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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水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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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委常委扩大会仍在继续。秘书长李安国喝了口白开水润润喉,说:“会议进行第三项议程,讨论一中党支部提出的学校暂时停课,学生各自回家,等形势好转再恢复上课的提议。请李之君校长先介绍一中现在的情况。”

    李之君扶了扶眼镜,总算艰难地开口说:“各位领导,学校提出暂时停课,遣散学生的无奈之举,实在是因为无法继续让学生们勉强填饱肚子,坚持完成学业。现在,全县干部都在为群众能生存下去而作最后的努力,对一中再也无法进行特殊的补贴。只有暂时停课才能免除县委的后顾之忧,没有必要再撑下去了。”

    主管文教口的副县长朱玉昆说:“李校长,学生放假回家,粮食定量从四两减到二两,情况也许会更严重的。一中是不是再仔细研究研究?”

    李之君说:“朱县长,作为贵西一中的校长,我根本不愿意学校在学期中停课,这不仅有损学校的尊严,而且打破了建校百年的历史记录,也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可是缺粮的状况的确难以克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停课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还请县领导予以谅解。”

    朱玉昆说:“除金窝中学外,全省县级中学尚未有宣告停课的。难道贵西县要步金窝的后尘么?这也太掉面子了吧!能不能给师生们每天再加二两粮食,让学校坚持到学年结束?”

    耿长凤道:“如果毎人加二两粮食,可以坚持到本学年结束,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

    周兴光说:“按理,举一县之力养活一中两千多学生应该不是问题。可惜救灾粮无法再行筹措。要不,我再与邻省打个电话试试,哪怕就给娃娃们专门调拨一点也能解燃眉之急。”

    吴天明站起身来,坚定地说:“学校绝不能停课!从今天起,动用县粮仓里的战备用粮,给每个师生每天供应六两粮食,出什么问题由我来承担责任!”

    丁博华说:“李秘书长,形成县委决议,尽快报给地委,有责任贵西县委集体承担!”

    朱玉昆举起手来,说:“请同志们举手表决,同意为学生加粮并动用战备粮的请举手!”

    “唰”的一声,全体与会人员人员的手都举了起来。

    吴天明很感动,弯下身子给大家鞠了个躬。贵西县委,的确是一个团结的战斗集体。

    水落洞。千里镇相连的几个坝子多余的水的流向之地,离千里镇只有十多里路。巨大的洞穴就隐藏在一个山沟之中,一面绝壁之下。相传这里是毒蛇猛兽的栖息之地,别说洞内,就是这条山沟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哪怕灾情如此之重,饥饿如此难捱,仍然没有一个人敢于进入这片区域,不管找到找不到吃的,先就被大蟒蛇吞入肚中了。

    吴天明却打上了水落洞的主意。几个田坝的大河小河都在流到这里后一头扎入水落洞中,地下水的出口不知在什么地方,洞中不可能没有可吃的东西。说有毒蛇巨蟒,那不也是食物么?

    千里镇红星公社的书记谷世雄,秘书侯大明支持吴天明的观点,连吴天明多从红星公社的粮站里调走两车粮食给一中也表示理解。侯秘书在电话中说:“吴书记,下水落洞,必须准备好武器!我们的民兵只有步枪,对付蟒蛇,只有冲锋枪有用,最好带两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防止毒蛇伤人。我们公社虽有抓蛇的高手,但药品不足,必须由县里带齐疗治蛇毒的药品。”

    吴天明一一答应。要公安局长骆志坚照侯大明要求的作准备。

    骆志坚说:“书记,你要下水落洞,必须带我同行,否则我要请县委开会讨论你的行动。”

    吴天明说:“你不是承诺探新寨那几个天坑么?那是常委扩大会通过的,不完成不行!”

    骆志坚说:“下水落洞没经常委扩大会通过,你身为书记却要擅自行动,我不干涉不行!新寨的天坑洞窟早一天晚一天探没关系,总之我一定要跟着你!”

    吴天明只得答应:“好吧!千里镇你也熟,让你去就是。记住,不可在吴雅面前提起这事,否则她一定要吵着去!那会影响她的学习。”

    骆志坚举手行了一个军礼:“是!肯定保密!”

    吴天明笑了:“去作准备吧!明天上午出发。”

    红星公社书记谷世雄,公社秘书侯大明也作好了准备工作。他俩抽调一个排的三十个民兵参与行动。民兵们不带枪枝,却人手一个大竹箩,一把大弯刀,脚穿蛇牙咬不穿的水胶鞋,手上涂了毒蛇害怕的草药,作好了抓捕毒蛇的一切准备,先赶到了水落洞外面。可谓万无一失。

    吴天明的吉普车终于开到公社前的院子里,车上还有骆志坚等四人,其中两人挎了冲锋枪,一人揹了个大药箱,一副仿佛是去行军打仗的派头。

    谷世雄、侯大明上了吉普车,指挥着司机向水落洞方向开去。十来里后,前方便没有公路了,只能把小车停在一个生产大队的办公房前。大队支书姓廖,带了一个寨子百多名男女在外边等候支援。吴天明对站了一坝子的灾民高声说:“老乡们:救灾粮下不来,我们只有再找活路。大家能去的地方不可能有吃的了,只有这条山沟和这个洞窟有可能找到食物。等到民兵们把山沟里的毒蛇捉完后,你们再随后进入,把能吃的东西都收起来。最好是集中在一起,由廖支书他们集中分配,千万注意安全!”

    这条令人谈之色变的山沟果然是蛇虫的藏身之所,持枪民警和民兵们才搜索了一半,三十个大竹箩便已经塞满了毒蛇,被抬出沟来。民警开枪打死的一条蟒蛇饭碗般粗,两丈多长,民兵也用砍刀砍死了几条大蛇。侯大明让人支起几口大锅,把死蛇熬为蛇汤。反正天气渐热,死蛇一两个时辰便会发臭,不如就地煮来吃了。

    乡民们又从家里扛来许多装粮的空竹箩,送入山沟去装毒蛇。直到傍晚,山沟中的毒蛇方才抓捕完毕,一行人终于来到水落洞边。天色已晚,吴天明吩咐围着洞口升起几堆篝火,轮流用民兵值班,不让洞中的毒蛇出来。众人俱都得了一碗蛇肉汤。乡民们虽是连皮炖的,却鲜香可口,让人们一年多来第一次尝到了肉油的腥味。

    吴天明喝下一碗蛇肉汤,吃了半碗蛇肉,满足地靠在土坎上:“都说蛇肉汤温补,饥民喝了一定大有好处,侯秘书,把抓到的蛇分送各大队,就像这样炖汤,要让大家都喝到。”

    侯大明领命而去,让廖支书安排几十个青年人,把装蛇的竹箩送到各生产大队队部,让大队干部们按吴书记的指示,给群众炖蛇肉汤。侯大明却留了一个最大的装满蛇的竹箩,让镇上唯一一辆马车的朱马哥头和两个持枪民兵星夜送到县政府去。

    骆志坚把一条绒毯盖在吴天明身上:“你睡一会吧!明天下洞,更危险也更累呢!”

    “大绳,安全绳都准备好了吗?”

    “公社准备了一套,大队又准备了一套。双保险!”

    “好!你也睡睡吧,明天你仍然是唱主角呢!”

    “书记放心,绝对没问题!”

    吴天明睡熟了。睡梦中,他们在洞窟中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粮仓,里面堆满了一袋一袋的粮食。人们扛啊,扛啊,扛了半天也扛不完,一个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大灾之年找到了这么多粮食,人们当然值得为之高兴。砰砰砰砰,有人还放起了鞭炮,人们都在欢呼。“书记,醒醒!”骆志坚摇醒了吴天明:“大蟒蛇出洞了!”

    吴天明一惊,睡意全无。起身看时,一条海碗般粗的蟒蛇横尸洞口之前,脑袋上的几个枪洞还在流血。原来睡梦中听到的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