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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的孤单心情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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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没有人敢说,秦王比起以前,更加阴沉冷漠,哪怕整座江山易主会掀起一场场的血雨腥风,在他眼底也微不足道。

    夜色披上了他的蓝色常服,今夜天上没有月亮,夜色渐深了,整座皇宫都宛若陷入沉睡的婴孩。

    或许是后宫在之前半年历经创伤,六宫如今留下来的后妃,都是性情平和之人,也有一两个见风使舵的,见到了皇帝都被幽禁,自然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是生非,秦王只是安插了侍卫在各个宫前巡视走动,后妃的衣食住行一切照常,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她们也就随遇而安了。

    他并不知道,原来整个天下,没有她,居然会像是一座空城。

    “穆瑾宁,来来来。”笑声随着他稳健的脚步,传到穆瑾宁的耳畔,她正在翻阅书册,前两日佑爵生怕她在北国百无聊赖,派人送了一些北国诗册,北国文人写的诗词,磅礴有力,潇洒豪放,而大圣王朝的稍显内敛,细水长流,两者相比,别有韵味。

    她放下手中的书册,淡淡抬起眉眼来,看来经过两日的休息,佑爵已经恢复了元气,他的嗓音满是笑意,狭长的眼眸宛若弯月,好不自然地拉过穆瑾宁的手,另一手藏在身后:“本殿送你一样好东西。”

    “是风筝么?”穆瑾宁的眼中有笑,佑爵微微怔了怔,仿佛不无惊诧。

    “你这是火眼金睛吗?”

    穆瑾宁的笑容愈发灿烂,指了指佑爵的身后,他的行为举止宛若稚嫩的孩童,低声提醒。

    “鱼尾都露出来了。”

    佑爵闻言,仿佛也觉得自己可笑,连声低笑,这才将她的手松开。

    “这是殿下亲手做的吗?”

    穆瑾宁亲着笑意,见佑爵将风筝取出来,放在她的眼下,低声询问。

    那正是一只金黄色金鱼形状的纸风筝,圆鼓鼓的眼泡,橙色的条纹,偌大的宛若枫叶的鱼尾,虽称不上格外精致绝美,却也栩栩如生。

    “在燕国的时候,身边的侍从每几个月,就会给我找一桩好玩的事做,放风筝,斗蛐蛐,沉迷女色,玩物丧志,这便是燕国人看本殿的观点。”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穆瑾宁却笑意渐渐崩落,不难想象,成为一个质子要想在燕国皇族的挑剔眼光之下存活,读书会被当成是处心积虑,练武会被当做是野心壮志,他剩下的一条路,便是卧薪尝胆,让世人都以为他浪荡不羁,贪玩好色,是一个付不起的刘阿斗。

    忍辱负重,正是佑爵那十年来品尝的,更别提当下他那么年轻,心智却已经过分成熟,或许别的孩子真心贪玩的时候,他却只是将贪玩当成一个蒙蔽世人双眼的幌子而已。

    “沉迷风筝的时候,五六天就能做一个风筝出来,侍从在漫山遍野跟着我跑,人人都觉得我开心极了,唯独我心中清楚,并没有那么欢愉。”他说着这一番话的时候,唇角依旧有上扬微笑的弧度,神色自如,只是却轻易让穆瑾宁觉得口鼻掠过淡淡的苦涩。

    “秋高气爽的天气,我们出去放风筝吧。”他见穆瑾宁的眼底有一抹复杂的神色闪逝而过,佑爵的脸色更好,没有一丝抑郁的神采。他将整个金鱼风筝放入穆瑾宁的双手之中,仿佛将格外看重的东西交给了她,压低嗓音,沉声道。

    “把一切不如意,一切不快,全部抛之脑后。”

    她的心中,暖流缓缓淌过去,安抚了她微凉的血脉,她嫣然一笑,点头应允。

    或许许多人的心中,都有一块腐烂的过去,那曾经让他们唯唯诺诺,惆怅徘徊,不够坚决不够洒脱,所谓两难,是否也只是自己强加上的难题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佑爵领着她亲自出宫,北国的西面有一座并不巍峨的丘陵,如今正是深秋了,满山的红叶宛若浩瀚大海,看得人心神荡漾。除了不远不近有两三个侍卫跟随,再无旁人观望,她也不再拘束,来到北国已经整整十天了,虽然并不难捱,但她确实也是数着日子再过。

    风筝随风飘扬,白线在穆瑾宁的手中游走,她仰望着苍穹,秋日阳光洒落她一身,暖和了她的眉目,温暖了她的眼神,她弯着唇角,笑靥婉约之中,却又可见几分期盼的希冀和雀跃。

    佑爵在一旁观望,不难揣摩,若是穆瑾宁不曾经历那些事,他遇到的穆瑾宁,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天真单纯,就像是如今眼前的光景,她在偌大的空地上奔走,熟稔地将手中的金鱼风筝越放越高,手中的线团上,一圈圈白线迅速转开,纵容风筝飞到唯有飞鸟才能接触的天空中央。

    阳光始终有些刺眼,她无法直视,凝视的同时,只能微微眯起眼眸,那一尾鱼宛若在蓝色的大海之中起起伏伏,沉沉溺溺,张扬的鱼尾被微风亲吻着,更像是在优雅舞动摇曳。

    她突地垂下了紧握线团的右手,面色之上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颜色,这一根线,虽然极其微小,却自始至终穿透这只风筝的头尾,就跟人一样,命运早已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条必须要走的路,无论你当下飞得多高,多么招摇,万丈荣光,命运都能将你拉下来,甚至飞得越高,摔得越重,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她呼吸一滞,双唇泛白,她的人生并不长,但命运已经在她的骨髓中穿了一条无形的线,它放逐她,它成全她,它戏弄她,它折磨她……阴差阳错,擦肩而过,求之不得,让她摇摇晃晃,踉踉跄跄,人生失去了该有的重量,就像是风筝,随风而舞,却又不知终点在何处,更不知命运是否会留自己一个全尸。

    手掌的这一根线,突地深深嵌入了指腹,划出了一道细微的鲜血,她只觉得疼痛,垂下眼去看,一个不留神,线团便滚入草地,白线更快的滑动,风筝飞得太快,没了重心,晃动着身子,仿佛下一瞬就要坠下地面。

    佑爵眼神一凛,他疾步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利落拾起这一个线团,紧握在手中,他收回了好几圈的白线,让风筝虽然飞得高,却也飞的稳当。他侧过脸来,朝着双目闪光的穆瑾宁问了句:“做人要跟放风筝一样,收放自如,你放得太快,它反而不会如你所愿,你看对吗?”

    穆瑾宁弯唇一笑,眼底恢复了几分自如平静,她轻点螓首,只是佑爵不清楚,在线团滚下她的手掌那一瞬,她的心也仿佛摔下去了。

    站在佑爵的身边,她看着他神色自如地将风筝放得更加平稳,在蓝色朗空之上徐徐飞舞,她方才跌宕起伏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同样的一个风筝,不同的时间,命运会让它遇到不同的主人。

    有的人,将它放得时高时低,有的人,将它放得平静顺当。

    她自嘲微笑,眼神多了欣慰和欣赏,欣慰的是佑爵救了这只就要坠落的风筝一把,欣赏的是佑爵孟浪轻狂的外表下,还有如此细腻的心。

    “穆瑾宁,本殿看你的眼神,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会死心塌地地喜欢上本殿……”佑爵手持线团,穆瑾宁已经一些时间不曾开口说话,她安静地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开始是仰望着天际的风筝,但到最后,她的温柔目光,就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他的脸上来了,他见她但笑不语,说话就更加放浪形骸。“就放风筝而言,本殿可已经苦练了十年,你是不是觉得本殿是天底下最为俊朗的男人?”

    穆瑾宁闻到此处,眉眼之处闪耀着细碎的笑意光芒,让那一张晶莹的小脸愈发美艳动人了,她将佑爵手掌的线团取来,并不同意他的玩笑话,或许整个皇宫的人都习惯了顺着佑爵的话说,但她不必如此虚伪。“这应该是女儿家的消遣,殿下也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放风筝如何能增添殿下的男儿气概和魄力?”

    “你并不觉得本殿英挺稳重?”佑爵皱起眉头,仿佛格外不悦,他不必在意别人的观感,唯独想要知道她是如何看他的。

    “英挺稳重四个字,用在殿下身上并不合适。”穆瑾宁浅浅一笑,将眸光送入他的眼底之中,说的淡然。

    佑爵双臂环胸,就地找了一块巨石,往上倚坐,他更像是跟她较真的大孩子。“那你来说说,本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好了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