热、悲惨壮烈也不为过。

    幸好两年后,乾隆皇即帝位,皇太后听说她俩的事,便把她们接进宫里去陪伴她,又过了四年,达尔汉亲王才将她们接回蒙古去。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

    “不说话,哀家就帮你决定了哟!”

    那就不用了!

    “大后,弘普还不想娶侧福晋嘛!”

    “这怎么成?”太后摇摇头。“你都二十九了,身边才一位福晋,而她俩也都十九、二十一了,不能再等了呀!”

    “那最好,不用等了,请皇上把她们指给其他尚未娶亲的宗室作正妻,这不更好?”堆出满脸讨好的笑,赶紧把麻烦推推推,推到别人那边去,别人是死是活,关他屁事。“譬如二十二叔的长子弘眬,或者三叔的十二子弘烛,他们年龄相近,岂不更合适?”

    “但她们坚持要你啊!”呻吟“太后,为何她们要我,我就得娶她们?”金日有点挫火儿了。

    太后窒住。“这”总不能实说她疼那两个孩子,所以她们有“特权”吧,那对其他格格宗女们可不公平。

    “总之,眼下我没有兴趣娶侧福晋,求求太后您就别再逼我了吧!”

    “那”太后叹气。“你至少考虑一下吧!”

    “好好好,弘普会考虑,行了吧!”

    唉,总算又混过一回了!

    一回到府邸,金日马上把翠袖拖进寝室里,一等香萍、香月服侍他们更换过衣服,他即刻把她俩赶出去,关门,回身,把老婆拉到床边坐下,开始严刑审问。

    “有人问你许不许我娶侧福音么?”

    翠袖眨了眨眼,旋即低下头去扳指头数数,金日看得哭笑不得,心惊肉跳。

    “你你没有同意吧?”

    翠袖没有回答,她还在数,好半晌后,她才抬起脸来比给他看。

    “十七个。”放下手。“额娘千嘱咐、万交代说我不能答应,要我把问题推给你,所以我就推到你那边去啦!”

    金日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挥去满头冷汗,生平第一次感到满儿的伟大。

    “很好,以后你都这么应付,懂么?”他安心了,整个人松懈的往后躺。

    翠袖体贴的为他脱下靴子。“你累了,要睡会儿吗?”

    “我是想睡会儿,而且”金日暧昧的抛著媚眼,猛然一把将她捉上床。“你得陪我一起睡!”

    “不行啦!”翠袖脸红耳赤的挣扎。“现在是大白天耶!”

    “那又如何?”金日一个翻身覆上她的娇躯,不给她有机会逃开。“你不是说要替我生个儿子么?若是诚心的,别反抗,嗯?”

    她当然是诚心的!

    不过就算她真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不待她准备好,金日就展开全面攻击,当一双热情的唇舌与灵活的手指,老练的在她身上撩起阵陈难抑的情欲时,浑身的力气就像破底的水壶一泄千里,谁还有办法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平静,寝室里充满了激情的气息与满足的余韵,还有慵懒的呼吸。

    “夫君。”她枕在他肩窝,手指头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的刀疤四周画图圈。

    “嗯?”

    “你不想娶侧福晋吗?”

    即将睡著的眸子愕然打开,往下瞄,片刻后,他若有所悟,不觉莞尔。

    “不想。”

    “为什么?”

    “我只想要你。”

    纤指停止画圈圈,藕臂猝然圈住他的腰际,他看不见她的脸,但不知为何,他知道她笑了,而又笑得非常开心。

    女人!

    表面上单纯又听话,其实心里也不乐意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倘若他真要娶侧福晋,她绝不会反对,但一定会在心里恼他一辈子,怨他怨到死。

    “那以后呢?”脑袋埋在他胸前,她又问。

    “一个老婆就够‘用’了,”他笑着亲亲她的头发。“我可不想再添一个来自找罪受。”

    “我又不是尿壶,谁给你用!”她又笑又气地捶他一拳。

    “你不给我用要给谁用?”

    “讨厌!”又捶他一拳。“干嘛一定要说用嘛!”

    “好好好,那我给你用,这总行了吧?”

    翠袖还是不依,金日只好再拿出最有效的一招来消弭她的怒气:亲到她忘了自己是谁,当然,也不记得要生气了。

    半晌后

    “夫君”

    “又如何了?”

    听出她的语气有点奇怪,他纳闷的再度往下瞄,恰好对上她朝上仰的眸子,水汪汪的瞅住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把话问出来。

    “你并不是毫无分量的宗室对不对?”

    “所以?”

    “你不能帮帮汪伯伯的忙吗?”

    帮汪士鐄的忙?

    开什么玩笑,他想整死姓汪的那一家子人都来不及了,干嘛要帮他们的忙?

    “不能!”片刻前的好心情霎时降温到谷底,金日不假思索的断然否绝,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话说回来,即便我有法子让汪士鐄离开黑龙江,之后呢?贪污受贿的人,你能再让他回去做官儿么?那对他治下的老百姓可不公平!”

    翠袖哑口无言,黯然垂眸,金日扶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

    “为何这么想帮她们?”

    她轻叹。“自从夫君你回来之后,不时有人来造访,汪伯母也总是想尽办法去讨好那些客人,那样卑微谄媚的态度,连我都觉得很尴尬,想到汪伯母原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却不得不低下身段去讨好人家,实在令人心酸,觉得她好可怜呢!”

    心酸?可怜?

    才怪,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她们来让人为她们心酸、可怜!

    “倘若我告诉你,是那个女人有意要她儿子推你跌倒的呢?”

    愣了一下“骗人!”翠袖失声道。

    金日摇摇头,神情难得如此严肃。“不骗你,是在客院伺候的婢女听到她们的对话,偷偷跑去告诉额娘的。”

    翠袖呆了半晌。

    “但她为什么那么做?”

    “理由很简单,因为”

    由于担心她那颗单纯的小脑袋听不懂,金日非常仔细的把汪夫人的意图解释给她听。

    “总之,为了让她丈夫回来,甚至官复原职,她才能够回到过去那种风光的日子,因此不择手段使出那种卑鄙的招数,不管、不顾你和孩子的安全,一心只想完成她的计画,那种女人,你还会可怜她么?”

    翠袖听得两眼愈睁愈大,待他说完后,她依然沉默著与他对视好半晌之后,方才低下螓首去钻眉深思。

    良久、良久后,她终于出声了。

    “没想到汪伯母那么自私。”

    “何止自私,最毒妇人心,她的心也够狠!”不想不气,一想起来,满肚子火又冒上来了。“还有汪映蓝,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翠袖抽气。“是是蓝姊姊?但她又是为什么”

    金日冷笑。“她的理由更荒谬”

    金日又把汪映蓝之所以那么做的原因详细说出,翠袖听完后更是惊诧,这回她缄默了更久、更久之后,方才又开口。

    “我想我能够理解她们这么做的苦衷”

    狈屁的苦衷!

    金日神情倏沉,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嘴儿便被翠袖掩住。

    “娘说过,人心都是自私的,因此不管我对人家多好,人家还是有可能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伤害我的事,所以我说我能理解。不过娘之所以告诉我这个,并不只是要我了解,重要的是要我小心不能因为自私而伤害到别人,还要我懂得避开那种自私的人。所以,夫君,你还是在外城找个房子让她们搬出去吧!”

    这还差不多。

    他手臂使力拥紧她。“那些事你不用管,只要尽量避开她们,甭再给她们机会伤害到你或是孩子,嗯?”

    “知道了,我会很小心的。”她驯服地低应。

    “其他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好。”

    “就算她们要找你,你也不要见她们。”

    “是,夫君,都听你的。”

    都听他的?

    这真是挑起男人“食欲”的最佳开胃菜。

    “你是说”嘴里咕哝著,圆溜溜的大眼睛射出邪魅的光芒。“‘任何事’都听我的?”虽然刚刚才吞过一顿大餐,但馋嘴的大野狼最禁不起诱惑,一听她的话,嘴角忍不住又淌出饥饿的口水,黏搭搭的,有点恶心。

    愈是驯服的小绵羊味道愈鲜嫩,大野狼最爱吃了!

    “嗯,都听你的,夫君,”可怜小绵羊丝毫没有察觉到灾难即将降临,还主动拚命往狼口里钻。“你说什么就是什啊!”笨笨的小绵羊又被拆吃入腹,吃干抹净了!

    金日并没有立即安排汪夫人搬到外城去,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总之,他没安好心眼。

    可悲的是,某人也对他没安好心眼。

    “阿玛,叫我来干嘛?”

    “皇上要你到浙江去捉拿龙华会的李德先。”

    冷冷的,允禄轻描淡写的把上面派下来的差使砸到金日头上去,砸得金日两眼冒金星,怒火狂飙,差点又一掌劈出去。

    “又是我?”他不敢置信的怒吼。“为何又是我?”

    “对啊,老爷子,以往不都是他们三兄弟轮流的吗?”看在翠袖份上,满儿不能不为大儿子打抱不平一下。“他才刚回来两个多月,为何又是他?”

    允禄沉默无语。

    “弘曧或弘昶不行吗?”

    “皇上指名要弘普去。”

    “为什么?说出个理由来呀!”

    允禄又不吭声了,蓦而,满儿脑际灵光一闪,愀然色变。

    “难不成皇上打算要让弘普接你的苦差事?”见允禄一副不打算回答她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火山顿时惊天动地的暴喷岩浆。“开玩笑,他该去找弘昼啊,干嘛老缠著咱们家的人不放!”

    允禄依然默然,满儿不由得更是火冒三丈。

    “不准,我不准,你为皇家做得已经够多了,我绝不准再让弘普去帮皇上做那些偷鸡摸狗的肮脏事!”她斩钉截铁的断然道。“我不管,老爷子,给我搞定,不然不然我就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一听及这四个禁忌字眼,金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猛然回眸,果见某人下颚狠狠地抽了一下,双眸眯起,阴骛之色瞬间暴涨千百倍,天马上黑了一大半,轰隆隆狂打雷,他看得惊心动魄,毛骨悚然,两只脚已经向后转,准备天要是塌下来的话,他就要临阵脱逃,拔脚溜第一名。

    相反的,满儿下巴抬得高高的,双手叉腰毫不畏惧的瞪回去,连一根寒毛也没被某人吓到,不用怀疑,天要是真塌下来的话,她也会一脚踢回去。

    好片刻后,允禄大眼儿猛睁,愤怒的丢下三句话,掉头大步离去。

    “弘普,你‘旧疾复发’,两个月之内不准出府半步;通知弘昶,准备出门;汪家人,赶出去!”

    金日一脸茫然。“旧疾复发?啥疾?啥发?”

    满儿转怒为喜,眉开眼笑。“成了!”

    “成了?”金日困惑的重复满儿的话,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没听你阿玛说的吗?”满儿白他一眼。“你‘旧疾复发’,无法出京替皇上办事,得通知弘昶代你出门,还得赶汪家人出去!免得她们多嘴害你穿帮!”

    原来如此。

    金日吁出一口气,暗暗抹去一头冷汗,但一想到之前那千钧一发,九死一生的片刻间,他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他大爷的,额娘就喜欢玩这种冒险游戏,真是不要命了!

    “额娘,劳驾,下回你打算捋阿玛的虎须之前,先通知我一下成不成?”

    “你想干嘛?”

    “先逃命啊!”满儿噗哧失笑。“有我在,你怕什么?”

    金日耸耸肩。“我是孬种,可以吧?”

    满儿更是笑得乐不可支。“少在这儿滑么掉嘴的,还不快回去把姓汪的那一家人处理掉!”

    “汪家?可是”金日蹙眉沉吟。“不行啊!”“不行?”满儿笑脸冻结。“为何不行?难道你真想替皇上办那些肮脏事?”

    “别扯哩哏儿棱,谁想做那些事!”金日没好气的顶回去。“是我暂时还不想把汪家人赶出去嘛!”

    “为什么?”

    “因为”

    金日的嗓门压低了,除了满儿,没人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但见他眼儿奸奸,笑容诡谲,九成九不是什么好事;再见满儿横嘴咯咯哥笑得像只小母鸡,更可以肯定他们讨论的内容必然十分“有趣。”

    翌日,金日“旧疾复发”倒在床上起不来,不能领皇命出京办差,也不能受到“外人”骚扰,所以汪家被“请”到庄亲王府暂住。

    汪夫人喜出望外,乐得手舞足蹈,满心以为造访王府的客人必定更“高档”攀上皇亲的机会更大,不知道根本没有人敢上庄亲王府串门子,有也是来找满儿的福晋格格们。

    不是男人,是女人。

    而世子府里,金日逗著宝贝女儿,啃著冰凉的西瓜,悠哉悠哉的在花园里“养病”一边耐心等待满儿传送“好消息”过来。

    不知道一个冷情的女人要爱上一个男人,究竟得花多少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