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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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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滨城郊外的小院中,飘散着阵阵幽香的月季花味,海风轻轻地拂过,花瓣像一阵雨沙沙落下。云伸开双臂,仰着头,宛如轻舞飞扬的精灵,在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中飞舞着;又恰似流云一朵自天边翩跹而过。

    我呆呆地看着,也许她真得像一片云,就这样慢慢飘出我的世界了。云停止了轻舞,带着一身浓浓的月季香,缓缓走出花瓣雨,来到我的身边。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淋花瓣雨?为什么不把我留下来?”

    云定定地看着我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她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悲哀,突然挣脱我的手,冲出院子。

    曾经携手漫步的海边,涛声依旧,阵阵海浪卷起岸边的沙子,轰鸣着,一头扎进无垠的海中。远处,一抹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喃喃自语着,云无言地挽起我的手,静静地眺望着远方,落日的余晖将她的秀发染成了金黄。她依偎着我,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我掏出她为我准备的面巾纸,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却拭不去心头的惆怅。晶莹的泪珠,无奈的苦笑,混合在如血的残阳里,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噎凝。语言在此时显得是多么得苍白无力啊!

    “难道我们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了吗?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我愿意被你温柔的抱着,被你细心地呵护着!”云搂着我的腰,用近乎乞求的目光望着我。

    我茫然地搂着她,吻干她的泪水。她的眼泪,好真挚,好自然!

    二

    思绪回到了从前,想起了和云的初次相遇。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空中没有一丝风,蝉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叫着,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公司门市部的门口,边打着长长的呵欠,边看着门前几只苍蝇在打情骂俏。忽然我的眼神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捕捉。她看上去有二十左右,俊俏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小巧的鼻翼上架着一副白框眼镜,瀑布似的黑发直垂腰际,身穿一件短袖齐膝白裙,白皙的手臂和修长的腿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她的腰肢非常得纤细,隆起的胸脯随着她急促的脚步,一上一下欢快地跳动着。

    正当我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时,她径直飘到了我的面前:

    “大哥,你好!”她轻启珠唇“x号轴承今天有货吗?”

    我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不仅给了她姣人的容貌,还给了她一副圆润的珠喉,好甜的声音啊。

    我一边忙不迭地地应承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间或偷偷地打量她一两眼,当我的目光第一次不小心地和她的眼神相遇时,她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天公作美,正当她转身欲离去时,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倾泻下来,她只好退了回来。我搬了张椅子,示意她坐下,趁机与她攀谈起来。从她口中得知,她是安庆人,在她姑父的卷烟机械厂打工,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真没想到,她居然是我们的老客户,可是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雨停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也许是心灵感应吧,已走远的她冲我回眸一笑,我的呼吸顿时加重心跳也加快。忽然觉得,我和她的相识,似乎是上天注定的缘份。我们就像两株天堂树,相约来这人间。只因她一时的耽搁,我便在世上等了她千年!今天,她终于姗姗来迟了,与我在红尘中邂逅。然而只因她的迟到,一切便都错过!我们的缘份,恰如夕阳西下,只有短暂的美丽。

    从那以后,只要有时间,我总要往门市部跑,我不知道自己是喜欢站柜台而站柜台,还是为了看她而站柜台。总之,我只想去站柜台,非常非常地想。只因为在那里我可以经常看到她,可以听听她浓重的但却甜甜的安庆口音,而且直觉告诉我,她也喜欢我。一来二往,我知道她芳名张云。

    对张云纵有千般喜欢,我也必须忍着,不让这种感情爆发出来。因为我只是她的大哥,一个比她大十岁的已婚男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情感也在这偷偷的短暂的眼神交叠中传递着,堆积着,我们已经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为了开拓外地的汽车销售市场,十一黄金周期间,我被派到金陵。白天马不停蹄地穿梭在金陵的各繁华地段,对不同层次的人进行调查,晚上回到宾馆又紧张地对收集来的数据进行整理,最后写出可行性报告。虽然妻儿不断地打来电话,但深夜躺在床上,那种深深的寂寞感像藤条一样紧紧地缠绕着我!

    终于结束了十天的考察,我回到了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城,突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放下行囊,迫不及待地敲开了经理办公室的门,把在金陵已经写好的调查报告递了上去。

    第二天,当我容光焕发地来到公司,却被经理秘书偷偷告知,经理对那份报告极不满意,而且自己的业务量也急剧下降。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来,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拨通了几个客户的电话,但他们个个推三阻四,支支吾吾,多年的商场经验告诉我,他们已转投他人怀抱了!世态炎凉啊,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燃起一支烟,不经意地朝马路对面的门市部望去,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我快步下楼,以百米冲刺之速来到门市部,正欲打招呼,那女孩却转过了脸,不是她!那一刻,我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夜晚,一个人坐在人声嘈杂的酒吧里,一杯一杯地把白兰地灌进肚里,直到酩酊大醉!

    第十天,几经努力,终于成功地开发了一个新的客户,高兴之余禁不住又想起了她,那个叫张云的白衣女孩,如果今天能够见到她该多好呀!

    我又跑到了门市部,两眼紧紧盯着马路对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一阵兴奋伴着一阵激动,谢天谢地,我终于又看见她了,终于又可以听一听她甜甜的声音了!

    我强压着自己的兴奋,装着很平静地说:

    “你好!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你了,最近很忙吗?”

    “不不是很忙,只是十一期间我们厂分了一些销售香烟的任务,忙着出去销烟呢!”

    我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哦,销出去了吗?”

    “没有,我一个外乡人,除了我姑父,几乎是举目无亲,销给谁呀?”

    “为什么不找我呢?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故意把朋友两字咬重。

    “我我找过你,可你总不在,所以”张云两眼望着脚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哦,前一段时间我到金陵出差了,刚回来不几天。”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信任你这个大哥,香烟就包在我身上了。”

    张云没有说话,大约十几秒钟后,她才说:

    “谢谢你,大哥,只是只是香烟现在全部放在我家里,明天我给你送到这里好吗?”

    面前的张云如一首纯情的小诗,她温柔的目光深深地跌入我心灵的湖泊,我望着她: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现在就跟你回家取。”

    她点点头,我为她包好所需的铣头,打了个电话给同事,然后直奔她家——她租住的一所农家小院。

    由于我的帮助,张云的香烟销售任务在厂里名列前茅。那天,她特地来门市部,约我共进晚餐。我打了个电话给妻子,告诉她要与客户吃饭,便早早来到位于商业街的布鲁斯音乐餐厅。

    晚上六点,身着一袭黑裙的张云出现在餐厅门口,一条薄若羽翼的白色丝巾恰到好处地围在她的粉颈上。当她娉娉婷婷地走来,在我的对面坐下时,我竟然有种仙子下凡的感觉,整个人也有些飘飘然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周围人有些嫉妒的眼神。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口才是如此之好,我跟她讲我在商场的摸爬滚打,讲人际关系的复杂,甚至讲我童年的故事,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会说话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我,她静静地听着,间或穿插两句。从她的叙述中,我得知她毕业于一所师范院校,因不甘于在学校耗费了青春,所以来我们这座小城打工。“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讲到她在异乡打工的艰难,讲到她思乡的无奈,尤其谈起李清照的那首“凄凄惨惨戚戚”时,眼眶中竟是泪光涌动,滴滴泪牵牵扯扯,断断续续。

    三

    那晚当我把自己的名片塞到她温热的手中,告诉她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的时候,虽然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生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她,但我们的关系仍然在悄悄地变化着。

    几次梦中,我梦见自己坐在她身后,轻轻地搂着她的腰,嗅着她颈边浓浓的少女香气,那种温馨舒适,让我只想这样永远地抱着她,永远不要醒来。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十月底的一天,我奉命与一个客户谈判,这是个“钉子户”公司几轮人马先后败在他的手下。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在接到任务后,我先暗中对他进行了多番考察,然后又与同事进行了细致的研究,最后就信心百倍地登场了。我运用多年商战的经验,在几经讨价还价且胜利在望之际,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天鹅一去鸟不归

    回峰山中我独醉

    良辰美景斜眼看

    孤独寂寞深深埋

    日夜花草为依伴

    青春虚度苦不堪

    此番招罪为哪般

    有朝一日兄台来

    再看那号码,不认识!准是哪个粗心鬼又发错了,我心中嘀咕着,继而又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谈判中。

    谈判出人意料的成功!当晚的庆功宴上,虽然春风满面,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惦记着那条奇怪的短信及陌生的手机号码。散席后,我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你好,请问你哪位?”

    “嘻嘻,别管我是谁,每一行诗猜出一个字,连成一句话!”甜甜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心跳在加快,是张云,一定是她!可她没有手机呀。

    “喂,张云,我知道是你”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我气急败坏地扯出手机的耳朵,看看手机的眼睛,再拨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听筒里服务小姐慢条斯理地回应着。

    第二天,在妻诧异的目光中,我这个上班一向不守时的“懒家伙”早早来到公司,刚坐下就掏出手机:

    昨天晚上没睡好

    全是小妹谜相扰

    茶饭不思为猜谜

    自找

    很快就收到张云的回复:

    短信代表我的心

    “短信代表我的心”?我真有点如坠五里云雾的感觉了,不行,一定要猜出来!

    我找出纸和笔,趴在桌子上,第一个很快被猜出来了,是“我”字。首战告捷,不禁有些自鸣得意起来,这小妮子大概还不知道我是猜字高手呢?我把目光盯在了第二行上,是“仍”?不像!是“日”?似乎有些牵强!我燃起一支烟,苦思冥想着。就不信这么几个字能难倒我!脑中灵光一闪,有了,是“真”不对,不对,很快自己就又否定了自己。

    得,管它牵强不牵强的,想到的就记在纸上,中午下班时,面前的纸上写出了“仍,日,真,一,娥,心”六个字!

    风卷残云般消灭完工作餐,我又投入到新一轮的猜谜战斗中。临下班时,收到张云的又一条短信:

    老兄皱眉猜谜忙

    左思右想心张惶

    兄本转世一笨熊

    高举白旗要投降

    居然敢激我?!我哈哈大笑,大拇指飞快地舞动着:

    小妹出谜老兄猜

    苦思冥想出不来

    为伊消得人憔悴

    活该

    一连几天,为猜出这八个字,我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上班猜,走路猜,甚至梦中都在猜。我不得不佩服这出谜人之高明,百思不得其解之后,终于决定举手投降:

    老兄聊发少年狂

    为解谜

    辗破床

    江郎才尽

    不得其真纲

    为知真情谴汪姊

    原无底

    恨尔张

    糟言胡侃亦文章

    语略伤

    又何妨

    有来有往

    莫叫兄白忙

    今宵唯剩愁满腔

    对镜望

    鬓微霜

    口头上说是放弃猜了,但一想到“短信代表我的心”心头便有一种蠢蠢欲动之感,而张云自从发了那个短信之后,不知什么原因,任我望穿秋水,就是没有再度光临门市部。

    半个月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向张云交出了我的“答卷”:

    我有6种答案,不知你是否有第7种:

    1.我仍朝思暮想着你

    2.我日夜思念的人你

    3.我一直在深爱着你

    4.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5.我娥眉派弃暗图明

    6.我心中只能容纳你

    张云一反无常,居然没有马上回复我。一上午,我像只没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眼前的烟灰缸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我想给她打电话,但又实在没有勇气,就像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罪犯,那种感觉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千呼万唤始出来,张云终于回复了:正确答案是第三个!

    “正确答案是第三个”、“短信代表我的心”迅速把两者联系起来,血管里的血似脱缰的野马,撒着欢儿的蹦跳着。像作贼似的,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还好,同事们都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我的表情。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她了。

    晚上回到家中,像往常一样,妻早已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了桌,儿子扬着两只小手爸爸爸爸地叫着扑进怀里。天知道我有多么地虚伪,面对着温柔的妻乖巧的儿,我拼命挤出一丝微笑,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心事重重地躺到了床上。

    妻把煮好的银耳莲子羹端到我面前,用关切的眼神望着我,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任何事情,只要我不愿意开口,她绝不会勉强去过问的。此时突然觉得,妻的眼神好可怕,像两道利剑直指我的心房!

    夜深了,妻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的眼前脑海竟然全部是张云的影子,挥之不去,不招即来。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张云,但我只想远远地欣赏她,把她当作一幅画一朵花来欣赏,而不是拥有。

    我起身悄悄来到书房,打开手机:

    前途事业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此番孤寂

    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不相识

    尘满面

    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

    正梳妆

    家有糟糠

    岂敢问红裳

    此情只堪作知己

    妹择枝

    兄不惘

    早晨,刚打开手机,张云的回复就到了:

    遇你识你是天意,迷你恋你是真意。

    新朋老友到处是,知心朋友不容易!

    友情恋情是常情,真情深情胜薄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给点温暖行不行?

    刚刚平静的心海再次掀起滔天巨浪,多么痴情的女子呀!但是,自己能够这样自私吗?自己能够负担得起她吗?思量再三,情感的砝码再度倾向妻儿。大拇指在方寸键盘上艰难地行进着:

    遇你识你是天意,迷我恋我担不起。

    新朋老友到处是,知心朋友不难觅。

    亲情友情是常情,真情深情非恋情。

    我是天涯沦落人,妹是仙鹤立鸡群。

    此情只堪深深埋,劝妹早觅如意君。

    四

    短信发出后,竟如同石沉大海,虽然张云他们厂一如既往地在我们公司买配件,但是张萍却杳如黄鹤,从此音讯全无。几次忍不住拨出那串熟悉的号码,但每次拨到最后一个数字,便急忙压下电话,不想放纵自己的行为,不想再打扰她的安宁,更无勇气再听她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由于自己的疏忽,原来的几个客户又改弦易辙了。事业的挫折,情感的失落,似万千条毒蛇噬咬着我的心,无人时眼泪如暴风雨般疯长,虽然有妻的安慰,儿子的呢喃,但我依然感到世界已是末日,活着不再有意义。我天天以酒浇愁,但孤独的心岂是酒精所能麻醉的?!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独坐在布鲁斯音乐餐厅,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想着第一次与张云共进晚餐的情景,体验着“醉后方知酒浓,爱后才知情重”的滋味,醉后,伴着星星,在透着凉意的夜风中,拨出了蓄存在心底的那串熟悉的号码

    她来了,以最快的速度!听不清她说什么,只感觉那双清澈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步履蹒跚地走在无人的大街上,望着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心中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渴望。情感在一瞬间喷发,我张开双臂,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她娇柔的身躯轻轻一颤,随即,她也仰着脸,闭上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亲吻着她那洁白无暇的面容,将滚热的唇紧紧地压在她红若樱桃的小口上,天在旋,地在转,世间万物仿佛已不存在。

    一阵寒风吹过,周身打了一个激灵,我蓦地从热吻中清醒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莫非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毫无责任感的登徒浪子?

    “云,对不起,我”

    “不要说,我爱你!”她把洁白如玉的小手压在我的嘴上“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够了!”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一点,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正要躺下,妻拧亮了床头灯,原来她一直在等我!沉重的犯罪感占据了我的心房,我无语地搂住妻!

    尽管如此,我与云的爱情之花仍然悄悄地开放着,我们在郊外空旷的田野上放飞风筝,我们在涛声轰鸣的潮水中踏浪而行,我们在绿树成荫的环翠楼里流连忘返。渐渐地,事业上的失意被云炽烈的爱所融化,在她的鼓励下,我积极开发新的客户,业务量也日益回升。

    公司要对几个业务骨干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封闭式培训,我位列其中。若在以前,这样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我一定会欣喜若狂的,但是这次我却高兴不起来。

    培训班如期举行,但老师讲的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强烈地思念着云,想像着她在昏暗的街灯下翘首企盼着,想像着她在阴风阵阵的公园里引颈长望着,借口上卫生间,我掏出了手机:

    心悠悠,情悠悠,

    秋风劲吹拂小楼,

    此情绵绵稠。

    你依旧,我依旧,

    培训期长心堪忧,

    一腔相思愁。

    耐不住相思之苦,十五天的培训时间,我天天溜出来与云约会,当公司最后组织验收培训成果时,我一下子傻了眼,完了,完了,必定是白卷无疑了。也许真的应了“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就在我感到绝望之时,无意中得知培训老师是我一个朋友的老师,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提前拿到了试卷,结果可想而知,我以95分的优异成绩位居培训学员之首。

    不知实情的云在上岛咖啡厅为我庆祝,席间她连呼我“天才”我们俩忘情地干着杯,诉说着绵绵不尽的情话。云醉眼朦胧,白里透红的脸蛋在扑朔迷离的灯光下,显得越发地妩媚。

    夜已深了,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在她回家的途中,云紧紧地偎在我怀里,喃喃自语着,隐隐地,我觉得今夜会有什么要发生。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要到她家了,我们似乎能听到彼此加快的心跳声。

    红灯亮了,我刹住前行的脚步,等待,好像一个世纪的等待!

    这时,手机响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是妻。

    “培训班已经结束了,今晚回来吗?天晚了,打车回来吧!我等你!”

    晕乎乎的大脑似乎清醒了一些。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儿子:“爸爸,好长好长时间没看见你,好想你,快回来给我讲奥特曼呀!不过,路上可得注意安全哟,妈妈说安全第一!”酒意去了大半。

    “快走吧,既没有电子眼,又没有警察,干嘛傻乎乎地等绿灯呀?”萍扯扯我的手“继续前进吧!”

    我的腿似乎被钉在那里。五年了,当自己像一叶孤舟在商海里沉浮时,家,一直是自己的灯塔,自己的港湾,在自己一贫如洗时,家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而风风雨雨中,和自己相濡以沫的一直是妻啊!

    我把云送到家门口,她软软地靠在我的怀抱里。

    “云,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我不进去了!”

    云用迷离的眼神望着我。

    “云,知道我为什么不闯红灯吗?交通有交通规则,爱有爱的规则,婚姻也有婚姻的规则!对不起,云!”

    我转身大踏步地走了,惟恐自己一回头会改变主意。

    金陵业务突然告急,跟总经理打了个招呼,我便自己驾车前往,途中给云发了个短信:

    车侧万树争驰

    窗旁愁客思侵

    望断青山独立

    更向何处相寻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云的回复:

    君欲往何方

    为何心张惶

    两情久长时

    岂在朝与暮

    云的短信如一颗定心丸,让我浮躁的心立马安静下来。

    驱车五个小时,终于在暮色苍苍中到达目的地,来不及给妻打电话,随便找了个宾馆住下,便马上联系我的客户。

    当我拖着一身的疲惫返回宾馆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多了,给妻打了个电话,连澡也懒得洗,便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却在想着云,此时她在干什么?肯定已经睡下了吧?她会不会在等自己呢?忍不住又拨下了那串号码,居然通了:

    “云,怎么还没睡?”

    传来她甜甜的声音:

    “我在等你的消息,事情顺利吗?”

    “放心,明天我会处理好的,只是只是太想你!你好吗?”

    “傻瓜,只是分开几天而已,用得着摆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嘛!”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会等你回来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睡觉!听话啊!”不容分说,云挂断了电话!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望着电话,我摇了摇头。

    早晨刚起床,打开手机,云的短信就铺天盖地而来,她一再为我加油,告诉我平和的心态是取胜的关键。虽然业务颇为棘手,但在她的鼓励下,倒真的感觉信心倍增,我像个勇敢的骑士,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一天,两天,三天

    虽然业务反反复复,但是每天有云的电话与短信陪伴,倒也宽心不少。一直以为,已过而立的我,感情生活已经波澜不兴,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竟能搅乱我那平静的心海,她所带给我的那份震撼绝不亚于闪电划破晴空,每晚三四个小时的电话粥仍难解我们的相思之苦,我只想快速解决这儿的问题,插翅飞回云的身边。

    几番山重水复,最终还是柳暗花明了。欣喜之余,我与客户频频举杯。觥筹交错间,我更加思念云,好希望此刻她就在我的身边。醉意阑珊地走出酒店,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汽车轮子在高速路上飞速旋转着,大脑中一片空白,惟一的念头就是:我要马上见到她!

    宾馆大厅里

    对着话筒反反复复地念叨:云,我想你,我要马上见到你!我要离婚,我要跟你长相厢守!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觉得泪水从眼底汩汩往外冒,恍惚中,只见一小女孩捡起地上的手机,对电话那端的她说:

    “阿姨,叔叔好想你!”

    “云,等着我,我马上回去!”我不知道是如何从那个小女孩手里拿过的手机,又是如何踉跄着退房结账及至把车开上路的,耳畔一直回响着她的话“哪儿也别去,我马上赶去金陵接你!”

    手握方向盘,两眼死死盯着前方,仿佛云就在眼前,脚底下一用力,六十,八十当时速表上的指针指向一百时,车像离弦的箭,直直地向前飞去,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自两耳旁呼啸而过。

    当云租来的出租车与我驾驶的越野吉普相遇时,出现了只有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镜头——

    云向我奔来,我们互相对视,接着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水像欢快的小溪顺着两人的面颊流淌着。此一刻,我完全忘记自己已婚,只觉得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云,我想离婚,等着我,好吗?”返程的路上,已经酒醒的我终于把盘桓在脑海已久的问题提了出来。

    “不要!”云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虽然我也无数次的幻想着与你共花之晨,举案齐眉,但是这种幸福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呀!”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每天深夜想着你搂着她入梦,我的心里便针扎一般,我不否认对她的嫉妒,但是她没有错啊!”“云,听我说”

    “不用说,我不想听!”她望着我“人生重在过程,而不在结果!我们本不该有开始的,但是我们已经开始了,不要再多想,就让我这样陪着你,穷此一生,好吗?”

    云,云!望着她,我心底狂喊着,泪水再次迷蒙了我的双眼,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到你?老天啊,为何这般不公平!

    五

    日子在一边承接着云爱的雨露,一边背负着对妻深深的歉疚中飞速旋转着。惶惶欲碎的心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自己仿佛终日在幸福与忧伤之间游荡着。我时而沉醉着,时而清醒着,更多的时候是警戒着,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滑进冲动的界河。

    飘雪的季节一闪而过,三月的阳光普照着大地。

    早晨临出门时,妻边为我翻出掖在口袋里的口袋盖,边神秘地冲我笑着,嘱咐我晚上一定要早点回家!

    处理了一上午的业务,将近中午,云发来一条短信:

    海滨公园新开张

    小城旧貌换新样

    意欲移驾前观之

    问君可否同前往

    妻早晨的嘱托早已被我抛之脑后,我迅速地给回复了两个字——“恩准”

    与云依依惜别,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妻居然第一次未为我燃亮门灯。我摸黑打开家门,不由得惊呆了——

    屋子里已燃亮了一圈小小的蜡烛,妻坐在沙发里,怀抱着已熟睡的儿。见我进门,妻忙摇醒了儿子。儿子惺忪着睡眼,含糊不清地说:

    “老爸,祝你生日快乐!”

    “老公,祝你生日快乐!”

    蓦然记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烛光摇曳,妻的面庞显得更加清秀。愧疚排山倒海般袭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呀?霸占着妻,垄断着云,难道自己真的变成一个毫无责任感,只会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哥了吗?望着妻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发自内心地说:

    “对不起,我”多希望妻能够骂我一顿啊!

    “瞧你,老夫老妻的,说什么对不起啊!”妻嗔怪地望了我一眼“端着别人的饭碗,受别人的管,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

    我紧紧地把妻搂在怀里

    繁星缀满了天鹅绒般的夜毡,凄清的宁静,苍凉的夜深。唉,与云的一切,该做个了断了!

    云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她从我有意无意地躲闪中已经预料到什么,她似一只戴罪的羔羊,沉默着,沉默着。

    窗外,细雨飘飞。爱如雨,情如雨。透过雨帘,我似乎看到云向我走来——白衣依旧,长发依旧,笑脸依旧。

    我抓起电话,这时,手机悦耳的音乐响起,我不得不佩服我与她心灵的默契,沉寂许久的云终于发来了短信:

    淅淅沥沥春雨情

    雷声隆隆梦不惊

    我欲与君比翼飞

    可叹缘浅孤独行

    明天下午,我家,不见不散!

    夜,悄悄地来临了。零星的渔火,在海面上晃荡,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我想起了纪伯伦的那首散文诗浪之歌:

    我同海岸是一对情人,爱情使我们亲近,空气却让我们分离。我随着碧海来此,把银色的泡沫和金色的海滩合为一体;我用津液让它的心冷却

    略带咸味的海风吹来,一股凉意侵入,我感觉到云的身体在发抖,我们相携回到郊外的小院,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赏着院中的月季,相对无言也无语。

    我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思绪很乱。许久,云抓着我的手:

    “明天,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安庆了!”

    我的心猛地一惊,随即便被淹没在深深的无边的痛苦中,真的是一场无言的结局啊。能说什么呢?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看空中那轮孤寂的明月时而钻进乌云,时而露出半边脸。

    渐觉夜露袭人的时候,已经微醉的我,被云搀进小屋。

    屋子不大,地上放着云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坐在小小的单人床上,我拼命地吸烟,云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是一个责任感极重的男人,好羡慕你的枕边人,可惜我无缘伴你一生。”云的声音有些哽咽,看着这个深爱着我的女孩,她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我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被她的泪水软化,意志在渐渐崩溃。想开口让她留下,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她肯定会留下的,但是让她留下,我又能给予她什么?难道永远这样拖着一个有着花一般前程的好女孩?

    “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从来没敢对你说过‘我爱你’,不是不爱,而是我不敢说,更没有资格说啊!不论从哪方面讲,我都配不上如花似玉的你,忘掉我,好好生活吧!”

    “我曾经对你说过,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的那种带着沉着稳重的成熟,便深深地吸引了我。我也警告过自己,你是成家立业的人,但我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而且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时光飞逝,我永远都不会后悔这段感情”

    “云,别说了,求你!”我紧紧地抱住她,轻轻地拭去她面颊上的泪水“时间不早了,明早还得赶火车呢,早点睡吧,醒来时,一个新的明天在等着你!”

    “明天?我会有明天吗?没有你,我的世界只能是一片黑暗,我也只能在相思的泪水中苦度时光,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而且也会是最后一个,你走吧,不要让我再多看你一眼,不要让我再多留一些对你的记忆!”

    云哭着把我推开。

    是啊,该离开了!我木然地转过身,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不要走!不要!”云哭着追出来,紧紧地搂住我。

    我亲吻着她的面颊,她的眼睛,我们嘴唇相遇的一瞬间,仿若触电般的一颤

    “给我提前过个生日吧,把你送给我!”她在我耳旁呢喃着,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滑落下来,青春白皙的肌肤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我面前,我目瞪口呆地盯着,目光再也收不回来。她微闭着双眼,犹如一只温柔的羔羊。只觉得面红耳赤呼吸加重,理智的防线已接近零。

    我要她!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两情相悦干柴烈火,怎么能不发生一切?

    可是我能要得起她吗?明天她就要走了,怎么能够让她的清纯毁在自己的手里?既然不能给予她什么,又怎么可以占有她?又怎么可以让她为我付出这么多?

    理智终于战胜冲动,我翻身下床,拉过毛巾被给她盖上,坚定地说:

    “原谅我,我不能够玷污你的清白,我不配!我只想拥有我能永远拥有的,而且,你还这么小,我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云一下子扑在我的怀里,靠在我的肩上哭了起来。我用毛巾被紧紧裹住她的身体,然后搂着她,任由她哭泣。我知道,这将是我们最后的拥抱了

    独上江楼思渺然

    月光如水水如天

    庄生晓梦迷蝴蝶

    梦云飘过人何处

    此情可待成追忆

    风景依稀似去年

    时时陶醉在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