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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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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在两声轻巧的敲门声之后,门板被“咿呀”地推了进来。

    “小姐,请用午膳。”端着几样清爽小菜进来的丫鬟,俐落地在小桌几上布好菜,然后才温声唤着伫立在窗口、望着外头出神的主子。

    “已经是中午了吗?”收回遥望的目光,窗边的白衣女子半侧过身,秀致粉白的鹅蛋脸被探进的日光照出清艳绝俗的丽色。

    那是一张非常美丽的容颜,佐以贞雅娴静的气质,更衬出她出身高贵的来处,教人不敢有丝毫轻慢之意。

    她缓步走到桌几边,并不急着进膳,问道:“掮商那边有来消息了吗?”

    “还没呢。”丫鬟说着,然后轻声问道:“我听丽人说那是一间没人敢买的宅子,小姐为何这般锺意?”

    “宝心,你昨日没跟去,所以没亲眼看到那宅子。若你看了,也会喜欢的。”

    丽人与宝心两丫鬟自小就跟在娄恬身边服侍,她们是一双姊妹,出身自武师家庭,打小两人就被训练出扎实的拳脚功夫,是可靠的保镖兼侍女。

    丽人胆大粗心没心眼,宝心则谨慎细心沉稳,所以每当娄恬出门看屋子时,都带着丽人,而留下宝心在客栈守护家当,就不怕有什么万一了。

    “小姐,或许那宅子是美轮美奂的,可是风评毕竟这般骇人,再喜欢也该多做思量。”宝心扶着小姐落座。

    娄恬只是浅笑,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轻道:“你也出去用膳吧,别饿着了。”

    “不会的,奴婢在这边服侍小姐。”

    宝心向来拘谨且恪守主仆分野,娄恬浅笑道:“宝心,我们已经出来了,再不是侯爷府那样的环境,以后毋需这般拘泥,让我们都活得自在些吧。”

    “小姐”宝心正要回话,但外头的动静让她停住。

    门外传来丽人的禀告声:“小姐,楼下的店小二来报,有位姓祝的男子自称是掮商那边派来的人,来找你谈宅子的事。”

    掮商来了?

    娄恬闻言起身,交代宝心道:“叫丽人去订个包厢,请那位掮商在那儿稍待,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完人便往后头的屏风里转去了。

    宝心立即去办,打开门吩咐完后,迅速回来给小姐更衣。

    “小姐,你等会儿要再去看那幢宅子吗?”

    “嗯,之前只是匆匆看过,如果可以,我今日想看个仔细些。”

    宝心虽是不甚赞同,但也不好多说什么,默默挑出适合外出穿的衣服给小姐换

    娄恬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要不这么着,待会儿你跟我出门,留丽人看守。也教你看看那间宅子,你定会喜欢的。”

    “嗄?这次我可以去吗?多谢小姐!”眉开眼笑,一反平日的严肃。

    “你呀!”娄恬看了她一眼。

    “见那掮商,要戴帷帽吗?小姐。”止住笑,谨慎问着。

    想了一下。“不了,在包厢里就不用了。”

    “这怎么可以?”小姐可是金枝玉叶呢,那些低三下四的臭男人不配看的。

    “等会我们出门再戴即可。”

    这样的安排,又让宝心满腹忧虑了起来,眉头重又深锁,闷了。小心仔细地为小姐更衣起来,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让娄恬看了好笑,宽慰道:“宝心,有你们姊妹俩在,我怕什么呢?谁又敢对我无礼?”

    “哎呀!小姐。”果然,禁不起称赞的宝心,这会儿忙着害羞,什么忧虑都飞了。

    这宝心呀,总是想得多,也就比别人多了些操心,才会长着少年老成的模样,可又好逗得紧,这么容易害羞呢。娄恬笑着摇头,想她这样的脾性,是一辈子也改不掉啦!多么可爱,多么单纯。

    能当她们的主子,是她的荣幸。

    祝则尧看着一桌子的茶点,说是叫他不要客气,尽量享用,但那一双瞪得像铜铃的眼,所表达出的意态可不是如此。感觉上是:若他真敢大剌剌地在主人家还没出现之前就大吃大嚼起来,眼前那个正盯着他看的丫鬟,包准会给他一顿好打。

    虽然说在大正午的用膳时刻上门找人,是不太恰当,但既然有诚意叫一桌茶点招待他,就别端出一副“敢吃就给你死”的表情吓人嘛!

    现在这是什么情形?摆的是什么谱?他已经等上好一会了,这位小姐就算是从蓬莱仙山飞来,芳驾也该到了。

    祝则尧自认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不是等不下去,只不过咕噜直叫的肚皮让他怀疑自己即将要饿死在这一堆食物之前,这种死法委实太荒唐。所以他决定,若是那位娇贵的小姐再不出现,他就要飞奔到街角的肉沫包子摊去吃个饱足

    饿得头昏眼花、胡思乱想的当儿,一阵淡雅的香风随着厢房的门开启飘进他所有感官里,教他浑身一震!一时之间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这么呆在椅子上,全然不若平日的灵活机巧。这香味是这种香味他一直在追寻却寻不着的、那系结着一份怀思的凭藉

    “小姐。”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丫鬟很快地对他身后的人曲膝福身行礼,然后又瞪回他身上,像是在责怪他的无礼,不懂得起身迎接她主子的到来。

    定是个美人儿吧?这样雅致的香味,该是从个美人儿身上逸散出来才合衬他不急着马上起身与她面对面的看个仔细,只想多闻一会儿这说不出的宜人清香,多沉溺于一会,在这不被允许的思念里他闭起眼,不想那么快看到香味的主人,不想那么快的幻灭。

    不是幻灭,是惊艳!

    她,怕是真从蓬莱仙山飞来的吧!如此莹白美丽的女子,怎可能会是凡胎蕴就?当祝则尧终于起身面对小丫鬟的主子时,才转身,颐长身躯立即一震,脑中只眩转着这样的疑惑,再不能思索其它。

    不是没见过美丽女子的,但却没见过这般集美丽高贵于一身,还冷不防直往他胸口撞来的这一种。

    他的心,被她的美丽撞了个七荤八素,连饥饿感都给暂忘了,只能呆呆地对着她看,完全没法有其它的动作,直到有人怒推了他一下!

    “喂!你无礼,这样直勾勾地在看些什么呀!”丽人三两大步过来推他。

    祝则尧只被那力道推得往前顿了一步,便站稳了。这令丽人讶异得直眨眼,她是知道自己出多少力气的,这一推可没有丝毫留情,她力气很大的,但这看来弱不禁风的年轻男子怎会只颠踬了那么一下?

    “你是负责主卖恬静居的掮商?”娄恬一双和慧沉静的大眼始终看着祝则尧,不因他直勾勾无礼的眼光而规避开,就这么与他直视着。

    是个长得颇为体面的年轻男子,娄恬心里想着。虽说那双傻楞楞的眼使他看起来有点呆、有些土气敦厚,但仍不损他好相貌给人第一眼带来的好感。不过娄恬对他的评定很快地因他开口而改观

    “是的,在下祝则尧,是“川流商号”的人,目前承售恬静居的经手人就是在下。很失礼在用餐时间前来,若有打搅之处,还请小姐原谅。”祝则尧回过神后,一扫方才的傻楞楞,拱手为礼,出口的字句与声调低沉而和缓,眸光也淡定乎稳,没有任何来自窘迫或不安的闪烁,也不见一般登徒子贪看美色的猥琐。

    这一刻的他,与前一刻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娄恬差点要以为方才所看到的傻楞小子,其实是自个儿的错觉了。若现在这样才是他真正的模样,那是什么原因使得他方才那般失态?

    “请坐,用过午膳了吗?”她一边说着,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越过他,在上位落座。

    “尚未用过。”他在她坐下后才跟着坐。即使隔着一张圆桌,她的美丽对他来说还是充满威胁。

    娄恬点头,对丫鬟吩咐道:“丽人,叫人来把这些茶点撤下,改叫一桌菜吧,别教祝公子饿着了。”

    丫鬟来不及应声是,祝则尧马上说了:“不必这般谨慎,这些茶点就够在下吃得十分饱足了。”

    “这怎么可以,岂不教你委屈了?”

    “一点也不,小姐切莫作如是想。”他微笑,咕噜直叫的肚皮向来是一点挑剔也没有,哪来一大堆富贵人家的规矩讲究?现在,他非常肯定,这位美丽得惊人的姑娘,是出身于大户人家,而不是他原本猜测的那样以为想买宅子的是哪个从良的花魁、或是从花楼里出来想独立门户的。

    也不能怪他想得这般失礼呀!毕竟有哪个正经人家的闺女会抛头露面出来跟人洽谈买宅子事宜的?即使没有男性亲属,也该派出个能办事的男管事出门跑腿呀,这才不会给人随便欺瞒诈骗去,或以异样的眼光给轻薄侮辱。

    要知道,无奸不商、人心险恶,岂是她们这些闺阁招架得来的?

    所以这出身高贵的姑娘想必有着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吧?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呢?祝则尧发现自己投注太多心神在这位小姐身上了,多到快要成为一种危险!所以不,不去想了,甩去一切与他无关的杂思。回归正题吧!现在迫切的正题是他肚子好饿!

    “请小姐动箸吧!”主人家不开动,他实在不好失礼。何况现在有两个丫鬟瞪着他看呢!她们规矩多,他是领受十足的,一点也不敢造次。

    娄恬点头,宝心立即趋上前来,给小姐夹了几样茶点,算是开动了。

    “丽人,给祝公子倒茶。”娄恬吩咐着。

    “是。”丽人瞪着那个大吃大嚼的人,乖乖倒茶,让他免于噎死之虞。

    娄恬还没开始吃,那头已经秋风扫落叶般地把大半食物吃进嘴里了,真是教她大开眼界。没看过有人吃东西吃得这么快、又能不显粗鲁的。娄恬注意到了,他动作很快,吃得很多,可脸上、桌上却无沾染任何碎屑,也没有唏哩呼噜的咀嚼声。

    教养不错呀!这位公子,虽然吃得很不客气。

    这个叫祝则尧的人,全身上下看不出市井的气质,跟她之前所接触过的掮商都不同,教娄恬忍不住猜测着他可能会是个怎样的人。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接触过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男性了;除了姊夫之外,她根本没见过其它的。也许就是这样,如今有了新生活,她也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去泛滥,不愿意连思想都被挟制,事事都得以礼教为念,就为了成就一个十全十美的千金小姐。

    她要学着过轻松自在的生活,她已经走出来了呀!所以现下这样,心里对一个男性感到好奇,是可以的吧?不能算罪恶的吧?

    当一桌子的点心被扫去得七七八八之后,半饱的祝则尧才决定要抬头与对面那位美姑娘谈正事。一直埋头猛吃,虽是因为很饿,但主要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在望着她时能够不失神。他想,面对这样的高雅绝色,就算是神仙也会自持得很辛苦吧?何况他只是凡夫俗子呀!

    他必须很坚忍、很坚忍地定下心,方能以自在的表相来面对她

    但,她身上的香味、她足以撞击他心的美丽,在在都教他感到危险。这可怎么办才好?必须得快些打发掉她他心底立即做出决定!

    那么,谈正事吧!趁早让她打消购买恬静居的念头。

    “不知小姐呀!失礼了,在下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小姐?”记得她叫娄恬的,但总不能直接就叫了吧?正式的介绍还是不可免。

    “我姓娄。”娄恬轻轻说着,带着一抹微笑。

    怦怦

    “娄小姐。”他点头,也算是招呼了。要不是胸口猛来一阵莫名的乱撞,他原本可以说出更多奉承的场面话来争取她的好感,进而对他产生信任,这么一来,说服她放弃买恬静居,就会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真正困难的是,他摆平不了自己的浮动心绪呀

    “祝公子,若你吃饱了,是否可以请你领我们再去详看一次恬静居呢?”

    “这当然可以。”定住心神!正事要紧!他严厉训诫自己那颗跳得乱七八糟的心。“不过在那之前,祝某想了解,为何娄小姐这般中意恬静居呢?你该听说过的呃,那宅子,有点问题”他以含蓄吞吐的语调说着。

    照理说,一般人听了这样的话,莫不马上惊心屏气,除了立即打消买屋念头外,更想听闻这样的小道流言,好四处去散播。可这位姑娘并不,她是既没吓着,也没打退堂鼓的意思,只见她道

    “谣言止于智者,祝公子怎地也跟着人云亦云?这宅子可是你承办的,不是应当站在辟谣的立场以端正视听吗?”

    非常明显,娄小姐一点也没被吓着,反倒还训了他的危言耸听一顿。

    祝则尧开始觉得棘手。昨日听阿丁强调这位姑娘不信这些个怪力乱神,他还不大放在心上,认为就算流言蜚语打消不了她的购宅念头,凭他的本事,也是能阻止她的他是想得太美好了!般不好到最后被摆平的人是他哩。

    虽然心底暗自叫苦,可他的反应很立即

    “娄小姐教训的是。可,身为一个诚实的贩售者,在下有义务告知所有买主,关于这幢宅子的来历,以及传言。总不好教你买了之后,才听到那些个不堪,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到时兴起纠纷,伤了自家商号信誉事小,倘若惊吓到小姐玉体心神备受煎熬,在下可就罪过了。”

    这话说得贴心诚挚,很是令人感动,原本站在一边忙着瞪祝则尧的两位俏丫鬟这会儿都以全新的眼光看待他,觉得他这人,虽然失礼,但可真是一个好人呢!懂得替买主着想的商人,还真不多见呀。

    娄恬点头,心下不无感动,不管这些话是否有别的目的,他的神情是颇为认真的。所以她想,就算他是别有计量才说这样的话,其中的关心也是当真占了几分的。

    “祝公子的心意,我领受了,也非常感谢你。能遇到你这样真诚的人,真是福气;这下子,倘若我曾对恬静居有些许的疑虑,也因你而释然。我相信你经手的宅子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她微笑说道。

    怦怦!颁隆颁隆隆这次除了心跳加速外,头顶还飞来了乌云密布与雷击。娄恬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差点让祝则尧脸上含笑的表情撑不住地垮成黄连片片。她这样的反应对吗?应该吗?对得起他的苦口婆心吗?啊!

    他的表情似乎看来有些苦恼?娄恬微偏螓首,虽无法正确解读出他那神情的真正意思,可她就是觉得想笑。这人很逗呢!逗得她心情莫名的好,已经好久了呀,好久没有这样开心的心情。

    对她来说,开心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年,她大多时候都是戒慎忧郁的

    唉!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了。她甩开那些正要漫卷来的窒闷感,赶紧说道:“如果可以,现在就启程前往恬静居可以吗?”

    他能说不可以吗?

    祝则尧心里轻叹,乖乖起身,点头道:“那就即刻出发吧!娄小姐先请。”

    祝则尧的马快了娄恬的马车一段路,先抵达了恬静居。

    守门的阿丁正在扫台阶,见到他来,马上抓着扫把跑过来。

    “尧少,怎么来了?你今日不是正忙?祝大爷交办了很多事给你不是吗?”

    “你耳目倒灵通,知道我今日忙得不可开交。”

    “莫非你把事情都办妥了?”阿丁双眼冒着崇拜的光芒。

    “我没一人抵十人用的本事。”祝则尧横他一眼。

    “你有的!你有的!”阿丁深信不疑。

    祝则尧不想在这件无谓的事上与他斗嘴皮子。

    “别说这些了,等会娄小姐要来看宅子,你去烧水泡茶,端到桂月亭那边候着。”

    “嗄!娄小姐要来?尧少你没在客栈就摆平掉这件事呀!?”阿丁不可置信地叫着。

    祝则尧怎么能说原本他也是以为可以在今天只消耗费少许时间,便能轻易地把这件事给解决掉,但结果并非如此呢?律己甚严的祝大爷向来公私分明,对自家人反倒更加严苛的要求,他今日意外地延误了公事,回去少不得要挨上一顿好骂。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她还是坚持要来看这幢宅子。”祝则尧闷闷说着。

    “可、可可你有时间在这边耗着吗?你会耽误大爷交办的事的,这样可以吗?”祝大爷可不会因为是自家侄儿而原谅尧少的办事不力呀!

    祝则尧好笑地伸手推了他的额头一下。

    “别为我穷操心,虽然没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我还是应付得来,快去烧水吧。”

    阿丁点头,转身跑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煞住,回头小声问着:“那要做些“什么”吗?”

    祝则尧一顿,没有多想便答道:“不要,什么也别做。”近乎命令的口吻。

    阿丁粗率地没细觉“哦”了一声就走了。但祝则尧自个儿却吓了一跳!

    他似乎太维护她了!生怕她受到一丁点惊吓一、一定是她太美的关系!是的,只是这样而已!男人嘛,总是对美女礼遇多多,再没其它的了。

    再说,若把人家金枝玉叶给吓病了,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呀!是不?欺负女子这种事,大丈夫不屑为之。

    就这样,没其它的深意了!他对自己点头。

    他已经把自己杂乱的心绪给理个明白清楚,再不会有迷惘,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而已。

    “祝公子?”轻柔的女声自他身后传来。

    娄恬她们到了!

    祝则尧心口不争气地怦跳了好几下,但幸好还能有张平静的脸皮可以见人,更幸好她是戴着白纱帷帽的,虽然她遮起绝美容貌的行止不知为何的令他感到遗憾,但为了他的、以及全天下男子的健康着想,他认为她遮得密实些比较好(唉)!

    这样一来,他就能专心地火力全开去阻止她购下这里,而不会有丝毫分心了吧?

    “啊,你们到了!请进。”他退到一旁,扬手让她们主仆俩先行。

    她越过他时,身上那股淡雅的香气又轻轻拂过他感官,让他冷不防又一阵目眩神迷,全凭本能地紧跟她的脚步,贪婪地呼吸着那淡而飘忽的香气,哪还记得方才满腹想着的大事如何使她放弃购买恬静居。

    不该这么着的,他知道。可他无法阻止自己这样做,为着他从来没机会真实领受的思念,是那样连来处也寻不着的渴盼哪他甚至从来不曾找到这种香味,直到她出现,教他怎么遏止得了!

    “这幢宅子的来历为何?祝公子可以说说吗?”她边走边问道。

    “自是可以。”他在后头应着。

    一跨进大门,放眼望去是一片照顾得相当美丽的草皮,一条五尺宽的青石板路开在草皮正中间,将草皮隔成两块等大的绿毯。而石板路笔直通往正厅的大门,是相当四平八稳的格局。

    草皮上三三两两摆置着奇石造景,奇石周围又栽了几株矮丛与各色小报,很有一番随性活泼的趣味。春阳艳艳,虽少了遮荫处,但视觉上的感受却是舒适宜人的。

    今日特别热,祝则尧挥去额头上的汗水,见娄小姐主仆俩停住步伐等他,他赶忙提振精神跟上她们,不再落在后头偷偷嗅闻她身上的香味。

    “如果不急着看宅子的话,我们不妨先到后院的一处凉串稍事休息、歇凉。在下可以向小姐说说这恬静居的来历,包括之所以会有鬼屋之说的来由。”他笑。无视宝心的瞪视,硬是走到娄恬的右方与她比肩,用自己身高的优势,将宝心给挤开了去。

    宝心不好在小姐面前发作,只好忿忿然地走到左侧扶持。娄恬初时不以为意,直到发现了自己的身子被他高大的身影给笼罩住,遮去了泰半日光,不再感觉到燥热后,方才理解他这举措的动机他给她遮阳呢。

    真是个体贴的人!

    娄恬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一个凑巧,竟是遇到了他正在偷觑她的当口!

    棒着半透明白纱,他的眼与她的眼在朦胧中相迎对上,具是一怔,都忘了要移开。

    呀!他在偷看她哪她心里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怎怎么又看向她了?而且、而且还被发现这这这尴尬了。

    然后“咳!”他有些狼狈地佯咳一声,趁机别开眼,装作方才只是不小心眼珠子在乱转时,刚好转到她身上,如此,而已。

    “凉亭到了,快些进去,日头毒得紧。”他指着不远处的桂月亭说着。

    她看过去,白色的凉亭,巧立在十来棵桂树的中央,承接了所有林荫,光是看着,便觉得浑身漫拥一股透心的凉爽,所有暑气都消失不见了。

    “真好的地方。咱快些进去。”娄恬轻道,与侍女一同快步迈将过去。

    祝则尧跟在后头,她的称赞,让他与有荣焉兼之心有戚戚焉地点头笑着但笑没多久,一片乌云飞来让他满脸黑。

    般什么!她愈锺意恬静居,也就表示他的麻烦愈是大了,自己是在乐个什么劲儿呀!傻蛋!

    他今日是怎么了?净是荒腔走板的失常!

    甩甩头!又甩甩头!

    一定是太热的关系,他一定得振作,别再发傻了!

    “祝公子?”凉亭那头传来柔雅好听得宛若天籁的声音。

    所有的自我训诫当下飞到九霄云外

    “来了!”他扬声应着。

    阻止不了自己疾奔过去的双腿,如同无法阻止自己的心别跳得这般急迫。

    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

    只知道,她在那里,而他只能往有她的地方奔去。

    这没有道理!

    可现下,谁又管他什么道理不道理!

    他想,这是没关系的吧!毕竟她只是他生命中一个美丽的过客,不会停留的,若他有什么失常,也不过就是作了一场傻傻的梦罢了。

    没关系的,现下这样是没关系的,不是吗?

    他跑向她。

    一场美丽得太过奢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