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完全如她所料。第二天营里上下沉陷在某种吊诡的气息中。一双双暧昧的眼神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杜冰雁尽量的装成若无其事;不过心中仍会嘀咕为何是她独自受质疑,这些眼光决计不敢在袁不屈面前显露的,只好全冲着她而来了!几位来找他配葯的大夫原先就因风予逢对她的偏爱而心存嫉恨,如今像是要出一口怨气似的,以言语刻薄他,吃定了他的软弱。几个月观察下来,知道他向来不打小报告,别人对他小小的讥嘲或恶言从不曾由他出面向上呈报,便算计定了他的可欺。

    没想到这地方流行欺善怕恶!惫是男人的世界原本就因争权夺利而变成这必然的铁律?这些大夫们算是文士,对尖酸刻薄的用词得心应手;因为他们书读了不少,却又不够心胸有容,见不得别人好。若是将讥嘲别人的时间拿来研钻医术,那里还会只这么点成就?

    相形之下,那些武夫就直率多了,好恶全在一张脸上,不懂得迂回的工夫。

    如果不能对这些流言加以澄清的话,干脆就来个视而不见;担心自己的未来才是首要之事。她知道,袁不屈相当喜欢她,并且不喜欢她提起换回李玉湖一事。背后的表示很清楚,他想将她占为己有!

    要是她能自私一些,也许便能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怀中享受袁夫人的荣宠。可是,凭什么要李玉湖来代她受苦?那样一个青春开朗的女孩儿,不是当寡妇的料!她们是朋友,所以杜冰雁不允许自己如此自私。

    拔况,事情不会平静一辈子而不让他人发觉的!也许李玉湖的父亲会来探望女儿。也许自己的父兄会去泉州看她,到时候什么都被拆穿了!这种“换妻”事件是何等重大的违德!没有人接受得了的!早在当时媒婆与丫鬟们妄想瞒天过海时,她就想到长远的结果。但她们并不那么想,她们只想掩盖住一切,天真的以为事情会圆满的结束,神鬼不知!

    如果当初直接回扬州就好了!她可以修书捎来军营,以信告知袁不屈前因后果,一切便平安无事。而她也不会遗落了她的一颗芳心!

    唉!那里知道他与她设定的印象大相迳庭,那里知道他根本不放她走!又那里知道女人的情感居然会控制不了的付予丈夫以外的人!真的!她从来不知道情感不归礼教约束,以为嫁了人之后才会知道情为何物,只有丈夫才引导得出妻子的情潮。

    但,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她如今才知晓,却也发现情感一旦付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嫁去泉州的李玉湖如今的情况不知如何?依她的性子,那容得他人摆布?齐家的人可发现娶错人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要是有动静,家人早找过来了,李玉湖应会率先来将军府找她,然后李总管便会捎信前来晾马城告知。可是,什么也没有!否则她岂会仍待在这儿进退不得?袁不屈不允许她走,要她等一切战事平定再谈。

    可是她怕,怕自己愈陷愈深!怕自己看得太多,听得太多,过得太自由,将来又关回房时会不安于室。

    不管袁不屈肯不肯,一旦事情揭发,她仍得是齐家的人,他不肯也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差的就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唉这一团混乱怎会落到她身上?

    “杜冰!杜冰!你在那儿?”

    帐蓬前方传来沙平威洪亮的叫声,语气有些急躁。

    她拧了下眉头,丢下手边的工作,一边走向前方,一边回应:“我在这儿。”

    才说完,已看到沙平威冲到她面前。

    “杜冰!我问你,你是不是真与将军有什么暧昧?”

    “为什么如此问?”她心中叹了口气。这沙平威可算是后知后觉了。

    “我从练武场必来,就听到几个马仆兵在一边窃窃私语,气不过抓一个来问,才知道昨儿个黄昏,将军与你共乘一匹马去树林那边,将你搂在身前。你又不是娘们,为何会搂你在身前?而不是将你安置在身后?老天爷!扁是堂堂一个大将军载一个小医生就是大事了!你你”他已经急怒攻心到口齿不清了!他这个大老粗的结论只有一个:杜冰与将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冰雁没好气道:“你去问将军不更快!我是什么人?一个没没无闻的半调子军医而已!将军要我做什么我岂敢不从?难不成还是我拿刀顶在他颈子上逼他载我去游玩呀?”

    她微嗔的表情泛着晕红,双眸映着光芒,份外的美丽动人!沙平威心下咚咚两声,猛然退了两大步,面孔震驾!低呼:“老天!我怎么从没有发现过你这么像女人呢?只当你俊秀非凡,你你你是不是用了这张美脸去迷惑将军?杜冰,你可要三思呀!这不成的,他已有妻室了,也不会与男孩儿有什什么沾染,要升官也不是用这种手段”

    “够了!原来男人的舌头也不比女人短,耳根更是软得与女人相同!一个要成大事的人,却只有这么点见识,轻信耳语流言!咱们二人相识不过个把月多,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格,可是将军与你称兄道弟七年余,他是如何之人,你不明白吗?”

    “可可是”沙平威已经完全没了气势,怯怯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这杜冰别看他小小年纪,扳起脸来自有一股凛然威仪,让他开始觉得理亏。

    “要是你真将我当小弟,就站在我这边!前些日子你特别关照我时,早有流言中伤我与你有暧昧,你”“那个王八羔子说的?”沙平威听到一半,立即雷吼大叫!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也有他的份!左拳一挥,立即打垮了晒衣的竹竿。

    “沙大哥!”杜冰雁哀叫的看着她好不容易洗好、才晾上的衣服。天呀!又得去洗一遍了!蹲下身要捡起衣物,但沙平威还没得到答案不罢休,抓住她手臂问:“是谁?先告诉我那个放话的王八蛋是谁?”

    “我不记得了。”十万大军,有本事自己去找好了,累也累死他,就不会来烦她了!

    “杜冰,咱们兄弟一场”

    “是呀!薄弱到轻信谣言!”她尖酸的回一句。起身要捡衣服到盆子中清洗,却撞到沙平威的怀中,也撞出了一团灰尘!她推开他身子,发现自己的脸又脏了。很认命的掏出手绢擦脸。

    “别再缠着我了,校尉大人,小小军医我还有活儿得做呢。”

    “看来你是不会说了!”他不甘心又很无奈的问。

    “正是。打听这种流言根本没意思,我都不恼了,你恼什么!”收好手绢,打算要走。

    沙平威抓住她“等等,这儿还有点脏。”他指她的鼻子,很笨拙的以袖子轻抹她的鼻尖。可是,还没碰到她的脸,他背后的领口立即被提了起来,抓退了好几步!

    “你们在做什么!”

    又来了!又是这声音!真是太巧了,每次他与杜冰在一起,袁大哥总是以这句话当开场白。

    “袁大哥,我在替他擦脸呀!”

    “而你允许他!”袁不屈脸上闪着危险的讯号,队着杜冰雁。

    “我”杜冰雁吞了下口水;他看来很气愤的模样,让她骇怕又迷惘。眼光躲开他的逼视,才看到袁不屈身边站着沙绍,他正含笑看着这一幕。

    “一同到帐营里头谈吧。子韧,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沙绍意味深长的说着。

    袁不屈神色闪了下,最后点头,一把拉过杜冰雁,占有性的搂住她纤腰,阔步往自己的帐蓬行去。可怜的杜冰雁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简直像吊在他手上的一袋麻袋,走得很狼狈。

    只有沙平威还在大惊小敝,结结巴巴的低呼:“爹,他他们”

    “走吧!”他推了儿子一把。唉!没长进的东西!

    一入帐营坐定,侍从奉茶后立即退出。

    杜冰雁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握端坐在一旁,企图想不着痕迹的与袁不屈分开一些距离。可是到目前为止尚未成功,他的左手似铁钳似的勾住她腰侧。

    首先发言的是沙绍。

    “明日大军即要拔营往前进驻五十里,进入全面部署状态,你不会是打算连她一同带着吧?”

    “他是军医呀,自然是跟着走。”沙平威直言。

    “子韧。”沙绍瞪了儿子一眼。

    袁不屈点头道:“今夜我便将她安置在城内别馆中。”与其说是安全上的考量,还不如说是为了防沙平威;他与冰雁实在太亲近了些!这让他失了理智。

    沙绍拂着胡子,又问:“让她住进别馆?以何种身分呢?别忘了你已娶妻。”

    “她就是我妻子!”袁不屈语惊四座。

    而沙平威第一个跳起来“妻妻子?搞什么呀?袁大哥你神智不清了!”

    “我不是你真正的妻子,我早说过了!”杜冰雁反驳,此时清雅的声音再无遮掩。

    “你的意思是,她就是两个月前逃出将军府的新娘?”沙绍疑惑的问着。

    “就是她,她叫杜冰雁,入我袁家门的新妇。”

    “可是我记得你指腹为婚的姑娘是扬州的李家小姐吧?何时多出来个杜姑娘?”

    正听得晕头转向的沙平威又插嘴了:“杜姑娘?老天!她是女的?”

    不过,没有人理他。

    袁不屈没打算将这件事钜细靡遗的说出来。这是他自己的事,反正她是他的人,就这样了!其他没什么好说的。事实上这种事说了只会更混乱。

    “不是李姑娘,是杜姑娘。已正式入门还会有差错吗?平威,她不再是杜冰,是你的嫂子,以后行事要有分寸,明白吗?”

    “我知道了!可是这小子上上下下没一点女孩子态呀!除了一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那身子可就”

    以唐代审美眼光来看,杜冰雁纤弱有余,丰腴不足。一点儿也不丰满,该凸的地方也不长肉,雌雄难辨呀!

    他的直率惹恼了杜冰雁,她冷冷的对他道:“这事轮不到大人操心!要验身也不是你的工作!”

    袁不屈微微一笑,搂她入怀。

    “是,那是我的事。”不正经的瞄她身子一眼,补充道:“只要我不嫌弃使成。”

    沙绍含笑看着这一对情愫暗涌的男女,心中大石始落地。他已有许多年不曾见过子韧如此开怀了。这女孩温柔婉约,善良又不失灵黠,举止优雅有分寸,一看便知属外柔内刚型。这种女孩正是子韧所需要的伴侣。

    “子韧,至于外边不利的传闻,你打算如何解决?”

    “拆穿她是女子的身分。”袁不屈决定道:“平威,去城里买一套女装回来。”

    “我?”沙平威怪叫不已:“为什么?我又不懂女装的东西,人家还当我有病!”

    “天黑之前,弄一套回来。”

    就这样,帐营中才传出杜冰雁实为女儿身的消息后,没多久,一个美若天仙的绝色少女被威武的大将军搂上马背,在众人看呆失魂的情形下扬蹄而去。

    断袖谣言,不攻自破!

    许多曾经对杜冰雁无礼的人此刻正在暗中祈祷:但愿她不计前仇!得罪将军夫人是何等重大的事!一旦将军得知,光是军法处分就够他们受了,更甭谈其他。

    袁不屈的别馆,比起京城的豪门大宅简直差太多了!但与这附近的建筑一比,又好了许多。在这贫脊的地方,只要房子够坚固就算是很好了!不能奢求其他。

    而且,多日以来住帐蓬,睡粗硬的行军床,能见到真正的房子与柔软的床榻,杜冰雁已经感激不已了,不会奢求更多。这个四合院的别馆,种了一些花草,整理得干净,更有数位佣仆在打理,整体看来是没什么好挑剔了。

    这不禁今她想起将军府内那些金粉摆饰。她坐在床榻上问他:“你想像中的李玉湖是个虚荣的女人吗?”

    袁不屈等佣人摆上酒菜后,挥手让他们迅下才道:“那些摆布四年来未曾改变。”他从来不对女人的喜好费心。

    “你喜欢?”

    “布置房间是女人的事,我不干涉。”他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托首凝望她着女装的娇美之态。她比他想像中更美!相信所有的珠宝光华也比不上她。她根本无需任何事物的烘托,便能散发光芒,让人心生渴慕。

    被他奇怪的眼光看得心神忐忑,杜冰雁突然抓了一个问题“你以前的妻子应该很美吧?”

    他不答,眯着眼看她。

    杜冰雁抿了抿唇,又道:“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不必回答。”天知道她好奇死了!在将军府那几天,仆人间的传言就有好几种;还有李玉湖说过的:死因不明。当然她从不会认为谣言可信,尤其在她愈来愈了解袁不屈之后;她知道,他不是个习惯为自己辩解的人。

    “你怕我杀了你吗?”他长臂一伸,将她拉人自己怀中;目光中有着怒火与自嘲。

    “你不会的。”她低声说着,眼光不再逃避他的。放松自己坐在他腿上,有些羞却,但没有挣扎。

    “你听说过些什么?”他问。

    冰雁在脑中将思绪整理了下,找出一些比较不伤人的传闻“你的第一个妻子在冬天病死,第二个妻子死于小产,而当时你都不在。”

    “我在沙场。”他叹了口气。“我第一个妻子的身体与你一般纤弱,是佃农的养女,过度操持家务而弄得全身是病,最后被养父母赶了出来!当时我正抱病由扬州要去洛阳,同病相怜的境地,我娶了她,做了一阵子苦工来治她的病。后来遇见沙大叔父子,引我入军营;当时正在打仗,我将她托给一个老妇照顾,便出征了。三年后我立了功回来,正等着受封赏时,她已在冬天一场大雪夜中香消玉殒。外头却传说我升官发财后逼死糟糠之妻,而想高攀恩师的千金。当时,房老师的确有意将女儿许配与我,以慰我丧妻之痛;但我拒绝了。然后,再一年,我娶了一个青楼的歌妓,因为她宣称怀了我的骨肉;那房间便是她的杰作了。除了拜金些,她还算可以忍受。但才入门三个月,有一天却被她的珍珠项练绊了一政,这一跤不但摔掉了孩子,也摔掉了自己的命。当时我正在朝中觐见皇上。可是外头却传说我怀疑她腹中骨肉的身分而下手毁了她。”

    “你根本不在意你的妻子是谁是不是?”杜冰雁做出这个结论。随便娶一个病重的女人,连青楼女子也好,却拒绝官小姐。是否他认为他的身分配不上任何清白女子呢?到最后他甚至只求有个后代,所以才打算娶玉湖过门。至少她身强体健,生孩子没问题,反而不介意李家以前的种种。

    他笑了。

    “为何要在意了我对女人从不费心的!”

    “那我可真是荣幸!”她轻哼!

    “是呀!唯一的妻子再不注意,可不行了!我可没打算再找另一个女人。”他双手将她环得更紧。

    “可是我那个李玉湖““别说!”他点住她的唇。“我不换!不换!不换!你清楚了吗?我要定你了!”

    “子韧,你不可以不讲理!”她低语。

    “你是我的人,休想我会放你走!你的身子我见过,你的唇我吻过,还要更多的证明吗?”他狂猛的逼视她。

    杜冰雁惊吓的推挤他,想溜开,却无法如愿。

    “你不可以这样!那李玉湖比我美上数倍,比我壮,又比我好,她可以轻易的给你生下后代!”

    “我只要你生我的小阿!放心,我会养壮你,将来还要与我生活三五十年。我不会让你死去的!李玉湖即使是个天仙也不关我的事。”

    他心中像决定了什么,突然抱起她放平在床榻上,压得她动弹不得。

    他想做什么?杜冰雁心中若有所悟,吓得花容失色,而太快到来的潮红又显示出她的羞怯!

    “你“未出口的话被他的唇掩盖住。

    “明日”他埋首在她秀发中,以从未有的低哑嗓音对她蛊惑着:“就要正式两军对决了。再如何的速战速决仍得拖个三、四个月。一旦上沙场,就要有战亡的准备;也因为开战时期,我无法兼顾你的安全,所以才送你来此。我要告诉你,无论你心中怎么想,我都要定你了!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冠上“袁”以外的夫姓。”

    “你是认真的?”她轻问。

    “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明白我不是开玩笑?”他叹气。如果他自私一点,应当趁此占有她的身子,那么她纵有别的想法也会死心依了他。可是,她不是别的女人,他无法对她抱持漠不关心的态度,更不能将她当生产工具来利用。万一他战死了呢?让她保持清白之身是未来幸福的保障,他不能掠夺她的清白!就因为在乎才会为她着想。只要他能回来,到时她就是他的奖赏了!

    坐起身,袁不屈凝神看她,似要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刻在心版上头,一瞬也不瞬的瞧着她。

    如果上天愿意将这么高贵的女孩赠予他,那么他就会活着回来。如果上天认为他配不上这女孩,自会有其他的定夺。他这一生从不去奢求不属于他的东西,连今天的地位也是他比任何人都不要命的身先士卒而得来。他的生命中没有“侥幸”这回事,更甚着,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心中纵有不平,仍咬牙撑过,当成一种磨练。

    他的出身本来就是个武人、粗人。以前亡父经营的武馆与镖局,全是训练一些打手来保护那些请得起人的富翁。如果没有后来的遽变,如今他也该只是个斗大字不识的镖师吧!替富人挨拳头刀剑的人。

    所以,即使他后来平步青云了,也不曾刻意去跻身上流社会充当名流雅士,与那些文人亲近。更甚者,对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亲朋好友不假辞色,因此,人人当他冷酷无情。他也从不辩解,许多谣言便这样传开了!尤其在他死去的妻子身上大作文章。

    他从不参与什么官宴、花宴之类的邀请。与其去和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勾心斗角,还不如策马聘驰沙场来得快意。天生的草莽气息渴求天地的呼唤,他也深信自己与那些优雅高贵绝缘。

    但是,她出现了!即使在初相见时,她一身的狼狈,仍难掩绝色高雅的端丽气质。她的气质浑然天生,神态娇弱可怜,但并不是作态;她纯真得惊人,却又聪颖非凡,那时他已被她迷住了。从来没有对什么东西产生过非要拥有的决心,在还不知她是谁的情况下便已打算要她,这对他而言是稀奇的。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知道他心中的某一处空虚找到了填补他要她。

    如果不是上天的安排,为何入他门的是她杜冰雁而不是原本的李玉湖?这种荒唐事千百年来首闻。齐家那边做何反应他不管,但他要了冰雁的事实不会改变。即使得以权势来压人,他也在所不惜。

    杜冰雁半躺在床头,与他的脸接近到他可以轻易吻她;脸颊因他的凝视而羞红。

    “你真的不让我走吗?”她想,这种目光的缠绵,就是丈夫看妻子的眼神吧!她全身燃着热度。

    “如果你接到我阵亡的消息才许另嫁。”

    “别这么说!”她惊吓的低叫,抓住他双肩。哦!这人老爱拿死开玩笑!

    “我可以当齐家的寡妇,却不准备当袁家的寡妇!我的命真那么硬吗?沾到我的人全会被克死?你得活着回来,如果你真要当我丈夫,你就不许死!”

    袁不屈心中涌起一股温暖!他从来不知有人关心他会让他如此感动!这个美丽的人儿呵!直叫他牵肠挂肚,再也放不开了。

    “你在乎我吗?”他捧住她的脸,不容许她逃避。

    “我在乎!”她的口气可怜兮兮地。他正在向她勒索感情,悲哀的是她的心愿意任他予取予求,什么礼教规章她全不在乎了!至少这一生中,有这么一次,让她自己作主决定自己的事,不想其他。没有齐家,没有杜家,没有李玉湖,只有她与她想要的男人。如此就好!让她自私一回吧。上天原谅她!

    “足以在乎到身心全给我,为我守候吗?”

    她点头,已由不得她了!那颗失落的心不正系在他身上了吗?她的眸光一定传达了这个讯息,只见袁不屈俯身吻她,以唇对她展开缠绵的逗弄。

    “天知道呵!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我从不知道男人会对志业以外的东西动情动心!”说难听点,以前他甚至以为娶妻只用于发泄与生育,或者是怜悯,再无其他!唉!错得离谱!脑中闪过沙绍欣慰的笑容与那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开窍了!代表一切苦难真的过去了!”如今,他才真切明了!

    杜冰雁昏昏沉沈的勾紧他肩头,心跳得飞快。整个脑子像烧满热水,除了不停发热外,不能思考其他!他的灼热像是企图焚毁她“子韧”她娇弱的声音又怕又羞的。

    “哦老天!”袁不屈猛地低吼,将她推开一臂之遥,用力喘着大气!他快失去自制了!不是现在!他不能在这时候对她“我回营了!”

    “子韧!”她扯住他的衣袖,紧紧抓牢他一只手臂,可怜兮兮的说道:“你说我是你妻子的!”

    “等我凯旋归来,我会取得所有归我的东西。”

    “不要!”她坚决的看他。

    “什么?”他愕然的问。

    “你休想在宣称是我丈夫的同时又弃我于不顾!如果你今晚不留下,三、四个月后等你不死回来,我若没有另嫁他人就必定会去齐家当寡妇!你自己斟酌。”她威胁他,可惜面孔上的晕红使她少了一半气势!

    “我这是在为你着想你不懂吗?”他这一生还没这么“高贵”过。而她这女人居然不领情!惫不知死活的挑逗他这个快被欲火焚身的男子!

    “我只知道你不要我。”很好!她又弄得他失去理智了!这次可怨不得他一点君子风度也没有!

    袁不屈的双眼闪着炽热的火光,沙哑道:“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要你!这次我不打算当君子了!”扯下绮罗帐;新月初上,在这简陋的别馆中,袁不屈在征战前夕,与他的新娘圆了房,占有了这个气质高贵、他向来不敢沾惹的千金小姐而他的生命,也一下子珍贵了起来;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不能轻易死去,这女人已是他的人了。这一生他得替她挡风挡雨,伴她走过;不会再有别人取代他的位子了,他不允许!

    四更天,外边的天空灰暗深沉,除了风声外再无其他。袁不屈仅着中衣,外袍披在冰雁身上,将她搂在膝上,一同坐在桌旁共饮着已冷的酒。

    “过些天李叔会前来迎接你回将军府。我昨日捎信回京城,已告知他你的消息。”

    “我在这儿不好吗?”她不想离他那么远,她幽幽地望着他。

    袁不屈低首啄了下她的红唇,浅尝那令他失魂忘神的甜蜜。她是他的!这认知令他热血沸腾,无法禁止自己一再需索,一再印证这恍若美梦的事实!“除非打了败仗,我军才会退回晾马城,而我不打算吃败仗。我军一路攻打薛延陀,然后在凉州与胺那杜尔会合。二军夹攻,直到最后胜利。之后于太原会师,三军一同回朝。我要你在京城等我。”

    “我知道了。”她点头。然后迟疑的看他,想起府中浮夸俗艳的衣物与摆饰,终于说道:“我希望你不介意我对府中陈设做一些改变。”

    他立即领会。“我不介意。你只管放手去做,李叔会帮你的。昨日信中我已交代把那些俗艳的衣物搬走,另订制了适合你的衣着。倒没留心陈设问题。”

    “你确定李总管不会介意?”她挑着柳眉,仍清楚的记得当初李总管给她的下马威,以及对她的鄙视。

    “当然。李叔如今已知你是我重要的人儿,岂敢怠慢。你就宽宽心吧!”他轻拧她鼻头,低沉笑着。

    这样的东扯西聊,耳鬓厮磨,只为了假装忘却时光的无情易逝!可是,现实终究得面对。袁不屈将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棉被,轻道:”我得走了,最迟三个月,我一定会回京城。到时我会再举办一次迎亲仪式,与你正式拜堂。无论在何种形式下,我都要拥有完整的你。不许再对我提齐家的事,你不可以在成为我的人后又宣称是齐家人来气我。”

    他像在寻求她的保证,因为他的心尚未踏实。杜冰雁不舍的抚着他青湛扎手的下巴,双眸盈盈然,像是凝聚了泪水似的,睇凝他“在这件事情上,我已选择自私,没有退路了!谁教我将心许给了你。”

    他握住她双手,合在掌中轻吻着,柔声道:“彼此彼此,我的小情人,没有人比你更能教我魂牵梦萦了。但这非关自私,情感上头的事由不得人。要说自私,便是那些不顾你意愿替你决定婚事的人;冰雁,将来咱们的子女绝计不会有此下场,不管利益如何,我们不会是自私的双亲。”

    她抿唇轻笑,载着些许愁怀。有些事那由得了人?而未来,对她而言仍是未知数,她心中的不安仍存在于幸福感觉的背后,如何能不怕?战争会有意外,事情有揭发的一天,今日一别谁知明日又如何?就因为她怕,才会执意留下他,想汲取一些真实的温存。呀!她是他的人了!粉颊泛着红潮,再一次深切看他。

    “走吧!我等你回来。为我保重。”

    袁不屈深深凝望她一会,终于起身,披上外袍,头也不回的没人夜色中。

    而她坚忍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

    二个半月后,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举国欢腾!响亮的爆竹声在长安洛阳一带燃放了三日三夜,三大将军府每天贺客不绝,门庭若市。

    龙心大悦的皇帝早已下诏有功者官位连升三级。功劳最大的袁不屈更受封为“定北侯”王爷,从武将之首晋升为王公贵族,赐华宅、黄金、锦帛无数。更传闻有数十位美婢要送入将军府。而原本职位为总校尉的沙平威补了袁不屈的武官缺,封为“镇北将军”今后可以自己带领新兵训练。大谋士沙绍被延揽入皇宫为太师,除了是皇帝的参谋官之外,更是太子的师傅。

    扁是这些消息已够文武百官趋之若骛了。大军还没回来,全长安城早已沸腾得不像话!听说还有一个可靠消锨:皇上有意将小女儿昌平公主嫁给袁不屈!这下子袁不屈不仅是王爷,更是驸马爷了!那些再怎么自诩清高武将为莽夫的文官再也不敢乱批评人了!连忙巴结都来不及!

    就是这一大票忙着巴结的人潮天天挤得袁府水泄不通,贺礼堆到屋子几乎无法住人!李成请示过杜冰雁,结果决定将那些华丽的奇珍异宝变换为银两济贫,才消化完一屋子的东西。

    由于当初地入门时,袁不屈人在沙场,所以没有任何排场,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袁不屈有了妻子,也算“逃过了一劫”

    得以躲过那些贺客的轰炸。接待事宜全由李成去处理。她天天守在布置清雅的卧室中为丈夫缝衣制鞋。婚前锈好的衣鞋全随李玉湖去了齐家。而李玉湖根本不谙此道,因此运来袁家的嫁妆只有一些现成的布匹,正好够她二个月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京城是个很开放的地方,只要有佣人陪着,她便可以出门逛街而不遭人侧目。在这华丽的城市,可以看到不同国度的人,听到各国的语言,更有一些各国来的稀奇物品,让人好奇又爱不释手。

    最令她开心的事是,李成对她的态度有天大的转变。不再轻蔑,不再冷言,由最初的观望到如今真心的对待她,视她为真正袁家人,让她连一丁点的担心都消失了!

    如今又听到他打了胜仗,正要回来的消息,她简直开心到以为一切皆是梦!她不敢相信世上有那么圆满的事!一切都太顺利了!

    由太原到京城预计要十天,如今才过五天,她得快些赶工,送他一套新衣,缝上她所有的情爱!哦!她好想他!

    近些日子以来的担心骇怕,似乎该正式的终结了。袁不屈的升官晋禄也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仍存有一股忧虑?也许她并不是个乐观的人,但可从来没有自寻烦恼的习惯。而这些不安,来自何处?她已是他的人了!不管齐家谅不谅解,自己父兄观感如何,她选择了不回头。有了这笃定,心中已没有几分担忧。可是,她真的能与袁不屈地久天长吗?跟了他是否能保证他一生只专宠她一人?

    在晾马城那种丝毫无诱惑的地方,他自是当她珍贵无比;但长安这地方美女如云,千娇百媚应有尽有,相形之下她便失色了。莫论他会不会纳妻纳妾,光是圣上打算赐与的美婢就够瞧了!

    哦!她一定是在扮男装时遗忘了三从四德的教诲!不然为何没有雅量容忍一大票美女进驻府中的情景!以往在家中,父亲有三个妻子,没有人觉得不好,连她也视为理所当然;为何一旦假想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便心若针刺?

    如今的袁不屈是何等的尊贵!从将军登上了王侯之门,备受世人瞩目;到时登门攀亲的人恐怕要排到洛阳城去了!她能忍受吗?在晾马城,他们知心相惜,互许一生,从未想过长远的问题也许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但对她而言!它却是问题!

    袁不屈会怎么做呢?

    他喜欢小阿,一直以来他都是为了小阿而娶妻!他爱她,但为了多子多孙,他也许会纳进一些女子来生孩子!然后给她所有绝大部份的疼爱?

    如果再凑上一个皇家公主就更精彩了!

    这便是她心中所有的不安来源!

    放下了绣工,对着昨日翻阅到的一篇文章失神。

    “上山采麻芜”

    上山采麻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

    “新人从门入,旧人从阁去。”

    “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这是当年亲娘教她的第一篇文章,列为有妇德千金必修之课。

    当年没丝毫异议,只觉得贤良的女子自当如此,但那诗中贤良女子的下场是成了下堂妇!成了下堂妇之后再遇见了薄幸的前夫仍要跪地相迎,嘘寒问暖的问他新婚可否快乐?而丈夫的回答如今觉来简直是猪狗不如。

    “新妇虽然比你好看许多,但是纺织的技巧差太多了。”唯一的感叹是新妇手工拙劣不能替他多攒些银两。

    这故事对亲娘而言视为警惕,所以严格督促她的刺绣工夫。才貌德兼备,将来既不会被休,又足以为当家主母,端正稳坐正室位置!

    熬之四德是妇德、妇容、妇言、妇功。之中的妇功,更得是事事为丈夫设想。

    她真的变得心胸狭窄了是不是?如今不只是袁不屈的问题,她的心已叛逆到想去推翻她十八年来所认定的事物,连父母所教诲的也产生了质疑!

    眼见前堂贺客如潮,她的心自陷于欣喜外的另一种绝望。

    他是有情之人,她不能苛求太多了!毕竟从寡妇之命转为嫁与心上人,这转折已属上天厚待,她还想得寸进尺吗?别太自私了,杜冰雁!学学以往的自制!她很能将一切不平压抑在心的,这一次当然也成。只要,只要她能学会不去太在意;只要她努力再拾回有关妇德的书苦修,必然能再成为有风范的大家闺秀。

    唉!努力遵从三从四德只为了使女人不会轻易被休弃,但历史上扬名的女子,几个是有此美德的?偏又受尽专宠。男人真的喜欢一个顺从到没半点声音的女子吗?袁不屈怜爱她的绝不是她一身的温婉。

    事实上在军营时她反抗他更多,只偶尔臣服在他吓人的命令中,但也是不甘不愿。

    女人恐怕很难弄得懂男人的心,却又自以为是的自设教条来约束女人。到底是谁在自作聪明呢?

    想念与沙平威斗嘴直率的言语,想念大漠那一片天地,想念自由的时光,想念他温存的呵护。

    呀!她这个太放纵自己的女人,到底仍得自食恶果了吧!叹笑出声。一个心念礼教、身系解放的女子,居然这般沦落。到时可真谓里外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