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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下死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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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沉默了些许时候,摇摇头,再度翻阅手中的奏折,这半年前他便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体力大不如前,原本还在思量或许是年岁渐大的关系,他也不曾放在心上,直到朱雨婷行刺败露之后,他听从槿妃的建议,暗中找到了梁太医诊治,果不其然,朱雨婷早已对他犯下该死的罪过。

    他身子的虚弱迅速老去,绝不是没有缘由的。

    “她实在太狠毒了,皇上贵为龙体。”周公公低声浅叹,哪怕对朱雨婷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愤怒,且不说这个朱贵人是试图行刺的贼人,更在能够接近天子的时候三番五次对天子下了药,如今皇上的身体大损,便是因为她的阴谋。

    “人都死了,你再说这些话,难道还能改变情势?”皇上冷叱一声,仿佛对待朱雨婷格外的宽待,周公公急忙低头,不再多言。只听得天子板着脸,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朱家的女儿,跟她爹一样顽固不化,迂腐刚直,硬的跟石头一样。”

    周公公闻言,不禁心中都浮上一阵寒意,打了个冷战。

    皇上看似仁慈宽容,其实心比谁都狠,但凡是激怒天子的人,没有半个是有好下场的。像是朱雨婷,即便入宫已经六七年时光,虽然她在景福宫大殿之上咬舌自尽,只因她知晓行刺失败之后,若是不自尽,自然会生不如死。只可惜天子如何会因为她一死了之就放过她?硬是派侍卫暗中查探清楚朱家的大女儿如今在何处落脚,才知晓自从朱贵人入宫之后,就让大姐远走他乡,或许早已想过有一日会牵累到她,嫁了一个外乡商人老老实实过着日子,九洲之地都是黄土,哪里能瞒得住所有细微之事?那位朱大小姐才过了三十岁,便遭到了满门抄斩,一家三口全都死了,更别说那位大小姐知道自己妹妹早就在皇宫香消玉殒之后,据回来复命的侍卫说,死的时候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唯独怨恨的眼神,格外骇人,仿佛是在对天子诅咒一般。

    哪怕天子曾经临幸过朱贵人,也曾经沉迷了一段时日,但一旦威胁惹怒了他,是半点情面也不会给的。

    这对朱家姐妹最凄惨之处,不是年纪轻轻都要赴死,而是都没落得一个全尸,皇上吩咐过,这对姐妹的尸体都丢在乱葬岗,死之后也不过是一对孤魂野鬼,没有留守之处,不得安息。

    这就是皇上这半年来跟后妃越来越疏远的真正原因。

    朱贵人死不足惜,错就错她不该动皇上的念头,她终究是太莽撞,太大意,太草率。

    “皇上当真不再怀疑槿妃了?”周煌微微蹙眉,一改人前的阿谀笑脸,淡淡问了句,这也是他的疑惑。

    那淑雅的死,虽然跟皇太后的旨意有关,但或许真正让人寒心的。是眼前的天子,始终冷眼旁观,无动于衷。而她唯一的女儿,至今不知其中的真相,在后宫当着后妃,这或许才是命运弄人。

    皇上尽是嗤之以鼻,眼底满是不屑的轻蔑:“昊尧的为人朕清楚,他对女人何时动过真情?他是个自负的家伙,即便对谁动了心,也不值得他不顾一切去蹚浑水。”

    周煌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秦王跟天子的关系,总是扑朔迷离,有时候针锋相对,但有时候,整个江山若是没了秦王,必当元气大伤。

    “一旦他舍身犯险,连累的人还有语阳,那不是他当成珍宝放在心里的妹妹吗?”皇上冷哼一声,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便是他,这千百年来,整个江山都是天子的,所有的人都必须对他臣服,秦王有再大的能耐,但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彻底翻脸。

    周煌面色一沉,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奴才怕太子迟迟不涉朝政,这往后秦王的势力一旦再扩大下去,必当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满心不悦,摆摆手,周煌能想到的,他当然已经思量数次,太子还未到弱冠的年纪,虽然如今迎娶了太子妃,总算是个男人了,太子虽然才智尚可,哪怕有满心果敢,年轻气盛,但终究是纸上谈兵,哪里能跟秦王相提并论?

    “太子若跟随秦王一道亲征,秦王可以不择手段让太子不明不白死在沙场上,到时候朝廷大乱,这才是朕最为担心的事。若要再选拔皇子坐上东宫之位,又该费一番周折,与其有这样天下大乱的机遇,还不如索性随了他的心愿,让他前往东疆征战,他这一回去,相信只是因为一个人。”

    周煌怔了怔,试探道:“槿妃娘娘?”

    “秦昊尧哪里容得下被人指责叛离?去东疆征战,远离京城,不过是眼不见为净,跟槿妃的纠葛,也才能彻底断了。”

    皇上站起身来,扶着桌案走到殿堂中央,这才停下脚步来。

    “大统领到了。”

    周煌瞥视了一眼,疾步走到门口,亲自打开门来,半个时辰前就宣蒙戈觐见,只是连周煌都不知所为何事,见皇上眼神一顿,周煌便退了出去,将门紧紧关上。

    “又去东宫了?”皇上的神色平和,淡淡睨着跟他下跪行礼的蒙戈,这个男人是他最为信任的一人,本是侍卫之首,但近来却越来越频繁去东宫了。

    本不是他大统领要做的事,他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蒙戈不敢怠慢,自从上书房走水的祸端牵累到他,前天他便到皇上的面前主动请罪,皇上只是听了,却不曾多说。今日再度召见他,他的心事沉重,从脸上便看得出来。他的指责,本该是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而不是当太子一个人的练武师傅。“太子殿下找卑职练剑,卑职觉得殿下如今精神好些了,不曾拒绝,下回卑职会找一名得力的手下,专职在东宫陪伴太子殿下。”

    “何必这么急着辩解?朕也没说你不该去,太子太文弱,不管是防身还是为了往后着想,有一技之长自是好的。”皇上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及其复杂的情绪,随即转为平静,出人意料的是,不曾斥责蒙戈。

    “卑职明白太子殿下,他原本一心想要去东疆征战沙场,只是。”蒙戈为太子秦玄说话,太子妃病情好转之后,秦玄便跟圣上禀明自己想去东疆的心思,但最终皇上不曾应允,依旧派遣秦王征战,太子心中抱负不曾实现,更觉天子并不看重他,一身理想无法施展,当然有几分埋怨抑郁。

    闻到此处,皇上冷哼一声,虽然对皇后没有太多的感情,但他是看中这个长子的,太子跟他年轻的时候极为相似,只是他当年因为太子妃娘家的势力而常年心中不快,但太子却跟太子妃夏侯柔一见钟情,伉俪情深,这便是胜过他的地方。

    “太子没有任何历练,去战场上要吃苦头的,朕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建功,但也要看看自己的本事,如今还不到火候,鲁莽只会坏了大事。”

    蒙戈听到皇上如此解释,随即低下头,低声道。“皇上英明。”

    皇上的指腹,划过蓄胡的下颚,眼神一沉,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朕只是近来闲着的时候想,你跟东宫,有很多缘分。”

    这一句话,说的别有深意,却又仿佛是蒙戈想的太多,男人紧绷了身子,一身肃然沉默。

    “蒙戈,朕当年还在东宫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朕身边当侍卫了吧。”皇上四下无人的笑声,划过蒙戈的耳边,让他一阵酸麻,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在流血。

    蒙戈依旧不曾抬头,像是多年来一样,平静,刻板,不该多言的时候,一个字也不说。

    “是,皇上。”

    “这么多年,你对朕忠心耿耿,朕也让你从一名小小的侍卫,成为如今的大内统领。”皇上负手而立,侧着身子望向窗外,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之内,说的越是云淡风轻,蒙戈低垂的眼内,却越是暗潮汹涌。

    他最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如皇后的不安一样,这皇宫之中窥探他们的人,一直躲在暗处,上书房走水的事也是,虽然找到了形态身影跟那日的贼人极为相似的,但蒙戈总觉得其中有说不出来的蹊跷之处,仿佛那个被送出宫的太监,并不是真正的贼人,而是。一个替罪羔羊。

    “你跟朕也是差不多的年岁吧,如今四十了?朕记得你属狗。”

    皇上见蒙戈愈发不自在,仿佛说笑一般,谈起了琐事,蒙戈闻言,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