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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昊尧生死未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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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路支撑着,直到了范宏引着他到了正营门口,范宏翻身下马,喊来正守在营外的王镭帮忙,就在那一瞬,身后缓步停下的骏马上,秦昊尧的身子朝一侧倾着,陡然摔下地面。

    那一声,让范宏跟王镭两人一刻间坠入冰窖之内。

    王镭当下面色大变,见秦昊尧躺在沙土之上,右手已然松开,无力垂在身侧,他紧忙以自己的双手压在秦昊尧的心口上,眼看着往日那双犀利狠戾的黑眸,渐渐失去了光彩。

    “快叫人来!”

    范宏的粗声大吼,还在耳畔,宛若清晨练兵时候的号角声,悠扬而厚重,这一声拉的很长很长,伴随着低低的回音,一直不曾消失。

    秦昊尧咬牙闭上黑眸,一直在等,等到范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越来越清晰的,变成了他的喘气声,像是独自骑着马跑过了一个山头,气息越来越混乱,或许因为呼吸的艰难,他的心绪也渐渐被捣乱,平日里再理智的自己,也很难理清此刻的情绪。

    他再度睁开黑眸,眼前的人影闪逝而过,似乎从别的地方跑来好几个人,他们手忙脚乱,似乎遭遇了比打输了此战更坏更糟糕的事。他听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直至他的眼前扬起一道黑雾,将自己猛地拽入黑不见底的深渊。

    躺在暖热的平地之上,眼底的黑雾渐渐散去,胸口的温热渐渐溢出,有人撕剪开他身上的大麾,解开甲胄和金丝软甲,他清楚自己的神智很快就要消失殆尽,他依旧望着天际,直到秦昊尧最后看清那一个明亮的太阳。

    那是……很明亮,很温暖,很清澈的太阳。

    像是暖炉一般,哪怕深处孤独寒冷的孤寂深冬,也依旧可以偎贴着他的心脏,特别暖热的依靠着他,唯独依赖着他一人。

    不知何时开始,从未有人真正走进过的心,也终于不再拒绝她的靠近,向来都是紧紧关闭的心门,也终于为她而彻底敞开。

    他的思绪依旧混乱不堪,他不知自己该回想些什么,是那片这辈子都觉得最美丽的桃花林,是至今愧疚遗失在半路上的那一个装满少女心思的锦囊,还是……她曾经待在手上的那一枚碧玉戒子,看着她垂眸微笑的时候,他也仿佛满心骄傲,觉得那是他此生给过她最好的礼物,胜过这世上一切的山盟海誓,至少他以为,他给她这段感情,会是他此生最珍视的。

    千万幅画面,仿佛一刻间从那个血肉模糊破碎的伤口之中冲撞了出来,胜过猛虎出闸,宛若走马灯般飞快地旋转,他微微眯起黑眸,却无法彻底看清任何一幕情景,无数个春秋,无数个夏冬,无数个日夜,他们一道走过的那些花开的时节,一起看过的夕阳西下,一起在画舫上坐着观望的皎洁圆月,一起在积雪很厚的宫里十指相扣一前一后走过的冬日,一起在高楼之上凝视着那片绚烂烟火……

    突然,走马灯不再转动了。

    他隐约看到一片木槿花,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红色的花朵,犹如各种颜色的星火一般绽放在自己的眼底,他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碧轩宫的门前,却满心困惑不解。宫里的木槿花向来要在六月底才开,今日才五月底,他正诧异为何今年的木槿花这么早开,若有所思,突地听到身后熟悉又轻盈的步伐声。

    隐约,有人盈盈走来,莲步轻摇,裙裾随着摆动而发出的细微窸窸窣窣的声响,黑发上的玉钗衔着的珠链轻轻摆动摩挲,那人越走越近,越靠越近,他几乎都能察觉的到,她的脚步停在他的身后,只要他一转身,就能看到她。

    只要他张开双臂,就能拥抱她。

    他正想回过头去,只是整个人的身子都像是胶结凝住了,哪怕只是一个转身,只是一个回头,都始终没有办法……

    满心的孤寂,从心中激发而出的痛苦难耐,一刻间全部涌出来。

    天黑了,满数满枝头的木槿花,缓缓开始凋谢。

    他一直在悔恨,他的心结一直都在,就像面对朝开暮落的木槿一样,在她将花容绽放在他眼下的时候,他不曾看上一眼,当他回过头来想再看的时候,因为错过了好的时辰,因为已经晚了,木槿花全部凋谢了。

    玉清宫内。

    “主子,昨日奴婢见到紫鹃那个丫头了……”宫女默默端来了为主子研磨的上等珍珠粉,将白玉碟放在桌上,在祺贵人的耳畔低声说了句:“她急匆匆地从药膳房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一包药材。”

    并无任何在意,祺贵人淡淡一笑,神色自如地探出柔荑,眼看着宫女俯下身子,将调和好的珍珠粉涂抹在她的指尖:“她病了?”

    “奴婢去问了,说是患上了风寒,如今头疼脑热的,就让御医开了方子,拿了药回去熬煮。”宫女垂着眉眼,仔仔细细地做着自己的活计,轻声说道。

    “风寒?”祺贵人却冷笑一声,全然无法置同,调侃戏谑;“不过是得了风寒这般的小毛病,居然还要让人专门伺候着,如此谨慎……”

    话音未落,祺贵人蓦地敛去眼底的笑容,她凝神望向这一碟子的珍珠粉,突然的静默不语,却让宫女不无担心不安,低声询问。

    “主子怎么了?”

    “你亲眼看过御膳房的药方吗?”祺贵人的心里生出了怀疑,蓦地取来桌上的白绢,将柔荑上的珍珠粉全部擦拭干净,她冷眼瞧着身边的宫女,冷声问道。

    “奴婢不曾。”宫女说了半句话而已,已然见到祺贵人站起身子,她绕过圆桌,从长台上取出文房四宝,匆匆写了几句话,将裁好的宣纸折叠的整整齐齐,再度走过来,往宫女的手中一塞,眼眸黯然。

    “把这个交给朱太医,天黑了再去。”

    “是,主子。”

    宫女虽然不知其中到底写的是什么,但还是对自己的主子言听计从,她默默将宣纸揣入怀中,祺贵人见状,才扶着圆桌坐下,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她若再深宫之中没有半点人脉,也枉费她耗费不少银两,挤破头想要进宫来,百年来,这些宫里的人,总有可以用银两拉拢的,有时候人心,也并非千金难求。

    她此刻心中狐疑的事,也并非毫无依据。

    祺贵人端着一盏热茶,沉下眼眸,思前想后,总觉得何处不太对劲。自从那位外族圣女进宫之后,约莫半年时间,却鲜少听到惊动药膳房的御医给她开药,鲜少听闻她生病的消息,更何况。似乎听谁人说过,在大食族内,巫女也会学医,像是风寒这等的小病,根本不足挂齿。

    难道进了宫里,这么快就学会入乡随俗,过起高贵的生活,而不再依靠她过往所学的技艺?

    祺贵人用了晚膳,就目送着身边的宫女离开玉清宫,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下的琵琶,她弹了一曲西江月,弹了一半便意兴阑珊,直到门前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她才起身将琵琶放回原处。

    “主子,这是朱太医写给你的药方。”贴身宫女推门而入,疾步走到祺贵人的身前,将这一张朱太医写下的药方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说道。“是趁着庄太医走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记下来的。”

    祺贵人从柜子里的精致木盒之内取出一颗猫眼石戒指,包在白绢之中,一脸宁静地递给宫女,若不是做事可靠的下人,她也不会留下。

    “明日是朱太医当值的时候,你把这一包东西送过去。”

    “奴婢记得了。”宫女笑着应了声。

    “我乏了,你先退下吧。”

    祺贵人不冷不热地支开了服侍的宫女,见宫女走开,将门关上,她才将那张药方打开来,摊平在桌上,趁着烛台上的烛光,将每一味药都看个清楚,最终眼光凝结在白术,紫苏几字,却在她的心中刻上了几道刻痕。

    她自然不懂医术,但她却也看得清楚,这一张药方,并非是为了治愈风寒那么简单。

    一想起那个女人站在景福宫的面前,警告自己别再奢想后位的凌厉眼神之内满是冷意,祺贵人蓦地坐立难安起来。

    这个宫里,每一个后妃都不曾怀上皇嗣,但这个女人却有了身子……即便临幸圣女是皇上的意思,她不也该跟她们一样喝下那碗药汤吗?为何,偏偏她有了身子?为何皇上偏偏对她如此厚待,如此纵容?为何皇上偏偏要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生下皇嗣?