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草莓味的你 > 第五章 偷偷思念我的先生

第五章 偷偷思念我的先生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01

    叶晚在家休息了两天,把病彻底养好了才敢出门。其间,她把新歌顺了一遍,给周南明发消息:我已经把歌练熟了,随时可以录。

    周南明回得很简单:来公司。

    叶晚随便挑了件衣服,一切听从沈医生的医嘱,以保暖为主,绝对不露脚踝,不然,在圣诞节的时候休想吃火锅。

    当时她两眼放光:“你要带我去吃火锅?”

    沈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和叶清白约好的吗?”

    “哦哦。”叶晚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只有三分熟,你不愿意去。现在呢,我们有十分熟了?”

    沈渡想直接无视她说的这句话,但是她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无视不了,只能吐出几个字:“五六分吧。”

    叶晚乐呵呵的,心想:管你几分呢,反正都是熟的。

    于是圣诞节之约就这样定了下来,叶晚从角落里翻出一幅日历挂在墙上,过一天就划掉一天,现在还剩……她出门前拿起笔划掉一天,圣诞节之约就在明天。

    她喜滋滋地放下笔,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接了电话,发现是周南明打来的,他说:“我来接你了,下楼。”

    叶晚很惊讶,以往去公司,周南明也会派人来接她,但是很少亲自来,他给她当司机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晚怕周南明等急了,拿起包就往楼下冲。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路口时,周南明正靠在车身上看天空。他穿了一身正装,身形修长挺拔,下巴微抬,看起来很沉稳,她不用靠近,就能看出他并未刻意掩饰的傲气。他光明正大地在这里等她,而她一出来就贼眉鼠眼地往旁边看了看,然后跑过去,说:“你怎么在这儿等我?”

    周南明细细打量了一下她,她似乎瘦了一些,想是抱起来肯定会轻许多。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打开车门,说:“上次你都澄清了,我来找你,没必要再偷偷摸摸的。”

    叶晚一想也是,坐进车里,又说:“你让小程来接我就是了,干吗非得自己跑一趟?”

    周南明发动车子,眸子一动,笑了笑,说:“我还不能亲自来接你了?”他往后靠了靠,又说,“叶晚,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叶晚夸张地“啊”了一声:“谁怕你了?”她顿了一下,说,“在我们公司里,就我对你没大没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不怕你。”

    周南明笑着摇了摇头,说:“你那天录的歌我听了,对于我说的问题,你改了吗?”

    这两天,叶晚录歌后在朋友圈发了短视频,她的微信好友大多是圈里人,视频下面点赞无数,评论里全是夸赞的话,直到周大老板冷不丁地评论了一句:不是很好听。

    自此,那条朋友圈沉寂了,没人再评论。

    叶晚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讪然,说:“你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就不能私聊我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要面子还不好好唱?”

    “明明已经很好听了!”叶晚气呼呼地看着他,见他嘴角仍然带着笑,她哼了一声,干脆把脸转向窗外。

    她非常确信,她唱得真的很好听,因为她发完朋友圈后,见沈渡一直没有回她,便打了电话过去。沈渡的声音有点沙哑,他似乎在睡觉,电话接通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叶晚?”

    “你在睡觉?”

    “没……”沈渡的声音清晰起来,“什么事?”

    叶晚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写了首歌,想唱给你听。”

    沈渡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唱吧。”

    那是一首曲风平和的歌,适合在夜晚听,最好窗外有风霜雨雪,屋内有红瓷卮酒,然后仔细地听这首歌。

    沈渡把手机贴近耳朵,叶晚却收了音,屏息凝神,等着他的评语。他还沉浸在音乐中,没回过神来。她心里一慌,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说:“我不打扰你睡觉了,挂了,拜拜。”

    放下手机后,她还是觉得心慌,再刷朋友圈,收到一条新的评论。

    沈渡:好听。

    她看到短短的两个字,心底突然像开了一朵花。

    所以,别人说不好听,都是假的。沈渡说好听,那就是真的好听。

    周南明不知道叶晚在想些什么,随口问道:“录完歌去哪儿?医院?”

    “不去了……”叶晚条件反射般地回答,突然“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医院?许音袂告诉你的?”

    周南明不置可否:“给她工资的可是我。”

    万恶的资本主义!

    叶晚恨恨地看着周南明,周南明视若无睹,继续开车。

    周南明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叶晚从低谷中拉起来,接手了她的一切事务。第二件事则是把许音袂从网上给挖了出来,当叶晚的专职词作人。

    叶晚曾经问过许音袂,当时她选择在网上接零散活,就是想自由工作,周南明是怎么打动她的。许音袂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为名利所动的,周老板用事实告诉我,我以前获得的名不够大,得到的钱不够多。”

    叶晚:“……”

    ——行吧,你有钱你有理。

    直到下午,录制才结束,叶晚一边小口喝水一边听音频,一首首地听,耗费了不少时间。公司里的人都没有下班,全围在录音室外面,趴在玻璃窗边看着叶晚。

    “哇,真的是叶晚!”

    “让我看看,她的皮肤是不是真有照片上的那么好,照片肯定加滤镜了吧?”

    “别挤别挤,我才来一个月,都没见过她一次呢!”一个新人趴在玻璃窗上,愤愤地说,“你们不是见过她很多次吗!”

    那些老人异口同声:“没有!”

    诚然,叶晚签的是他们公司,但是他们公司并不像外界所传的只捧叶晚一个,公司发掘了很多新人,影视、唱歌都有涉猎。而叶晚作为他们公司最大牌的艺人,性格最古怪,一切事宜由周南明亲自负责,偶尔许音袂也会帮忙,其他人不会插手。

    而且叶晚每次来录音都是在上班时间,除了录音室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接触不到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都下班了,她还在反复地录她不满意的部分。

    窗户上趴着一群人,叶晚自然察觉到了,毕竟这些人挡着外面,光一点儿也透不进来。她抬起头,对外面的人一笑。窗外的人俱是一怔,慌忙兴奋地跟她打招呼。

    “喂,老板来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人群,这些人沉默了一秒,然后立即让出了一条路,在高低不一的“老板再见”的声音中,顿时散得干干净净。

    他们虽然还想再看看叶晚,但是一想到身边有周南明在——

    算了,他们还是少看两眼吧。

    录音室隔音效果好,叶晚没察觉到外面的情况,看了一眼在一旁闷闷地关着录音设备的许音袂,用手抵了抵她的肩膀,说:“你怎么了?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

    许音袂呆滞的目光落在某一处,喃喃道:“他一点儿也没变。”

    “什么?”

    “还是那样肆意胆大。可是我又觉得他变了,比以前要成熟,个子也长高了些……”

    “许音袂,你在嘀咕什么?”叶晚听得糊涂,忍不住伸出手在许音袂眼前晃了晃,“你做梦呢?快醒醒!”

    许音袂一把抓住叶晚的手,她的力气很大,叶晚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叶晚,急忙说:“我是在做梦吗?”

    叶晚无奈道:“你是不是在做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放开我的手,我的手就要断了。”

    许音袂这才回过神,放开了叶晚的手。她一脸尴尬地帮叶晚揉手腕,说:“不好意思啊,晚晚,我刚刚在想事情。”

    叶晚埋怨道:“我差点死在你的手里。快告诉我,你心里在想谁呢?你有小秘密了,是不是?”

    叶晚要去挠许音袂,许音袂忙躲开,一边笑一边求饶:“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许音袂说着,便随意打开录音设备放叶晚今天录的歌。叶晚清亮的嗓音在室内回荡,许音袂抿了抿唇,说:“我以前说过高中有过暗恋的人吧,那个人是张与川。”

    叶晚惊讶得差点从板凳上掉下去,说话都结巴了:“你们……你们……”

    原来他们不是仇人见面,是“情人”见面。

    “我知道你在好奇我们那天的态度,谁让他一开口就叫我书呆子的!”许音袂在椅子上盘腿坐好,哼了一声,说,“我太了解他了,如果你不引人注目,他是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许音袂这里说的引人注目,不只是光芒万丈,有时候有特点也算。

    比如她这个书呆子。

    “张与川当时在我们高中属于风云人物。有一年,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特别恶劣的事情,但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事人来上学那天,正好升国旗,张与川是旗手。那天的他真好看,穿着我们一中的蓝白色校服,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顶帽子,非常好看。升完国旗后,他拿起话筒,指着那个人说:‘等着吧,以后我当警察,亲手抓你。’”

    “然后呢?”

    许音袂笑了一下,说:“然后他就被校长赶下去了。那时候,他在学校的成绩排名倒数一百以内,校长说,他能考上警察学院再说吧。第二年的一月份,第一次模拟考,他的成绩在年级排名两百七十六,他问校长:‘这样的成绩能上警察学院了吧?’”

    叶晚感慨:“厉害厉害,有我的风范。这样的风云人物,不可能不让人动心,是吧?”

    “是啊。”

    许音袂心想,怎么可能不动心呢,何况她离张与川那么近。她向来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被老师派到张与川旁边去感染他。老师还给她分配了任务,让她在校刊上对张与川进行教育。总之,因为种种事件,两人的仇结下了。

    面对她,张与川一口一个“书呆子”,她那时笨嘴拙舌,憋得满脸通红,说他是小警察。他气不过,不准她加“小”这个字,因为“小”显得不严肃,但是她哪里肯听,两人就这样一直打打闹闹。

    他们在学校是熟,但是毕业后,出了校门,似乎没有联系的理由了。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了整个年少时期。

    叶晚怔怔地听着,半天后,才说:“好羡慕。”

    “什么?”

    “好羡慕你暗恋过人。”叶晚托着下巴,鼓起腮帮子,“我高中的时候忙得要死,不是在唱歌,就是在去唱歌的路上。”

    许音袂失笑,轻打了叶晚一下,随意地往叶晚身后一瞥,立刻正了脸色,说:“周老板。”

    周南明“嗯”了一声:“聊完了?”

    叶晚不用回头就知道周南明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了,不满道:“还没呢,周老板还不下班?”

    虽然叶晚是用质问的语气说话,但是她的眼神非常不安。许音袂在心里叹气,叶晚明明是怕周南明的,但是在周南明面前,她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一瞬间,许音袂看到周南明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他的语气没有变:“马上就下班,我是来看看你把歌录好了没有。”

    “好了。”叶晚站起身来,说,“音袂说送我回去,那我们就先回去啦。”

    说着,叶晚扯着许音袂的手,许音袂忙用眼神表示自己很无辜。周南明瞥了许音袂一眼,让开一条路,说:“我马上也回去,你们先走吧。”

    叶晚走后,那首她唱过的、被循环播放的歌到了尾声,周南明站在窗户旁,看着叶晚出了办公楼,夜色沉沉,看不清晰她的面容。

    隐隐约约间,他听见叶晚唱:“……我愿意。”

    ……

    他心想:如果可以,我也愿意。

    02

    在回家的路上,叶晚还不断地感慨自己没有青春。许音袂看了她一眼,嗔道:“现在也不晚啊。”

    “哪里不晚!”叶晚往后靠了靠椅背,看着前方,夜色中,光影错落,她低叹,“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谁还会暗恋?大家都世故,都怕浪费时间。”

    “你不就是?”许音袂说,“你暗恋着沈医生,到现在都没说一句喜欢他吧?”

    叶晚哑然片刻后,立即辩解:“我是没说过一句喜欢他,但是从开始到现在,我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眼神都在说着喜欢他好吗!”

    “好好好。”许音袂笑了。她的手攥着方向盘,突然说,“其实,我倒是认识一个年纪很大却还在玩暗恋的人。”

    叶晚很好奇,她知道许音袂在圈内认识的人多,知道的事也比她多,忙问:“谁?”

    “我就不透露是谁了,但是我可以跟你说说细节。那个人吧,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什么地步呢?几乎每一天他会去看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远远地看一会儿,时间不长,五分钟不到就足够了。出差的时候,他都会给她打电话,但她不喜欢他,甚至有点儿怕他,每次说了几句就找理由挂断。他拿着话筒拖延时间,说天气,说美食,说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是不说喜欢。”

    叶晚听得入神,问:“为什么他不说喜欢呢?”

    是啊,为什么他不说喜欢呢?

    现在长大了,他为什么不敢说一句喜欢呢?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在得不到她的时候,她才真正属于他。他说:‘在她属于另一个人之前,她是他的。’”

    许音袂说完,偷偷去看叶晚的表情。叶晚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太惨了。”她又生气道,“那个女孩是傻了吗?为什么看不出来?”

    许音袂攥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颤,她很无奈,不再说话。

    那个女孩,是傻得没救了。

    许音袂还有事,把叶晚送到楼下便走了。叶晚站在路边跟许音袂挥手,许音袂不放心,把车窗摇下来,说:“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你别跟沈渡那么亲密,最好别让他来你家,你家附近肯定有狗仔蹲守。”

    叶晚点头,想解释:“上次是因为……”

    “我知道。”许音袂扬了扬手,“我走了。”

    叶晚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悻悻地想,上次是因为她生病了嘛,沈渡只是好心送她回来。她转头往道路两旁看了看,如果狗仔发现,是不会听她的解释的。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去。

    到门口后,她习惯性地往包里掏钥匙。突然,她的手一顿,脸色变得十分精彩。这时,关于她上午离开家时的一些细节霎时浮现在脑海中,她似乎……好像……也许忘了带钥匙。

    完了!

    她为了保证隐私,钥匙只留了一份,就连物业那里也没有。她把钥匙丢在家里,可以说是断了回家的路了。

    叶晚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但一般不会在带钥匙这种细小的事情上失误。她很快冷静下来,背靠在墙上,打算找个人问问,有没有开锁公司的号码。

    许音袂说她还有事,让她帮忙不太好。

    周南明这个工作狂肯定还在忙,给他打电话无疑是找死。

    叶晚的手停在通讯录里沈渡的这一栏上。她给他的备注是“沈渡小哥哥”,后来被他看见了,他毫不留情地改成了“沈医生”,规规矩矩,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浮想联翩,她后来又改了回来。此刻,她正望着“沈渡小哥哥”这五个字发呆。

    她只是要个号码,又不是让他过来,应该没关系吧?

    叶晚正在门口发呆,一个人突然从电梯里走出来。她忙把脸埋在高领毛衣里,生怕被别人发现。过路人见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加快了步伐,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叶晚:“……”她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算了,还是问神通广大的周南明吧。她打开微信,打开与周南明的对话框,却发现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周南明找她有事?

    她觉得奇怪,想看周南明要发什么,却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她正准备发语音,手机振动了一下。她迟疑了一下,按了返回键,是盛玉发来的语音:“晚晚,别忘了圣诞节吃火锅哦。今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你录歌的视频,你脸色不太好,身体还没好吗?”

    盛玉的声音很温柔,叶晚听得心里暖暖的。她回了个小可怜的表情,然后发了一句话:快好啦。我忘了带钥匙,现在进不了家门。

    盛玉回复:太惨了吧!你没有备用钥匙吗?

    叶晚:没有,我正在找开锁公司的号码。你有吗?

    盛玉:等一下,我问问沈医生。

    叶晚:“……”

    兜兜转转,还是问到沈渡的头上了。

    盛玉此时正在术后监护室,沈渡站在病床前观察病人。听到盛玉的问题,他头也不回地把号码背了出来。盛玉记下号码后,忍不住说:“沈医生,你就不好奇是谁家的门打不开了吗?”

    沈渡还是没回头:“总不会是我家的。”

    “也差不多了。”盛玉笑了,她笑起来也很温柔,她说:“是晚晚。”

    叶晚?

    沈渡的手一顿,正观察着病人的他愣住了。

    盛玉趁热打铁:“唉,大冷天的,晚晚站在家门口,可怜哟!”

    沈渡淡淡地说:“开锁公司来得很快。”

    说完这句话,他想了一下:这家开锁公司是来得最快的吗?

    沈渡曾经为了锻炼记忆力,把一本电话本的号码全背了下来,各大开锁公司的号码倒背如流,所以盛玉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问他。她把号码给叶晚发过去,叶晚回复:感谢!我已经打电话了,开锁公司的人很快就来。

    盛玉站起身来,问:“病人怎么样?”

    “还不错。”沈渡对护士交代了一番,跟盛玉一起出了术后监护室,问,“打过电话了?”

    盛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渡问的是叶晚的事情。她点点头,说:“晚晚打过电话了,说开锁公司的人很快就到了。”

    沈渡“嗯”了一声,说:“你跟她保持联系。”

    盛玉看着沈渡的背影,恍然大悟。她不是没见过沈渡细心的一面,但仅仅在医院见过。想来是沈渡觉得大晚上的,叶晚一个人等开锁的人不太安全,才让她和叶晚保持联系。

    盛玉给叶晚发去消息:开锁的人到了以后,你跟我说一声,沈渡有点儿不放心。

    “沈渡有点儿不放心?”叶晚读着盛玉发来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读,又连在一起读,突然觉得这八个字格外温柔。

    沈渡不放心她。

    叶晚的脸微微一红,正要回消息,身后突然有人粗声粗气地说:“是你要开锁?”

    叶晚心里一惊,回过头,只见一个大叔模样的人走过来,对方穿着粗陋,胡子拉碴,身上隐隐传来熏人的酒气,许是见叶晚单身一人,他掩不住色眯眯的眼神,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她觉得非常不舒服,想避开这目光,却又避不开。她的眉头皱了皱,“嗯”了一声,然后让开了一条路。

    这人在路过叶晚身边时,故意用身子撞了她一下,她攥紧了拳头。这时,她的手机传来振动,盛玉见她没回复,又发来了信息。她顿时觉得委屈,回复:来了个大色狼,我想打他!

    叶晚说是想打人,却后退了几步,与这人拉开一些距离。她向来如此,在没人保护时,远远地避开危险。她还给盛玉发了个表情,像调侃般,想把这个问题带过。

    盛玉却上了心,追上沈渡,把叶晚发的信息给他看,说:“晚晚那边好像有点儿事,但我马上有手术,你下班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渡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看清上面的字后,瞳孔猛地一缩。

    “丁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沈渡离电话近,毫不犹豫地拿起听筒,说:“你好,麻醉科。”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沈渡的眉头顿时皱起,说:“好,我马上来。”

    说完,他飞快地挂了电话,对盛玉说:“心内科急诊插管,老总在手术室,我过去一趟。”他正说着,修长的手指一动,忽然把盛玉手中的手机夺了过来,飞快地按了几个键,不到两秒钟,那边接了电话。

    “盛玉?”叶晚柔和的声音传来。

    沈渡想到现在的她正在走廊里,离那个色狼有点儿近,肯定有点儿害怕,却还在强装镇定,他的心不由得紧了紧。他说:“放外音。”

    是命令的、不容拒绝的却又平静的语气。

    叶晚没想到是沈渡打来的,微微一怔,但还是照做。沈渡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他轻轻地说:“我带钥匙了,马上到家,你等我一会儿,让开锁的人回去吧。”他顿了一下,声音放软,“乖。”

    他说,乖。

    巧了,她最擅长的就是对他乖巧。

    沈渡听到电话那头的叶晚轻轻地“嗯”了一声,知道她会乖乖听话,便不等她回话,把手机扔给盛玉,拿起急救箱往外跑去。

    叶晚挂了电话后,和开锁的人面面相觑。她指了指手机,一脸无辜,得意的笑却从眼角蔓延至嘴边:“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回来了,让您白跑一趟了。”

    叶晚掏出钱递给开锁的人,他啐了一声,但又因为她的“男朋友”快到了,不敢造次,只能提着箱子走了。

    叶晚松了一口气,软弱和疲惫顿时涌上眉间。她靠着冰冷的门,慢慢蹲下来。过堂风呼啸而过,她给沈渡发消息:你说马上来,是真的吗?

    03

    医院。

    沈渡到了病区,喊道:“麻醉科,几床插管?”

    他是爬楼梯上来的,气喘吁吁的,却在尽力恢复平时平稳的声音:“快。”

    护士立刻迎上来,一边说一边带路:“二十七床。”

    “好。”沈渡进了病房,快速地扫了一眼监护仪,一边打开急救箱一边问,“你们有静脉供应吗?”

    “有。”

    “家属在不在?”

    “在。”

    “把床拉出来,床板卸下来。”

    急诊插管一秒钟都耽搁不得,沈渡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他让护士准备吸引器,二十毫升注射器,家属签字后,开始插管。

    “推四毫升丙泊酚。”

    “吸氧。”

    他的声音平静,如山泉般缓缓在人心中流过,让一旁紧张的人安定了下来。对于这种急救,他在做住院总医师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可以说经验丰富。病人的状态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沈渡摘掉口罩,叮嘱值班护士一些细节后才放心地离开。

    在回麻醉科的路上,他拿出手机,见叶晚发来好几条消息。

    ——你说马上来,是真的吗?

    ——算了,你还是别来了,被狗仔发现就不好了。我去朋友家凑合一晚上。

    ——你别担心啦。

    看到最后一条,沈渡忍不住笑了。她明明是想让他担心,才会主动说让他别担心。如果他不担心,她心里会很难受吧?

    麻醉科。

    “沈医生出去了?”交班医生刚刚换好衣服,问一个实习生。

    实习生说:“心内科那边有事,沈老师过去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刚刚说完,实习生“啊”了一声,“沈老师回来了。”

    沈渡“嗯”了一声,走进来,眉宇间露出些许疲惫,说:“周医生来了。”

    接下来是每日必做的交班。交完班后,沈渡去换了衣服,前后不到五分钟,他便准备出去了。周医生目瞪口呆,说:“沈医生今天赶回家去干什么?怎么那么快?”

    以往交完班后,沈渡不会那么急着走,一般都会留下来写些东西。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家有点儿事。”沈渡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波澜,他拿起外套穿上,围了条深灰色的围巾,说,“我先走了啊。”

    周医生没有细问,毕竟,谁家没有急事呢?

    旁边的实习生看着沈渡的背影发怔。周医生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揶揄道:“怎么了?沈医生走了,你的魂也跟着走了?”

    实习生回过神,说:“不是,沈老师跟平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那条围巾是盛老师送的,他和叶老师一人一条,可他不喜欢戴围巾,一直放在这里。但今天他戴了,所以我觉得有点儿奇怪。”

    周医生耸了耸肩,说:“可能今天太冷了吧,零下十几摄氏度呢。”

    实习生点头。也是,今天太冷了。

    八分钟前,沈渡回叶晚的消息:冷不冷?

    叶晚:太冷了,我什么都戴了,就是忘了戴围巾,气。

    沈渡:从医院到你家,要多长时间?

    叶晚:大概十五分钟吧。

    沈渡:数到一千。

    沈渡发动车子的引擎,车灯亮起,黑色陆虎驶进了茫茫夜色中,风呼呼地吹来,围巾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上。

    零下十几摄氏度,小饭团冻坏了怎么办?

    叶晚在给沈渡发消息时,周南明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对话框上明明显示他输入了很久,最后,他居然只是问她睡了没。她恹恹地回了一句:还没有。

    在她心里是不愿意向周南明服输的,虽然他在她低谷的时候把她拉了起来,她心里很感激他,但是她觉得,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对她的音乐指手画脚。所以,她总疏远他,不向他妥协,也极少违抗他。

    今天她是进不了家门了,如果她向周南明求助,他应该会收留她吧?

    叶晚在周南明、沈渡两个对话框来来回回切换,下定决心要找周南明时,沈渡的消息发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对话框里不带任何情绪的话:数到一千。

    叶晚心想,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数就数。她掰着手指头,听话地数了起来。

    她低着头,数得极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非常专注,没有停歇。她数到八百二十九时,有人站定在她面前。她微怔,在一片沉寂中缓慢地抬起头。

    沈渡穿着黑色的大衣,带着风霜的凉意,身形修长,直直地逆光而站。在她的眼中,他好似一首从留声机里传出的情歌,缠绵而孤冷,让人望而却步,却又让人忍不住再靠近一点儿。

    是温柔,也是疏离;是冷漠,也是靠近。

    叶晚喃喃道:“沈渡……”

    沈渡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屈膝坐在地上,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他的心一软,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她的声音忽然传来,是她惯有的絮叨,小声却亲切。

    “沈渡,我才数到八百二十九你就来了。”她笑了笑,说,“我数得特别慢,特别慢,我怕我数到一千了,你还没来,那我得多伤心啊。”她把小脸埋在膝盖上,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她又说,“我的数学不好,但最会数数,一次都没有数错过,我厉害吧?”

    “我以为你不会来呢。我又不是你的谁,我们只有五六分熟,天还那么冷,我……”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以至于最后泣不成声。她垂下眼,小声说:“沈渡,你肯定觉得我特别奇怪。我有什么好哭的呢?其实,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可以的,就算你不来,我也可以,我也不会哭,但是你一来,我就觉得委屈。”

    她这是怎么了呢?

    她本来不委屈,但是一看到他,就觉得委屈。

    沈渡终于动了动,蹲下身子,把手上的围巾缠到她的脖子上,他的眉眼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清晰起来。他轻声开口:“天冷,跟我回家吧。”

    04

    叶晚觉得,沈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路上一直冷着一张脸。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解释道:“我以前都记得带钥匙的,今天走得太匆忙了……”

    “知道了。”沈渡打断她的解释。

    她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闭嘴,但她不想浪费时间看外面,于是转头看沈渡。沈渡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你还要看多久?”

    叶晚“啊”了一声,不急着错开目光,反而笑了:“要收钱呀?”

    沈渡挑了挑眉:“一分钟五元?”

    “很实惠。”叶晚比了个OK的手势,一副“我有钱”的样子,然后把口袋里的零钱全掏出来,数了数,二十元零五角,她沉默了两秒钟,扮可怜状,“支持支付宝、微信转账吗?”

    沈渡的嘴角勾起来:“不可以,计时开始。”

    “无赖!”叶晚忙把目光移开,坚定地看着前方,说,“只有四分钟,我要节约一点儿。”

    沈渡笑了笑,说:“准确地说,是四分零六秒。”

    叶晚在心里哼了一声——就你数学好!她眼珠子一转,掰手指头:“四分钟零六秒,四舍五入,不就是五分钟吗?”

    沈渡:“……”

    叶晚当他默认了,看了他一眼,他的睫毛长长的,看着很柔软。她再看一眼,他的唇色淡淡的,很诱人。她接着看一眼,他的眼睛里好像落了星星,闪闪发光。她再看一眼……

    沈渡终于招架不住她这偷瞄的眼神,伸出一只手,挡住她的小脸,憋着笑,说:“不准看了。”

    叶晚气愤道:“我交了钱的!”

    “交钱也不给看了。”沈渡罕见地耍起了无赖,他的手离她的脸有点近,她长长的睫毛刷到他的手心,痒痒的。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缓缓地收了回来。

    她倒是老实了,嘀咕道:“算了算了,我省着点儿用吧。不是我说你啊,沈渡,你收费太贵了,比我的演唱会VIP门票还贵。”

    她唠叨着,刚刚说实惠的是她,现在说贵的也是她。

    车子缓缓地驶进地下停车场,沈渡把车子停好,开门下车,见身后没有动静,没回头,语气略带威胁:“不会自己开门?”

    叶晚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会开了。”

    “不会开就别出来了。”沈渡反手关上车门,听车里没有声音了,停了一下,还是回过头。叶晚正靠着车窗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笃定他会回来给她开门。

    谁给她惯的这个脾气?

    沈渡狠心往前走,眼前却总浮现出她的那个小眼神。十秒钟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去,车门就被打开了。他微怔,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小跑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沈渡停下脚步,看着叶晚。她被他看得心虚,说:“再看收钱了啊。”

    看着张牙舞爪、其实比谁都害怕被抛下的她,淡淡的愧疚在他的心里蔓延。她在试探着任性,却被他的冷漠给打了回去。

    叶晚被沈渡看得不自在,他多看一秒,她的心跳就加快一些。她正要说话,打算把这件事带过去,不远处突然有闪光灯亮起。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猛地伸出手抱住了她,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她的手按着他的胸膛。男人特有的气息钻入鼻间,让她觉得心安。她怔了两秒钟后,心脏仿佛要炸了。

    “沈……沈……”

    “别说话。”

    平稳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穿过空气,钻入她的耳朵里,落在她的心脏上,让她的心酥酥麻麻的。仿佛一颗子弹飞驰而来,正中心脏,其余一切显得多余,茫茫宇宙只剩下他的怀抱。

    不远处,宋哥一巴掌拍在了乐雨的头上:“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居然开闪光灯偷拍!”

    小狗仔乐雨一秒了,抱着单反欲哭无泪。今天,他们在叶晚的楼下蹲了很久,就见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往楼栋里面跑,随后叶晚跟着下来了,多么大的一个新闻——叶晚交了神秘男友,被豪车接去男方家过夜!

    他们一路跟来,好不容易跟到两人下了车,正要拍照,谁知道……唉,功亏一篑!

    “完了,这种私人小区本来就不好进来,我们被赶走,那还不是保安一句话的事情?你等着扣工资吧!”宋哥拿着望远镜看那边的情况,叶晚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她本就瘦小,被男人一抱,他们基本看不见她了。

    那男人四处看了看,掏出手机,说了两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就有保安跑了过来。宋哥和乐雨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他们千万不要被找到。沈渡手一指,精确地把他们的位置指了出来。

    沈渡低下头,她的发香淡淡的,让他觉得很舒服。她乖巧地躲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他拍了拍她,说:“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叶晚迟疑了一下,说:“我……”

    “你不方便露面。”沈渡整了整大衣,声音是一贯的冷淡,“我来就可以了。”

    叶晚点了点头,接过他的钥匙,把脸埋进他给她围的围巾里。

    她来过他家,他住的地方,她记得很清楚,屋里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不同。她在沙发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盆草莓,像洗过后还没来得及吃。房间内清冷,她打开电视机,心不在焉地换着台,从一部电视剧跳到另一部,电视剧的声音让房里热闹了起来。

    沈渡回来的时候,她几乎要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声音,她没有力气起身,眯着眼,问:“怎么样?”

    沈渡换鞋的动作一顿,过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家里有人在等他,电视开着,为屋内添了几分烟火气息。他沉吟片刻,斟酌着语句,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内存卡折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五个字,让叶晚笑起来。她说:“没想到沈医生这么霸气。”

    沈渡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电视里正放着一个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正玩一个很老土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叶晚见沈渡看得认真,说:“我也在节目中玩过这个游戏。我抽到了真心话,主持人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沈渡听她继续说:“我说我喜欢个子高的,喜欢爱笑、爱说话的,会哄着我的人。”她笑,“现在想想,我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我喜欢的大概是不爱说话、不爱笑的,不会哄着我的人。”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脸色,他依然看着电视机。她把脸往抱枕深处埋了埋,说:“沈渡,今天许音袂说,她在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人。我跟她说,我好羡慕。”她的声音低低的,“我是真羡慕啊,我高中时就知道唱歌,只会唱歌,根本不会喜欢人。”

    她觉得委屈极了,连嗓音里都带了几分哽咽。

    沈渡慢慢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拂过她的发,让她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来。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经受不住他这样的打量,干脆闭了眼,继续说:“可是我又想了想,晚一点儿没关系,第一次心动,总归是要留给最喜欢的那个人。”

    第一次心动,是要留给最喜欢的那个人。

    叶晚的睫毛微颤,草莓的香气自桌上钻入鼻间,她攥紧了抱枕。

    ——沈渡,我这样说,你还不明白吗?

    ——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人。

    05

    叶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懒懒地翻了个身,床头柜上立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上是二十岁的沈渡。

    他穿着白大褂、捧着一本书站在足球门框旁,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眼镜,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朝着镜头笑,阳光明媚,色调温柔。

    青春年少的沈医生。

    突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愣了愣,然后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寂静了足足一分钟,才有人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你对沈渡做什么了?你抢劫了他的家?我马上报警我跟你说!”

    叶晚:“……”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说,“叶医生,我是叶晚。”

    叶清白仍然沉浸在沈渡家里有女人这件事上。他始终认为,沈渡不可能把女人带回家,这个女人出现在沈渡家里,八成是小偷。他刚要说话,忽然把叶晚说的话回忆了一遍,舌头打了个结,结巴起来:“叶……叶晚?!”他的声音瞬间低下来,“你们进展太快了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晚翻了个白眼,听叶清白说:“沈渡呢?”

    沈渡?

    叶晚回忆了一下,早上似乎听见沈渡说话来着。那时候她睡得正熟,感觉有人推了推她,然后说:“起床了。”

    才几点就起床?她不起!

    她翻了个身,把身体埋在被子里。沈渡无语了片刻,又说:“我突然接到任务,要去一趟T市,你快起床回家。”

    她继续不理。

    沈渡拿她没办法,又说:“早饭摆在桌上,你醒了记得吃,走之前记得锁门。”

    叶晚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回忆结束。

    叶晚心想,沈渡居然没把她丢出去,他真是好脾气。

    她讪讪地说:“他去T市了。”

    “哦哦。”叶清白说,“他真有精力,昨晚不累吗?”

    叶晚觉得大脑中有根弦断掉了,在她发火之前,叶清白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她看了看电话听筒,又看了看照片里的沈渡。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发微博:带我回家,我把你的草莓吃光光。

    配图是一颗草莓。

    两分钟后,沈渡发来消息:住口。

    叶晚看着那两个字,想象他说这话时认真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才乐呵呵地回:我——就——不!

    叶晚给许音袂打了个电话,把开锁的事情拜托给她。许音袂刚刚写完歌词,闲得没事,一口答应下来,又纳闷地问:“你没有钥匙,昨晚在哪里睡的?”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睡。”

    “老实交代。你出门从来不带身份证,不可能去开房。”

    叶晚糊弄不过去了,翻了个身,说:“我在沈医生家里,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睡了一晚上!”

    听到这句话,许音袂拼命压抑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然后压低声音说:“睡了一晚,还单纯?这是个病句,我举报了。”

    叶晚:“……”

    “喂喂。”许音袂一边开车一边说,“睡着的沈渡怎么样,是不是依旧很帅?”

    叶晚尴尬道:“我先睡着的,他先醒的。”

    可以说,叶晚完美错过了清晨未醒的沈渡小哥哥,想起这点,她觉得非常惋惜。她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好,埋怨自己:“我怎么忘了呢?唉……不过,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

    许音袂听到这句话,差点把车子开到人行道上去。她急忙刹车,说:“我不跟你说了,太危险了,快到你家了。前面好像有个人差点被我撞到……我……”她摇下车窗,喊道,“你没事吧?”

    叶晚吓了一跳,把手机贴近耳朵。许音袂顿了一下,语调上扬,声音中带着讶异:“张与川?”

    哇,这两个人怎么碰到一起了?叶晚还想继续八卦,许音袂却突然挂断了电话,忙音传来。叶晚没听到全部八卦,百爪挠心,又怕自己打电话过去会打扰他们两个,只好耐心地等着许音袂的电话。

    直到中午,许音袂才打来电话,有气无力地说,她找人直接给叶晚家的门换了个密码锁,密码是叶晚的生日,然后不管叶晚忙着听八卦的心情,便挂断了电话。

    叶晚百爪挠心,简单地捯饬了一下自己,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沈渡的住处。她注视着门,说:“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她怕外面还有记者蹲守,连电梯也不敢坐,从小区的偏门溜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给沈渡发消息:我走啦,我跟你的门说了,我会回来的。

    沈渡兴许还没开始忙,很快就回了她的消息:真可惜,门不会说话。

    叶晚愤愤地把手机收起来,心想,沈渡哪里是沉默寡言的小哥哥,怼起人来完全不输周南明。

    一想到周南明,她的心情顿时不好了,又想起那天许音袂问她,要不要去旧金山。说起来,她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岳启了。

    岳启是她的舅舅,也是她的前经纪人。许是因为她的妈妈早亡,舅舅对她特别照顾,几乎一直纵容她。她继承了妈妈的音乐天赋,爸爸想把她培养成最好的歌唱家。小时候,爸爸甚至都不让她上学,是舅舅把她带出来的。

    她当时年纪小,但许多事已经懂了。那时她就在心里暗下决心,非要做出点儿成绩给爸爸看。于是她偷偷报名参加比赛,名次一路上升。她长得好看,歌声又甜,刻苦认真,有不回头的决心和坚持下去的毅力,深受观众的喜欢。最后,她作为童星正式出道。

    那是她最肆意的年华,爸爸算是放弃了她,几乎跟她断绝关系。她出第一张唱片是在十五岁,她兴冲冲地跑回家,想把唱片放给爸爸听,并告诉他,这条路也是行得通的,可是那天……

    叶晚把脸贴着冰冷的车窗,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那天气温极低,她的第一张唱片上市,在各大网站榜单排第一。被千万人捧在手心的唱片被爸爸扔在地上,他说话的语气很重,一字一句地说:“这也配叫音乐?每一个音符都在侮辱音乐。”

    她被这句话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家的,只觉得那天气温很低,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划开她的衣服。她抬起头,天阴沉沉的,没有太阳,太冷了。

    自那以后,她没有回过家。

    在娱乐圈,她是特立独行的歌手,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因为岳启能给她撑起一大片自由的天空,直到岳启的未婚妻林眠出了车祸。当时他们在一辆车上,叶晚坐在后面,并没有受严重的伤,林眠却昏睡不醒。

    后来,在周南明的帮助下,林眠转院到旧金山的医院。岳启在走之前和叶晚长聊了一次,他说:“晚晚,我因为一直忙着你的事情,以致在和林眠谈恋爱后,一直疏忽她,现在我一步也不想离开她了。”

    当时她正在医院休养,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了。她笑着说:“你快去,别让她等你太久。我没有你可以继续生活,她可不行。”

    岳启走后,她一个人哭了很久。之后,她只去过一两次旧金山,其他时候,都会故意绕开那里。

    她感激有人爱她,却无法释怀没有人只爱她。

    她只是想要一个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的身边的人。她不杀人,不放火,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呢?

    06

    叶晚忽然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没有心思八卦许音袂了,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进录音室里。

    她没有好好录音,一会儿唱乱七八糟的歌,一会儿抱着吉他坐在地上装失意少女,一会儿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唱摇滚,唱累了就躺在乐器上面。半天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那部连歌都听不了的老手机。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号码,最后,她的手指停在拨打键上。

    “叮!”她正要按下拨打键,一旁的手机的屏幕却忽然亮起。她停下动作,把手机拿起来,是盛玉发来的消息:今晚七点,地址给你发过去啦。

    叶晚这才发现,今天已经是圣诞节。她把旧手机一扔,拉开窗帘。她住的楼层高,外面的景色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街上的圣诞节气氛浓厚,隐约看到玻璃门上贴着圣诞树和铃铛的贴纸,似乎开一下门就能听到铃铛响。

    她一想到马上就能跟沈渡见面,就觉得好像其他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仿佛是她的太阳,明媚和煦,炙热温柔,是她触碰不到、却又企图摘到的那颗耀眼的星星。

    叶晚挑了件淡蓝色的吊带裙,布料是舒服的棉麻,露出锁骨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抹胸处系了一个小蝴蝶结,蝴蝶结旁有一朵淡粉色的花儿。她在外面随意披了件大衣,戴着口罩便出了门。

    她出门才发现外面下了小雪,路上堵得厉害。她见盛玉发的地址离这里不远,干脆走着去了。

    她今天化了日系妆,搭配着衣服,减龄又不失活泼,让叶清白和盛玉都愣住了。盛玉赶紧拉着她进了包厢,拍拍胸口:“还好你没被人发现,不然吃顿火锅都要被围观了。”

    叶晚失笑,进包厢却发现沈渡不在,不由得一怔。盛玉见叶晚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你不知道吗?沈渡今天去T市做手术,才下手术台没多久,晚上回不来了,今天就我们三个。”盛玉用手抵了抵她的肩膀,说,“我以为沈渡告诉你了。”

    淡淡的失望在叶晚的胸腔里蔓延,她摇了摇头,说:“他没说,我以为他能回来。”

    虽然叶晚心里难过,但她不愿意扫兴,跟着盛玉坐了下来,听他们两个说医院的趣事,说当年很多人追叶清白和沈渡,他们两人一心学习,无心恋爱,差点被人误会是一对。

    叶晚打量着叶清白,越发觉得他和沈渡有点配,憋住笑意,问:“真的?”

    盛玉说:“对,当时在医院,我整天都在脑补他们两个的故事,结果……”

    “喂!”叶清白作势要拍她,手高高地扬起来,落手却是轻轻的,一副宠溺至极的模样。

    ——喂,要不要这样秀恩爱?

    叶晚心里酸酸的,偷偷把手机拿出来,把沈渡的对话框打开,想了半天,才发了一句:圣诞节快乐,沈医生。

    谁知道消息才发出去,沈渡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叶晚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条件反射般地接了:“喂?”

    “在哪个包厢?”

    “什么?”

    沈渡似乎在嘈杂的环境里,她听得不清楚。他加大音量,和以往冷静淡然的他判若两人,声音里带了些许急促:“火锅店,哪个包厢?”

    叶晚结结巴巴地报出包厢号,叶清白和盛玉则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却出神地看着门口。不到一分钟,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寒气随之扑面而来。桌旁的三人看清了门口的人,不由得瞪大眼睛。来人穿着灰色的大衣,头发凌乱,隐隐遮住眼睛,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扶着门站着,身形修长,即便有些狼狈,却依然好看得不像话,是从天而降的沈渡。

    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下,沈渡整了整衣服,淡定地走进包厢,然后坐在了叶晚的旁边。

    “我的天!沈渡,你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叶清白回过神后,叫了起来,“你不是在T市吗?那边的医院不管饭吗?”

    沈渡拿起筷子,一脸淡然地说:“管饭,但我想吃火锅。”

    叶清白:“……”

    盛玉:“……”

    叶晚:“……”

    沈医生这么爱吃火锅吗?

    07

    沈渡来了之后,虽然如往常般不爱说话,但气氛真正地活跃起来了。在氤氲的雾气中,叶晚笑眯眯地小口喝着汤,说:“我最喜欢吃火锅,并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火锅、麻辣烫、串串一起吃。”

    “……”沈渡无语,看了她一眼。

    她眼睛一瞪,说:“难道不是吗?”

    沈渡夹了一个丸子放在她的碗里,面无表情地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哦。”叶晚乖乖地埋头吃火锅。

    叶清白看了看沈渡,又看了看叶晚,然后悄悄把头往前伸了伸,半掩着嘴巴,神神秘秘地问沈渡:“什么情况?”

    沈渡说:“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哇!”叶清白两眼发光,说,“这么迅速?!”

    沈渡心里想笑,又实在想看叶清白吃瘪的样子,忍住笑意后,冷冷地问:“你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为爱奔千里!你四点下手术台的吧?开车过来至少要两个小时,你肯定一刻没停就回来了。没想到啊,沈渡。”叶清白“啧啧”了两声,声音大了一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叶晚耳力好,前面听得不清楚,后面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她扬起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叶清白抢答:“我们在说……”他还没说完,脚突然被沈渡踢了一下,“哎哟”叫了一声,瞪着沈渡。沈渡微微一笑,说:“我们在讨论今晚医院会不会打电话给叶医生。”

    叶清白连连“呸”了三声,干脆转移话题,对叶晚说:“晚晚,你开心吗?”

    这句话问完,叶清白发现叶晚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像看着一个傻子。她眨眨眼:“很……重要吗?”

    叶清白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行吧,这两口子,没一个能交流的。

    盛玉悄悄地用手戳了戳叶清白,给他夹了片土豆,把沈渡对叶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叶清白热泪盈眶,心想:还是我家姑娘好。

    火锅冒着热气,食物在锅里翻滚,香气扑鼻。叶晚吃得认真,想着仿佛从天而降的沈渡,对他的托词表示怀疑。他喜欢吃火锅?T市的不够他吃吗?

    所以,他现在回来肯定另有原因。

    比如……他想陪她过圣诞节。

    这个原因真的很令她心动。叶晚乐滋滋地想着。沈渡瞥了她一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冷不丁地开口:“在想什么?”

    叶晚想也不想就说:“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欢我?”

    饶是沈渡再淡定,也差点被呛到,不由得咳了两声,盛玉和叶清白已经笑成一团了。沈渡恢复成一脸淡然的样子,装作没有听到,说:“什么?”

    叶晚反应过来,发现沈渡没有听见,松了一口气,莫名又有些失望,一脸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盛玉敲了敲碗,说:“我们在这儿干吃也不好玩,不如来玩个游戏,你们想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知识竞赛。”

    “解剖小白兔。”

    三个人给出了不同的回答,医学院两个高才生的答案实在令人无语。盛玉瞪了两个男人一眼,这是一般人能玩的游戏吗?她选择了叶晚喊出的有点儿“土”的游戏。没办法,叶晚很少上综艺节目,对游戏的了解还停留在好几年前。

    盛玉找服务员要了一副道具,说:“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如果做不到,就要喝酒。”

    “好!”叶晚摩拳擦掌。

    扔色子,叶晚最小,先抽。

    她颤巍巍地抽了张卡递给盛玉,盛玉看了一眼,念道:“打电话给通讯录的第七个男生,对他说‘那天的你好帅气’。”她伸出手,“来来来,手机。”

    叶晚忙把手机递过去,盛玉不打开通讯录还好,一打开,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她翻着翻着,声调跟着变了:“我的天,这是通讯录吗?这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吧!”她一边翻一边念,“陈咸、顾予临、聂江澜、顾孟平,顾孟平是电竞圈的吧?你打游戏吗?”

    叶清白和沈渡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叶晚的身上,他们怀疑她在游戏里肯定坑队友。叶晚本来还想说自己不打游戏,被这两个人一看,立即有点儿来气。她直了直身子,说:“当然啦,我如果不唱歌的话,现在绝对是电竞圈的一代大神。”

    在场三人无语。沈渡瞧着她,她的眉眼里尽是得意,却又带着心虚,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盛玉继续翻叶晚的通讯录:“阮恩辞、叶槐序、叶珉……我要晕过去了。”

    叶晚晃了晃头,说:“怎么了?”

    “怎么了?!”一向温柔的盛玉很少有几近癫狂的时候,“这里面的人,哪个出来,娱乐圈不得抖三抖?还有顾孟平,那可是电竞圈的超级大神。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五进总决赛,三次获得总冠军,两次被评为最有价值的选手。他的媳妇也是大神,你怎么没有他的媳妇的号码?”

    叶晚和顾孟平是在一次代言键盘的活动中认识的,她打游戏输给了顾孟平,答应给他的战队录支队歌。但是后来她太忙了,一拖再拖。叶晚问:“他的媳妇是谁?”

    叶晚没想到盛玉还玩游戏,说起来没完没了。叶清白用手戳了戳他家姑娘,说:“别说了,赶紧打电话吧。”

    “哦。”盛玉终于回过神来,她的手在通讯录上滑着,嘀咕道,“我看看打给谁,好纠结啊,只能打一个吗?”

    盛玉陷入迷妹模式,叶清白吃醋:“就打第七个。”

    “哦哦。”盛玉数了一下,嘀咕道,“第七个,这个人不认识。”她往下翻了翻,突然灵机一动,飞快地把第七个删掉,位居第八的顾孟平顿时变成了第七。她乐呵呵地按了拨打键,然后开了外音:“来吧,顾孟平。”

    叶晚忍不住吐槽:“你这外挂开得也太过分了吧!”

    盛玉正襟危坐,眼巴巴地看着手机。叶晚觉得这一幕很熟悉,问沈渡:“我是不是有时候也像她这样?”

    沈渡微微一怔:“不是有时候。”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是大部分的时候。”

    叶晚的脸变得通红。她堂堂当红女歌手,跺一跺脚,歌手界也会抖三抖的,居然大部分时候像个……小迷妹?

    叶晚正陷入沉思,那边电话就通了。顾孟平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喂?”

    “顾队。”叶晚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还没等她继续开口,顾孟平又说:“叶大歌手,你怎么主动打电话给我了?歌写好了?”

    叶晚攥在手上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这个人,居然一开口就是催债,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打电话了?叶晚抑制了挂断电话的冲动,说:“你忙什么呢?”

    顾孟平疑惑地“嗯”了一声,说:“陪老婆过圣诞节。”摸不准叶晚想干什么,他收起开玩笑的心思,说,“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叶晚小声说,见那边的盛玉做了一个“快说”的手势,一闭眼,说,“我就觉得,那天的你好帅。”

    沉默了一秒,顾孟平才说话,带着淡淡的笑意:“哪天?帅成什么样子?”

    一瞬间,整个包厢,除了火锅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其他人都对顾孟平这句回答无语了。

    “喂喂,顾孟平,你又在吹什么?”

    就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顾孟平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女生的声音,笑意满满,似乎跟他很熟。

    盛玉用口型说:“江浸月。”

    叶晚猜,江浸月应该是顾孟平的老婆了。果然,顾孟平说:“老婆,有人说那天的我好帅。”

    “嗯?”江浸月说,“哪天?怎么帅的?有照片吗?”

    众人:“……”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叶晚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那天我看到你比赛的视频了,所以有感而发。”

    顾孟平说:“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看来,这时候她不让顾孟平帮个忙,他肯定不会放过她了。她面不改色地瞎编:“我最近准备给你写队歌,想玩游戏找灵感,但是没人带我。”

    顾孟平说:“小事。你把ID发来,我找个人带你。”

    和顾孟平说好后,叶晚挂了电话,见盛玉还在发呆,说:“快快,游戏继续。”

    盛玉意犹未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扔色子。这次是沈渡的点数最小,他漫不经心地从盛玉手里抽出一张卡片,扫了一眼后,瞳孔一缩。见他没说话,叶清白抢过来,“哇”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晚一眼,读道:“亲坐在你左边的女孩子的脸颊。”

    沈渡左边的女孩子,是叶晚。

    叶晚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当沈渡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的时候,她条件反射般地摆手,说:“我没有动手脚,你自己抽的。”解释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有规定亲多久吗?”

    沈渡的眼里浮现一抹笑意,他说:“不知道。”然后把酒杯拿过来,一饮而尽,手再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游戏继续吧。”

    叶晚:“……”

    她拒绝继续玩游戏,委屈,太委屈了!

    怎么了?亲她是个苦差事吗?她气呼呼地瞪着沈渡,沈渡不动声色地坐着,火锅的热气在他的面前升腾,雾气缭绕,他脸上的神情平静疏离。她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亲她了,思考了一会儿,把那张卡片拿了过来。他挑眉,见她不由分说地把卡片往他的口袋里一塞。他轻笑一声,说:“干什么?”

    “你先拿着,随时可以使用。”叶晚的目光往上瞟,她强调,“随时,随时哦!”

    沈渡还没说什么,叶清白就已经竖起了大拇指:“太厉害了。”

    叶晚微微挑眉,一副“我最厉害”的样子,又不停地往沈渡那里看,生怕他把卡片丢到垃圾桶里去。好在沈渡似乎嫌麻烦,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说:“吃火锅。”

    叶晚乖乖地拿起筷子,招呼几人:“吃火锅吃火锅。”

    沈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08

    吃完饭后,叶清白麻利地带着自家姑娘去游乐园过圣诞节了,并嘱托沈渡,千万要把叶晚送回家,走之前还朝叶晚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我够意思吧?

    叶晚在沈渡身后狂点头:太够意思了,回头我给你发红包!

    等叶清白和盛玉走后,沈渡转过身。叶晚换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里离我家不远,我们走回去吧。”

    沈渡“嗯”了一声,这才发现她穿得很少,大冬天的,里面穿的居然是吊带裙。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的感冒好了?”

    叶晚说:“早就好了。”

    “哦。”沈渡说,“所以又想感冒了?”

    叶晚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当然不想,感冒多受罪啊,再说,感冒跟你的专业不对口,我去医院也找不到你。”

    她说得振振有词。沈渡微微一愣,觉得委婉的话对她没有用。他没好气地开口:“不想感冒你还穿成这个样子?你不怕冷?”

    他刚刚说完,一阵风就呼啸而来,叶晚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说:“我是怕冷,不过这不是为了漂亮吗?女人为了漂亮,什么都做得出来。”

    沈渡笑着说:“医生为了病人的健康,什么都做得出来。”

    叶晚裹紧大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说:“你想干吗?”她又了然一笑,说,“你是想把你的大衣借给我穿吗?你太客气了,来……”

    沈渡说:“走快一点。”

    十秒后,沈渡已经站在她五米之外的地方了。

    叶晚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她在原地瞪着沈渡的背影。沈渡终于被她“炽热”的目光盯得受不了了,停下脚步,回过头,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说:“你还不走?”

    他虽然口吻冷漠,脸色严肃,但是眉宇间褪去了冰冷。在这一刻,雪缓慢地落了下来,白茫茫的,在两人之间飞舞。她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歌词:“少年回头望,笑我还不快跟上。”

    这样一句歌词,蓦地让她觉得,这冰冷的世界变得温柔了。

    叶晚抬起脚,露出小虎牙:“来了。”

    路确实不长,沈渡实在看不下去她空荡荡的脖子,半路上在一家店里买了条围巾塞给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圣诞礼物?”

    沈渡说:“到家了还给我。”

    叶晚把脖子围得紧紧的,哼了一声,说:“小气。”

    沈渡送她到门口后,她邀请他去家里喝茶。她说:“外面多冷,你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沈渡心一软,就答应了。叶晚盘算着,家里的茶叶还剩多少,喝茶能不能喝醉呢?这么想着,她不免出神。两人出了电梯,灯一亮,一个人猛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着实吓了她一跳。她看清楚这人后,讶异道:“周南明?”

    周南明看了看她身后的沈渡,问:“出去吃饭了?”

    叶晚点点头,介绍沈渡,说:“这是沈渡,我……”她停顿了一下,在沈渡的目光下,不敢瞎扯,“我的朋友。”

    沈渡静默地站着,周南明看过来时,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就是叶晚的老板周南明,他听过很多次,跟叶晚传绯闻传得最厉害的就是周南明。他本来以为传闻都是假的,但是在见到周南明之后,他才知道,绯闻并不完全是假的。

    比如,周南明真的喜欢叶晚。

    虽然周南明没说过,但是他的眼神不会说谎。

    沈渡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直觉很奇怪,只看着周南明的眼神就猜出他喜欢叶晚,而叶晚却一直迟钝地没有发现。

    叶晚问:“老板,你怎么来了?不过圣诞节吗?”

    周南明说:“我路过你这儿,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偷偷去吃火锅了。”

    叶晚尴尬地说:“你要是早说没人陪你过圣诞节,我就把你叫上了。你吃了吗?要不要进来吃点儿东西再走?”

    叶晚虽然说的是邀请的话,但没有开门的动作。周南明知道她的小心思,摇摇头,说:“不了,我一会儿要赶回公司开会,先走了。”说着,他就往电梯那边走,按下电梯按键后,回过头问沈渡,“天晚了,沈先生要一起下去吗?”

    他问得很有技巧,语气平平淡淡的,像随口一说,却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时间真的晚了,电梯正好来了。

    叶晚偷偷地瞪了周南明一眼:你要走就自己走嘛,干吗把沈渡喊上?让我设计的“茶”后发生意外的戏份都没法上演。

    沈渡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转向叶晚,说:“我还有件事没做。”

    周南明便先乘电梯下去了。

    叶晚疑惑地说:“什么事?喝茶吗?”

    沈渡无言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心里打鼓。她嘀咕道:“不是喝茶吗?”

    “不是。”沈渡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真心话大冒险的那张卡片,问,“还作数吗?”

    叶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这个还作数吗?”

    卡片上写着:亲坐在你左边的女孩子的脸颊。

    叶晚狂点头:“当然作数。”

    “好。”沈渡点点头,在她望着他的时候,他笑了笑,仿佛冰雪消融,让她心神一晃。

    “沈……”

    她张口,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他却忽然闪电般地俯下身,修长的手指猛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她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地往他那边倒去,他用力将她稳稳地扶住。冰冷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脸上,不着痕迹地留下一个吻。

    只轻轻地吻了一下,他便直起身,把卡片还给她,说:“好了。”

    他转身,嘴角扬起一个笑容,脸上尽是笑意。

    叶晚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寒气消散,冰雪消融。这一刻,万籁俱静,流水潺潺。她仿佛能听见一切,又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站在离她不到半米处的这个人,在她心中,是遥远的冰山上的一朵花。

    这一刻,他为冰山下的她弯腰了。

    她曾雄心壮志地在心里发过誓,要他为她弯腰。

    可是,那时候的她从来不知道,他为她弯腰的这一刻,感觉是这么美好。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先生。

    不是沈先生。

    是叶晚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