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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啸山庄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泰斗世家,一脉单传到第四代,却出了个善经商、不重武学的传人。但,除了武林泰斗之名不再之外,倒也不能说现任庄主叶放歌是个文弱无比的书生,毕竟家学渊源,武功也算是上乘了。

    好客博学的本性永远难根除,也之所以让叶放歌广结善缘,即使落难亦有福星搭救。五年前经商途中遭恶匪抢劫,他所遇到的福星便是回家省亲、路见不平的燕奔,也就结成了好友。

    江湖人物,是一般国法治理不到的,他们自有一套解决恩怨的方式。

    而龙天运未曾稍加干涉,除了江湖人物未惹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乱子之外,也因为目前江湖上的黑白两道势力均等,消长之间互相挟制维持稳定的局面;再者。国运昌隆的太平治世,即使江湖人士起了小战乱,也难以破坏和平的大环境,因此他相当纵容这一票法治之外自成规矩的江湖人士,无意招安或干涉。

    在叶放歌这些江湖人的眼中,看到燕奔对另外一名卓尔男子必恭必敬,只约略猜测到应是皇族之人,王爷子什么的,很难去猜测他可能会是当今圣上的身分。

    “燕兄,你可轻松了,皇帝老爷南巡,你大约可偷到一个月的清闲,可得让小弟招待一番了。”叶放歌豪迈笑着,为着故人前来而欣喜不已,斯文中夹江湖味的气魄让人一见即产生好感。

    当然,江湖儿女亦有别于京城那一套上流人家的规范,叶家的女眷们全大刺剌地站在门厅一边直盯着来客看。除了英武年少的燕奔其外貌与高官阶令人心动不已外,这一名来自京城的翩翩佳公子更是令人双目一亮,芳心暗许;高贵的气势、俊美自如的外貌、锦衣精绣样,一看便知是系出名门,风流倜傥得让人昏眩迷恋。

    “燕大哥,介绍一下他吧!:”心急的叶家么妹叶浚芳不顾分寸地叫着。

    而其他几位名门武功世家的千金亦是明作不在意、暗里注意不已,心中频呼:多么俊美的贵公子呵,终于出现堪与我匹配的人儿了!

    柳寄悠暗里感到好笑。相形之下,她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站在这大厅之中,否则怎么没人有空看到她呢?而她一只手还吊在皇上的臂弯中哩!

    燕奔以眼神默问主子,龙天运含笑点头,拱手道:“在下姓云,叫云天龙,打搅了。”他又搂来立在身后的柳寄悠:“这是拙荆”

    抽气声响遍厅内,全发自五、六个女孩口中,可见他们的抗议是多么严重。

    叶放歌不愧见过世面的人,即使讶异也不会放在脸上去伤人。亦拱手道:“云公子、云夫人,你们能来敝山庄作客,是在下的荣幸。现下,让在下派人引两位前去厢房休息♂洗一番,可以吗?”不知为什么,在这面貌俊美温和的男人面前,他总不自禁地恭敬了起来,并且感到天经地义。

    龙天运回礼:“不好意思,打搅了。”

    不一会,他们便由总管带领往后方而去,留下燕奔与好友叙旧,自然难免会有一大群女声询问关于俊美男子身家的种种。

    燕奔虽然天性豪爽,怛不该说的,休想自他口中套出一丁点消息。当然,众女的心愿是无法达成了,眼睁睁看他们哥俩好把酒言欢叙旧。

    而这厢的龙天运与柳寄悠,被安排在“嘉宾居”是一个自成格局的小院落,相当的实洁净,并且已有五、六名仆人守在一边等着伺候来客了,可见狂啸山庄果真相当好客,力图做到让人宾至如归的地步。

    即使在宫中让人伺候惯了,但面对要为他沐浴的两名女,龙天运仍是挥手遣开了去,对总管道:“热水留下就好,其余的全带走吧!”

    当然,这种重责大任又落在柳寄悠手中,她只好以她永难纯熟的技巧去服侍她娇贵的皇帝老爷;谁叫她千金小姐的教育中,没教过替男人洗澡这档子事,而她的“老爷”则命好到不知道什么叫“自己动手洗。”

    “皇上不曾让宫女服侍过吗?”她一边为他搓背,一边问着。

    “极少。”沐浴是一种享受,但倘若让人挥眈眈地“欣赏”兼垂涎,那就不怎么愉悦了。宫女之中亦不乏想趁机登上妃位之人,当年的卫子夫不就是这么当上皇后的吗?他恰巧不怎么欣赏那种调情法。

    她看他表情,大抵也能意会。

    “皇上应当找一个才貌相当的美人同行才对。而寄悠认为,扮夫妻,倒不如扮主仆来得恰当。”

    他压住她正扶他颈子的纤手:“除了容貌之外,她们的气质、心性没一个及你。”

    爆内或宫外?她点了下头,将手抽出他的箝握,改抹他胸膛。

    “那又如何?皇上在为寄悠不平吗?”

    他笑,趁她揉他腋下时倾近偷香了下她的樱唇。

    “你何须朕的不平?你又不自卑自艾,只是,太过于不在意地自嘲,令朕不悦而已。”

    “有条件的人可以自傲、自负;没条件的人只能为自己找一条出路,别让自己的怒气满溢成灾,显得更加丑恶才是。皇上看中的,不正也是奴家自我安慰的本事吗?”

    “但你可不曾表现出荣宠该有的狂喜呵,让朕感到自己不是那般受仰望。”

    她悄撇了他一眼,看到他心情不错,才坦白地回应:“少一、两名仰慕的芳心,不至于折损到皇上的骄傲吧?何况,皇上也没有太多时间一一垂幸每一颗倾来的芳心,又何必贪心太多?”

    “但,一旦朕有所垂幸,那颗芳心却不肯倾过来,你说,朕如何能甘心呢?”

    “寄悠早已是皇上的人了。”她移到他身后,再加了些热水,让渐冷的水又回复舒服的温度,避开这话题的心态相当明显。

    “寄悠”他拉她到身前,不让她退开,双眼直直望入她黑瞳中:“朕怀疑再这样下去,会有放开你的一天,你必须让朕厌倦,才能如愿地让朕放开你。你想出宫的对吧?”

    他能成为一国之君、能在众多皇子中登基成正统,除了他是长子之外。当然也因为他是所有皇子中最聪明果断、明察秋毫的人。从柳寄悠肢体间的表态,与近些日子来相处上所了解,这个女孩向往的,是淡泊的日子,无情无欲地过着半出家的生活;如果会嫁人,至少也不是困守在皇宫过一生。

    她对他没有太多的眷恋,这是令他不悦、却又否定不了的事实。

    柳寄悠不敢点头,否则他的脾气一旦被挑起,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她只低声道:“皇上可以起身了。”

    他起身了,高大的身躯正好形成阴影完全地罩住了她的世界。

    “让朕看看你爱上朕的光景吧。也许以感情换自由是值得吃。”男人不都是如此吗?对得到的东西弃若敝屣。

    爱上他?不早就爱上了吗?只是,必须有形于外的热情相偎,才叫心仪吗?她薄弱她笑着:“心碎了,怎么办呢?自由的代价未免太大。”

    “让朕看看到最后会怎么办吧!”

    几时容得女人来对他索问心碎之后的结局呢?身为皇帝,没被教育过这方面的善后问题呀,否则冷宫从何而来?然而,他却为她的话心悸了,只为她。

    “你家相公是做什么的?”

    “是不是与王孙贵族有关系呀?”

    “对呀,我听说长安有一名大户人家正是姓云,同时也是皇太后的表亲呢!”

    “你们成亲多久了?”

    直言不讳的问话,从一大早便盘旋在柳寄悠身边,几乎包围成一圈恶形恶状的梦魇。

    男人们倒好,早由好客的叶放歌领着出门赏玩了,而女眷们理所当然陪着她谈些闲话。

    江湖女子果真是大方到不遮掩的,哪有人拼命问人家相公的种种私事,端差没直说:他身边尚缺妾位否?我也来挤一挤如何?摆明了丝毫没有把平凡的柳寄悠看在眼内,那股子妒意可直接了,女人们都认为她不该嫁到这么好条件的男人。

    饶是柳寄悠天生的好脾气,可也受不了由早上一路被追问到午后的疲劳,让她没机会清闲;在好不容易不必伺候皇上的空档,却没法子看书或看风景,心中涌着烦闷,不知该怎么打发这些人才好。

    可见这些人昨天没法子由燕奔身上挖出一个消息;当然,也没有她胡诌的分。

    但人家可不饶她,尤其叶放歌的小妹叶浚芳问得最咄咄逼人。

    “云夫人,你总该回答一下吧?我们问了这么多。”

    她放下茶杯,直视面前容貌娇美的女子:“知道了又如何呢?叶姑娘?”

    “哎呀,我们对京城人好奇嘛!”一个女子回应。

    叶浚芳更不客气:“我们只想了解云公子为什么会娶你?”哼!一定是媒妁之言,不然这女人怎么可能嫁到好丈夫。

    柳寄悠微笑以对:“你心中不早就给自己答案了。喏,我相公会娶我是门当户对的媒妁之言,掀盖头那一刻要后悔也来不及,不是吗?而且,我家相公一定是有钱的名门公子,在京城横行扬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我,唉真是瞎猫走到死老鼠运,怎么可能嫁到好丈夫,偏生你们这些大美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好男人出现呢?你们的问题,其实是不需要我提供答案的,你们心中早有了。”

    轻轻柔柔的嗓音里,很难想像居然讲的是含讽的话,目前她只求这些人快快走开,让她安静而已,顾不得礼貌问题了。

    “至于你们心中所图谋的,我不会反对,但看你们的本事如何了。可以吗?”

    满脸青铁色的少女们在这一句话中找回了生机,平息了羞恼的怒火。依然由叶浚芳发言:“此话当真?”她已开始幻想纤纤玉臂勾在俊男手中的美好远景了。

    “当真。”反正也容不得她来为此置喙。

    女子们得到初步满意的答案,开心地步出嘉宾居,终于善良地还给了她双耳清静的时刻,真是功德无量。

    不过清静的光景并没有维持太久,当她收回看向蓝天的目光,再平视回前正门,已见着一名白衣美妇怀中抱着稚儿正沉静地看她,眉宇间的愁怀益显得身子骨的弱不禁风。

    被人打断了宝贵的平静,可以安慰的是这位不速之客看来值得深谈,所以柳寄悠回以笑容,不见愠色。

    “很抱歉听到刚才的谈话。原本我只是来探问贵客是否住得舒适而已,可是我想也许咱们可以谈一谈。”柔美的白衣少妇神情中充满愁色,分明是为情所困的模样,有些无措地发现自己尚未表明身分,忙道:“我叫柯醉雪,叶放歌是我夫婿。”

    是庄主夫人?可是昨日宴会上所介绍的家眷不曾出现呵。倒是有一位美丽,并且看来充满主母之风的妇人坐在庄主身侧被称为夫人。

    柳寄悠不动声色,也没有多事地探问,只道:“夫人敢情是要问我对夫婿纳妾的看法?”

    柯醉雪讶然怔了下,没料到来客居然如此聪颖,一眼便可看出她的愁结。

    “是的。我不明白当你所爱的男人又有了其他心仪的人,为何你可以做到不在意?我一直在我,想找到可以平息妒火的方法,有位师太叫我修佛,可是修了佛,修不去妒心,怎么做方可以无动于衷呢?”

    柳寄悠柳眉一扬,讶异了:“修佛是一种心的修行,可不是用来逃避俗世的工具呀!移转痛苦固然是好法子,但对问题置之不理,我不认为是好方法。你深爱叶庄主吧?”

    柯醉雪沉痛地点头:“如果不爱他,哪会有那么深的甬苦?你不能体会吧?如果你体会不了,除了他尚未纳妾,就是你没有放下感情去对待,否则你就该明白什么叫心碎。”

    没有深爱过,并不表示不明白痛苦所代表的情境。她不让自己有执念,就是太明白她无法承受心痛的次数;也所以,她对皇上的“爱”没有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心碎了,怎么办呢?男人要求女人的心,却又轻易弃若敝屣,不善加珍惜,活该女人要掏心,是不?

    “如果男人无情,那就学着不要让自己受伤;心既然碎过一次,再痛也惨不过这一次。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如何。但我依然不会反对丈夫纳妾,因为当男人执意做什么时,女人的声音向来起不了作用。气愤以对又如何?你的伤心若无人怜惜,愁肠百结也仅在消耗自己的青春与美丽而已。”

    柯醉雪怔然瞧她:“你一定没爱上你的丈夫。”

    “是夫妻,但不见得非爱不可。”她走近,看她怀中六、七个月大的小女婴:“好可爱的女娃儿。”

    柯醉雪温婉而笑:“是呀,叫芙雅,如今是我唯一可以放心去爱的命根子了。我娘家叫我快快再生一名儿子,抓回丈夫的心,别让二房的儿子抢先出生;昨日你应看得出来,她目前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儿子‘儿又如何?因为太爱那个男人,以至于不能原谅他对感情的背叛,我没打算再做卑微的乞怜了。一年以前,当我大着肚子跪地求他别娶侧室,以泪洗脸都不能阻止他时,我的心已死一半。”

    只是,那哀愁的情怀,已成了她眉宇间终生挥不去的印记。爱与恨在心口煎熬,泪往肚中流,选择眼不见为净,渐渐遗忘,至少不会伤害别人,也让自己平静自若。

    柳寄悠看着她,突然道:“你很美。”

    赞美突兀得让柯醉雪听了羞怯,苍白的娇颜染了浅浅的红晕,笑得牵强:“我只是无知的女人罢了。当男人爱你时,那叫做纯真可人;但不爱时,那叫无知愚蠢、不识大体,见不了大场面。所谓的美丽。要看情况的,如今我能体会。”

    “叶庄主对你不理睬了吗?”就她看来,叶放歌或许多情了些,但断然不会绝情。

    如她所料,柯醉雪摇头:“半年以前,他还会来找我,而他的另一位妻室确实也是识大体的,相形之下,我不让他进门,只会惹他更少来找。但我们母女被照顾得很好,他必定每三日来“映荷园”抱女儿,看看我们母女;我的痛苦来自他的多情,并且重感情,让我恨不下心。怎么会那么快呢?那个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不出两年就找到他“真正”需要的女子,那我又被置于何地?没学识、没手腕、没有英气魄力,的确不是好客天下知、经商致富的男子该有的伴侣,但当年他说他就是爱我的温柔顺和呀!不让他进房门也好,那种温存我不要”

    柳寄悠坐在她身边,沉吟道:“既然如此。离开这个男人不会太为难吧?”

    她被吓住了!

    “离离开?”女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呢?你已不要这个分到一半的丈夫了。”

    “我能去哪里?我娘家不会接受我的。”

    她叹息:“除了舔舐心痛,女人也要懂得安排自己呀!这辈子,除了丈夫有别人之外。你最遗憾的是什么?”当然,不离开也成,但成日哀怨过日,并不是过生活的好方式。既然人家上门求助,她无法袖手旁观。

    柯醉雪看着天空,轻道:“我想识字,那样一来,学佛便更容易得多。”而且有事可做,她的怨恨会渐渐地忘掉吧?一年多来,她已恨得心力交瘁了。

    “我会留在这儿三天,就让我教你一些吧,但日后,你可得找识字的人教你才行,短时间无法学成。”

    “我明白。”她点头:“你看来很聪明、很有才学,想必就是因为读了书,让你懂得自处吧!”

    柳寄悠微笑,轻道:“那个男人,不是我在意得起的。在感情上,不聪明点不行,我不想为情吃苦。”

    迎上柯醉雪欣羡的眸光,她只是笑着,再一次警剔自己深情会招致的下场。

    男人呀,哪一个值得以生命去托付?

    “你去哪里?”

    以为皇上睡了,才要起身穿衣,不料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腰身,她的玉体又横陈入健硕的怀中,灼人的唇瓣温存地在她雪肩上盘桓着吻迹。

    “以为皇上睡了,才想起身看书。”

    背对着他,感受他雄健的身躯贴在背后,醇厚的温暖气味容易教人迷恋,但她总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沉迷。这么多的例子,够她警剔再三了。如果她不能是唯一,那就不该失去理智地任性纵情;身体可以失去,心则不能。

    “晚上看书伤眼,白天还看不够吗?”他就是不能理解,她成天抱书本看的乐趣在哪里?何况在他怀中亦作如是想就有点伤他自尊了。没来由的,他吃起味来了,为几本书!

    “皇上说的是。”她迎合地应着,没有斗嘴的心思。

    他手指在她丝发间穿梭。

    “你在冷淡朕吗?”

    “不是的,皇上。”

    他将她翻转过身。

    “不曲意承欢,亦不巧言善辩以对,不是冷落是什么?”

    他口气中的烦躁让她失笑,纤手轻指他胸膛:“我一向不是热情的人,皇上早已知晓,却仍执意要我跟着南巡,这是皇上的失策,不是我的过错。何况该做的本分,我丝毫不敢怠慢。”

    渐渐不动怒于她无礼的回应,龙天运不得不承认,自己只要求她开口与他谈话,至于谈什么都无所谓。他爱极了她轻柔的嗓音,犀利又冷淡的应付方式,并且每当他以为占了上风,惹她心动时,却又立即感觉到她又退开了去,一次又一次冷淡了面貌。

    如果,这样的心性才华,再佐以一张旷世美颜,那当真足以倾城、倾国、倾山河了。不可讳言,他心目中甚至全天下男子心中完美女子的样貌,都是勾画着相同、真正的才色双全,教男人倾心相守一生亦无悔。

    可惜她少了容貌,若不是他无意中与她谈话了数次,怕是日日相见十数次,也难教他停步看上一眼吧!

    才、貌无法双全的情形下,他向以貌为取决条件,所以至今他们不停自问,为什么一再想亲近她?想藉由一次又一次的临幸让她臣服身侧,不再迳自转身而去?

    他忍受不了的,是她的不屈服、不沉迷。还是全天下唯一不慑于他种种好条件,迳自淡然以对一如所有寻常男子。

    今日他若不是一名君主,怕是她连虚应也不会有吧?

    抱她入怀是这么迷人的温暖自在,超越于肉欲之外,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安心感受。

    很奇怪是不?裸袒以对的男女,居然在纯感官的悸动之外有了不同的意义,那种更接近隽永的感觉。深刻在心中摆汤那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放不开她了。这个女人要命地惹他专注,甚至无理地教他想命令她只看他、只想他,其它都不许去做、去想。

    像中邪!对了,就像中邪那般。不可思议地将目光胶着在她平凡面孔上,久了,他惊诧地发现,这张聪颖的面孔饶是平凡,却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帝王、他是天下的主宰,所以他要她,她就得留下,这是他辛苦治理天下应得的奖赏,再也不会让她走开了。放纵自己的蛮横,他也要霸道到底。

    即使她一辈子不爱他!

    “皇上,您让我喘不过气了。”他突然加重的手劲让她不适,忍不住低声叫着。

    “朕要封你为妃。”他搂她一同坐起来,将她圈在双手的空间中,意料地看到她愕然的惨白容颜,虽是早已料到,但随之跌宕的心情仍然克制不了持平的原样。

    柳寄悠下意识想挣开他的箝制,但她的力道终究不如他,反而让他趁机又拥紧到体肤相亲的地步。

    “皇上皇上您不能我只是个才人,无妊又无功,没有封妃的资格。何况,我从来就不是您钦点的妃妾,这是康大人安排的权宜之计,皇上,您明白的!”

    “朕不明白!”他理直气壮地耍赖:“朕只明白在临幸过后,你已没资格要求出宫;更甚者,如天淖那小子所计量,带你去北方,找个男人嫁了!你不明白皇帝的女人不容第二个男人觊觎的吗?”

    “我不会嫁人!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与男人共度一生”她轻声解释,怕他一意孤行的念头更坚定。如果她不能在这一个月中趁着日夜相处的机会动摇他的想法,怕是日后真的必须老死在宫中了。

    但他没有被说服:“是啊,你想出家为尼!”

    她摇头:“世间容不得独居不嫁的女人,只有出家得以正大光明地存活在蜚短流长之外,但,进了皇宫一遭,就不必担心了,没有人敢动您的女人,所以我就是不出家,也不怕遭人打搅指点了。皇上我以命纺,我不会再委身于任何男人,世间眼光奇特如您者,并不多见。”如果他只想宣占她的身体主权,那还不好办吗?这辈子她是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了。

    龙天运横了心,不管她容易折服人的口才,硬是不肯软下心肠思及让她出宫的情景。

    “朕并不打算过着日后再也见不到你的生活,而你,居然一再地排斥朕为你安排的种种事宜!笔宫是牢笼吗?让你无时无刻地想逃?”赐封妃位,已是后宫众妾中最至高无上的尊荣,而她居然连眼也不眨,不去好生计量当妃子可以得到的好处,反而视若蛇蝎地嫌恶着。

    她愈排斥,他愈动怒!

    他龙天运是长得像恶鬼?还是生就是一名暴君?他既年轻又力壮,治国虽不敢称明君,但向来秉持公正无私的心去用人、去善待人民如子女;纯粹以男人‘人的眼光来看,他亦是人中龙凤,何故她竟是抵死不从?

    “您要的,是伸手一招立即随侍在旁的女子,容不得例外是吗?”她咬着泛白的唇瓣,心中颤抖计量着如何应对。

    “只要是朕的女人,便例外不得。”

    “皇上,您只是在争一口气而已,何苦绊住我的一生呢?尤其可预期回宫后,美女如云,您是没空再睬我的。不要轻易去决定,尤其床第之间更是。”

    然而,说好说歹,也说服不了他的决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当男人执意蛮横时,千匹骏马也拖不动他去改变念头?

    所以气怒难平的龙天运在这样的境地下,面对乞求的娇颜,只有再度将她压回床榻,抵死缠绵。至少在她失魂的呻吟中,他可以确定他有过征服她的时候;多可悲,只是“至少”而已。

    懊死!他要她!即使是死亡,也容不得她逃开。

    从龙天运有过第一个女人之后,虽然尝遍各色胭脂,亦嗜好以风流之事作为严肃公事外的调剂,但他并不会让自己的龙种轻易播给女人受孕,以至于今日他只有一儿两女,并且除了正宫已亡故的刘皇后生下的皇子外,另两名都来自张德妃的肚子所出;也就是说,他不会让正宫以外的女人受孕,即使是目前圣眷正隆的赵吟榕,每次宠幸前后,都要交由敬事房去督其喝防孕葯汁。而以前常跑在外面游逛山水,不能叫别的女子喝葯汁,但男性本身亦有葯可吃,因此他可以肯定不会有自己的种流落在外却完全不知的事发生。

    这次,理所当然,江喜一再嘱咐要他给柳寄悠喝葯汁,但打一开始,他便不曾应允过。初次那回他不以为意。是认定她应不会受孕,可是日后一回又一回,他亦没有;也许,他是存心要在她体内播下龙种的。

    他竟然是以雀跃的心去期待。

    为什么不呢?她本质上是这般聪慧敏捷,天性平和优雅,气质清净得令人舒适,让人乐于接近比较在才学上头,那位赵昭仪自是不差,但恃才而傲物,目高于顶,就略显令人不自在,更休说乐于接近攀谈了。

    是了,这就是柳寄悠最傲人的本事。至少,她牢牢系住了龙天运的心与目光,痴痴跟随,随着时间愈久,不见冷却,反见浓烈。

    这是柳寄悠始料未及的事,亦是一种悲哀。

    女人一旦有了孩儿,心就会安定下来,不再作其它妄想了吧?何况,这样的母亲所育下的孩子,绝对是人间龙凤的了,倘若资质上佳,拔擢为东宫太子亦是未来万民之福。目前他唯一的儿子看来敦厚善良,但聪颖伶俐上而言,是令人忧心的。三国时代的刘禅不善良吗?但他亦是个亡国君。以一个帝王而言,善良而无魄力,敦厚却看不出人才、庸才之别,都是足以亡国的致命伤。数十年后,他要交出帝位,是要青出于蓝才行呀!不为千秋万代正史上从没有这种神话,只为了在他尚能看见之时,百姓都确保有衣暖食丰的太平日可过便成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更出色的儿子,而未来的君主,也许正在她的肚子中成长

    满满充盈感胀了满心胸,龙天运平熄了一切积郁的怒火,在今日清晨起身,便是一身的神清气爽,比起苍白且憔悴的柳寄悠,那可真是天地之别了;她休想逃开他身边,有了皇子之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出宫,她再过不久就会明白这个事实。

    “今日叶庄主约了一批江湖人士举办“饮酒试剑”大会,朕正好可以看个分明什么叫高手,你一同去看。”

    她为他更衣,眨着疲的眼,眼下的青眼窝可看出明显的睡眠不足,根本没听分明他说了什么,反倒是为他更衣扣扣子时一头靠在他胸膛上打起盹来。

    龙天运发现了,及时圈住她下滑的身子,怜惜她笑了起来;看来昨夜的索求无度是累坏她了。

    “好吧!朕留下你休息,让你安心沉睡一晌午,午膳来看你是否精神好些再去。”

    她迷迷糊糊地在他怀中点头,任他抱回床榻安睡。他轻吻了下,和好剩下的衣扣,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向来不重睡眠的她,即使疲累也不会放任自己去沉睡太多光阴,过了一个时辰,她整个人的精神已恢复了八成。浴房放置了微温的热水,她让自己好好沐浴打理了一番,顺便回想昨夜到今晨的事。

    情况是愈来愈难由她来推想控制了,主要是她那圣上明君出尔反尔,原本愿意如她所愿地放她出宫,但怎会在愈相处之后,益加想留下她?其实一开始情况便已显示出不对劲,只是她以为像她这样姿色的女人,根本不必担心有意料外的事会发生,皇上在好胜心、好奇心一过之后,便会对她感到索然无味。但倘若她再在那么以为,就天真得过分;也许,如果她能学着无时不刻去痴迷,那么她独身的希望还可以早些日去完成。只是呀只是,她连“学着”都不必了,对皇上早已倾心,却无法有太过狂放的热情去呈现,那么,怎么学呢?

    她的心仪方式,亦是平和而悠淡地去付出、去品味,不知怎生叫惊涛骇浪,却教她那好胜心强的帝王当成刻意的无心、无感。多好笑,事情就是这般发展下来了,而他要她。

    她会有孩子吗?

    包好衣裳,双手平放腹部,柳寄悠不自禁地想着;太频繁的临幸,让她不能不去想必然会酿造出来的结果。

    愁眉锁上心头,她只能命令自己不要去想那么远。她已二十岁了,超过了婚龄虽不代表不会受孕,但总不至于如那些年轻少女那般轻易有妊吧?

    当然,这只是自我安慰,因为她不知道她还能由哪方面理性的看法去衡量这件事的乐观点。没了,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了,真是糟糕。

    毕竟,她是太轻忽她那皇上异于常人的心性了。原本她以为事情都是可以推想的,但唉!

    外边的门板被敲了两声,柳寄悠才猛然记起今日叶夫人会来找她,看看时辰,她晏起了好一段时间,想必教她等久了吧!

    连忙束好发髻,半跑了出去开门。

    “对不起,我睡晚了。”

    门外的柯醉雪包容地微笑,依然双手抱着孩子,不过手臂上放着几本书。

    “不好意思,刚才我去书房找来几本字帖,与一本三字经。以前我记得娘家的兄长都是由这些开始学字的,是吗?”

    “一般而言,是的。来,进来坐。”

    “你还没用早膳吧?”柯醉雪看到桌上摆了几盘食物,都凉了。“我叫下人们再端去热过”

    “不必了,才刚起来,没胃口的。”柳寄悠将餐点端到一边的架子上。

    “听丫头们说,你们夫妻明日就要走了。”柯醉雪低声问着,语气中有浓浓的失落。

    “是的,江陵那边有事必须去。”

    “那么,我又只能跟孩儿说话了。”

    柳寄悠代她抱过孩儿,放在一边的床榻上:“我相信叶庄主并不是保守之人,你大可多出门去走一走,与亲友们多来住。否则闷窒在卧房只会使心情更沉重。”

    她低首:“我没有二房的俐落手腕,可以与任何人都成为朋友。我不习惯面对外人,自小就这样,三年前要不是他与朋友到我娘家作客,在后花园见到了我,那么我是没机会在出嫁前看到外边的人的;那时,他可是花了好多心思让我不再怕他,进而倾心不已。而你身上有一种详和的气质,让人觉得很亲切,接近了你绝不会受到伤害;你眼中流露的快乐与聪明,在在地令人向往,尤其我能安心地明白,你不会用你的聪明去让人感到自惭形秽。有很多聪明的人常常会让不如他的人感到自己是笨蛋,什么都不如人,他们并不是存心,只是天生的气质就是有那种让人退却的感受。”

    认识三王爷时,似乎也是这么听他说的,柳寄悠可从来不知道,自己长得平凡反而会成为他人乐于亲近的原因。当然。从小到大,家中老小都疼她,人们见到了她也不会紧张、不自在,反而有问题就找她解惑,也通常很快乐满意地离去,但那是亲近过她、与她共同生活过的人,不曾认识她的人反而嘲笑她。“丑”名天下知,完全拜她那圣上所赐,致使她没人可嫁,不过她从没介意过,只知道自己有自己快乐悠闲的生活步子去踩完上天赐与的一生。

    她庆幸自己有足够的智慧去让自己快乐。

    但,她可从来没想过她的快乐会吸引他人的接近。是这样吗?她并不是太热情的人,不会主动去与人攀谈结交,唯一一次就是有心怜那些冷宫女子的无助无依,才去做一些事,其它就没有了,顶多是别人靠过来时,她会含笑以对,倘若看到了那人眼中有什么茫然,加以提醒一下而已,没有太过多事地去插手别人什么事;她只能做到让与她谈话的人感到愉悦、宽心、不必设防,再多就没有了。通常她只给忠告,但不出意见,不妄自插手别人的事,不主导别人的观点,其实算起来颇独善自身,这样反而令人安心吗?或者没有明媚迫人的长相亦是一种助力?

    大概也称得上吧!

    而,眼前的叶夫人,也不过是想找个安心的对象倾吐心事而已,并且想为自己找些事做,可惜时间太匆促,明日她就要与皇上起程了,她能帮的,相当有限。

    “来吧!咱们先练字,待会我教你画图,那比学字好玩许多。”

    一整个早晨,柳寄悠便在字墨中度过,没空再去深想自己与皇上未来的事情,也不愿去想。

    可以肯定的,是她独身游天下的心愿会落空。那个人不会允的,除非他决定要厌倦她,彻彻底底地厌倦后,若不是打入冷宫,就会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