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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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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夏急匆匆地赶到十柳草庐,就见平日里静谧的小院更加静谧了。

    这反常的平静给明夏的感觉很是怪异,然而此刻忧急着苏清河,明夏也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便三步并作两步向苏清河的小院走去。

    还没进门,迎面撞上了陶花涧,明夏一把拉住陶老夫子,急切道:“夫子,苏兄怎么样?”

    陶花涧恍若未闻,平日里古井无波满面笑容的面上也现出一丝悲戚来,明夏又问了一遍,他才望着明夏扯了扯嘴角,然而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明夏见状心中大恸,就连陶花涧这般无所畏忌啥都不在乎的人,也难过成这个样子,那么只能说明一个事实,苏清河是在劫难逃……

    虽然这个认知很早就在明夏的脑海里形成了,然而此刻它却仍是带给明夏极大的震撼,让她一下子愣在门边,眨了眨眼,望着光线不甚明朗的房间,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进入。

    她害怕,看到那个曾经淡然悠远的男子奄奄一息没有生气。

    她害怕,看见自己引为至交的好友就这么黯然星陨。

    她害怕,看到曾经朝气蓬勃的,言笑晏晏的,激扬文字的,与自己同龄的韶华青年,就这般水涸湘江,云散高唐……

    朝花夕拾都是伤感,更何况曾经朝夕相处的友伴?

    然而明夏还是迈开了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踏进了苏清河修养的卧房。

    房中很是清爽,没有一丝药味,与其他久病之人的屋子一点都不一样,明夏却一点都没觉得惊奇,在她看来,苏清河的房间本来就该是如此,这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好惊奇的?

    屋中的光线不太好,因为已是寒冬,故而门窗俱都遮掩的很严实,再加上这唐朝的窗子本就没有现代的大,故而明夏一进门,便只能看到苏清河的床前有一抹丽影,洁白的好似天外飞仙,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是……泉吟?

    明夏虽然没跟这个绝色丽人打过交道,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有些人就是这般,她们强烈的存在感会让人在看她们第一眼的时候,就将她们的身影深深地刻印在脑海。

    容貌绝世的白衣女子泉吟,很显然就是这一类人。

    明夏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虽然她知道泉吟爱慕苏清河已久,在这种时候,泉吟更渴望与苏清河单独相处,但是……但是明夏舍不得不见苏清河这最后一面。

    说起来,苏清河是她在这个时代,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绝对的知己,绝对的纯洁,绝对的真挚。

    虽然明夏的动作很轻,可泉吟还是觉察了有人靠近,她回过神来,只是淡淡地看了明夏一眼,便听见苏清河虚弱的声音道:“吟儿,是……是杜家……二娘子,来……来了么?”

    明夏也听见了苏清河的声音,可她却望着泉吟,潜意识里好像苏清河已成了泉吟的所有物一样,明夏想跟苏清河说个话,还要看人家高兴不高兴。

    这感觉,的确有点不那么爽。

    所幸泉吟也并非那等庸俗之辈,她只望了明夏一眼,便低声向苏清河道:“是。”然后便轻轻地退了出去。

    明夏怔着身子等泉吟从身边走过,见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还细心地带好门,这才几步奔到苏清河床前,望着苏清河消瘦到不行的面庞,听着他奄奄一息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豁然泪下。

    苏清河攒了最后的力气,伸出手轻轻地擦掉明夏脸上的泪水,无力地笑笑,道:“傻丫头……哭什么……”

    苏清河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明夏哭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里涌出来,啪嗒啪嗒全打在了苏清河的手上。

    不知怎么的,明夏看见苏清河这副虚弱的模样,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听了苏清河的话,她抹了抹眼睛,哽咽道:“我……我……”

    见明夏“我”了半天仍是没有说出话来,苏清河笑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舍不得我。”

    明夏重重地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又是两颗晶莹的泪花。

    苏清河怜惜地望着明夏,见她这般孩子气地在自己面前哭泣,心中竟是一阵欢喜,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你会好起来,是不是?”明夏泪眼模糊,望着苏清河,有些傻傻地祈求着。

    “明夏,”这是苏清河第一次直接叫明夏的名字,他想了一下,觉得这感觉还不赖,便继续道:“别说傻话了……你一向是这么聪明,我……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好好对待自己,不要……只想着别人,你知道么?”

    明夏点了点头,便听见苏清河又笑了一声,语气不仅不再颓丧无力,反而激扬了几分,就连面庞也微微的发出光来,以前那个谈笑风生的苏清河仿佛又回来了,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明夏的脸颊,道:“倘若不是……不是这病,我便能永远陪着你了,可惜……天不遂人愿,”苏清河兀自笑了一声,便百般不舍地望着明夏的双眸,悠然笑道:“去……去找云柏吧,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

    明夏怔怔地望着苏清河,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给她这样的忠告?

    她的失意,难道已经表现的人尽皆知了么?

    微一愣神,等明夏再看苏清河,便见他脸上的神韵褪尽,现出一分黯淡来,明夏心里惊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泪眼模糊间,她忙向苏清河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知道,你放心……”

    苏清河好像满意了,明夏在他心中如同妹妹一般,她开心了,他也就放心了。苏清河笑一笑,好像荼靡开到盛极的风华绝代,道:“我累了,想歇一歇,明夏,你去吧……”

    为苏清河那一笑而感染,明夏含着眼泪也微微笑了起来,轻柔地应了一声,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门外泉吟仍在静静侍立,明夏退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望着苏清河的房门,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朵繁花开尽,那里,凋零了一地的残颜。

    “你有什么打算?”明夏静静地开口,视线却仍然胶着在房门之上,没有向泉吟倾斜半分。

    白衣胜雪,衬托的丽人青姿更加卓越,泉吟痴痴地望着苏清河的房门,心中微澜鼓荡,终于看了明夏一眼,道:“他喜欢你。”

    明夏一怔,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她怎么可以这样回答呢……

    为着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明夏有些失神,她转过头来望了泉吟一眼,正想质问,却见泉吟扭过头去,绝美的面部轮廓微微仰起,仿佛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道:“所以我要离开这里。”

    啥意思?明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说苏清河若是不喜欢自己……汗,这本来就是事实,明夏唾弃了自己一句,暗道莫非这泉吟还打算在这里守一辈子不成?

    这算什么?

    守寡也没这样的守法啊?更何况又不是……

    可是,望着泉吟坚定地眼眸,明夏突然鄙夷起自己来,看她都在想些什么!

    泉吟双眸中盛满了哀伤,这样一个痴情女子,她该是敬佩的!

    明夏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落寞地哂笑道:“原来你竟是这般不了解他……及至此刻,竟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泉吟果然诧异地望着明夏,明夏却再不肯看她一眼,只是感慨道:“苏兄说的不错,他有他喜爱的人,他走得一点也不寂寞……而我,也要去追求我的幸福了。”明夏说完,就在苏清河的门前深深一揖,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衫,向泉吟笑道:“泉吟小姐,再会。”

    泉吟虽然仍在震惊,可仍是尔雅地回了明夏一礼,望着那个云淡风轻的女子毫不留恋地离开,心中那莫名的烦闷突然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悦。

    是的,在那浓烈的哀伤之中,她竟感到幸福。

    这样复杂而完全不同的情绪,竟然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出现,就连泉吟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不可否认,她的心里舒畅了,即便是为着心爱的人独身一生,也是快乐的。

    因为那个人的心里也有自己,便觉得这样的清苦简直是人间的至幸。

    她很幸运,不是么?

    抬眼又望了望明夏离去的方向,花瓣一样的嘴唇开合,泉吟低声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