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一半西风暖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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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不该来？”心木声音比绝情馆时缓和不少，神色却依旧冷漠：“既然缘落和你，都信誓旦旦地说救了我，弃救命恩人于不顾，也非君子所为吧。”
“所以，你不该来。”宁儿垂眼黯然：“来救我，你才是真的弃你的爱人和救命恩人于不顾，任由她在地狱中万劫无期了。”
心木心下一沉，猛地打了个冷战。
缘落也不由怔了怔，注入法力的手指也停滞在半空。
两人却都沉默，谁都不曾追问下去。
“心木大哥似乎曾说过——眼睛看见的，也未必是真的。即使全天下都认为散羽不爱你，即使你最好的兄弟证明，是我救的你，难道——就真的是我救了你吗？事实究竟如何，你自己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宁儿的灵魂早已冷透，言语更像是在宣判她的罪责，每个字仿佛都消耗着她残存不多的气力。
心木顿了半晌，缓缓俯下身来，直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道：“救我的，其实就是散羽，对不对？”
目光凌厉地仿佛能将人杀死，她情不自禁颤抖，却还是缓缓点头：“是。”
“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引开我？”心木扯住宁儿的衣襟，缘落未及阻止，她已被拽到眼前。
“大哥，别这般冲动，宁儿姑娘还受着重伤呢，您这一扯，不是扯坏了？”
“不妨事。”宁儿回身拨开缘落的手，凄惨惨地笑着：“我罪孽深重，不要说这副躯壳被心木大哥扯坏——待到我将真相吐露，他就是杀我千万次，也不足以赦赎此身。”
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面色也早无生机，还是轻易将他的手推到一侧。
缘落呆然，疑惑却盖过了隐隐的失落：“可我日日见到的就是宁儿姑娘你，缘何你却说……”
“姐姐个性别扭，既在早先除却了心木大哥的记忆，而后又决然断交，这样尴尬的处境，如何让她用原本的形貌亲昵的姿态照顾他？她思来想去，只得化颜成你们都不识得的我，无微不至疗愈他的伤情……”
“姐姐？你是散羽的妹子吗？”心木的眉毛轻轻一挑，抓着她的手也略略松了一松：“我之前都未听过……”
宁儿却握住他的指，让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
“我并不是她的亲妹妹，只是她心脉的一颗晶灵石，也是……也是……”
伶牙俐齿的千面杀手，此刻却连陈述事实都如此结结巴巴。
原来，意识到自己的恶行老老实实承认，远比做恶事时更艰难，更需要勇气。
但她不能逃避。
她不能让心木如此糊涂地继续下去，也不想让散羽失去最真挚的思念。
默默地，吟念一小段咒法，一块玲珑的佩，落在她手心。
缘落与心木都立刻认出，这是冥族独有的，证明身份的玉牌。
既不是直属冥族的碧翠，也非冥宫外之灵如雪的纯白。
是他们都未见过的，漆黑的颜色，黑如暗夜，寒光透骨。
纵然不知漆黑如墨的佩归属冥宫何处，但上面的花纹，却远比心木的更为复杂精致，无疑也昭示着她在九幽尊贵的地位。
血的气味，将它整个浸透，只是握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也直沁心底，宁儿却一副心旷神怡，深深吸着鼻子，嘴角露出可怖的微笑。
她起初并不喜欢这血腥，只是习惯了，竟也感受出一种别样的芬芳来。
“这是影部最特别的身份标志。”她用指尖抚着早已摩挲过无数次，闭着眼都能记住的脉络花纹，呓语般道：“而我，曾就是这影部的首领——空。”
“影部？”缘落一脸茫然，扫了心木一眼：“那是什么？”
心木隐约有些许的印象，却想不起是在那里曾听到过，思索半晌，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我们冥界的组织吗？”
“不但是属于冥界的组织——”宁儿悠悠笑着：“且其中每个魂灵，都是冥王亲自选筛，精心培养的。任何一个明面上的冥族，都不会如我们影部一般，名字，招式，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手心捏着，皆在他的掌控。对他的命令不能反驳甚至早已不会反驳——哪怕是不准许呼吸，就算是窒息而死，我们也只能听着。”
他浑身战栗一下。
“军师，光明正大虽然是极佳的品质，但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发生在阳光之下，或许，除了光芒，我们还需要影子在黑夜中潜行，以幽暗之形，除却道路上的绊脚石。我有意构建这光鲜亮丽背后的暗夜，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若你亦认为可行，我可以分你一半的掌控权——一是我相信你的能力即使是肮脏的类群也可以培养得举世无双，二则也可体现你我君臣平等，无嫌无隙。”
倏然想起了久远的时光中，只有过一次的对话。
心木他受正直的个性驱使，自然是声色俱厉地抨击了这种可怕又可笑的想法，果断地拒绝了冥王。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便将其丢弃在角落，又逐渐遗忘，却万万没有料到——冥王并未因为他的怒气而放弃，还是背着他偷偷将其付诸行动。
“影部和散羽，又有什么联系？”
“并无直接关联。只不过在某种程度，她却也和我们一样，生活在暗影中，只能在隐流中翻覆。即使在光阳下现身，笑靥淡淡，也不过是引火焚身，逐渐被融化了灵魂——做为三界的第六势力天机宫的现任首领，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连追求自己现世幸福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忍痛一次又一次将唾手可得的快乐推开。久而久之，只要是她自己能够承担，全部扛下来的痛苦，她便尽量不牵扯别人——不管这种生活方式多扭曲，但站在她的位置，却也是最大的仁慈。所以她永远是淡然，也永远是残忍的。可无论她牺牲多少，都不会有人看见，不会有人感激，只认为不过是个结局注定毁灭的人理所应当的作为——甚至为了让黑暗蔓延，仅一点的安宁，都不会给她留存……”宁儿紧紧攥住刻有“空”字的玉牌：“冥王殿下正是怀有不良心思窃取天机宫情报的一员，而我做为冥王最得力的影子杀手，对于他想做的任何事，自是责无旁贷——于是我故意让她发生重伤的自己，在被她好心以灵石挽救以后，我便成功潜入天机宫成为他们的一分子，不时为冥王殿下传递其中的情报。影部与天机宫的双重身份，也让我以不同的视角，得知了许多旁人很难得一闻的有趣事。”
她闭上眼，费力地喘了一口气，来维系断了输送法力又被提起来而逐渐薄弱的呼吸，缘落按了按心木的胳膊，接过宁儿，将她平放在地上，按住她的脉络，碧绿的光芒让她的精神再度恢复——但即便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心木或是缘落，也都看出来，若她气息又虚弱下去，想来便回天乏术，无法挽回。【1】 【6】 【6】 【小】 【说】
心木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把你还没说完的，说下去。”
和缘落的温柔不甚相同，而是用极强的法力流冲刷着她的躯壳，显然并不大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只想让她在蜡炬成灰之前，将隐藏着的秘密，一气儿全倒出来而已。
她苦笑着。
在散羽的心脉中镶嵌，她看到的那个男子，自始至终痴情如狂，温柔如水，却忘记了，名叫心木的军师，是以刚直不阿，冷酷无私的睿智而在三界中闻名。
如果他也露出些许的温柔，大概她会因为无法承受而感到愧疚。
但是他不会，绝不会。
冥王对他极是了解，对她，却看得更是透彻。
即便为主君效命一世的她，能对于自己并肩的影部伙伴痛下杀手，却始终无法真的下定决心，最后一次流的血泪，残缺不全，难以圆满。
尤其注定得不到好脸色看时，与其受着责怪不能得到感谢，不如仍旧为冥王立下功劳一件。
方才的决心竟在这冷漠中被瞬间粉碎。
她发觉自己真的已无药可救。
他把自己当作弃子，影部的血已流干，堕入魔道，大声高呼着自己在天机宫的名字。
有意无意，还是根本无法摆脱名叫帝沙的男人的束缚——现在，也还在默默地为他谋划好的惨剧拖延着时间，甚至还在管这个恨透了的男人叫做殿下。
也许现在不再诉说所谓的真相，心木还来得及不留遗恨。
可是，他不是想听下去吗？他不是冷着一张脸想听下去吗？
冥王殿下让我拖住他，他自己也想我拖住他，哪怕终结清冷无涯，也得怪他自己失去了冷静，太不了解情况。
宁儿也不知道这种病态缘何而起，明明已浑身魔刻，为自己拔出了剑，却还是为放弃的主君耗尽最后一丝命之线。
她何尝知晓，并非她心性卑劣，不过是魂灵石被注入更多的黑暗，连她自己，都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
纯净的眼神闪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地道：“心木大哥，说实话，您觉得散羽姐对您心意如何？冥王殿下对于您和散羽姐姐，又抱有怎样的态度？”
心木愣住。
这答案原本他以为自己很清楚，但陷入沉眠后，这原本明确的答案就蓦的变得模糊。
缘落抢着答道：“散羽姐对大哥的心思，我是半点没看出来。如果他们能两情相悦，冥王早就欢欢喜喜地替大哥将她娶过来了吧。”
“我就说——我知道的，都是旁人所看不到的。其实，你们都被骗了，无论是散羽，还是冥王殿下，都将你们骗了。”宁儿勾起嘴角：“姐姐的心始终在心木大哥这里，冥王殿下从一开始，就反对——不，应该说忌惮你们在一起。”
缘落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忌惮？我大哥和谁在一起，对于冥王殿下的忠心都不会改，为何要忌惮？”
“你是这样想的，也许你大哥也是，冥王殿下却未必是。”宁儿轻声道：“尤其在天机宫推算出天命之子或会出现，统一三界，成为唯一的至尊——这位天命之子必须附带一桩条件，那便是血统不纯，你认为，冥王殿下还会让你们顺顺当当地在一起吗？”
“三界至尊，血统不纯的……天命之子？”宁儿颔首，心木追问道：“那个什么天机宫，是何时推知这样一件事的？”
“看您的眼神，想来已猜中大半了。”宁儿轻轻一笑：“不错，正是冥王殿下突然爱上一位人族女子，并执意要娶她的那一年。”
“照你这么说，冥王殿下岂不是并不喜爱夫人，只是想利用她……”缘落心性单纯，乍听到这么可怕的事，竟连猜测的真相都不敢说出口。
“千百年的情谊都被轻易无视，初次到人境随便领回来一个女子，就爱的死去活来，你认为可能吗？在那女人来之前，本来我还以为……还以为……”宁儿的声调忽然提得不可思议的高，饱含着不甘与愤怒。
“你还以为什么？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能成为冥王夫人吗？”心木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别这么大吵大嚷的，小点声，保留点力气吧。”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冥王夫人……
这句话正是她的痛处，她只觉心尖火辣辣地疼痛，咬了咬牙，用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道：“总之——缘落哥猜测的不错，冥王殿下不过是想要利用她，诞下个血统不纯的孩子，赌他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她诞下月无痕公主后，冥王殿下失望已极，想杀掉她，却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最终便指使您去做这个坏人——”
冥王夫人的死，的确是帝沙交给心木的密令。他却不知道其中这样一层深意。
“冥王殿下虽日渐消颓，但前代天机宫宫主却仍觉事出反常。我悄然把在九天潜伏的姐姐和您感情甚厚的事透露给了他，他更是肯定了冥界图谋不轨。我在一旁煽风点火说由于您的存在，姐姐因爱丧志，根本无心天机宫的使命。前代宫主大怒之下——狠狠扇了她的耳光，罚她跪了九九八十一日，让她断绝和你的往来。姐姐不肯，他便用了天机宫最狠辣的，以命为祭推算天机的法子，让姐姐记住他是因为她不懂事不听话才死的——因为他死时杂念太多，此招并没有发挥出原本的效力，只呈现出了苍默的映像。姐姐便把他当作了天命之子接近——靠着夜凉音，既断了您的念想，又名正言顺地开始帮助苍默步步为营。”
“冥王殿下通过你，也知道了这桩情报，所以……也在想方设法收拢他，甚至不惜引导他逐渐走向迷途，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为他所用？”
宁儿赞许地看着他：“真不愧是冥界光明面最高阶的军师——一语中的。”
“可我……我不明白……我和散羽感情甚厚？她不是根本不知道芳梅林那人是我？我也并为和她真正说过一句话，最后姻缘簿还被改篡，如何论上感情甚厚？”
“被改篡的并非姻缘簿，而是……您的记忆……”宁儿低低道：“其实您第一次去调扰睡觉的姐姐时，就被她发现了。您们从那时开始，就时常会见面。不过冥王那时早已知晓了天命之子一事，为了防止自己的地位受影响，假意为了冥界秩序平稳定下了不可以和他族魂灵结成姻亲的规定。这规定让您困扰不已，姐姐也因为天机宫的身份并不提旁的事，您们就一直维持了这种关系，未再进一步。直到前代天机宫宫主死后，姐姐狠了狠心，便将你的记忆删去，也改变了天机宫外魂灵的映像。”
缘落不可置信地道：“那得改多少人，改得过来？散羽有那么大能耐吗？”
“先暂且不论冥王殿下在背后的作用，单说你还在叫她散羽，她改变记忆的本事便毋容置疑。”宁儿淡淡道：“她是天机宫宫主，却以天界军师广为人知。关于散羽的一切，包括名字，本身就都是虚假的。她的真名——”
她颤颤地凝出一本血红的册子来，翻到散羽，和被勾画得漆黑一片，夹缝中的夜凉音，抿嘴一笑，又翻到空白的某处，用手指轻轻一抹，上面显映出赤色大字。
心木——笙霰雨。
“心木大哥，你明白了吗？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什么姻缘簿被改一事，不过是姐姐为了远离你而接近苍默，夜凉音为了诱导姐姐的一场骗局。”宁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悠悠笑道：“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了，夜凉音也是冥王殿下的人——是名为聚炎的冥族。与其说是因为单恋姐姐鸠占鹊巢，不如说冥王殿下认为他比您更舍得利用他，依靠他的单纯也更容易把姐姐引入陷阱中——清醒的时候，将心爱的人推至险境的事情，您根本做不到吧。”
“大哥当然做不到！”缘落的手一攥，宁儿“咝”地咬了咬牙，手腕已被他捏得粉碎，他眼中的怒火，竟也是那样的炽烈：“你们拿别人的情感当什么，拿我大哥当什么？亏我之前还想替你向我大哥说好话，亏我还否认我大哥的感觉冲他发脾气希望他来和我一起救你，结果你却是个这样恶毒的女人！”
“我从不否认这一点。”宁儿的手被缘落捏得粉碎，她却连痛也不喊一声，仍是如水般淡然地道：“否则我岂会为了消耗姐姐的灵力，让我有冒充她的机会而任由心木大哥在我眼前被疯狂地凌虐而袖手旁观，直到他半死不活才去找姐姐，还说是一时疏忽。就算冥王殿下命令我，定要让心木的法力被削弱，但能做到一个好好的人被围在一群残暴之徒当中完全不管不顾，我的心态是怎样的，还不明显吗？就在刚才，我还把心木大哥和松川留在绝情馆——姐姐若未按照预料及时赶到，你已经被松川捂死在软被中了。”
“刚刚？散羽……难道羽姐姐真的来过绝情馆？”缘落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来过，不过她被我引开了，在你们被我自己在身上划出的一道道刀口所欺骗时，可怜的她，却带着满身的伤，在忘川傻乎乎地等着某个人去呢——”宁儿自己也不明白地笑出了声来，阴恻恻地道：“谁让她是天机宫宫主，谁让她还有心木这么一个软肋，要是化成心木的形貌，到她的身边，想吸取她的力量，应该是轻而易举地事吧。想来她现在已经等到了以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以醉在最温暖的怀抱——殊不知，这将是她落入地狱的预兆。”
我不要！不要姐姐落入地狱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却还在牵绊着他们的手脚！
难道我真的是个如何洗也洗不净的卑劣女子吗？
可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即使想脱离丝线，也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时间就是生命，散羽的生命，在一点点耗尽。
“心木大哥——我好累了——你可以坐下来，让我靠在你的肩膀上吗？”
心木静静地坐在忘川畔的石路，将散羽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
“心木大哥——以前你的臂弯，都是冰凉冰凉的，今天，却好暖和——”散羽轻轻地呢喃着。
“小傻瓜。”他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子：“是你自己的身体变冷了啊。”
“嗯——也许吧，流了好多的血，现在还打着哆嗦——”散羽撒娇似的：“再把我抱得紧一些——我真的——好冷。”
“嗯。”他将她的身体又向怀中靠了靠。
“心木大哥，从我删了你记忆那天起，你就一直‘散羽’‘散羽’的叫我，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散羽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再像从前那样，叫我一声雨儿，好吗？”
“羽儿。”他听话的，深情呼唤着她。
“嘻。”她甜甜地笑着：“你还肯再吻我一下吗？”
月无痕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但却不能跳出来给这个讨厌的女人两巴掌。
他望着怀中的女子，雪白的脸颊由于缺乏血色更显白皙，乌黑的睫毛轻颤，淡淡的粉色唇像绽放的樱花般。
简直不像个活着的生命，而像个细瓷雕琢出的娃娃，蜷缩在他的怀中，更显得可爱异常。
怪道心木夜凉音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的确是有让人动心之处。
忘川冒出的小小气泡，他都已看不见，情不自禁俯下身来，贴住她薄薄的唇，轻咬住秀气的嘴巴，舌尖颤抖，啜着她口中点点梅花的香气。
她的全身无端哆嗦了一下。
“唔……不……”散羽泛红的脸颊，含含糊糊的一声娇啼，让他的心神更不由一荡。
血液中潜藏的，狼兽的本能，让他没有管顾她的颤动，已将手滑入她的衣衫，抚着，摩挲着虽然沾满了鲜血，依旧光滑如缎的肌肤。
“阿苍！苍默！你这混蛋！你……”月无痕见到这血腥却香艳的情景，不由气得大吼。
“行了，痕儿，别喊了，他听不见，我也不会让他听见。”帝沙冷冷笑道：“人间界的爵候，都是三妻四妾。你未来的夫君，竟能占到天机宫宫主的便宜，不恰证明他有本事？何况是为了她的力量，又不是为了她的色相，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又是和一个很快就要死的人，你不至于这般大喊大叫吧？心胸宽大点。”
“您还是冥王呢，不是也只有娘一个……”
“闭嘴！”帝沙怒吼一声，吓得月无痕闭上了嘴巴。
最亲最爱的父亲，忽然变得——好陌生。
仅剩的可笑执念，让她逼迫自己相信——即使父王默许苍默这般，也只是为了让他得到力量，让自己将来的日子更好过。
她已是濒死之躯，奄奄一息，在他眼中，却是别有一种风韵的扶风病态之美。
他总觉她隐约在抗拒什么——灼烧的烈火却让他顾及不了那许多。
他的舌尖越动越厉害，手也越发不老实，从单纯的抚摸已成了轻轻揉搓。
“你——！”心木的拳头握得格格直响，缘落却早已将手按在了宁儿的颈项之上：“大哥，让我来，不要让这种女人脏了你的手。”
宁儿轻轻吐出舌头，冷笑盯着缘落道：“你是不是为因我动了心而羞惭？没关系的，我告诉你一件事吧——送你那件女装的，并不是我，而是笙霰雨另外一颗灵石，名字叫做蝶翼，她为了不让我趁虚而入，故意和你吵架——可惜你这傻瓜什么也不明白，白浪费了她的心思。像现在，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白耽误时间而已——只是原本该属于心木大哥的，现在却不知道被谁占去了……”
缘落将她重重地丢在地上，拽起正在发怔的心木：“大哥，不要理她了，咱们现在快走，说不定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一定是来不及了——哈哈哈——”
宁儿朝他们的身影高呼着，却没有人理会她，甚至未曾回身。
她忽然明白了她如此疯狂地原由——她想激怒他们，想让因她的罪孽而不幸的人杀死她，这样，至少会比孤零零地死去，或是被冥王的人杀死，让她好受些。
但他们谁都没有动手。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没有人杀死她。
没有人救她。
只能——等死，在痛苦和愧疚中等死。
甚至到了最后，将影部毁灭，却仍然不能将他背叛——她第一次知道，魂灵石不只掌控着她的性命，也掌控着她的意识。
他在暗中看着她。
看着她垂死挣扎，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曾传达到她的心脉。
她在他眼里，终于变成了个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人。
她一个人仰望着茫无际涯的黑暗，流着眼泪，发狂似的大吼着。
“好可怜，好难看啊——空。”温暖的声音让她骤然止住了眼泪。
“无……无大哥……”她咬着嘴唇：“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不，我是来接你的。”他微笑着拥抱住她：“即使全世界都笑话你，我也不会的。因为你在我眼里，也永远是那个——名字叫‘空’的小女孩。”
“无大哥……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喜欢。”她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却拥住了他的身躯——虽然只是一层薄影，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紧紧抱住了他。
“喜欢是没有值得不值得的，难道对冥王，对帝沙，你就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枉费了？”他的笑容，依旧如记忆中一般美好：“和我——一起去桃花源吧。我不叫无，你不叫空。让龙润和宁儿，在那一方清寂山水，永远一起。”
他当年也想与她去山清水秀，永不别离，但她却放弃了。
此时此刻，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却还是低声道：“不。”
无的手臂滞了滞：“你还是不肯放下他？”
“不……姐姐……”她“呜呜”地哭着：“姐姐的幸福被我破坏了，我却能安心地死……不……这不公平……到最后，哪怕不是我的意识，我还是……”
“自己选的路，哪怕浑身鲜血淋漓也要走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又何必后悔呢？”无推开了她：“既然不肯独自走向安宁，那就想办法弥补你的过失。”
“我……我怎么弥补？”
“自己去想——你的罪，只能你去弥补，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温柔地道：“我能做的，只是等到事情解决了，在生命的尽头等你。”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人活的，只是一口气而已。
空荡荡的生命蓦的有了重大意义——她的错，不能更改，现在要用力所能及的力量，去挽救散羽，挽救她的姐姐。
拯救了她，也会在回眸的刹那，在无的双臂与柔情中，得到救赎，得到安慰。
宁儿触摸着消失的幻影——
“无大哥，不，龙润大哥，等我——”
缓缓立起身来——
“姐姐，等……”
她的气息骤然停止，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冥王吹散了掌心捏碎的魂灵石化成的粉末。
“拯救？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他人掌控的你，还想拯救什么呢？”冥王冷冷地笑道：“嘛，空，现在你的价值，才算是真正耗尽了。在你良心彻底发现时，却什么都办不到，还要受我的控制，最终如废物般毫无价值地死去，不是很有趣吗？可惜，我想毁掉的人，我想做成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心木”的手腕颤抖着，轻轻将散羽的身躯平放，忘情地吻着她。
她在小小一方世界轻轻挣扎，染血的彩裳却终是被轻褪下，露出犹若削成的肩膀……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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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为何我不该来？”心木声音比绝情馆时缓和不少，神色却依旧冷漠：“既然缘落和你，都信誓旦旦地说救了我，弃救命恩人于不顾，也非君子所为吧。”
“所以，你不该来。”宁儿垂眼黯然：“来救我，你才是真的弃你的爱人和救命恩人于不顾，任由她在地狱中万劫无期了。”
心木心下一沉，猛地打了个冷战。
缘落也不由怔了怔，注入法力的手指也停滞在半空。
两人却都沉默，谁都不曾追问下去。
“心木大哥似乎曾说过——眼睛看见的，也未必是真的。即使全天下都认为散羽不爱你，即使你最好的兄弟证明，是我救的你，难道——就真的是我救了你吗？事实究竟如何，你自己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宁儿的灵魂早已冷透，言语更像是在宣判她的罪责，每个字仿佛都消耗着她残存不多的气力。
心木顿了半晌，缓缓俯下身来，直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道：“救我的，其实就是散羽，对不对？”
目光凌厉地仿佛能将人杀死，她情不自禁颤抖，却还是缓缓点头：“是。”
“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引开我？”心木扯住宁儿的衣襟，缘落未及阻止，她已被拽到眼前。
“大哥，别这般冲动，宁儿姑娘还受着重伤呢，您这一扯，不是扯坏了？”
“不妨事。”宁儿回身拨开缘落的手，凄惨惨地笑着：“我罪孽深重，不要说这副躯壳被心木大哥扯坏——待到我将真相吐露，他就是杀我千万次，也不足以赦赎此身。”
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面色也早无生机，还是轻易将他的手推到一侧。
缘落呆然，疑惑却盖过了隐隐的失落：“可我日日见到的就是宁儿姑娘你，缘何你却说……”
“姐姐个性别扭，既在早先除却了心木大哥的记忆，而后又决然断交，这样尴尬的处境，如何让她用原本的形貌亲昵的姿态照顾他？她思来想去，只得化颜成你们都不识得的我，无微不至疗愈他的伤情……”
“姐姐？你是散羽的妹子吗？”心木的眉毛轻轻一挑，抓着她的手也略略松了一松：“我之前都未听过……”
宁儿却握住他的指，让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
“我并不是她的亲妹妹，只是她心脉的一颗晶灵石，也是……也是……”
伶牙俐齿的千面杀手，此刻却连陈述事实都如此结结巴巴。
原来，意识到自己的恶行老老实实承认，远比做恶事时更艰难，更需要勇气。
但她不能逃避。
她不能让心木如此糊涂地继续下去，也不想让散羽失去最真挚的思念。
默默地，吟念一小段咒法，一块玲珑的佩，落在她手心。
缘落与心木都立刻认出，这是冥族独有的，证明身份的玉牌。
既不是直属冥族的碧翠，也非冥宫外之灵如雪的纯白。
是他们都未见过的，漆黑的颜色，黑如暗夜，寒光透骨。
纵然不知漆黑如墨的佩归属冥宫何处，但上面的花纹，却远比心木的更为复杂精致，无疑也昭示着她在九幽尊贵的地位。
血的气味，将它整个浸透，只是握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也直沁心底，宁儿却一副心旷神怡，深深吸着鼻子，嘴角露出可怖的微笑。
她起初并不喜欢这血腥，只是习惯了，竟也感受出一种别样的芬芳来。
“这是影部最特别的身份标志。”她用指尖抚着早已摩挲过无数次，闭着眼都能记住的脉络花纹，呓语般道：“而我，曾就是这影部的首领——空。”
“影部？”缘落一脸茫然，扫了心木一眼：“那是什么？”
心木隐约有些许的印象，却想不起是在那里曾听到过，思索半晌，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我们冥界的组织吗？”
“不但是属于冥界的组织——”宁儿悠悠笑着：“且其中每个魂灵，都是冥王亲自选筛，精心培养的。任何一个明面上的冥族，都不会如我们影部一般，名字，招式，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手心捏着，皆在他的掌控。对他的命令不能反驳甚至早已不会反驳——哪怕是不准许呼吸，就算是窒息而死，我们也只能听着。”
他浑身战栗一下。
“军师，光明正大虽然是极佳的品质，但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发生在阳光之下，或许，除了光芒，我们还需要影子在黑夜中潜行，以幽暗之形，除却道路上的绊脚石。我有意构建这光鲜亮丽背后的暗夜，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若你亦认为可行，我可以分你一半的掌控权——一是我相信你的能力即使是肮脏的类群也可以培养得举世无双，二则也可体现你我君臣平等，无嫌无隙。”
倏然想起了久远的时光中，只有过一次的对话。
心木他受正直的个性驱使，自然是声色俱厉地抨击了这种可怕又可笑的想法，果断地拒绝了冥王。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便将其丢弃在角落，又逐渐遗忘，却万万没有料到——冥王并未因为他的怒气而放弃，还是背着他偷偷将其付诸行动。
“影部和散羽，又有什么联系？”
“并无直接关联。只不过在某种程度，她却也和我们一样，生活在暗影中，只能在隐流中翻覆。即使在光阳下现身，笑靥淡淡，也不过是引火焚身，逐渐被融化了灵魂——做为三界的第六势力天机宫的现任首领，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连追求自己现世幸福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忍痛一次又一次将唾手可得的快乐推开。久而久之，只要是她自己能够承担，全部扛下来的痛苦，她便尽量不牵扯别人——不管这种生活方式多扭曲，但站在她的位置，却也是最大的仁慈。所以她永远是淡然，也永远是残忍的。可无论她牺牲多少，都不会有人看见，不会有人感激，只认为不过是个结局注定毁灭的人理所应当的作为——甚至为了让黑暗蔓延，仅一点的安宁，都不会给她留存……”宁儿紧紧攥住刻有“空”字的玉牌：“冥王殿下正是怀有不良心思窃取天机宫情报的一员，而我做为冥王最得力的影子杀手，对于他想做的任何事，自是责无旁贷——于是我故意让她发生重伤的自己，在被她好心以灵石挽救以后，我便成功潜入天机宫成为他们的一分子，不时为冥王殿下传递其中的情报。影部与天机宫的双重身份，也让我以不同的视角，得知了许多旁人很难得一闻的有趣事。”
她闭上眼，费力地喘了一口气，来维系断了输送法力又被提起来而逐渐薄弱的呼吸，缘落按了按心木的胳膊，接过宁儿，将她平放在地上，按住她的脉络，碧绿的光芒让她的精神再度恢复——但即便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心木或是缘落，也都看出来，若她气息又虚弱下去，想来便回天乏术，无法挽回。【1】 【6】 【6】 【小】 【说】
心木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把你还没说完的，说下去。”
和缘落的温柔不甚相同，而是用极强的法力流冲刷着她的躯壳，显然并不大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只想让她在蜡炬成灰之前，将隐藏着的秘密，一气儿全倒出来而已。
她苦笑着。
在散羽的心脉中镶嵌，她看到的那个男子，自始至终痴情如狂，温柔如水，却忘记了，名叫心木的军师，是以刚直不阿，冷酷无私的睿智而在三界中闻名。
如果他也露出些许的温柔，大概她会因为无法承受而感到愧疚。
但是他不会，绝不会。
冥王对他极是了解，对她，却看得更是透彻。
即便为主君效命一世的她，能对于自己并肩的影部伙伴痛下杀手，却始终无法真的下定决心，最后一次流的血泪，残缺不全，难以圆满。
尤其注定得不到好脸色看时，与其受着责怪不能得到感谢，不如仍旧为冥王立下功劳一件。
方才的决心竟在这冷漠中被瞬间粉碎。
她发觉自己真的已无药可救。
他把自己当作弃子，影部的血已流干，堕入魔道，大声高呼着自己在天机宫的名字。
有意无意，还是根本无法摆脱名叫帝沙的男人的束缚——现在，也还在默默地为他谋划好的惨剧拖延着时间，甚至还在管这个恨透了的男人叫做殿下。
也许现在不再诉说所谓的真相，心木还来得及不留遗恨。
可是，他不是想听下去吗？他不是冷着一张脸想听下去吗？
冥王殿下让我拖住他，他自己也想我拖住他，哪怕终结清冷无涯，也得怪他自己失去了冷静，太不了解情况。
宁儿也不知道这种病态缘何而起，明明已浑身魔刻，为自己拔出了剑，却还是为放弃的主君耗尽最后一丝命之线。
她何尝知晓，并非她心性卑劣，不过是魂灵石被注入更多的黑暗，连她自己，都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
纯净的眼神闪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地道：“心木大哥，说实话，您觉得散羽姐对您心意如何？冥王殿下对于您和散羽姐姐，又抱有怎样的态度？”
心木愣住。
这答案原本他以为自己很清楚，但陷入沉眠后，这原本明确的答案就蓦的变得模糊。
缘落抢着答道：“散羽姐对大哥的心思，我是半点没看出来。如果他们能两情相悦，冥王早就欢欢喜喜地替大哥将她娶过来了吧。”
“我就说——我知道的，都是旁人所看不到的。其实，你们都被骗了，无论是散羽，还是冥王殿下，都将你们骗了。”宁儿勾起嘴角：“姐姐的心始终在心木大哥这里，冥王殿下从一开始，就反对——不，应该说忌惮你们在一起。”
缘落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忌惮？我大哥和谁在一起，对于冥王殿下的忠心都不会改，为何要忌惮？”
“你是这样想的，也许你大哥也是，冥王殿下却未必是。”宁儿轻声道：“尤其在天机宫推算出天命之子或会出现，统一三界，成为唯一的至尊——这位天命之子必须附带一桩条件，那便是血统不纯，你认为，冥王殿下还会让你们顺顺当当地在一起吗？”
“三界至尊，血统不纯的……天命之子？”宁儿颔首，心木追问道：“那个什么天机宫，是何时推知这样一件事的？”
“看您的眼神，想来已猜中大半了。”宁儿轻轻一笑：“不错，正是冥王殿下突然爱上一位人族女子，并执意要娶她的那一年。”
“照你这么说，冥王殿下岂不是并不喜爱夫人，只是想利用她……”缘落心性单纯，乍听到这么可怕的事，竟连猜测的真相都不敢说出口。
“千百年的情谊都被轻易无视，初次到人境随便领回来一个女子，就爱的死去活来，你认为可能吗？在那女人来之前，本来我还以为……还以为……”宁儿的声调忽然提得不可思议的高，饱含着不甘与愤怒。
“你还以为什么？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能成为冥王夫人吗？”心木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别这么大吵大嚷的，小点声，保留点力气吧。”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冥王夫人……
这句话正是她的痛处，她只觉心尖火辣辣地疼痛，咬了咬牙，用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道：“总之——缘落哥猜测的不错，冥王殿下不过是想要利用她，诞下个血统不纯的孩子，赌他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她诞下月无痕公主后，冥王殿下失望已极，想杀掉她，却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最终便指使您去做这个坏人——”
冥王夫人的死，的确是帝沙交给心木的密令。他却不知道其中这样一层深意。
“冥王殿下虽日渐消颓，但前代天机宫宫主却仍觉事出反常。我悄然把在九天潜伏的姐姐和您感情甚厚的事透露给了他，他更是肯定了冥界图谋不轨。我在一旁煽风点火说由于您的存在，姐姐因爱丧志，根本无心天机宫的使命。前代宫主大怒之下——狠狠扇了她的耳光，罚她跪了九九八十一日，让她断绝和你的往来。姐姐不肯，他便用了天机宫最狠辣的，以命为祭推算天机的法子，让姐姐记住他是因为她不懂事不听话才死的——因为他死时杂念太多，此招并没有发挥出原本的效力，只呈现出了苍默的映像。姐姐便把他当作了天命之子接近——靠着夜凉音，既断了您的念想，又名正言顺地开始帮助苍默步步为营。”
“冥王殿下通过你，也知道了这桩情报，所以……也在想方设法收拢他，甚至不惜引导他逐渐走向迷途，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为他所用？”
宁儿赞许地看着他：“真不愧是冥界光明面最高阶的军师——一语中的。”
“可我……我不明白……我和散羽感情甚厚？她不是根本不知道芳梅林那人是我？我也并为和她真正说过一句话，最后姻缘簿还被改篡，如何论上感情甚厚？”
“被改篡的并非姻缘簿，而是……您的记忆……”宁儿低低道：“其实您第一次去调扰睡觉的姐姐时，就被她发现了。您们从那时开始，就时常会见面。不过冥王那时早已知晓了天命之子一事，为了防止自己的地位受影响，假意为了冥界秩序平稳定下了不可以和他族魂灵结成姻亲的规定。这规定让您困扰不已，姐姐也因为天机宫的身份并不提旁的事，您们就一直维持了这种关系，未再进一步。直到前代天机宫宫主死后，姐姐狠了狠心，便将你的记忆删去，也改变了天机宫外魂灵的映像。”
缘落不可置信地道：“那得改多少人，改得过来？散羽有那么大能耐吗？”
“先暂且不论冥王殿下在背后的作用，单说你还在叫她散羽，她改变记忆的本事便毋容置疑。”宁儿淡淡道：“她是天机宫宫主，却以天界军师广为人知。关于散羽的一切，包括名字，本身就都是虚假的。她的真名——”
她颤颤地凝出一本血红的册子来，翻到散羽，和被勾画得漆黑一片，夹缝中的夜凉音，抿嘴一笑，又翻到空白的某处，用手指轻轻一抹，上面显映出赤色大字。
心木——笙霰雨。
“心木大哥，你明白了吗？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什么姻缘簿被改一事，不过是姐姐为了远离你而接近苍默，夜凉音为了诱导姐姐的一场骗局。”宁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悠悠笑道：“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了，夜凉音也是冥王殿下的人——是名为聚炎的冥族。与其说是因为单恋姐姐鸠占鹊巢，不如说冥王殿下认为他比您更舍得利用他，依靠他的单纯也更容易把姐姐引入陷阱中——清醒的时候，将心爱的人推至险境的事情，您根本做不到吧。”
“大哥当然做不到！”缘落的手一攥，宁儿“咝”地咬了咬牙，手腕已被他捏得粉碎，他眼中的怒火，竟也是那样的炽烈：“你们拿别人的情感当什么，拿我大哥当什么？亏我之前还想替你向我大哥说好话，亏我还否认我大哥的感觉冲他发脾气希望他来和我一起救你，结果你却是个这样恶毒的女人！”
“我从不否认这一点。”宁儿的手被缘落捏得粉碎，她却连痛也不喊一声，仍是如水般淡然地道：“否则我岂会为了消耗姐姐的灵力，让我有冒充她的机会而任由心木大哥在我眼前被疯狂地凌虐而袖手旁观，直到他半死不活才去找姐姐，还说是一时疏忽。就算冥王殿下命令我，定要让心木的法力被削弱，但能做到一个好好的人被围在一群残暴之徒当中完全不管不顾，我的心态是怎样的，还不明显吗？就在刚才，我还把心木大哥和松川留在绝情馆——姐姐若未按照预料及时赶到，你已经被松川捂死在软被中了。”
“刚刚？散羽……难道羽姐姐真的来过绝情馆？”缘落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来过，不过她被我引开了，在你们被我自己在身上划出的一道道刀口所欺骗时，可怜的她，却带着满身的伤，在忘川傻乎乎地等着某个人去呢——”宁儿自己也不明白地笑出了声来，阴恻恻地道：“谁让她是天机宫宫主，谁让她还有心木这么一个软肋，要是化成心木的形貌，到她的身边，想吸取她的力量，应该是轻而易举地事吧。想来她现在已经等到了以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以醉在最温暖的怀抱——殊不知，这将是她落入地狱的预兆。”
我不要！不要姐姐落入地狱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却还在牵绊着他们的手脚！
难道我真的是个如何洗也洗不净的卑劣女子吗？
可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即使想脱离丝线，也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时间就是生命，散羽的生命，在一点点耗尽。
“心木大哥——我好累了——你可以坐下来，让我靠在你的肩膀上吗？”
心木静静地坐在忘川畔的石路，将散羽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
“心木大哥——以前你的臂弯，都是冰凉冰凉的，今天，却好暖和——”散羽轻轻地呢喃着。
“小傻瓜。”他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子：“是你自己的身体变冷了啊。”
“嗯——也许吧，流了好多的血，现在还打着哆嗦——”散羽撒娇似的：“再把我抱得紧一些——我真的——好冷。”
“嗯。”他将她的身体又向怀中靠了靠。
“心木大哥，从我删了你记忆那天起，你就一直‘散羽’‘散羽’的叫我，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散羽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再像从前那样，叫我一声雨儿，好吗？”
“羽儿。”他听话的，深情呼唤着她。
“嘻。”她甜甜地笑着：“你还肯再吻我一下吗？”
月无痕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但却不能跳出来给这个讨厌的女人两巴掌。
他望着怀中的女子，雪白的脸颊由于缺乏血色更显白皙，乌黑的睫毛轻颤，淡淡的粉色唇像绽放的樱花般。
简直不像个活着的生命，而像个细瓷雕琢出的娃娃，蜷缩在他的怀中，更显得可爱异常。
怪道心木夜凉音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的确是有让人动心之处。
忘川冒出的小小气泡，他都已看不见，情不自禁俯下身来，贴住她薄薄的唇，轻咬住秀气的嘴巴，舌尖颤抖，啜着她口中点点梅花的香气。
她的全身无端哆嗦了一下。
“唔……不……”散羽泛红的脸颊，含含糊糊的一声娇啼，让他的心神更不由一荡。
血液中潜藏的，狼兽的本能，让他没有管顾她的颤动，已将手滑入她的衣衫，抚着，摩挲着虽然沾满了鲜血，依旧光滑如缎的肌肤。
“阿苍！苍默！你这混蛋！你……”月无痕见到这血腥却香艳的情景，不由气得大吼。
“行了，痕儿，别喊了，他听不见，我也不会让他听见。”帝沙冷冷笑道：“人间界的爵候，都是三妻四妾。你未来的夫君，竟能占到天机宫宫主的便宜，不恰证明他有本事？何况是为了她的力量，又不是为了她的色相，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又是和一个很快就要死的人，你不至于这般大喊大叫吧？心胸宽大点。”
“您还是冥王呢，不是也只有娘一个……”
“闭嘴！”帝沙怒吼一声，吓得月无痕闭上了嘴巴。
最亲最爱的父亲，忽然变得——好陌生。
仅剩的可笑执念，让她逼迫自己相信——即使父王默许苍默这般，也只是为了让他得到力量，让自己将来的日子更好过。
她已是濒死之躯，奄奄一息，在他眼中，却是别有一种风韵的扶风病态之美。
他总觉她隐约在抗拒什么——灼烧的烈火却让他顾及不了那许多。
他的舌尖越动越厉害，手也越发不老实，从单纯的抚摸已成了轻轻揉搓。
“你——！”心木的拳头握得格格直响，缘落却早已将手按在了宁儿的颈项之上：“大哥，让我来，不要让这种女人脏了你的手。”
宁儿轻轻吐出舌头，冷笑盯着缘落道：“你是不是为因我动了心而羞惭？没关系的，我告诉你一件事吧——送你那件女装的，并不是我，而是笙霰雨另外一颗灵石，名字叫做蝶翼，她为了不让我趁虚而入，故意和你吵架——可惜你这傻瓜什么也不明白，白浪费了她的心思。像现在，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白耽误时间而已——只是原本该属于心木大哥的，现在却不知道被谁占去了……”
缘落将她重重地丢在地上，拽起正在发怔的心木：“大哥，不要理她了，咱们现在快走，说不定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一定是来不及了——哈哈哈——”
宁儿朝他们的身影高呼着，却没有人理会她，甚至未曾回身。
她忽然明白了她如此疯狂地原由——她想激怒他们，想让因她的罪孽而不幸的人杀死她，这样，至少会比孤零零地死去，或是被冥王的人杀死，让她好受些。
但他们谁都没有动手。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没有人杀死她。
没有人救她。
只能——等死，在痛苦和愧疚中等死。
甚至到了最后，将影部毁灭，却仍然不能将他背叛——她第一次知道，魂灵石不只掌控着她的性命，也掌控着她的意识。
他在暗中看着她。
看着她垂死挣扎，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曾传达到她的心脉。
她在他眼里，终于变成了个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人。
她一个人仰望着茫无际涯的黑暗，流着眼泪，发狂似的大吼着。
“好可怜，好难看啊——空。”温暖的声音让她骤然止住了眼泪。
“无……无大哥……”她咬着嘴唇：“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不，我是来接你的。”他微笑着拥抱住她：“即使全世界都笑话你，我也不会的。因为你在我眼里，也永远是那个——名字叫‘空’的小女孩。”
“无大哥……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喜欢。”她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却拥住了他的身躯——虽然只是一层薄影，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紧紧抱住了他。
“喜欢是没有值得不值得的，难道对冥王，对帝沙，你就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枉费了？”他的笑容，依旧如记忆中一般美好：“和我——一起去桃花源吧。我不叫无，你不叫空。让龙润和宁儿，在那一方清寂山水，永远一起。”
他当年也想与她去山清水秀，永不别离，但她却放弃了。
此时此刻，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却还是低声道：“不。”
无的手臂滞了滞：“你还是不肯放下他？”
“不……姐姐……”她“呜呜”地哭着：“姐姐的幸福被我破坏了，我却能安心地死……不……这不公平……到最后，哪怕不是我的意识，我还是……”
“自己选的路，哪怕浑身鲜血淋漓也要走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又何必后悔呢？”无推开了她：“既然不肯独自走向安宁，那就想办法弥补你的过失。”
“我……我怎么弥补？”
“自己去想——你的罪，只能你去弥补，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温柔地道：“我能做的，只是等到事情解决了，在生命的尽头等你。”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人活的，只是一口气而已。
空荡荡的生命蓦的有了重大意义——她的错，不能更改，现在要用力所能及的力量，去挽救散羽，挽救她的姐姐。
拯救了她，也会在回眸的刹那，在无的双臂与柔情中，得到救赎，得到安慰。
宁儿触摸着消失的幻影——
“无大哥，不，龙润大哥，等我——”
缓缓立起身来——
“姐姐，等……”
她的气息骤然停止，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冥王吹散了掌心捏碎的魂灵石化成的粉末。
“拯救？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他人掌控的你，还想拯救什么呢？”冥王冷冷地笑道：“嘛，空，现在你的价值，才算是真正耗尽了。在你良心彻底发现时，却什么都办不到，还要受我的控制，最终如废物般毫无价值地死去，不是很有趣吗？可惜，我想毁掉的人，我想做成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心木”的手腕颤抖着，轻轻将散羽的身躯平放，忘情地吻着她。
她在小小一方世界轻轻挣扎，染血的彩裳却终是被轻褪下，露出犹若削成的肩膀……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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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