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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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不对,少爷,咱们先上秦皇岛去瞧瞧如何?”

    “行啊!”“少爷,有庙会耶!多停两天好不好?”

    “好啊!”“少爷,拐回去到保定可不可以?”

    “可以啊!”用不上十天工夫,车布登几人便发现梅儿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说话,虽然偶尔表现得有点单纯幼稚,但丝毫没有预计中那般难以伺候,既不任性霸道,也不刁蛮跋扈,连摆摆架子都不会,是个天真烂漫又活泼随和的小鲍主,老实说,他们还真是有些失望。

    他们原已准备好铜皮铁骨,准备来炼一下百炼金刚,可现在不要说是火了,还猛泼冷水,这样还有什么搞头?

    除了要求她放弃出京玩两年的念头之外,其它无论任何意见,人家一提她便同意,打尖用膳时,一碗阳春面和一杯茶就足够把她打发掉了,也不排斥在错过宿头的夜里睡山洞打地铺。

    她甚至婉拒让德玉姊妹俩伺候,坚持要自个儿动手处理自个儿的事,包括铺床、梳头和洗衣服,而且随时随地都蹦蹦跳跳的像个小顽童,最喜欢拿着一支糖葫芦到处逛。

    啧,这哪像个公主嘛!

    而且她还相当无知,如果他们坏心一点,随便哄两句就可以把她耍得团团乱转,顺便把她头手脚分解开来论斤论两卖掉,陪伴这种主子四处游历实在不能算是什么苦差使,相反的,还可以称得上是一趟轻松惬意的度假。

    好吧!既然炼不成金刚,退而求其次,来练练玩功也好。

    “少爷,前头石家庄虽不大,但客栈的住宿吃食都还算可以,要不要在那儿过一宿?”

    日影渐斜,天际悄然抹上一道橘红,这是他们出京半个月后的黄昏前时分,一路骑马骑得屁股发麻,几人便在官道旁树下歇腿喝水喘口气,顺便闲聊下一站要在哪里打尖过夜。

    “好啊!你们说什么就什么。”

    是喔!要她打消出京的念头她就打死不听!

    由于德珠、德玉的提议,他们先行到秦皇岛尝尝初春海风的寒冷滋味,然后沿着长城到尊化,再跑到唐山,又上沧州去看铁狮子,再往回走到保定,一路逛逛停停,居然半个月后才来到石家庄,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们一出京后便以龟速前进,存心想拚个天下第一慢的名衔来和天下第一关别别苗头。

    “少爷,请问您敢吃香肉吗?”

    “香肉?”很香的肉?

    除了沉默寡言的额尔德之外,梅儿已经和其它三人混得很熟了,她觉得他们很有趣,他们也觉得她委实不像个公主,反倒像是自家小妹妹般可爱,闲来无事总喜欢逗逗她玩儿,特别是车布登,一天不逗她一回就浑身不对劲。

    谁让她不给他回家去抱老婆。

    “就是狗肉啦!”

    “狗狗肉?”梅儿倒抽一口气,由于太过吃惊,所以没注意到若非额尔德悄悄扶她一把,她早就屁股一歪摔下马去作滚地葫芦了。“天哪!你你你不会是说要吃可爱的小狈狗吧?”

    可爱的小狈狗?

    车布登两眉一挑,正准备用力给她讥嘲回去,眼角却见额尔德横眸警告过来,心头咚的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以一般正常情况而言,最今他们兄弟畏惧的本应是生性严酷不苟言笑的父亲,但不知为何,包括他在内的七个弟弟最害怕的竟是冷静沉着又有耐性的大哥。

    虽然他并不冷漠,也不无情,更不残虐,只是严肃了一点,一本正经了一点,无趣了一点,可是无论任何事--也许只是某个笨蛋一个不小心说错了某个字眼,大哥甚至不需要费力气吭一声,只要随随便便瞪过来一眼,七个弟弟就争先恐后一溜烟躲进乌龟壳里半天不敢出来了。

    明明是一个人犯错,大家却一起吓破胆,真孬!

    “好好好,不吃香肉,不吃香肉!”咧着心惊肉跳的笑脸,车布登见风转舵赶紧改口。“那吃狮子鱼总可以吧?”唉唉,真窝囊,亏他都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还有三个老婆两个儿子,居然还会怕哥哥怕成这样,呜呜,好丢脸喔!

    “狮子鱼?好奇怪的名字。”梅儿喃喃道。

    “你管牠名字奇不奇怪,”车布登没好气地说。“吃起来好吃到爆就行了!”啧,真是可惜,听说石家庄的香肉风味独特,别具一格呢!

    “那明儿个一早再出发去看看苍岩山的桥楼殿。”德珠兴致勃勃地提议。

    “还有正定府大菩萨,”德玉追加。“如果可以的话,再去毗卢寺瞧瞧。”

    “都可以,都可以,”梅儿一脸单纯的笑容,连连点头。“你们想去哪儿都可以!”

    德玉姊妹俩眉开眼笑。“谢谢少爷!”嘻嘻,这一趟有得玩了!

    “嗤!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车布登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告诉你们,丛中的花会才够热闹,”原来已经想到邯郸去了。“不但人多,好玩的把戏更多,还可以顺便吃上一顿好的,嗯!对,干脆在那儿玩个痛快再离开好了,然后再去”话越说越溜,语气越讲越嚣张,到最后提议变成决议。

    总之,他说了就算!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只有在这种时候,那位老是板着一张严肃的包公脸,而且“一竿子打不出半响屁”的老大才会开金口吐出一两句宝贵的金言金语。

    车布登与德玉姊妹俩相顾一眼。

    “哎呀!别这样扫兴嘛!大哥,都辛苦好些年了,难得轻松一下也不成吗?”

    “不成!”额尔德坚定地否决。

    “不成?”车布登瞪大眼。“难不成这两年里我们还是得战战兢兢地过?”

    “没错。”

    “为什么?”车布登差点扯喉尖叫“稍微犒赏自己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公主也不介意啊!”话刚说完,身旁突然传来两声惊恐的抽气,莽莽撞撞的笨蛋才惊觉自己在无意中触动了“机关”不禁心头一跳,背脊立时泛了凉,一想到即将面临的灾难,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不不,我不是”

    很不幸的,他的力挽狂澜只来得及列出标题,始终面无表情的哥哥便冷静无比地开启了灾难的预告。

    “这不在于公主介不介意,而在于此刻并非适于轻松的时刻,别忘了公主是皇上亲自交托给我们的责任,容不得半丝差错,否则不单只是皇上降罪论罚这么简单,恐怕还会”

    黄河开始决堤。

    额尔德话说得是不疾不徐,语气也不冷不热,丁点火葯味也闻嗅不着,好象善良的老百姓在说温和的床边故事,然而这一连串“故事”说下来,内容却跟以上两种形容词全然搭不上半点边。

    从降罪论罚到削官降爵,再从削官降爵到午门砍头,又从午门砍头到凌迟处死,复从凌迟处死到全家抄斩,一层一级越往下说越严重,简直是到了万劫不复的境界。

    “倘若这还不足以令你们知所警惕,那么或许我应该再警告你们”

    好狠!

    原以为全家抄斩已经够悲怆了,没想到他还嫌不够壮烈,又继续晋级到株连九族,连一百岁以上的老人瑞、初生幼儿和挨家挨户的猫猫狗狗跳蚤耗子都不放过!

    接下来呢?还有谁要陪葬?

    车布登三人猛咽口水,脖子越缩越短。

    “必然令你们悔恨万分却已不及,特别是当”

    黄河水继续漫淹两岸。

    车布登三人的脸色由发白、转绿到变黑,最后成为三张非常漂亮的景德镇五彩拚盘,冷汗涔涔、心惊肉跳,彷佛已经可以见到自己被五马分尸的惨状,脑海中更是腥风血雨、尸横遍野,惶恐惊怖之余正打算跪地求饶,免得现下就被大哥安上“千古罪人”的墓志铭,提早埋进十八层地狱里去反省思过。

    就在这当儿,某位不太清楚状况的旁观者却突然横里岔进来一句,当下听愣了四颗霹雳无敌聪明的笨脑袋。

    “额尔德,你有没有想过去唱戏?”

    “呃?”

    如同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罪刑蓦然中断,正在忙着继续往下论刑的人愕然哑口,没头没脑被判了一大堆罪孽的人也茫然不知所以,四人八只眼迷惑地瞪住梅儿,实在跟不上某人的思绪逻辑。

    唱戏?千古罪人要唱戏?

    请问要唱哪一出?秦桧还是魏忠贤?

    百思不得其解,额尔德只好轻蹙眉宇困惑地不耻下问。

    “请恕卑职不解公主何意?”

    “你的声音啊!真的好好听耶!低沉醇厚又清澈圆润,还带着股令人陶醉的韵味儿,每次听你说话,我的背脊骨都会发麻呢!”

    梅儿一本正经地解释完,再转向车布登三人露出歉然的笑。

    “真是对不起,虽然我很同情你们被他骂得好可怜,但还是很坏心地任由你们让他骂,这样我才能够多听一点他的声音。所以呢”

    说到这里,她又回过眼来笑嘻嘻地对上额尔德。

    “请尽管骂,骂得越多越好,最好骂到我听够了你再停,好,请继续吧!”

    内容很可笑,但这一串话说得是那样正经八百,好象真有那么一回子事似的,教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无论是真或假,经她这样一“称赞”还有谁继续得下去?

    偏就有!

    不但有,而且连她也给“骂”进去了。

    “公主,”额尔德连根眉毛也没掀一下。“请莫忘您是金枝玉叶万金之躯,本就不该任意出京,是皇上一片爱护之心才勉强应许公主这种超越本分的要求,公主就该体谅皇上的辛劳,万勿任性而为惹来祸端为皇上多添烦扰”

    对象换了人,却依然是滔滔江水滚滚泛滥,从北方淹没到南方,淹了农田再淹房舍。

    梅儿听得双眸越睁越大。

    哇!任性自负、骄佞无理哇哇!刁蛮跋扈、强横霸道哇哇哇!气焰嚣张、仗势欺人

    她是这样的吗?

    然后,当她发现额尔德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之后还舍不得闭嘴时,她开始拚命眨眼,一面偷偷倾身侧向德玉那边去,悄细低语。

    “德玉,你们老大是在对我训话吗?”

    “好象”德玉抿着唇,实在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紧张。“是耶!”

    “好厉害!”梅儿佩服地惊叹。“他一定念过很多书,通晓的词句还真不老少,好象怎么用都用不完耶!”是谁说他不善言词的!

    德玉忽地掩唇发出一声怪响,脸不敢变形,眼底却充满笑意。

    “真的呢!他训话时从不愁缺少词句用,这也是我们这么害怕老大的缘故,他有呃!恐吓人的怪癖,一上了瘾头就没完没了。”她憋着笑小小声说。

    “最厉害的是,他从不指着人家鼻子骂,只会好心好意的提醒你,倘若不听从他的劝告将会惹来多么凄惨悲壮的下场,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接杀进你的心坎儿里头去,狠狠地吓破你的胆!”

    一边耳朵倾听德玉的细声解释,一边耳朵聆听额尔德继续滔滔下绝,梅儿越来越惊奇。

    这样儿能算沉默寡言吗?

    以她来看,这个人根本是爱说话爱得不得了,想必是碍于身分不好意思正大光明的作长舌男,只好平日硬憋住,等逮着个适当的好时机再一口气给他发泄出来,免得积“话”成疾。

    “最忌目空一切、骄蛮莽撞,以至于”漫漫洪水仍在肆虐。

    好辛苦,从刚刚到现在,他连停下来喘口气都没有呢!

    “现在我终于了解什么叫做地久天长有时尽,此“话”绵绵无绝期了!”

    想想,这个人也许还是让他沉默寡言一点比较好,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她究竟是该乖乖听训好,还是举白旗抗议好?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不在意他是哑巴或长舌男,也不在意他是包公或钟魁,她最在意的是,打从头一眼见面开始,她便能隐约感受到额尔德对她抱着一种警卫的态度,过分恭谨、过分敬惮,总是小心翼翼地用戒慎的眼神看着她,好象在防备她随时会跳起来咬人似的。

    她又不是跳蚤!

    “他会说到什么时候才肯停止?”

    “公主听烦了?”德玉低问。

    “烦是不会烦啦!因为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不细听内容的话,还以为他在唱曲儿呢!可是”梅儿滑稽地又挤眼又皱鼻子。“要请我吃这种大鱼大肉,也得给我点儿消化的时间嘛!一次就来全套的满汉大餐,我会拉肚子的啦!”

    德玉失笑,忙又掩住。“要让老大停止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梅儿马上虚心求教。

    “认罪求饶。”

    “认罪求饶?”这可新鲜了,她又没犯罪,求什么饶?“嗯”咬着手指头,梅儿沉吟片刻。“不,我有更快、更简便的法子!”

    “什么法子?”

    “瞧着!”话落,梅儿又挤了一下眼,然后对那个犹在忙着发大水的人展开一脸纯真无辜的笑。“我说老大”

    这个厉害!

    只两个字而已,洪水即刻止泄,额尔德窒愕地半张着嘴,看样子还差点噎喉,其它三人看得既钦服又崇拜,差点放声大笑。

    “我饿了,等我们到石家庄用过膳之后,届时随你爱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我都会乖乖听你唠叨完,行吗?”

    额尔德慢慢阖上嘴,看了她一会儿。

    “行,但请公主切莫再称卑职为老大了。”

    梅儿吐了吐舌头,赶紧起身上马,窃笑。

    当然可以,只要他不再拿她作发泄发表欲的对象,什么都可以!

    而车布登三人更是暗呼侥幸不已,逃得更快,先起身的是梅儿,后上马的也是梅儿,还离着马儿有一段距离,其它三人早已四平八稳地端坐鞍上了。

    在恐吓与威胁的长期蹂躏之下,头一回能自无人能逃脱的魔掌中轻易地逃出生天,这简直可说是奇迹降临,怀抱着感恩的心,三人的脑袋里都已经开始进入算计步骤。

    往后,无论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放胆提出来了,嘿嘿嘿!只要

    天际那一道澄艳的橘红已然渲染成半片眩眼的瑰丽,宛如仙子的彩带旖旎过天幕,五骑不觉加快了蹄步,期待能在天晏前赶到石家庄,好好洗个澡,再饱顿好餐,然后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舒舒服服睡他个好觉。

    啊!扁是想想就令人心情舒畅,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这样想要如何就如何过,这真是一趟愉快的旅程啊!

    愉快个屁!

    如果能任由他们自个儿选择,他们宁愿放弃陪伴伟大的公主出游的“殊荣”回家去作两年闲闲无事干的废人,每天只等着吃饱喝足再去睡觉,这才算是真正的悠闲。

    不过他们也不太挑剔啦!既然无从选择,他们也能在这趟旅程中自得其乐一番,毕竟这位公主并不难伺候。

    出京时是五人行,不料半个多月后竟然变成十一个人,这,才是最大的灾难。

    “喂喂喂!你们前头的,等等我们啊!”咦?前头的?谁?他们吗?

    五骑正待驰入石家庄,半截里突然传来鬼叫声,几人不禁狐疑地各自勒住坐骑,十只眼不约而同地往后扫去,但见另六骑健马如飞而至,两女四男,额尔德四人都没见过,梅儿却是满脸错愕,出京以来未曾消褪过片刻的轻松自在也在同一瞬间悄然敛去。

    “是他们?”

    “他们是谁?”见她神情不对,车布登忙问。

    “二十三叔允祁贝勒和两位贴身护卫,以及十二叔履亲王的女儿珍格格、婢女果月和履亲王府侍卫思崇。”梅儿慢吞吞地说。

    “珍格格?她不也是”

    “对,这回被指婚的宗室格格里也有她一份,她被指给了容恒。”

    “那他们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不过”梅儿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我有点不祥预感,希望不是我想象中那样。”

    “如果是呢?”

    “如果是啊”表情逐渐凝重,梅儿无意识地又开始啃起指甲来了“唔!这个就有点麻烦了”她揽眉沉吟。“二十三叔不好应付,珍格格更是刁蛮,连她那个婢女都难缠得很,我看若是不事先说好,这一路上大家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这么可怕?他们是豺狼虎豹,还是妖魔鬼怪?

    “好,就这么着!”好象终于理出个头绪来了,梅儿对自己点着头说道,原先洋溢在她娇靥上的纯真稚嫩亦随之消失不见,转个眼即换了个人似的,看得车布登几人睁大眼阖不上。“记住,待会儿交给我来应付就好,你们可千万别开口喔!”

    哇!瞧她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模样,现在是怎样,她要去打仗了吗?

    狐疑的忖度间,那六骑已然来到近前停住,梅儿马上策骑至四人前方。

    这时的梅儿无论是眼神或表情,全然是一副皇家公主的派头,高雅端庄、矜持拘谨,脸上没一丝笑容,甚至还有一点倨傲之态。

    不知道她是要傲给谁看?

    “二十三叔,珍格格,你们怎地也来到这儿了?”就连说话语气也是那般沉稳谨慎,不复原有的娇脆甜蜜,好象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就差没先咳两声吐口痰再发言。

    “你可以得两年自由,为什么我不可以?”

    四人八只眼又很有默契地同时转向那位珍格格,满眼敬佩。

    这个更厉害!

    这女人并不是很美,最多中上之姿而已,不过那副傲慢姿态可是超一流的嚣张,见了公主不但不问安,两眼还往上吊,口气比谁都尖锐,下巴也拾得比谁都高,神气活现,比公主更公主。

    就不知道她在跩些什么?

    “你是说”

    “太后也给了我两年自由,怎样,不行吗?”

    就担心是这样!

    “没人说不行,珍格格,我是说,你们为何要追在我后面?”

    “我们哪有追在你后面?”珍格格脱口反驳。

    “那你刚刚又叫住我。”莫不成适才真的是鬼在叫魂?

    珍格格窒了窒。“这我我们是是”

    “其实这也没什么嘛!”允祁懒洋洋地插进嘴来。“梅蕊你出京两日后,珍哲便得知消息马上跑去向太后做同样的要求,太后不好厚此薄彼,也只有应允了。恰好我闲着没事,便自愿陪伴她出京,既然她也计画到江南去,想想大家一块儿走不是更热闹吗?所以我们就追上来啰!”

    他在骗小孩吗?

    “是二十三叔自个儿也想玩儿吧?”

    “梅蕊果然聪明,一猜就中。”允祁哈哈一笑。“不过你们这样绕过来走过去,我们追得可真辛苦呢!”

    又没人让他追!

    “其实二十三叔说的也没错,人多是热闹点儿,不过梅蕊原是想自由自在地过这两年,所以不得不请二十三叔和珍格格先答应梅蕊几件事,若是两位难以接受,那倒不如现下便分道扬镳,免得三方都难过。”

    允祁双眉一挑。“怎么,要跟你同行还得答应你的条件?”

    谁教他“追”她,没听过吗?

    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重山。

    “不敢说是条件,二十三叔,只是希望大家能互相配合,好让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最愉快的旅程。”要想“追”她,先攀过这座山再说!

    “是吗?”允祁懒懒的笑,双臂交叠在鞍头上。“你先说说看。”

    让她说了就得听她的,他最好别后悔!

    “谢谢二十三叔。首先”梅儿手往后一比。“梅蕊身后这四位是皇兄特地拨给梅蕊的护卫,所以请二十三叔和珍格格莫要随意使唤,他们是梅蕊的人,既然两位自己都带得有人,想来亦毋需梅蕊的人伺候吧?”

    珍格格脸色一变,正待撒上一泼,允祁及时横臂阻止她“先听完再说。”然后笑吟吟地再问“还有呢?”

    笑里藏刀?

    待会儿得小心他吐出小李飞刀来!

    “再有,梅蕊有梅蕊想去看看的山川名胜,二十三叔和珍格格自然也会有特别想去瞧瞧的地儿,但梅蕊绝不会硬逼两位一定要陪我上哪儿去,也请两位莫要强求梅蕊一定要陪你们上哪儿去。”

    话说得不亢不卑,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梅儿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同时也听得车布登等人直眨眼,心想得对她另眼相看了,没想到这位看似单纯幼稚的小鲍主也有如此成熟稳重的一面,可见她的好说话并非好欺负,只是生性随和不爱计较,看来往后不能随意逗她了。

    啧,真可惜!

    “没了?”允祁的模样更懒散。

    “尚有最后一项。”梅儿歉然道。“出门在外梅蕊不敢多做要求,住宿随便,吃食更随便,尤其不想惊动地方官费心费力来招待我们,若是两位依然打算要享受如同在京里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生活,最好不要跟梅蕊一道。”

    这可是她的好意喔!大家事先把话说清楚了,免得半路上有谁唧唧歪歪的老啰唆不快活。

    可惜打小娇生惯养的高贵格格根本不吃她那一套,生平没听过“尊重”这两个字眼,只认为大家都应该听她的,因为她的额娘是当今皇太后的妹妹,所以她不仅是皇帝的堂妹,也是表妹,双重血缘情分谁能比得上,梅蕊一个“小小”的公主竟敢要她听她的?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没让允祁再有机会阻止,珍格格即抢先一步尖吼过来。“格格我是尊贵的亲王女,他们是卑下的护卫,我想使唤他们就使唤他们,想奴役他们就奴役他们,你凭什么说不行?”

    你皇帝啊你?

    “他们是皇兄拨给梅蕊的人,”梅儿咬牙硬吞下难听的回嘴,耐心地解释。

    “而且珍格格自己也带得有人,不是吗?”

    “我才带了两个人,不够用!”

    “只要珍格格不要太挑剔,两个人该够了。”

    “两个人哪够!我在家里头随时都有三、四个人跟着,出了门起码也要有五,六个人伺候!”

    “那格格出门时就该多带上几个人。”

    “我懒得带那么多人,横竖我还可以使唤你的人!”珍格格霸道地说。

    说来说去她就是要人。

    深吸了口气“梅蕊刚刚才说过,请不要任意使唤我的人。”梅儿拿出最后一丝耐心重申她的条件。

    “我偏要!”珍格格泼辣地拔尖嗓门。“我就是要使唤你的人,就是要奴役你的人,你又能拿我怎样?”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所有人,却吓不了从小在宫中长大的梅儿。

    很好,给你脸不要脸,那就给你难看的!

    “我不准!”珍格格话声甫落,梅儿即沉下脸色,语气也强硬了起来。“我不准你动我的人!”宫中嫔妃为了争宠夺爱而互别苗头是随时可见的常事,明里骂暗里讽,甚至起手动脚的场面她都见过不知几多回,哪会怕她一个小小的亲王格格,她这种的还不够看呢!

    “你凭什么不准?”珍格格气势汹汹地怒叫,模样更是悍野。

    她以为这是小孩吵架,大声就可以赢了吗?

    “就凭我是先皇赐封的和硕端柔公主!”梅儿依然很冷静,但口气上又多加了几分强悍,气势毫不稍让。

    “你”“珍哲!”始终在一旁病白判a诚锌聪返脑势畈炀醯矫范牧成欢裕ψ柚拐涓窀窦绦滤党龈虐响璧幕啊!懊啡铮鹪谝猓阋仓勒湔艿男宰樱丛谒悄闾面5姆萆稀?br>

    “没错,珍格格是梅蕊的堂姊,而二十三叔是梅蕊的亲叔叔,论辈分,梅蕊不能不听两位的。”梅儿很不客气地打断允祁期待她让步的暗示。“可话又说回来,堂姊也只不过是十二王叔侧室所出的多罗格格,二十三叔是多罗贝勒,而本公主则是相当于郡王品级的和硕公主,若论身分,两位得跟梅蕊下跪”

    说到这里,珍格格与允祁随即同时愀然色变,表情难堪得很,她不由自主放软了语气。

    珍格格她可以不管,但允祁终究是她的叔叔。

    “不过梅蕊并不想拿这无谓的头衔来压制两位,所以也请两位莫要强逼梅蕊好吗?既是出门游玩,图的就是开心,何必在这一开始就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若是两位无法忍受梅蕊所提出的要求,何妨眼下就各走各的路,这样谁也用不着勉强谁,不是吗?”

    允祁尚不及做出任何响应,事实上,他的脑筋都还没开始转弯呢!珍格格又抢着先大吼过来。

    “我偏要与你一道!”

    两眼往上翻,允祁没可奈何地叹了好几口气。

    “就一道吧!”此刻,他已经开始后悔这回自愿和珍格格一道出京的愚蠢决定了,看来这必是一趟多灾多难的旅程,别说是惬意的玩乐,想全尸回到京里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呜呜,他是笨蛋!

    “那么梅蕊的要求”

    “我答应,行了吧?”

    梅儿瞥向珍格格,后者却咬住下唇望向他处故作不知,她无奈地耸耸肩,除非她真打算拿身分去压制别人,而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额娘说过,王族的特权应该是用来帮助人而不是欺压人,所以只好随珍格格了。

    唉!真倒霉,谁不跟来,偏偏是这位刁蛮格格跟来,往后的旅程恐怕不会轻松到哪里去了。除非

    她能甩掉这位刁蛮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